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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分别第1天
“王爷随我来吧。”苏老夫人于主屋院子站定, “澜儿, 那冒充之人祖母已将她关在偏院了, 你去瞧瞧。”
宋幼清见此便知老夫人有意支开她,她点了点头, 便退下了,她本就想寻个时机去看一眼苏澜,只是府里杂人众多,有些困难。
偏房外有人守着,见宋幼清来,立马将锁打开,宋幼清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我可以出去了吗?放我出去!”阴暗潮湿的屋子传来凄厉的女声, 一道黑影径直扑了过去。
宋幼清侧着,抬腿一勾,黑影便倒在了地上, “将你关在这儿怎么还不见得你老实。”
“是你……是你!”苏澜抬起头恶狠狠地盯着她, “你还敢来, 我如今落到这个地步都是拜你所赐。”
宋幼清失笑, “今日我不是来听你说这些的,我只是来告诉你,若你想活着出这间屋子, 这几个月便给我老老实实待在这儿。”
“我凭什么听你的!”苏澜站起身来,抖落了一地尘埃,她的珠钗凌乱, 与端庄的宋幼清比起来让人瞧着愈发的不堪。
“凭什么?就凭我一句话,你就再也出不来这屋子。”
苏澜歇斯底里,“你说谎,他们都是被你蒙蔽了双眼,若是知晓了你的真实身份,他们定是会杀了你,随后放我出去的。”
“你说,若是他们怀疑我的身份,为何不查验一番便将你关在了此处?”宋幼清见苏澜一怔,继而道:“正是因为他们知晓我不是真的苏澜,才将你关在这儿的,苏家即便要一个假货都不愿意承认你的身份,你还不明白吗?在苏家眼中,我比你更重要,便取我而舍你,因此对你来说,老老实实待在这儿才能活得长久,明白吗?”
“不可能,不可能,你定是在骗我!”苏澜不可置信地盯着她,“你就是想要我的身份,如今你都做了晋王侧妃了,自然更不愿意再失去了!这些都是我的,你还给我!”
宋幼清叹了口气,本是想提点她一番,这些时日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但见苏澜愈渐疯魔,她亦是无奈。
苏澜自小被养在那种地方,难免染上了些攀权附贵之气,如今知晓苏家女儿身份的利害得失,她怎肯放过。
“苏澜,当初跟着杨远离开是你的抉择,自那时起,你就无法再光明正大地拾起苏家女儿的身份了,错了就是错了,若你不一意孤行,杨远也不会死。”
“你……你说什么?”苏澜震愕,“杨远他怎么了?”
“你的身份见不得光,他自然也——”
门外忽而传来动静,宋幼清警觉,“谁!”
匆忙的脚步声应声而起,宋幼清转身便要追去,却不想身后之人忽而扑上来,一把抱住她的腿,不让她离开。
苏澜凄笑道:“外头那人定是听见了我们说话,如今你再也瞒不下去了,我倒是想瞧瞧你怎么继续坐稳你晋王侧妃的位置。”
宋幼清急切,脚下的力又重了一些,可苏澜如孤注一掷般,将浑身气力尽数使出,死死抱着她不松手,她嘴角的笑意愈发诡谲。
“松开!”宋幼清狠狠将她一踹,可未甩开她分毫。
“呵,你给我等着,过不了几日,全天下都能知晓你冒名顶替之事,我倒是想看看你究竟是怎么死的。”
宋幼清正欲抽身,忽而感受腰间有一股力将她一紧,她还未来得及看来人是谁,只见苏澜的身子被狠狠踹开,她痛楚嘶哑,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宋幼清见来人是李承珺,顿时松了一口气,“方才有人在屋外偷听,想必已经跑远了。”
“无碍,我派人去查查就是,是苏府里的人,跑不远。”
“王爷……王爷……”苏澜听到声音,挣扎着爬过来,潸然泪下,哪里还有方才的气焰,“我是苏澜,我才是真的苏澜,她是假的,我才是您的侧妃。”
宋幼清拧眉,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李承珺恍若未闻,牵过宋幼清就往外走,“时候不早了,还得去镇国侯府,我们得走了。”
“好。”
身后的苏澜嘶吼,“王爷!她骗了你,我才是真的苏澜啊!”苏澜知晓这是他她仅有而又最后的一次机会,若是她不把握,当真永无出头之日了。
这一回,李承珺当真停下了脚步。苏澜见状,眼中一亮,满是期盼地望着他。
李承珺漠然地看了她一眼,“你是苏澜?”
