云则坐在地上,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唇角笑意藏不住,一直弥漫到黑色的眸底,他起身坐回到沙发里,给她发微信。
微信是她开学后才加上的,方便她每天上下学的途中和他联系,一般都是她发消息说快到学校了,或者快到家了,他通常都回个好,然后附带一句路上注意安全。
发过去的微信只有短短一句话。
【今晚的月亮藏在云后面,刚刚才见过面,我就已经开始想你。】
作者有话说:
下章云则也要回学校了,大概还有十几章完结-
第44章 生日
那一年, 十字架的风吹得很大,吹得思原几乎没人不知道,热闹的食堂里, 经常都能听见一句:“最近有本爆火的悬疑小说你们看了吗?超级绝,对对对, 就是那本十字架。”
高中生课业繁重,娱乐时间少,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十字架的风依旧吹得很盛。
也有人问霓月:“诶, 你有看过吗?”
这种时候, 霓月脑海里都会自动浮现画面——他抱着电脑在沙发上创作的画面, 黑眸集中,神情专注。
她回得很含蓄:“看过一点点。”
对方眉飞色舞地向她安利:“你一定要看完啊!真的很好看!我现在真羡慕你有一双没看过的眼睛!”
“好。”
于云则而言, 这一阵风给他吹来的不止金钱和名气, 还给他吹来了底气——更多面对未来的底气。钱虽非万能,没钱却万万不能,他不能永远当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不能永远住在月几百的出租屋里,不能以后和心爱的女孩子有情饮水饱。
人就是这么矛盾,一面唾弃金钱, 一面需要金钱。
6月21号, 夏至,长夏在这一天拉开帷幕, 霓月在这一天迈进十七岁的生命,是她的生日。
北城旧俗, 这里的人都过阴历生日。
以前霓月也是过阴历的生日, 自从妈妈去世以后, 老霓忘性大,老是会忘记阴历生日,霓月为此还埋怨过老霓几次,索性后来就改到阳历过生日,出生那天是6月21,就定在这一天了。
生日当天是周三,要上课,只有晚自习结束后,霓月才算是拥有个人时间。
整天下来都没有人对霓月说过一句生日快乐。
以前和于柔柔还是朋友时,于柔柔会准备礼物给她说生日快乐,哪怕老霓还是会忘记她生日,也还有朋友记得,看样子今年老霓又忘记她的生日了。
这么一想,难免伤心感慨。
挎着脸推门回家,准备放下书包再下楼去找云则,门推开时,耳边爆开礼炮声音,啪啦!
熟悉的老霓声音:“祝宝贝女儿十七岁生日快乐!”
霓月惊得捂住耳朵,转眼看到旁边老霓手里拿着根礼炮,满脸笑容,她很惊讶:“爸!我还以为你忘了呢……”
老霓只是笑,然后朝她努努嘴,示意她看前方。
霓月朝前看去。
云则站在灯光下,干净白衬衫,衬得眉眼清俊柔和,手里捧着个画着白桃卡通图案的蛋糕,上面插着两根渐变色的数字蜡烛——17.
蜡烛燃烧着,烛光在他的脸孔上明明灭灭,将他长长的睫毛拉出阴影,他抬脚走向她,嗓音低缓,唇角笑意温柔:“生日快乐,月亮。”
霓月一天阴霾的心情瞬扫,展颜笑得灿烂:“谢谢。”
这是她十七岁的生日。
爸爸,喜欢的人,白桃味的蛋糕,欢声笑语,在母亲去世以后,她再没有过这么开心的生日。
生日礼物很值得一提。
老霓送的一条裙子,白色,是爸爸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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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的长度标准,裙摆到脚踝,审美一般,不过好在霓月气质清丽出尘,压得住一切白色系的衣物。
云则的生日礼物相当朴实无华,嗯……一张朴实无华的银行卡,里面的钱是他迄今为止挣到的所有钱,3开头的七位数。
全部身家存在一张卡里,交到她手上,这可把霓月惊得不轻,连连推拒:“我真的不能收。”
“有什么不能收?”
