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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0-50(第2页/共2页)

“小娘子的心意我领了,可惜你也看到了,我被你的灯笼扎伤,不仅没得到半点好处,还见了血,实在没了好心情,无法答应你接下来的请求,小娘子还是请回吧,下回做灯笼,记得要认真仔细,旁人也就算了,别把自己扎伤。”

    这小心眼儿,当真是一点都不饶人。

    可能怎么办,是她办坏了事,害得人家手指头多了个窟窿,站着人都矮了一截,只能道歉弥补:“郎君是我不对,为了补偿郎君,明日等郎君下值回来,我亲自给郎君烧饭。”

    这话倒让谢劭很意外。

    一面佩服她为了去个明家真能豁出去,一面又好奇她能烧出什么样的饭菜,于是含糊其辞地道:“再看吧。”

    —

    伤口愈合得很快,到了第二日早上,几乎都结痂了,怕去上值引起人瞩目,谢劭把纱布取了下来。

    谁知当日却在王府遇到了明家二公子。

    上回明家二公子替周夫人给宫中杨淑妃送了一封信,今日周夫人把人宴请到府上,以表感激。

    午宴时,也把谢劭和几位幕僚一并叫了过去。

    之前谢劭和明家二公子打过交道,并不相熟,见面寒暄了几句,各自坐在位置上,却免不得对其留意了起来。

    谈吐得体,不急不躁,倒是担得起温润儒雅的称号。

    正赞叹小娘子眼光不错,就是不知道人家能不能等得住她,周夫人突然做起了媒,“瞧我这记性,二公子许的是哪家姑娘?”

    明二公子面色略微尴尬,礼貌地应道,“回禀夫人,晚辈还不曾许亲。”

    周夫人一愣,“如此青年才俊,竟然还没许亲,凤城这些姑娘的眼睛也不知道瞟到哪儿去了。”待明家娘子嫁入王府,便也是一家人了,笑着道:“二公子若不介意,日后我帮你留意一番可行?”

    谢劭不动声色地瞟向明二公子,眼见他的耳根慢慢红透,犹豫片刻,便朝着周夫人额首回道:“有劳周夫人了。”

    完了。

    收回目光,不觉替小娘子惋惜了起来,为她绝食了一日的郎君,恐怕等不到她了。

    心头莫名多了一份快意,恨不得立马回去与小娘子分享,仿佛已经看到了她被打击后的失落表情,悲伤可怜极了。

    下值时也没耽搁,径直回到了谢府,跨进府门脚步都轻快了不少,这头还没走到游园呢,便见小娘子竟然主动迎了出来,在长廊另一头见到他,远远便招呼:“郎君,郎君……”

    这般高兴,都让人不忍心打击她了。

    等人到了跟前,还没等他开口,小娘子先一把抓住他胳膊,就势一拽把他拉近,随后踮起脚尖,一方巴掌挡在他耳朵边上,悄声道,“郎君,凤城刚刚来了调令,大公子要去东都任职了。”

    第43章

    郎君由着小娘子把他拽得偏下身,配合地附耳过去,以为她是来炫耀自己烧了什么样的好菜,没料到听到了这样一道震惊的消息。

    面上的轻松之色慢慢褪去,目光深邃不由往下一沉,问小娘子:“何时之事?”自己刚才王府回来,为何没先听说。

    “一个时辰前。”小娘子神色认真又紧张,“宫里的人到了谢府,大公子不在,谢大爷和大夫人接的调令。”

    果然还是来了。

    谢劭蹙眉,大步往前。

    小娘子提着裙摆一面紧跟他的脚步,一面继续同他噼里啪啦:“宫里的人一走,大夫人便派人把大公子从衙门叫了回来,先郎君一步回了府,如今一家人正关着门商议呢,大夫人说要把她在外的几份田产和宅子卖了,给大公子凑钱好去东都安置,还特意嘱咐,别走漏了风声,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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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郎君知道了。”小娘子‘啧’一声,极为得意,“可天下没就有不透风的墙,这不还是被咱们知道了,我早就猜到了,果然他们藏了东西。”

    她这一顿叨叨,说得有声有色,谢劭回过头,古怪地看向小娘子,“你怎么知道的?”