苏澜急切地点着头,“是!”
李承珺冷哼一声,“那又如何?本王娶的……是她的人。”
苏澜一怔,最后一抹希望破灭,眼中的光也渐渐沉下来,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李承珺,“可……可她什么都不是啊……”
李承珺不再回应,拉着还在怔神的宋幼清就往外走去,“日后少回苏府,若真要回来,就与我说一声。”
他倒是庆幸,她脾气硬得很,从来不会让自己吃亏,苏家说不上豺狼虎豹,但一个个窝藏私心,久待不利。
“不与苏大人说一声吗?”宋幼清见李承珺拉着她径直往府外走,不禁疑惑。
“不必了,我已派人说过了。”李承珺怎会不知她心中有多迫切回镇国侯府,哪里肯再耽搁。
“那也好。”
想必是李承珺也特意交代了,苏府也没人相送,虽是冷冷清清,但倒也舒坦。
可两人刚出府,无南就连忙上前,“主子,不好了,出事了!”
李承珺面色一沉,眼中闪过厉色。
无南看了眼站在李承珺身侧的宋幼清,立马会意。
“不必藏掖,有什么话当着我的面直说就是。”宋幼清哪里瞧不出李承珺想避开他,可越是躲避,越是觉得此事与她有关。
“说吧。”
无南会意,一五一十道:“边关传来消息,谢将军身受重伤无力作战,军心涣散,今已连失两城,这消息应当也已传入宫中了。”
宋幼清脑中犹如断弦,缓不过劲儿来。
这头话音刚落,就有侍卫匆匆而来,“王爷,宫里来人了,宣王爷入宫。”
“我知晓了。”李承珺面色阴沉,再看向宋幼清时,终是染上些柔和,“今日想来是无法陪你回宋府了,我得先入宫一趟。”
宋幼清心急如焚,哪里还能顾及得上李承珺说的那个“回”字,“你先入宫,我回府等你消息。”
宋幼清平日里处事不惊,李承珺哪里见过她这般慌乱过,虽说是为了另一个人,他心里总有些不痛快,可他亦知晓谢常安于她来说有多重要,他一把握紧她的手,“乖,回去等着就是,别怕,没事的。”
“无南,你送娘娘回府。”
宋幼清神色已恍然,若非无南跟在身旁,他亦无心入宫。
“娘娘,我们先行回府。”
等宋幼清坐上了马车,李承珺才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原本前去镇国侯府的马车转道回府。
而晋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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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已收到消息,阿荷已在府外等候,“娘娘,随奴婢回屋吧。”
“阿荷,你派人速速去请苏府的许大夫,他住在西郊,带他来我这儿。”宋幼清浑浑噩噩地走了进去,说起话来亦语无伦次的。
“娘娘可是有哪里不适?府里有大夫。”
宋幼清怒斥,“我让你去便去!”
阿荷一怔,“是,娘娘,奴婢这就去!”
宋幼清匆匆往府内走去,分明还是原来的道路,却让她觉着异常长远。
谢常安身受重伤,怎么可能呢!
她匆匆来到卧房,将沈安给她的药都一并装好,从箱底取出了她从苏府带来的弓箭,又将能平日里的便装也一并取出。
“娘娘,您这是做什么!”阿荷一踏进门,便被宋幼清惊着了,屋内凌乱不堪,床榻上摆着几个包袱。
“你去府外守着便是,若是王爷回来了,就与我通报一声。”
“娘娘?”