他的神情闲散,语气却没有任何强制意味,很温和,说得也很随意,仿佛那不是三千万,而是三十块:“这就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
她只好看向老霓,寻求帮助,老霓却耸耸肩不表态,让她自己做决定。
手腕被他握住,一把拉起,紧跟着薄凉一张卡片就被放到霓月掌心里,头顶上落下他低沉嗓音,带着循循善诱:“收到别人送的礼物,不应该说一句谢谢?”
思绪一空,霓月被带进坑里,下意识说了句谢谢。
云则当即撤走手指,薄唇弯出笑弧:“不客气。”
就这么稀里糊涂收下他的卡,霓月事后给他说,就当暂时帮他保管,以后他有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没想到他满不在乎说不用,还说他还会赚更多的钱。
在生日这样的特殊日子,当然要收到一封信才算是完美,像是和他有心电感应,霓月觉得他今晚会给她信。
果然,在离开时,他拿出熟悉的牛皮纸信封,递给她,便有了第五封他的来信。
睡前躺在床上,霓月打开信,入目是熟悉的字体。
“见字如晤,展信佳。
月亮,祝你十七岁生日快乐,想给你制造惊喜,所以才等到晚上你回家才说生日快乐。
关于礼物,那并不是我心血来潮,也不是我不会挑其他礼物才送的,而是我看到一句话觉得很有道理,一个人的钱在哪里,心就在哪里,所以我打算送你卡,密码就是你的生日,000621。
听上去是不是挺俗气的?
只是活在这世间,烟火尘土气,哪里能有完全免俗的人,现在回想一年前的自己,一言不吭就签了遗产协议书真的挺傻,我妈的母亲(我不想再称她外婆)把钱争了去给绍明君,邵明军估计也只会拿去烂赌。
算了,不说那些糟心事。
马上暑假就要来了,想必现在思原里的玉兰花都开了吧,那花是真的很香,还有石榴花,石榴花的香味这一块完全被白玉兰秒杀,月亮,我开始有点怀念在学校的生活,那些训练的日子,上课的时间,和宋嘉阁一起打篮球的日子……
以前想着休学结束后回思原,心里就有点抗拒,怕同学们看到我异常的腿,也怕同学们发现我长裤里穿着一根冰凉的假肢,但是现在我多了一份面对的勇气。
即便被发现我现在是个残疾,走路需要佩戴假肢,但是那又怎样?
是的,那又怎样?
还有一件琐碎的小事想说,我发现你看文的速度很慢……其实你可以调整阅读时眼球跳动的速度,不要逐字地去读,阅读速度就会大幅度提升。
期末考试好好复习,听霓老师说上学期期末你考了五十多名,不是很理想的成绩,这次好好考,争取重回年级前十,等我回校后,考试这方面可不会让着你。
写作文的时候不要慌,好好审题,再决定写哪种类型的作文,不用强迫自己用优美华丽的辞藻句子,文意能让阅卷老师看懂就行,保证卷面干净,字尽可能写工整,这样老师能会多给卷面分。
这封信的最后我想说,月亮,希望以后每一年陪你过生日的人都是我。
那样的话就算四季交叠,也只是属于我们的岁岁年年。
晚安。”
收到信的夜晚过于美好,霓月舍不得把信放下,信纸抱在怀里就那么睡过去了。
回信还是按照她的方式,懒得动笔手写,直接用说的,至于回信的内容也是没个标准,想到哪说到哪,东一句西一句,有一搭没一搭。
云则在厨房里切冰西瓜,手边放着备用小碗,神色闲散地揶揄她一句:“你管这叫回信?不就在闲聊天。”
霓月手里拿着牙签罐,倒出一根牙签,从菜板上叉一块西瓜,往他嘴里送,语气娇硬:“我说算回信就算,不准反驳。”
黑眸隐着笑,他含着西瓜嘴都没闲着,囫囵不清地笑道:“……这么□□主义?我反对。”
“反对无效。”
“……那怎样才有效?”云则用菜刀攒了西瓜往碗里放,咽下口里的那块瓜,“我发动起义?”