    笑得正得意的小娘子面色一窘,目光微微躲闪,“郎君又不让我出去,我这不是在院子里闲着吗,四处走走,一走便听来了这么一件惊人的消息。”

    四处走走,以娘子的秉性,只怕没那么简单。

    但此时他已经没心思管她是从哪儿听来的,从长廊下来,脚步拐了个弯径直去往大夫人的院子。

    温殊色一愣,“郎君,你要去哪儿。”

    谢劭没答。

    小娘子吓了一跳,赶紧劝说道:“知道吃了亏,往后长点记性,不要动不动就给人银钱便是了,这时候郎君去了也没用,他们不会还咱们的钱。”见似乎阻拦不了,只得道:“那郎君你别同他们说,是我告诉你的。”

    前面的郎君没答,越走越快。

    看那架势,似乎要同人干起来,不行,她也得跟上。

    到了大夫人的梅园,守门的仆妇才打了个马虎眼,突然见到有人从外冲了进来,当下一愣,抬起头,神色露出惊愕,“三公子怎么来了?”

    见人径直往里冲,慌忙上前拦住,“三公子稍候,奴婢先去同大夫人通传。”

    谢劭却充耳不闻,一路闯了进去,仆妇只能扯着嗓子提醒里面的人:“三公子、三公子……哎哟,三奶奶怎么也来了……”

    屋内大夫人正拿出自己的压箱底,替大公子凑着盘缠,听到外面仆妇的说话声,面色一慌,急急忙忙地把一堆票子扫进袖筒,人也吓得不轻,忍不住骂道:“狗鼻子都没这般灵光。”

    上回他谢三公子来院子,也不知道是几年前了,今日突然上门,无事不登三宝殿,必然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容不得她多想,转眼的功夫,人已经闯了进来。

    谢家大爷和大夫人坐在软榻上,大公子则坐在侧方的官帽椅上,齐齐看向冒然闯进来的两人。

    谢劭立在门槛内,看向众人,面色没有半丝尴尬,似乎并未觉得自己有何失礼之处,同几人招呼道:“伯父、伯母、兄长。”

    温殊色也从他身后走了出来,垂目同三人福了福身。

    “老三怎么来了。”谢大爷先反应过来,让屋里的丫鬟添了两张木墩。

    两人入座,谢劭坐在靠里的位置,温殊色紧挨着他,身子挺直,坐得规规矩矩。

    不知他前来目的为何,谢大爷先同其寒暄道:“听周夫人说,老三的军事推官,最近做得很不错。”

    谢劭面色平静,额首道:“托伯父的福。”

    谢大爷一笑,“都是你自己的本事,与我有何关系。”可心头到底还是有了几分满意。

    当初他没料到老三的媳妇竟然把囤来的所有粮食都捐给了洛安,替老三换来的员外郎一职,于他而言,等同于把粮食拱手送人没何区别。也曾暗里发过火,骂过两人败家不知深浅,可又能怎么办,粮食已经被拉去了洛安,追也追不回来了。

    除了这么个官职,二房算是彻底地破了产。

    本以为凭老三执拗的性格,定不会愿意受此束缚,乖乖去做官,出乎他意料,他不仅去领了官职,还做得有模有样。

    人到了王府,以自己副使的身份,周夫人多少会给些情面,对其夸上几句,算是对他谢家的一种认可,至于谢劭到底做了什么,谢大爷也不感兴趣。

    军事推官,说白了,不就是陪着王府的人聊聊天,能有多大的出息。

    他心头能想明白其中曲折,再好不过,谢大爷正觉宽慰,谢劭已看向旁边的谢恒,突然问道:“兄长的调令下来了?”

    一旁大夫人的神色立马变了,宫里的人才刚走,消息还没散出去呢,他倒是知道得快。

    横竖这事迟早都得知道,没什么好隐瞒,谢恒一笑,“刚接到。”

    谢劭又问他:“兄长如何做想,可愿意?”