“罢了罢了。”宋幼清叹了口气,“我自己去府外侯着。”宋幼清说着,便已出了屋子,如今她根本等不得了。
也不知谢常安如今究竟是生是死,皇帝又会派多少援兵前去,谢常安若是出事了,北狄定不会放弃这一时机,若边关无人镇守……
宋幼清不敢再想下去,五年前的事不可再重蹈覆辙了。
天色忽而阴沉,天际响起一道惊雷,震得街上人心惶惶,众人慌忙收起摊子匆匆赶回,一时间街道空空荡荡,再也瞧不见一个人影来。
“娘娘,快落雨了,回屋里等着吧。”阿荷给宋幼清搭了一件斗篷,又递了个汤婆子。
“不了,就在这儿吧。”阴郁沉压,心头压着不好的预感,她站在府外不停踱步。
府外有马蹄声响起时,宋幼清便不自觉地眺望远视,可见来人不是李承珺,又只得失落一番。
“娘娘,王爷来了!”
三刻钟后,终是盼到了他。
宋幼清来不及等李承珺走到府外,便匆匆跑上前去,“如何?谢常安伤势如何?边关局势呢?”
“消息虽已传出,可也不知究竟是真是假,还得查验一番才知。”
“那援兵呢?皇帝派了多少援兵?”
李承珺静静看着她,“没有援兵。”
“什么?”
“没有援兵,而我会亲自去一趟。”
宋幼清恍然,手里一松,汤婆子应声而落。
宋幼清愣愣地瞧着李承珺,一字一句道:“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次!”
“皇上暂封我为骠骑大将军,替了谢常安,先保边关。”李承珺将汤婆子拾起,小心翼翼放入她手中,“天还是有些冷,莫要离了手。”
“你不许去!”宋幼清面色骤沉,“你难道不知晓吗?这是李驿昀的调虎离山之计,他用谢常安将你引去边关,如此一来,京中他便能只手遮天!你若是去了,便是着了他的道。”
李承珺不知是欣慰亦或是怅然,他轻抚着她的鬓发,“可谢常安还生死未卜,不是吗?总得有人去救他。”
“我陪你一起去!”
李承珺脸色忽而沉了下来,“你待在京城便是,路上波折,我无法分心照顾你,再则,李驿昀还在京城,若是你我二人都走了,怕是真就无人能控制得住他了。”
李承珺知晓宋幼清心中忧虑谢常安,而与宋幼清说其他都无用,可若是要她牵制李驿昀,她或许还能听进一些。
“你以为带兵打仗那么容易!”宋幼清又气又急,“数十万将士也不知会不会听命于你,那几个副将脾气又是倔得很,边关你未去过,北狄人你也不甚了解,你去那做什么!送死吗!”
“说什么死不死的,不能盼着我好点?”李承珺笑道:“若我死了,那你不成了寡妇?”
“我可没与你说笑!”宋幼清见李承珺还在嬉闹,不由得更气了,“你从未带兵打仗过,为何皇帝让你去!”
李承珺正色道:“是我请缨前去。”
“你!”宋幼清气急,也不知说他什么好,朝中那么多人,他去凑什么热闹,可事已至此,她也无法再做改变。
“你放心,等到了边关,我定会给你递来书信报平安的,谢常安也不会有事。”
宋幼清忽而想起沈安来,“对,对了,把沈……许巍带走,他医术高明,能救谢常安,我已经派人去找他了。”
“他走了,那你呢?”李承珺极不赞同,沈安知晓她身子如何,待在她身边,他也安心一些。
“我又没事,伤都快好了,平日里那些小毛病随便请个大夫都能看,要他做什么,你带他走。”
沈安只要回边关,谢常安定是能认出他来,而她的身份断然也保不住了,可她如今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谢常安的命自是更重要一些。
宋幼清望着阴沉的天色,不免忧虑,“何时启程?”