霓月冲他微笑,眼里皎洁盛浓:“通通都没效,我说的就是对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今天我们来立立规矩。”
“立规矩?”
“你在客厅等我。”
霓月到他的卧室里,翻找出纸笔,坐在桌前一笔一划地认真写着什么。
十分钟过去。
卧室门重新打开,霓月拿着张纸出来,见状,云则合上腿上的笔记本电脑,放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等待她所说的立规矩。
一张纸被递到他手里。
云则接过纸页,先是看她一眼,她脸上表情俏皮可爱,又带着点认真,他勾勾唇,垂下眼睑去看纸上内容,标题字体比正文大,很醒目——规矩书。
甲方:霓月
乙方:云则
1.只要是甲方敲门,乙方就必须开门,只要是甲方打电话,乙方就必须接,因为不开门不接电话这种行为会让甲方很郁闷;
2.甲方说的话都是对的,乙方不准反驳,一切反驳无效。
3.成年后乙方要做甲方的男朋友,不准喜欢别的女生,即使有比甲方更漂亮的女生也不行。(这条终生有效。)
4.甲方会一直陪着乙方,永远不说再见。(这条也终生有效。)
5.乙方以后要带甲方去看月光下的雪景,因为甲方从来没亲眼见过雪。
甲方那一栏签名她已经写了自己的名字,乙方后面还空着。
看完规矩书,云则长时间低着头没说话,也没任何反应,眸底情绪晦暗不清,表情不明朗,让人猜不透在想什么。
搞得霓月有些紧张,不会是内容太过分他不愿意接受吧,她小心翼翼地轻声问:“你同不同意啊?”
云则垂着长睫,缓缓摇了摇头。
霓月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
他不愿意。
就在她开始难过的时候,云则抬头看向她,黑眸深邃幽静,薄唇开合:“没有比你更漂亮的女生了。”
霓月一怔,然后笑容在脸上彻底绽放,拆开笔帽,把笔塞给他:“那快点签字。”
“好的甲方爸爸。”他迁就她,笑得宠溺。
龙飞凤舞地在乙方处签下名字。
——云则。
作者有话说:
算错字数了,下章云则回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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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返校
高二下学期的期末考试, 霓月考得不错,年级第五,也是有史以来考得最好的一次, 查到的成绩第一时间就截图成绩单给云则发了微信:【我作文居然考了四十二分,完全超出我的想象。】
没一会儿, 就收到云则的消息:【还不下来?】
暑假期间,霓月和从前一样,三餐都会和他一起吃,留老霓一个人在家当空巢老人, 不过老霓在外面钓鱼的时间比较多, 大多时候中晚饭都会和钓友解决完再回家。
霓月软绵绵地侧躺在床上, 给他回复:【放假都不让赖床的吗?】
云则:【十点了。】
霓月:【…………】
某些方面,云则是个很固执的人, 要是她还没起床, 那他就不会一个人先吃东西,饿着肚子也要等她一起吃,问过理由,他的回答是看着她比较下饭,她翻好大一个白眼给他。
两个月的暑假时间,一开始霓月和云则还会和老霓外出钓鱼, 没两次霓月就受不了外出的酷热, 和湖边蚊虫的叮咬,便不肯再去钓鱼。
她不去, 云则也不肯去,不管老霓怎么盛情邀请, 云则都带着晚辈应有的礼貌笑着拒绝了。
今年暑假的雷雨天很多, 瓢泼淋漓, 白昼般的闪电撕开黑色夜空,每当雷雨天时,云则的心情都很不好,不会写稿,也不看书,什么都不做,只是一个人待在不开灯的房间里,坐在窗边看外面的倾盆大雨,神情阴郁,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深沉眸底与窗外雨线融在一起。
往往这个时候,霓月不会打扰他,只是安静坐在客厅做自己的事情,写暑假作业或者刷手机,她隐约知道,他是在想他的父母,所以会等他自己调节好情绪出来。
不过还好云则每次忧郁的时间不会太长,等他重新出房间时,看见她,唇角就会浮上笑意,他会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低低问:“在干什么?”