    谢恒有些意外他会如此问,自己的这位三弟是什么性子他自然清楚,当初从东都回来时,他还曾对其有过期望,主动上门想要讨教,可说起吃喝玩乐他样样精通,一说起家国之事,便是一副懒散模样,漠不关心。

    去过几次后,自己便很少再同他来往,见他今日突然认真起来,意外之余有些不习惯:“本也是意料之中,不过晚了一些时日,为官者为朝廷效劳,遵从旨意调配,何谈愿意与否。”

    那就是要去了。

    谢劭道:“我看未必。”

    不顾谢恒愣住的神色,接着道:“未必是朝廷的意思,兄长乃凤城副使之子,避免同一个家族脚踏两边,朝廷不用轻易录用,此番调令来得蹊跷,不经过王府周夫人,直接送上谢家,便已经不合规矩,我劝兄长还是留在凤城妥当。”

    这回不止谢恒呆住,谢大爷和大夫人均被他的话怔住。

    先是意外他一个纨绔子弟,何来的这番见解,随后对他的言词也颇为不满。

    一个只懂吃喝的纨绔,他能有何高见,这话也不知道是存了什么心思,大夫人目光中闪过不屑,笑得勉强:“老三这说法倒是新奇,你兄长是以自己的本事考上的贡士,金榜题名,皇榜上加盖了圣上的宝印,大酆百姓都有目共睹。外官三年一考核,你兄长期满,政绩又无可指摘,为何就不能轻易录用?”

    藩王属地天就那么大,稍微一站起来便到顶了,有何前途可言,莫非要同他一样,继续留在凤城,一辈子蹉跎在这儿?

    自己没本事,倒想来挡别人的道,大夫人很不高兴。

    谢大爷这些日子为了等这份调令,夜里都没睡好觉,好不容易等到了,正在兴头上,被他突如其来泼了一瓢凉水,心头自然也有些介怀,却没有大夫人那么大的反应,给出了自己的解释:“你兄长虽是凤城县令,但因贡士出身,归属于东都朝廷,宫中可直接对其调遣,你说得没错,调令确实应该经过王府,想必宫中的人也是听说了王爷不在府上,便递到了我手上,待会儿我会去找周夫人禀明情况。”

    谢大爷这话说得也没什么问题,他是凤城副使,王爷不在,很多事情由他代劳,调令他接过来,并无不妥。

    可今日也不知道怎么了,谢劭却揪住不放:“王爷不在,还有周夫人,周夫人不在,有周世子,朝廷颁发调令,调配番地中的官员,不经过番地之主,反而越过藩王对底下的人施令,与理与法,都说不过去。伯父身为王爷的副使,又乃调令中人的父亲,更应该避讳此类事情才对。”

    他一番言辞,辞严义正,谢大爷一时被噎住,多少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回应,不由偏过头去。

    见他如此同大爷说话,大夫人愕然,更是不明白了,“老三今日这是怎么了?”

    谢劭没搭理她,续看着谢大爷道:“伯父为凤城的副使,王爷的左膀右臂,兄长此行前去东都,王爷会如何想,周夫人会如何想,伯父可有想过。”

    自古用人最忌讳的便是生有异心,上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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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擅自放走裴元丘,周夫人和周世子心中已生芥蒂。

    周夫人为何没放他出城去接王爷,便是对他生了防备。

    不待谢大爷发话,大夫人冷笑一声,“这有何冲突,你兄长去京都做官,你伯父替王爷办事,虽各尽其主,所谋之事不都一样,都是为了大酆效劳。”

    就算藩王,也得效忠于朝廷,温家的大爷尚且能从一介县令调去京都任职工部尚书,自己的儿子为何就不能。

    谢劭面色平静:“但愿能如伯母所说,待有朝一日即便双方兵刃相向,也能各奉其主。”

    大夫人一怔,“你,你这说的什么话,何来的兵刃相向……”

    谢劭不说话,一双眼睛沉静下来,只看着谢大爷。

    “够了!”谢大爷被他这般一瞧,心头突然有了乱,一声呵斥道:“你以为我想?我这不是为了谢家着想,你也看到了,中州周边的几个藩王已经被削,靖……中州被削藩乃早晚之事,上回你和那周世子闹出的兵器库之事,还没看出来吗?就是一个下马威,接下来中州必然不会太平。”

    这一声带着暴怒,屋内几人均都被唬住,温殊色也不由绷直了身子,偷偷瞥向谢劭,暗自狐疑,不是来找大夫人要银钱的吗,怎同谢大爷叫起了板。

    谢家大爷发了一通火,面色也黑成了锅底,谢劭眼里却并无丝毫惧意,直视他道:“所以,伯父这是要向王爷表明,自己站队了吗?”