“现在就走。”李承珺挥了挥手,就有侍卫将他的行囊一并搬上马车。
原来早在他入宫之时,他便已意料到而让人备着了。
“我先走了,你回府吧,这雨怕是到夜里也不会停,让阿荷替你多备一些炭,夜里别着凉了。”一想到她阴雨天伤口疼,李承珺便恨不得将她带在身边,可他知晓,那才当真会害了她。
李承珺转过身,压制着自己再看她一眼的冲动,就要上马车。
“李承珺!”
李承珺一顿,并未想到她会唤他的名字,他转过身来,轻和一笑,“怎么了?”
“我……”宋幼清三两步走到他面前,“我瞒了你一件事。”
李承珺失笑,怎会不知她说的是何事,“所以呢?”
宋幼清心中莫名慌乱,不知为何,她心中有一道声音叫嚣着,不想让他去边关,“你不想知道是什么事吗?”
李承珺替她簪好倾斜的簪子,“你若是想告诉我,那你会说的。”
“我会说。”宋幼清紧紧攥着他的衣袖,“等你回来,我便一五一十告诉你,只要你回来,我什么都告诉你。”
她害怕,怕他再也回不来了!
李承珺失笑,将她一把搂进了怀里,“好,我等着,等着你亲口告诉我。”
李承珺怅然,“原本今日答应陪你去镇国侯府的,我又食言了,日后不会了,你等我回来,到时我再陪你去,可好?”
宋幼清紧紧攥着他的衣袍,压抑着自己愈渐的哭声,“好。”
李承珺松开她,毫不犹豫地上了马车,“阿荷,送娘娘回屋。”
“是。”阿荷走上前扶着宋幼清,“娘娘,我们回去吧。”
宋幼清站着未动,见着马车缓缓前行,而李承珺并未再看她一眼。
这一幕却让她心愈发紧了起来,三年前,也是这般,两人分别,徒留背影,只是这一回望着背影的人成了她罢了……
第92章 分别第2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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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连着下了三日, 莫说街外杳无人烟, 就连府里也低沉了几日, 府里上下皆知,主院那位已接连三日都未迈出屋子一步, 可众人丝毫不敢懈怠,如今王爷不在府中,外头的人更是虎视眈眈,府中切不可自乱阵脚。
宋幼清提着笔正写下两字,可片刻后,她又放下,瞧着手边一摞生宣,又听着屋外的雨声, 愈发烦闷,“阿荷,王爷可有书信?”
“娘娘, 还未呢, 王爷应当也是今日才到边关, 想来书信送回京城还得一日有余。”
宋幼清应着, “是了,是我过于急切了。”
这两日她都未睡好,一想到此事便隐隐不安, 若是可以,她定当是快马加鞭赶往边关,可京城不能无人守着, 李驿昀还在,得需她来牵制。
“娘娘,王爷与谢将军自当会平安归来的,这些时日,您得将身子养好才是,若是王爷归来瞧见您瘦了,又该心疼了。”
宋幼清坐在一旁一言不发,不知为何,自李承珺离去,她心里便空落落的,只不过等了三日,她便坐卧难安,那他呢,他可是等了整整三年……
原来等人是这般滋味。
“娘娘,奴婢想着,再过两日便是太子生辰宴,娘娘要不称病卧床罢,宫中皆豺狼虎豹,王爷也不在身边,奴婢担心……”
“生辰宴自是要去的。”宋幼清站起身来,“王爷一走,我便难以找时机正大光明入宫,这一回万万不可再错失了。”
“可是娘娘身边没有人跟着,奴婢不安心。”
“这回你跟着我入宫,到时就说我前两日在府外瞧见你,将你买回来了就是,苏府不会深究。”宋幼清将手中的纸递给阿荷,“你派人去查一查,这些人中谁与李驿昀有关系。”
阿荷低头瞧了眼,只见纸上密密麻麻写着京城世家小姐的名字,就连家中刚荣升四品的官宦人家也有。
“娘娘……这是做什么?”