话题得以继续,霓月会尽量转移他的注意力,逗他开心,他总是很捧场,不管讲再冷再烂梗的笑话,都会对着她眯眸浅笑。
比如她会讲——
“我给医生说,这样弄手臂就会痛,医生让我那就别这样弄。”
又比如她还会讲——
“你知道为什么大人不挑食吗?因为大人从不买自己讨厌吃的菜!”
再比如她还会讲——
“打字的时候发了个shit,然后发出去才发现是shift哈哈哈哈哈哈哈……”
冷到掉渣的烂俗笑话,每讲完一个她还要拉着他追问:“好不好笑,好不好笑?”
胳膊被她拉着左摇右晃,他的身体也懒洋洋地跟着晃动,他也就带着笑容做个尽职的捧场者:“好笑。”
“是吧?我觉得真的超好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把我笑疯了。”
“嗯,我也觉得。”
“……”
时间就在相处的间隙点滴中悄悄流逝。
那个暑假,十字架的风还在吹,把这部新人作家的百万长篇带到国内最具权威的悬疑小说大赛“森鹰杯”的赛场上,一时间,所有声音如潮水般涌向“偷月”这个名字,质疑,期待,诋毁,贬低,皆有之。
同期参赛作品百余部,金奖却只有一个,奖金两百万,由上一届金奖得主亲自颁奖,还可以接受各大知名媒体的采访,名利两全的一个奖,的确很诱人。
作品入围决赛以后并没有对云则的生活产生影响,他还是老样子,每天看书写稿,空闲的时间和霓月聊天或者一起外出散步。
倒是霓月比他更关心,在网上查森鹰杯的历届获奖作品,分析他的十字架获奖可能性有多大,他觉得好笑,手指轻轻点点她额头:“这么操心做什么,该是我的跑不掉。”
霓月仰脸,杏眸明亮:“我想你拿奖。”
“可能现在有点小成绩。”他很自谦,揉揉她的头,“但我没有厉害到那种程度,别抱太大希望,免得到时候失望。”
“好吧。”
奖项公布那天,霓月抱着手机准时蹲守,界面刷新后直接看最上面金奖那一栏。
金奖:《一个角落里的十字架》/偷月
作品点评:人设刻画饱满鲜明,逻辑环环相扣,全文二十余次的强反转,诉尽人性阴暗面,故事完成度和整体性都非常好,不可错过的悬疑读物!
霓月惊喜地发出欢呼:“云则!”
当事人完全忘记是出奖的日期,正抱着电脑在客厅写稿,面前一个立式风扇正摇头工作,呼啦呼啦出风,吹得少年黑发微扬,眸光映着天花板上的灯光,说不出的清俊。
哒哒的脚步声传来。
霓月跑出客厅,明艳的眉眼鲜活灵动,表情难掩欢欣:“十字架第一名,你得金奖了!”