    “你!”谢大爷气得指他鼻子:“你休得胡言。”

    谢劭一脸平静,追问道:“伯父所为已然告之天下,哪里需得侄儿多言。”

    “你懂什么!自从你父亲辞官后,我谢家在东都再无人脉,趁着中州还未乱起来,先把你兄长送出去,将来就算我谢家遭遇不幸,也能有个门路可走。”

    此等想法简直天真。

    “伯父之心,侄儿确实不懂,但明白自古以来,一心难以效忠二主,伯父能想到的,对方也能想到。不历寒彻骨,哪来梅花香,伯父想要不劳而获,侄儿以为希望不大。”

    谢大爷没想到今日会被一个晚辈说教,面子挂不住不说,心中的小算盘被说破,颇有几分恼羞成怒:“依你之见,咱们就该眼睁睁地等死,陪着他靖王殉葬?!”

    这才是他的谢副使的真实想法,这一场党争之中,他早就站了队,认定了太子会赢。

    “朝廷的动向如何,尚且不知,伯父又何出此言?即便真到了那一日,身死又有何妨!古有荀巨伯探友,尚且不离不弃,以命相伴,而况伯父受人俸禄,在其位谋其职,尽其责善其事。”谢劭目中突然有了几分不耐,“伯父可曾想过,当初伯父到底是有何过人之处,能得到靖王的青眼。”

    当初能被靖王重用,还能因为什么?不是因为他的能力吗。

    可谢劭这般来拷问他,难免不让人深思。在靖王任中州藩王之前,谢大爷只不过是凤城一个小小的巡检,论学识论武力本事,大把的人在他之上。

    独独他被靖王看重,因为什么,因为辞官的谢仆射正好也是那时候回到了故里。

    他谢三公子是这么意思吧?

    谢大爷心口气血翻涌,脸色赤白一阵,目光盯着谢劭,再无半点慈祥,突然起身一巴掌拍上软塌上的木几,面容盛怒:“你一个败光了家底的纨绔,有何资格来同我说教,谁给你的本事!”

    旁人不知,他谢大爷自己深有体会,身为谢家老大,没有该有的光彩,反而从小被自己的弟弟压制。

    无论是天赋,还是后天努力,他都比不过谢二爷,早前的几十年一直活在了二爷的阴影之下,后来二爷辞官归乡,这才给了他翻身的机会,终于觉得是自己带着家族走过了十来年,如今却又告诉他,他所谓的成功,不过是谢家二爷替他铺好的路。

    狗屁!

    这一巴掌,用力不小,木几上的茶具翻到,身旁的大夫人被殃及,泼了一声的茶渍,慌忙起身,一面用绣帕擦拭,一面忍不住阴阳怪气:“你说,好好的一桩喜事,本该高兴,可怎就非见不得人好呢,还说什么家人,我看还不如陌生人呢……”

    这话说得是谁,怎能听不出来,谢劭面色微变。

    温殊色却是眼尖,从他身后探出头来,笑着指了指大夫人的袖筒,提醒道:“伯母,您袖筒里的地契和房契好像掉了。”

    大夫人一惊,慌乱捏住袖口,低头去查看。

    哪里掉了,不过是露出了一角,赶紧往里塞了塞,再起身,便意识到自己已经漏了陷,脸色顿时一阵僵硬。

    当初温殊色捐完粮,二房分文不剩,两人饿着肚子,老夫人把她叫到跟前,让她支援一二,她一口倔强,曾当着谢三的面哭过穷。

    如今倒是有房契地契了,心思被戳破,算是颜面无存了吧。

    一阵沉默,几人都不说话。

    闹到如此地步,断然是呆不下去了,谢劭起身,也没同几人打招呼,转身便走了出去。

    温殊色紧跟在他身后。

    出了院子,看着前面气得脊背僵硬的郎君,不觉对其有了改观。

    往日两人对决,大多都是她占上风,本以为这人挺好对付,不成想,真较劲起来,嘴皮子竟然如此厉害。

    几人吵起来,也没当她是外人,温殊色听明白了,大房一家有宏图大志,想要大公子去东都发展做两手准备,但谢□□对,认为应当忠于其主。

    温殊色这回难得站了谢三。

    人在谋划前程之前,先得考虑自己身在何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靖王要是个狠角色,还能等到大公子去东都找人脉,前来相救?