“皇帝不是要给王爷选正妃吗?”宋幼清推开窗子,往窗外看去。
“左右都是要挑,那自然是挑个好拿捏的。”
……
朝中之事只在堂间暗流涌动,百姓丝毫不知,天刚放晴,街上又是人头攒动,众人不知边关已失守,只知今日是太子生辰宴,百姓欢贺。
“姑娘,您瞧瞧他们,如今光景,竟然还能笑出声来。”阿荷替宋幼清打点着贺礼,见着街头之景,愤懑不平起来。
“温饱有余便是百姓之乐,不必将国事强加于他们身上,边关外的将士奋勇杀敌,也不过图一个国泰民安罢了,如今已是安居乐业,又叫他们伤怀那些事做什么。”
“娘娘心可真好,奴婢可就气不过了。”
宋幼清失笑,不是她脾气好,不过是她早已懂得这些冷暖悲凉,“走吧,该入宫了,莫要误了时辰。”
“是。”
又是一回入宫,可身边却少了一个人,仔细想想却少了些滋味。这几日她都递了书信前去,可从未有过回应,从府里派去边关的人也毫无动静,一时间,她也不知此事这究竟是好是坏。
宋幼清轻抚着她怀中的赤狐,自语道:“他会平安归来的吧。”
赤狐抬起头来,嘶鸣了一声,又钻进她怀里蹭了蹭。
“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我不该瞒着他的,他若是知道我还活着,该有多欣喜啊……”宋幼清将赤狐紧了紧,“谢常安也是,他也不必再死守着边关,我回来了,也该补偿他才是,这些年他一个人受苦了,我终究是有些自私了……”
阿荷跟在马车外头,只依稀听见马车内有些动静,“娘娘,您说什么呢?”
“没什么。”宋幼清轻笑,“只觉得今日日头刚好,雨也停歇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今日宫中好不热闹,宫外已有十数辆马车停靠,诸位大人皆携着家眷而来,与此一比,倒是显得宋幼清一人有些冷清了。
对于旁人打量的目光,宋幼清恍若未见,径直往宫内走去。
宴厅已布好席桌,宋幼清自是跟着李承珺原本的席位坐在上座,众人见着宋幼清来,纷纷起身行礼,“见过侧妃娘娘。”
听着恭敬,可无不有轻贱之意,想必众人也觉得她只不过占了晋王府没有正妃的便宜,这才能顶着个娘娘的身份在这作威作福。
侧妃,说到底也只是个贵妾罢了,哪里能比得上正妃。
宋幼清心知肚明,但未戳破众人心思,她只是微微福了福身,便坐了上座。
宾客陆续前来,在席间坐下后,便小声攀谈起来,众人心中皆知,今日是来给太子选太子府的,若是想要飞黄腾达,便全指望这一日了,一时间,前来的长辈们无一不在叮嘱自己府中女儿的。
苏家只带了苏芸与苏青前来,与往日不同,能瞧出苏芸收敛了不少,今日一直低着头,少时会朝着宋幼清所在方向看去罢了。
“皇上驾到——”
“皇后娘娘到——”
“太子殿下到——”
众人一听,纷纷齐身行礼。
“平身吧。”皇帝被皇后与李驿昀搀扶着走了进来,步伐不稳,略有艰难,可宋幼清知晓,他尽力不想让人瞧出什么来。
“谢皇上。”
皇帝正入高座之时,偏过头看了宋幼清一眼,见她身旁的空位,眼眸染过一抹深沉,“这些时日委屈你了,才新婚燕尔,朕就派承珺出了关。”
宋幼清走至前头跪了下来,“皇上,替国分忧是我大梁百姓之责,王爷此番,妾身深感荣幸,并无委屈。”
皇帝含笑,转而看向坐在另一旁的苏万州,“苏爱卿,你倒是养了一个好女儿啊。”
苏万州哪里想着此事会突然落到他头上,慌乱之中慌忙叩谢,“承蒙皇上夸赞。”
“听说苏爱卿还有两个女儿?”
苏万州心一紧,也不知这事是好是坏,“回皇上,确是。”他朝着身后使了使眼色,“还不快些来拜见皇上!”