云则很平静,有种得失置之身外的坦然,见她那么开心,他只是扬了眉梢浅浅笑道:“那挺好,某人不用失望了。”
悬疑圈最具权威的森鹰杯金奖被一个神秘的新人作家斩获,一时间爆上微博热搜,引得多方关注,也是正因为神秘,故而更让人有探究欲,这位新人作家的职业未知,籍贯未知,就连性别都是未知。
所有人都期待在颁奖那天紫微星偷月的真容,结果却叫所有人失望,偷月并没有现身,而是授权编辑代为领奖,神秘色彩未褪半分。
并非故弄玄虚,只是云则并不想抛头露面,他对自己的身份定位,就只是一个写故事给大家看的人,人书分离,并不喜欢本身得到太多关注。
两百万的奖金汇进霓月所持有的那张卡里,卡里数字不断在新增,霓月却从没用过卡里的一分钱。
暑假尾巴,在云则父母忌日那天,霓月陪他去扫墓,和她妈妈都在北青墓园,她也给妈妈带了一束百合花。
天在下雨,阴云低压压地密布在头顶,陪着他到一座双墓穴前,看见墓碑上的照片,霓月神色一怔——她见过他妈妈两次,很温柔美丽的女人,买花的时候还会额外多送她一些,再看他爸爸,她也见过……居然是那个被她擦花车身却不要赔偿的宝马车主。
眼泪瞬间续满眼眶。
一把黑伞下,两道人影,霓月把头用力转向一边,不让他发现自己的眼泪。
明明他的爸爸妈妈都是那么好的人啊……心中万千感慨说不出,全部融在眼泪里,霓月只能无声地不停用手抹泪。
收拾好情绪回头时,看见少年已在墓前蹲下,半边肩头被雨淋湿也没察觉,他颤巍巍地伸手,温柔至极地轻轻抚摸被遍布雨珠照片,嗓音低低的:“爸爸妈妈,我会照顾好自己,我会好好生活,你们不用担心我。”
那天的雨下了一整天,没有停过。
在高三正式开始的前一天,云则完结掉第二部 长篇悬疑小说《紫镜》,准备接下来的一年时间里都全身下投到学习里。
《紫镜》的完结成绩堪称一比一复刻十字架,好得有过之而无不及,各种版权邀约纷至沓来,给偷月这个笔名的身价抬得更上一层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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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前晚,霓月替他准备好校服,比他还紧张:“明天思原肯定会轰动的。”
也是,怎能平静呢?
他可是昔日的天之骄子,短跑冠军,年级第一,所有闪闪发光的标签贴在他身上都不为过,经过的地方总是有女生为他尖叫。
他的目光却从没为谁停留过。
云则看着她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眼睛有些疼,失笑着揉揉眉心,招招手叫她:“过来坐会,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霓月踱到他面前:“虽然现在你走路或者跑步看起来都没异常,但是我还是怕别人发现。”
即便他说不在意,她还是发自内心地恐惧别人有可能会投向他的目光。
“那又怎样?”少年心性不灭,语气淡漠且拽。
“……好。”
开学当天,两人说好,在学校里保持安全距离,不能拿给别人抓到把柄再去给老霓告状,让老霓难做。
云则出现在思原大门的那一秒。
就炸了。
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写满震惊和错愕,有的还会擦擦眼睛反复确认,那是云则吗?
立马有人拿出手机拍照——行走在林荫路下的校服少年,黑发浓密,脸孔英俊如斯,轮廓线条流畅,下颌角清晰,每一帧都是画报感,阳光渗透密叠的树叶,在他身上洒下无规则光斑,周身如渡金光,远远看着就会觉得很耀眼瞩目。
重新看见他穿上校服的霓月,也有种恍然感,仿佛他从没有变过,那些痛苦欲死的经历不过只是场梦。
耳边爆开女生们的尖叫声,才让霓月的思绪回笼,她看着前方那道高瘦背影,抿抿唇,目光下意识落在他的右小腿上。
所有人都在看他的脸,只有她在看他的腿,他现在使用的假肢是重新定做过的,接纳腔合适,在假肢上裹圈海绵后看着完全和普通人没区别。
听着周围的尖叫声和议论声,霓月在想自己的担心会不会太多余。
云则的返校,注定在思原掀出巨浪,仅用半天时间,消息就已经传遍整个校园,估计连每一片树叶都已经知道。
课间,霓月上厕所路过一班,装作不经意地往里面看——他的座位还是在最后一排门口,围满人,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她一个字都没听清,抬脚路过。
“云则,你消失了一年都干嘛去啦?”