    怕是在人来之前,早就血洗谢家,斩草除根了。

    果然人需要做官,做了官就是不一样,不仅是兄长,谢劭也开始脱胎换骨了。

    适才他那一番言辞,全然没了纨绔之相,再努力下去,将来必成大器。

    心头正自豪,便见前面的郎君转过身同她身后的闵章吩咐道:“给老爷子送信,告诉他再不回来,谢家要家破人亡了。”

    温殊色:……

    正欲收回视线,余光瞟见跟前的小娘子面色一团僵硬,瞪着眼睛疏离地看着他,大有要同他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意思。

    不由一哂,想了起来,脚步倒回去往小娘子跟前走了一步,慎重其事地道:“小娘子想要重新嫁人的想法,怕是无法如愿了,还是趁早死了这颗心吧,你的那位明家二公子今日已经答应了周夫人的许亲,小娘子的一腔真心注定了要付之东流。不过小娘子不用担心,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正好,我也没什么喜欢的人,这些日子与你相处下来,倒觉得小娘子很不错,尤其是小娘子还会用银针挑刺,替人疗伤,我颇为惊叹赏识。所以往后就委屈小娘子,要跟着我同甘苦,共患难,从此夫妇一体,荣辱与共了。”

    他在胡言乱语什么。

    小娘子呆呆地看着跟前的郎君。

    还没想明白他这番所为乃何方妖法,跟前的郎君又冲她弯唇一笑,慢慢地弯下身,去把她垂在一侧的手牵了起来,“走吧,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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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昨日她替他挑竹刺,抓了他的手,是因为事出紧急,仅仅把他当成一只手来看,没有半点杂念。

    如今他这样故意来牵她,意图是完全不一样了。

    手被他捏住,人也跟着动弹不得。

    也不知道他那手是如何长得,昨夜在灯火下她便察觉了出来,骨节分明又修长,此时被他牵住,颇有被如来压制的气势。

    他是存心要拉她垫背的吧。

    无论是他适才说得那一番鬼话,还在他如今的行为,都是在告诫她,自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诚然适才听到他说的那句‘家破人亡’确实吓到了她,她的父亲和兄长刚回凤城,一家人好不容易安稳下来,倘若谢家出事,她断然没那个必要同他殉葬。

    但细细一想,觉得不太可能。

    谢家大房要站队,谢家二房不也有自己的主见?先不说谢仆射,单凭谢三同周邝的关系,应该也不会受到牵连。

    自己也不怕,她这不是已经有了明婉柔了吗,等她将来成了世子夫人,保她一条命还不容易。

    何况,谢大公子这不还没出发去东都吗。

    就算去了,一时半会儿他也谋不了反。

    未雨绸缪,太急了一些。

    从来没被男子这般牵过手,对方掌心的温度不断从对方身上传递过来,顺着她的脉搏,把她的心拨得七上八下,极不舒服,试着挣脱,“郎君,有话好说,你先松开,你这样我很不习惯。”

    郎君似乎铁了心要把她一块儿拉下水,给了她一个理由:“那是因为牵太少了,往后我会多给你机会适应。”

    说完手掌又紧,彻底把她钳得死死的,手指头还特意在她的手背上蹭了蹭。

    未等她发作,突然回头问道:“你平日如何养护的,手怎会如此细嫩。”这还没完,把两人牵着的手扬起来,似乎发觉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惊叹道:“小娘子的手真小,瞧我,一个巴掌就捂完了。”