苏芸与苏青这才走上前来,“参见皇上。”
“民女苏芸。”
“民女苏青。”
“嗯。”皇帝坐下,微眯着眼仔细打量着两人,“苏爱卿的两个女儿模样倒是生得不错,朕瞧着……做个太子妃也是绰绰有余的。”
跪着的几人抑制不住惊诧,四周亦是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这太子妃之外位难不成又要落到苏家头上了?
“不过……”皇帝忽而一笑,看了宋幼清一眼,“毕竟苏澜已入晋王府,若是自家姐妹再成了太子妃,这岂不还差了辈分。”皇帝失笑打趣,“朕瞧着不妥不妥。”
苏万州脸上笑意一僵,赶忙掩饰慌乱,“是,皇上说的是。”
而苏芸亦是一脸惊愕,她朝着宋幼清看来,狠狠瞪了她一眼。
宋幼清自是瞧见了苏芸的目光,她心知,此番苏芸定是对她恨之入骨了。不过宋幼清还是松了一口气,这样一来,苏家便不必再卷入这场纷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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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皆入座吧,是该开宴了。”皇帝不再看苏万州一行人,闭着眼长舒一口气,“今日是太子生辰宴,大家不必拘束,若是端着平日里的姿态,哪里能畅快。”
“谢皇上。”
“上酒。”
众人谈笑风生,可唯独宋幼清琼浆玉液入喉,只觉得苦涩不堪。
如今边关失守,不知葬送了多少将士性命,可这里却歌舞升平、丝竹入耳,叫人瞧着愈发讽刺的紧,这便是将士们牺牲一切而保卫的朝堂与皇族!
这不禁叫她回想起几年前她还在边关之时,那时将士们日日担忧食不果腹,可京中人却是盛行奢靡之风,皇帝不作为,百姓漠然,说起来也是可笑,竟有将士饿死在营帐之中……
“娘娘,娘娘。”
宋幼清回过神来,只见阿荷一脸焦灼道:“娘娘,皇上唤您呢。”
宋幼清慌忙起身,“皇上。”
“想什么呢。”皇帝失笑,“朕叫了你许多声也不见得你回应。”
宋幼清慌忙跪下,“是苏澜失了礼数,还请皇上责罚。”
“朕问你呢,方才你在想什么?”皇帝慵懒,可让人无法忽视他眼中的厉色。
方才宋幼清的眼神太难让人忽视了,他从未在旁人眼中见过这般狠绝的神色。
“回皇上,妾身方才……”宋幼清垂下头来,“方才想到了晋王殿下,妾身一想到刀剑无眼,便替王爷忧心,这几日妾身递了书信前去,也未有回应,妾身着实难安。”
皇帝脸色蓦然一沉,满是哀叹,“边关与京城相远,消息怕是无法传达,朕早已命人前去边关查探,再过两日便能带回消息。”
“多谢皇上。”
“不必忧虑,以承珺之才,定是能将北狄拿下,今日虽说是太子生辰宴,但亦可当做庆宴,朕相信承珺定能与谢常安带着将士凯旋!”
席间纷纷端起酒杯高呼,“恭祝皇上。”
宋幼清脊背发凉,死死盯着脚下。凯旋?连失两城,毫无援兵,让从未上过战场的李承珺如何应付!
她如今是知晓了,此事皇帝定是瞒着众人,让众人只知李承珺去了边关,而不知城门失守与谢常安重伤之事,只以为他是去帮衬谢常安……好……当真是好的很。
宋幼清心中冷冷发笑,深深叩拜,“谢皇上。”
“平身吧。”皇帝摆了摆手,“先前朕答应承珺之事可还记得?今日承珺虽说不在,可此事也不可落下了,终究是该早些提上日程。”
宋幼清紧咬着牙关,缄默不语。
“如今晋王府只有你一人打理,着实是累了些,若是当初承珺有正妃,今日你也不必如此辛劳。”
分明厌恶至极,可宋幼清还是死死克制自己,终是回了个“是”字。
“能胜晋王王妃之任,定是这京城拔尖的世家小姐才是。”皇帝眼带笑意,“苏澜,你瞧瞧,哪家的姑娘能胜任?”