“还以为你不会回思原了呢。”
“同学们都很想你!”
问题很多,云则神色冷漠,眼神没温度,沉着一张脸转开视线,从人群缝隙中瞥到后门一闪而过的熟悉身影,自然卷长发在腰间轻轻荡开。
他一个都没回答,甚至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渐渐的,众人察觉到不对劲,声音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小,最后完全沉默,各自灰溜溜地回到自己座位。
没人敢再问问题,只敢时不时偷瞄一眼。
开学第一天过得相当精彩,上午和下午的料不断。
上午:云则回归。
下午:云则变了。
在同学们眼里,以前的云则虽然看着高冷淡漠,但绝不会是现在这样的阴郁寡言,连眼神里似乎都蓄着冰刀,看谁都很不耐烦,也不会理任何人,整个人连气质都和一年前大有不同。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没有人知道。
变化不止这些。
大家还发现,云则不再像以前一样参加训练,不再到篮球场打球,不再担任升旗旗手,格外阴郁孤僻,独来独往地不和人交流,开学已经半个月,却没有和班上任何一个同学说过话。
以前有女生给云则送情书,云则拒绝时虽然高冷,但还是说礼貌说句谢谢,但现在有学妹壮着胆子给云则送情书,结果却是——他连眼风都没有留一个,直接越过,满面冷漠沉郁。
高三的晚自习延长,要上到晚上十点,回家就得赶紧洗漱睡觉,第二天还得早起。
晚自习结束,霓月和云则一前一后出校门,他们不会说话,只会走一段距离后,等四周没有思原的学生后,才会并肩走在一起。
霓月偶尔在回家的路上买一份小吃当夜宵,云则不吃,但会帮她拿着:“这个能好吃?”
他指的是纸碗里的糯米糍,上面洒着满满的黄豆粉,一团一团地黏糊在一起,用牙签戳起来吃。
牙签叉起一个,霓月送到他唇边:“好吃啊,你尝尝?”
不敢轻易尝试。
云则端着碗,故意放慢脚步配合她的速度,看一眼那个糯米糍,摇摇头:“你吃。”
“张嘴。”
“……”
霓月搬出协议书的内容:“你忘了吗,乙方要听甲方的话。”
云则不那么情愿地张嘴,一个糯叽叽地团子就塞到他嘴里,黄豆粉沾在他的嘴角,她的手指就着纸自然地给他擦了擦:“好吃吧?”
“……还行。”
云则不太喜欢那种黏黏糊糊的口感,但是他很有协议原则,不敢反驳甲方,立马改口:“好吃。”
霓月嚼着糯米糍,声音也被黏住似的有些模糊:“现在大家都在说你变了,更冷漠了,更绝情了,更会拒绝女生了。”
云则毫不在意,俊脸上笑意融融,看她的眼神也温和:“对你不冷漠不就行了?”
“……嗯。”
“我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和感受,以前不在乎,现在更不在乎。”
霓月明知故问,杏眸皎洁明亮:“那你在乎谁的?”
黑眸微微眯起,凌出点温芒,就那么深邃地看着她,他低低地笑了声,反问:“你觉得呢?”