    温殊色:……

    温殊色耳朵瞬间烧了起来,身子僵住,双目不可思议地瞪着跟前一脸得意的郎君,惊愕他今日是不是打算不要脸了。

    手上挣脱不开,只好另一只手提起裙摆,绣花腿一抬,踢向他袍摆下的脚踝。

    郎君吃痛,她趁机抽手,终于从他的五指山下挣脱出来,往后急退几步,不忘愤愤地他骂了一句,“登徒子”。

    转身瘟神一样避开他,匆匆跑回了东屋,一把将门扇合上。

    祥云今儿没跟着她一道出去,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见她红着脸气喘吁吁地回来,吓了一跳:“娘子怎么了?”猜测道:“娘子是被大夫人发现了?”

    结果小娘子回头,一脸绝望,噘着嘴同她哀苦地道:“祥云,我不清白了。”

    祥云一惊,她不是去大夫人院子听墙根了吗,怎就不清白了。忙把她打探了一圈,并无异样,正觉茫然,小娘子便围着她猛打了两个转,紧紧捂住自己的一只手道:“谢三刚才摸我手了。”

    祥云愕然了片刻,心头松了一口气,笑了笑,“不就是摸个手,怎就不清白了。”又道:“娘子小题大做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娘子是姑爷明媒正娶来的妻子,肢体接触在所难免。”

    “不一样。”温殊色一把将她的手拉过来,学着谢劭刚才的动作,手指头轻轻地在祥云的手背上打着圈儿,“他是这样摸的。”

    祥云被她摸得肉皮子发痒,顿时一阵毛骨悚然,打了个寒颤,有点认同她了:“确实好可怕。”

    看吧,见祥云也如此认为,温殊色彻底焉了气,一屁股坐在软塌上,无望地道:“我是嫁不出去了。”

    祥云压根儿就没觉得她还能改嫁。

    家给人家‘败’了,她想拍屁股走人过好日子,只怕没那么容易,姑爷可不像是个好惹的主,八成已经做好了要与娘子共沉沦的打算。

    祥云见她打击不轻,又宽慰道:“娘子嫁给了姑爷,姑爷便是娘子的夫君,清白丢在夫君手上,天经地义。”

    她还不如不安慰呢。

    温殊色这时才回忆起谢三的那一通胡话,反应过来,双手捂脸,愈发绝望了,“谢三说明二公子要许亲了。”

    她和阿园终究没了姑嫂之缘。

    这不就对了,祥云道:“所以,娘子更该死心了,娘子先前费了那么一番劲头治家,如今还在熬着呢,要是再换个地方,又得重新开始,岂不是累得慌……”

    这话多少管了一些用,可不是吗,自己还在受苦受难呢,上回出去偷吃,险些被撞见,打了半天的嗝,滋味别提多难受。

    且她好久都没有买过漂亮的衣裳和漂亮的首饰了,前几日在铺子里看到了一只白玉簪,成色比她手头上的都要好,如今还刻在脑子里,挥之不去。这样的‘苦’日子还要过到何时,转头问祥云:“晴姑姑递信回来了吗?”

    “估计也就这几日了,奴婢明儿去问问。”

    —

    那头谢劭因唐突了小娘子,被踩了一脚,只能干受着,闵章看着自家主子沾了灰迹的袍摆,没替他疼,倒是替他丢脸得慌。

    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几分失面,谢劭摸了摸鼻尖,抬头见闵章还怵在这儿,扬声道:“怎么还没走。”

    闵章犹豫了一下,道:“主子一个月递过去的信儿,没有十回也有八回,二爷想收到,早就收到了。”

    言下之意,即便他传了信,二爷也不会收到。

    谢劭岂能不知。

    但这回的事情不同往日,很明显有人要对谢家动手,找准了大房这处缺口,投其所好,把大公子引到东都,将其安插到太子麾下,一对亲生父子却脚踏两边,即便谢家同靖王府的关系再好,久了也会出现猜疑。

    这一来,老头子这些年暗里所做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

    他谢仆射当初说的话便是要算话,早些回来收拾他的烂摊子,别把自己拉下水,面上的轻浮之色敛去,肃然地道:“找个可信之人,亲自走一趟。”

    闵章神色也认真了起来,点头道:“是”,不免又皱眉,“大公子莫非真要去东都?”