让她来选,那得罪的便是京中一众世家,未被她瞧中的,岂非让人觉得自己不是拔尖,生生让人觉得落人一大截。
皇帝这一手可真是妙哉,她不管选了李承珺又或是李驿昀的人,都会引起其余世家官家不满,那无论如何,李承珺在朝中便愈发举步维艰。
“皇上,妾身浅薄,对京中姐妹也不甚了解,这般随意,也是对姐妹们不公。”宋幼清顿声,“不过王爷临走前与妾身说过,此事全凭皇上与太子殿下做主。”
“哦,当真?”皇帝满是狐疑地看着她。
“妾身绝无虚言。”这话皇帝与李驿昀定是不会信的,可这不打紧,只要其余人信了便可。
“嗯……”皇帝轻阖双眼,“那朕倒是瞧着陆爱卿的女儿不错,是个聪慧的孩子,苏澜,你瞧如何?朕瞧你与她也谈得来,日后想必也能互相帮衬着些,她来做这个晋王妃,再合适不过了。”
什么?陆若涵!
宋幼清一惊,为何会是她?前几日皇帝不还说要让陆若涵做太子妃,为何会成了晋王妃?
此事毫无预料,宋幼清也有些慌了神,她先前将一众世家之女都仔仔细细排查了一番,可唯独忘了陆若涵,哪想到今日偏偏出乎意料。
“嗯?”皇帝正色看来,“你这是不满意?”
“苏澜不敢!”宋幼清赶忙跪下,“皇上的安排自是极好的,苏澜并未不满。”
宋幼清还未琢磨此事该如何解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你胡说!你不是苏澜!你是假的!”
席间忽而响起一道不合时宜之声,众人讶然,纷纷抬头望去。
第93章 分别第3日
宋幼清亦是, 她顺着声音而望, 见苏芸不知何时已站起身来, 晕染三分阴沉。
苏芸指着宋幼清厉声道:“她不是苏澜,我妹妹苏澜如今被关在府中, 这个冒牌货却堂而皇之出现在这里!”
众人惊诧,太子喜宴那日发生了什么还历历在目,那时就已怀疑她是假的苏澜,可苏府并未有所动静,众人也不敢多想,谁知今日又有人提出此事,还是苏府的三小姐,那这事儿就不由得让人细细琢磨了。
“皇上, 民女绝无虚言,那日苏澜回门,民女亲耳听见的, 她承认自己不是苏澜。”
宋幼清眼眸一缩, 原来那日在门口的人是苏芸, 她倒是能隐忍, 等着今日在众人面前揭发她。
“荒唐!”苏景云站起身来,毫不留情地扇了苏芸一个巴掌。
“啪”地一声,苏芸被打懵, 一时说不上话来。
“是谁让你在这儿编排娘娘的!”苏景云恨恨地瞪着苏芸,“给我闭嘴!”
他慌忙走至正中央跪下,“皇上, 是臣妹无礼,冲撞了皇上与娘娘,臣愿意替妹妹受罚。”
“皇上。”宋幼清亦毅然决然跪下,重重磕了一个头,“苏澜问心无愧,这些年来苏澜从未在苏家待过,更未与府中姐妹有过争夺,若是苏澜当真做了对不起苏家与欺瞒皇上之事,苏澜也认了,可姐姐若是因爱慕晋王而对我生恨,那今日之事苏澜也是委屈。”
将苏芸这作死的行径当做是对她的嫉妒,或许还能让人信服。
分明是好好的喜宴,可也不知为何会变成当下模样,席间噤若寒蝉,人人等着高位之人发话。
可皇帝却极有耐心似的,他只是审视着宋幼清,一言不发,而宋幼清正视着她,瞧不出半分心虚。
“来,好孩子,你身子不好,跪着做什么,起来说话。”自方才起一直不语的皇后忽而开口,饶是宋幼清亦是一惊。
众人瞧着宋幼清的目光愈发意味不明了,皇后与晋王从未有过交集,为何今日会替晋王侧妃说话?