霓月嘟哝一句才不知道,心里却是乐开了花,他手里端着的糯米糍似乎也变得更香甜了。
周一下午那节体育课还是两个班一起上,自从和于柔柔绝交以后,在体育课上的自由活动时间,霓月就会找个阴凉的地坐着发呆,有时候看见于柔柔和萧初她们聚在一起聊天,时不时回头看她一眼,估计在说她的坏话,一开始霓月会难受,后面多几次也就习惯了。
上学期整个学期的体育课就那样熬过来的,这学期,有云则陪她一起熬,不会上场打球,怕露馅,怕剧烈的运动会让人看出端倪。
两人各坐在一颗树下,隔着十米的距离,没有说话,没有眼神交流,可就是很默契地能在心里觉得在互相陪伴。
那是一节并不太平的体育课,高温暑天,阳光晒得人皮肤都疼,霓月上个厕所回来后,看见王堤阳带着一圈男生把云则围着。
她想到没想就跑了过去。
准没什么好事,王堤阳可是和云则打过狠架的,上次肋骨都被云则踹断两根,这次云则返校,指定想方设法找麻烦。
一群人顶着太阳,王堤阳带头,表情不善,抱着手臂低头看向云则的右腿:“我说你的脚踩到好几个图钉,怎么都不见喊疼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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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则站在正中间,白肤黑发,瞳孔深邃冷漠,薄唇微微抿着,颊颌线紧紧绷着,脚边散着几颗图钉,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王堤阳看,眼神危险,一颗热汗自喉结滚落。
王堤阳哎哟两声,挑衅道:“你这么盯着我,我真是怕啊!你不会又想把我肋骨踹断吧,来啊!”
云则紧咬着腮帮不说话,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握成拳,额角鼓暴出青筋,力量蓄势待发。
王堤阳扬声道:“你把右脚抬起来给大家看看,看看鞋底是不是有好几个图钉,今天你要么抬脚,要么别想走。”
拳头捏得快要出水。
王堤阳不屑冷笑,吊儿郎当地上前,瞥一眼那只捏紧的拳头,然后欠揍地把脸送上去,还拍了拍:“来来来,朝这儿打。”
下一秒,云则的拳头高高扬起——
王堤阳皱眉闭眼。
就差一秒的时间,拳头就要落在王堤阳的脸上,霓月一把拉住云则的胳膊,把人拉着往后拽了几步,瞬间四下哗然,云则转头,看见是她,眸光微微一闪。
霓月往云则面前一站,自持骄傲地把下巴一抬:“王堤阳,你为什么非要为难同学?”
王堤阳觉得好笑:“不就好奇,再说关你什么事情?”
“有什么好奇的。”
霓月表情平静,语气却很冷,又冷又硬:“难道图钉是你故意放的吗,所以想迫不及待地验证他脚下有没有踩到图钉,你知道这是什么行为吗?”
王堤阳一怔。
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霓月没有露怯,继续说道:“你最好庆幸他没有踩到图钉,否则受伤的话你就是在故意伤人,可以报警抓你,你上次记得大过还没消吧?难道旧过未去又想添新过吗?”
王堤阳直接被怼得一时垭口。
没给任何反应机会,霓月轻轻拽了下身后人的衣角,小声说:“我们走。”
图钉的确是王堤阳故意放的,王堤阳在某一个时间,不小心看到云则裤脚短瞬的上卷,露出的并不是正常人腿部该有的皮肤颜色,再加上云则不再参加训练这种异常,便生出了猜测,所以故意放图钉试探。
好在霓月及时将云则拦下,没有爆发出更大的冲突。
霓月把他拉到无人的角落,废弃的喷水池旁,松口气后说:“动手性质就变了,不要搭理他。”
云则垂眸,眸底暗暗的看不出情绪,还是嗯了声。
沉默了会,霓月犹豫地说:“我觉得王堤阳可能发现了……”
云则抬起右脚,两人同时看向他脚底嵌进去的几颗图钉,他低低说:“我知道。”
然后他重新抬眼,看向她,目光坚定:“但是那又怎样?”