    不然呢。

    寒窗苦读数十载,一心想要出人头地,如今好不容易能有机会施展自己的才能,替江山社稷做贡献,别说自己的几句话,就算是刀架在他脖子上,也阻拦不了他上京都。

    —

    谢劭料得没错,两人一出梅园,里面便炸了天。

    大夫人气得不轻,不顾谢大爷死活,火上浇油,“老三是说咱大爷能有今日,靠的是二爷?”

    谢大爷人心口的气儿还没缓过来呢,被她这般明着挑出来,脑袋又开始突突直跳。

    大夫人丝毫没察觉,冷笑一声:“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当年二爷回来,不知道多少人盯着想看他的笑话,他怕是忘了。”

    对于他谢仆射归乡之事,各类猜测什么样的没有,有说他谢仆射贪污的,有说他滥用职权惹怒了圣上,为了保命,自请辞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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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听来扑朔迷离,可堂堂一国之相,怎可能因手底下的学生惹了点事,便要辞官归乡成为一个庶人?

    若非犯了捅了天的大事,圣上又怎会把他打发到这儿来。

    是以,刚回来的那阵,个个都说谢家的气运要到头了,若非后来大爷替靖王卖命,谢家还能维持如今的辉煌?

    说大爷是因为二爷才被靖王赏识,就更可笑了。

    一个被圣上遗弃的前仆射,有何可让靖王来拉拢的本事。

    往日她觉得老三不过是性子顽劣了一些,是个懒散的纨绔子弟,今日过后,又才看出来,此子竟还目中无人,傲娇自负,他莫非以为自己还在东都,头上有个当大官的老爹替他罩着?

    荒谬。

    他二房的银钱、黄金、香料铺子,都是他们自己败光的,同他大房有何关系。

    这些日子以来,大房不仅要担起老夫人屋里的开支,府上一些大的支出,也都是大房在承担,已算是仁至义尽了。

    如今她拿自己存的宅子和地契,想给老大置办盘缠,有何之错?

    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越想越觉得自己占了理,大夫人把袖筒里的一堆地契和房契,重新拿了出来,清点完唤来姑姑碧云,“明日把这些拿去卖去,不说在东都能买个多大的院子,小点的两进两出,还是能凑出来。”转头看向还在皱着眉头的大公子,“放心去你的东都,其他的事有我和父亲,你不必操心。”

    大公子多少被谢劭的那番话分了神,可思忖了一阵后,终究是坚定了自己心头所想,起身道:“有劳父亲母亲,孩儿先去面见周夫人。”

    谢劭旁的话,谢大爷觉得都是在放狗屁,倒是有一点没说错,在一切稳定之前,不能让周夫人对他起了疑心。

    今日宫中的人,直接把调令传到了他手上,想想确实有些欠妥,当下趁着夜色还未落下,谢大爷领着大公子一道去了靖王府。

    —

    翌日周邝找上谢劭,不用问,看他的神色,便知道谢副使已经向周夫人禀明了调令之事。

    出乎意料的,周邝并没有对其有所埋怨,只笑着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大公子想要去更宽阔的天地施展他的才能,是好事。父王不会相拦,母妃和我也不会。”转而一叹,“要怪就怪我靖王府如今还没有那个本事,让人心甘情愿为咱们卖命。”

    谢劭意外地看向他,倒是比之前长进了不少。

    人会长大,随着心智的成长,人心的变化也在所难免。

    谢家大房是谢家大房,同他谢劭无关,周邝伸手豪爽地拍了一下谢劭的肩膀,道:“谢兄不必因此事犯难,无论何时,我都相信谢兄。”

    这厢谢劭却突然后退两步,朝着他恭敬地行了一礼,“多谢世子的信任。”

    自从谢劭跟着谢仆射回到凤城,两人便因臭味相投,相见恨晚,成了形影不离的好友。平日吊儿郎当习惯了,闹起来,谢劭还会轮拳头揍人。

    突然见他来这一套,周邝愣了愣,一拳递过去,捶在他胸上,“谢兄同我客气什么。”又上前一把捞住他脖子,半挂半推的将他拉出王府,“走,今儿我刚从母妃那支取了零用,请你喝酒。”

    —

    等午后谢劭下值回来,谢家大公子要去东都任职的消息,府邸上下已经人尽皆知,大房上到大夫人下到仆役,无人不高兴。

    谢老夫人那,是今早谢大爷和大夫人亲自去报的喜,谢老夫人听完沉默了一阵,只问了谢大爷一句话,“当真想好了,要放他出去?”