“多谢皇后娘娘。”
“来本宫身边坐。”皇后无视着其余人的目光,朝着宋幼清招了招手,“皇上,澜儿她与晋王不过成亲几日就分别,姑娘家心中自是不好受。”她冷冷地看了苏芸一眼,“如今哪有心思再掺和进这些个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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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事中。”
苏芸对上皇后的目光,吓得慌忙缩了缩身子,捂着发疼的脸不敢说话。
“慢着!”
李驿昀的声音让宋幼清忽而脚下一顿。
“母后,此事也不会空穴来风,前些时日驿昀就已听过这真假苏澜之事,但想着苏江家应当不会包庇,这才没有细究,可今日听苏三小姐这一番话,驿昀倒是觉得此事另有隐情。”
皇帝斜目侧视,“太子说得在理,此事还是要好好查一查,这件事就交由你处理。”
“是,父皇。”
宋幼清紧紧握着衣袖,面上不敢表露丝毫。
“苏万州,朕方才那句话还是说得早了,你还是得好好管教你女儿才是。今日可是宫宴,这扰了众人兴致不说,还让晋王侧妃受了惊。”皇帝颤巍巍地端起一杯酒来,一饮而尽,慵懒道:“今日也是巧了,晋王不在,若是以他的脾气,哪里肯善罢甘休,这污蔑皇室之罪,怕是要……掉脑袋啊。”
皇帝眸中的厉色叫苏万州吓得扑在了地上,“皇上恕罪,臣罪该万死。”
一听杀头二字,苏芸也顾不得苏澜究竟是真是假了,吓得噗通一声跪地,“皇……皇上……民女无意冒犯……望皇上饶恕民女。”
皇帝长叹了一口气,故作痛惜,“想来今日苏爱卿也是累了,早些回府歇下吧,府中之事颇多,这几日苏爱卿也就不必上朝了,好好处理就是。”
苏万州浑身冒着冷汗,话在唇齿间却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他这乌纱帽不保了……
苏芸再蠢也知晓自己闯了大祸,她拼命地磕着头,“皇上恕罪,皇上恕罪,是民女犯下大错,请皇上莫要责怪爹爹。”
皇帝阖眼不语。
而只有苏景云一人规规矩矩地磕了一个头,“谢皇上开恩。”
皇上没当着众人的面将苏芸拖下去处置已是格外开恩,脑袋保住了,就不必再奢望其他。
皇帝烦躁,赶忙摆了摆手,便有宫人上前将苏家一行人带了下去,一时间,席间又恢复了沉寂。
诸位大臣心知肚明,晋王不在,皇上与太子正趁着今日铲除“异己”,与晋王最为密切的苏家自是首当其冲。
如今别说苏家女儿的婚事,整个苏家怕是也难以翻身,众人胆战心惊,生怕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来。
而宋幼清疑惑的是,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亦不小,虽说苏家能逃脱一劫,实为不易,是为庆幸,可仔细一想,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不论是洛城六部动乱之时,还是与李驿昀喜宴终了之事,又或是今日之事,苏家都置身其中,可偏偏又能安然无恙。
倒像是有人在暗中保苏家一般……而这个人……宋幼清抬头看了眼正椅在高位上的皇帝,愈发意味深长起来。
“来,澜儿,到本宫这儿来。”皇后笑着招手。
皇帝倒有些意外,“皇后很喜欢苏澜?”
“回皇上,臣妾一见到她就觉得亲切的紧,不免想多亲近她一番。”
皇帝也并未在意,只是再看向皇后时眼中闪过一抹柔光,“苏澜,若是得了空,多来宫里陪皇后说说话,不必与朕通报,递了宫牌便是。”
“是,多谢皇上。”
皇后亲切地拉着宋幼清的手,挽着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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