霓月眨眨眼,回以肯定的笑容。
世界上没有永远的秘密,关于云则的秘密也只藏到2017年的跨年夜,然后被揭诸在大众面前。
作者有话说:
还有4w字左右完结-
第46章 跨年
2017年的跨年夜, 好像注定是一个容不下秘密的夜晚。
天鱼广场密密麻麻聚着等待跨年的市民,花样不停变化的喷泉池,无数光柱在水流间交闪, 卖唱的网红吉他歌手,随处可见的套娃娃地摊, 手牵手的情侣,拉着绳子在遛狗的独身女人。
热闹得听不见身边人的说话声。
空气里弥漫着糖炒栗子的香味,冬天似乎总得有糖炒栗子,烤红薯和热奶茶似乎才算完整, 霓月买一份糖炒栗子, 坐在空着的长椅上玩手机, 等云则来找她。
两人约好在天鱼广场跨年,等午夜钟声敲过, 天空烟花绽放时, 他们会对彼此说上一句,新年快乐。
距离2018年的开始还剩下两个小时,霓月给云则发了条微信:【我到广场了,在白色雕塑旁边这个长椅上,好多人啊。】
很快收到云则的回复:【我还有十分钟就好了,你等我一会。】
家里笔记本电脑突然死机, 无法使用, 云则今天需要修出版稿给编辑,只能把电脑先送去维修店, 再到网吧完成剩余需要修改的稿件部分,霓月不喜欢网吧的气氛, 就没有一起去。
霓月回了个好的表情包。
前方不远处摆放着整整两排共享单车, 上次也是在那个位置, 她差点被人贩子当街拽走,幸好有云则的出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霓月翻出以前在网上保存的视频看,是那段云则在晚风中狂奔,为她追逐坏人,视频中的少年意气风发,速度惊人的快,黑色短发被风扬得凌乱,看上去那么肆意骄傲。
剥了两颗糖炒栗子吃,粉糯香甜,没一会霓月觉得有点口渴,便起身到附近买奶茶。
每家奶茶店排队的人都很多,霓月按序排队,排队时遇到两个搭讪要微信的陌生男生,她礼貌地笑着摇头拒绝了。
买完奶茶从队伍里出来,已经是二十分钟后的事情,霓月还没看到云则的身影,也没有收到任何微信消息。
就在她准备给他打电话问问情况时,一条四十二秒的视频被上传到班群里。
班群里瞬间炸了,变作一锅沸水。
那是一段在网吧拍摄的视频,数台电脑的屏幕上显著不一的游戏界面,镜头正对着网吧狭窄过道,过道中间有一个人,看见那人的脸时,霓月神情一怔,瞳孔微微一缩——云则站在过道中,单手扶在椅沿上面,手指紧扣,手背青筋鼓起,血管浮现,周身瑟瑟发抖。
视线往下看。
云则右侧裤腿空荡荡,在虚空中随着他颤抖的弧度轻轻摆动着,她的呼吸刹那停了。
是谁拿走了他的假肢?
视频里爆发出刺耳的笑声,紧跟着,王堤阳的脸出现在视频里,手里举着霓月很熟悉的那根假肢,嬉皮笑脸地进行着自拍,一并把镜头分给他身后脸色铁青的云则:“——喏!请大家看看咱们曾经的冠军,哈哈哈哈哈哈!没了假肢就是废人一个!”
2017年的跨年夜,是个没有秘密的夜晚。
在公众面前扯掉一个人的假肢,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是在大街上剥掉一个女孩的衣服,是在剪掉一个蹦极人的绳索,是拔掉icu病人的监护仪。
完全是可以致命的程度。
在班群里上传视频的人是一个男生:【吃瓜了吃瓜了,云则是个残疾,没右腿!被王堤阳在网吧抢走了假肢!】
班群里虽然有各科老师在,但老师们一般不在群里说话,寻常话题基本无禁忌,也有同学喜欢在群里分享各种娱乐八卦,视频出现后,群里消息不停地跳,刺得霓月眼睛生痛。
萧初:【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他平时看上去还挺正常……】
林琦:【不懂就问,残疾了还这么拽是合理的吗?平时根本不理人,这真的合理吗?】
虞爱:【看来,属于云大校草的时代要结束了/狗头】
谁都知道,在思原,云则的名字就是一个代名词,北城的高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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