    谢大爷点了头:“宫中已经颁发了调令,门下省的给事中,官居四品,也不枉承基努力了这么些年,母亲放心,周夫人那,孩儿已经禀报过,周夫人同意,还给承基封了赏银。”

    谢老夫人瞟了一眼两人面上的欢喜之色,默了默,到底没再说什么,道:“既然如此,今儿便给他置办个送别宴吧。”

    谢劭归来,府上正值热火朝天,不少大公子的友人,均到了府上来贺喜。

    路上碰见了几个熟面孔,相互打了招呼,脚步并没停留,径直回到了游园。一进院子,便见到小娘子拉着自己的丫鬟,一边垫着脚一边伸长脖子往墙外瞧,“是不是唢呐声。”

    祥云竖着耳朵:“好像是。”

    小娘子突然又伸出巴掌,轻轻一扇,把外面的风扇过来,鼻尖吸了吸,丝毫不知道身后来了人,“闻到了吗。”

    不等祥云回答,身后的郎君已经靠近,好奇地问,“闻什么?”

    “酒肉味儿啊。”反应过来,转头看向跟前的郎君,面色一喜,全然忘记了这人昨日曾夺了她的清白,还被她踢了一脚,急忙拉住他的袖子切切地道:“郎君怎么才回来,我都等你好久了,宴席要开始了,郎君赶快收拾,咱们别去迟了。”

    谢劭:……

    胳膊被小娘子拉住,直往西厢房拽去,心中不由疑惑,转头问她:“请你了?”

    她这番热情,人家不见得就欢迎。

    “请了。”小娘子一脸雀跃,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这么大的喜事,外面的人个个都来贺喜,怎能缺了咱们呢。”

    下午碧云确实来了一趟,同温殊色道:“今日大夫人为大公子办了送别宴,三公子和三奶奶要是想图份高兴,便来院子里热闹热闹,若有事要忙,大公子也不会怪罪,会记住二位的心意。”

    意思是两人最好还是别过去了。

    但她没事要忙,不耽搁过去赴宴,郎君也当值回来了,都不忙。

    谢劭本没打算过去招人嫌,但见小娘子似乎兴致极高,想来应该是这段日子也憋坏了,今日的宴席不缺酒菜,实在不忍心让小娘子流上一夜的口水,进屋换了一身衣裳,带着她一道去赴谢大公子的送别宴。

    凤城很少有宵禁,今日谢家办喜事,一盏盏灯笼高挂,人群来往,到处都是欢笑声,热闹程度,一点都不逊于外面的桥市。

    而院子的主人,大公子的身边已围着一堆的人贺喜。

    两人没上前去凑热闹,找准自己的目的,只为酒菜。

    择了个角落的位置刚坐下,还没得到摆桌呢,南之突然走了过来,看到温殊色,松了一口气,“三奶奶,老夫人正寻您呢。”

    温殊色看了一眼旁边正在布席的仆人,眼睛有些挪不过来,“老夫人这时候寻我有何事?”

    南之忙朝她挤了一下眼睛,“应是要问三奶奶上回买的几味治头风的药。”

    温殊色收到了她的眼色,立马起身。

    走了一段,见身旁没人了,才忍不住问南之,“是东都来消息了?”

    南之冲她一笑,点头道:“安叔刚稍回来的消息,人多眼杂,三奶奶先进去说话。”

    —

    原本是为了满足小娘子的口腹之欲而来,如今小娘子走了,这一处只剩下了他谢劭一人,自己并非是个贪口舌之欲的人,且今儿陪着周邝吃喝了一顿,对酒肉没什么兴趣。

    怕待会儿被人察觉,恶意揣测一番,打算先回去等着小娘子,还没来得及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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