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刚叫了一下他名字,明寐哭得更凶。
身边不断有美术生与他擦肩而过,景淮握着手机杵在路灯下,本颀长的黑影被压缩至脚下,周围所有动静都自动被屏蔽,电话里抽噎的声被神经无限放大。
“别怕,先别哭了,说怎么回事。”他的语调沉而缓,给人安全感。
“我爸,我爸让我取钱……我本来要去找你……呜呜……然后,然后我走巷子去车站的时候,包,包给人抢了。”
说到这儿,明寐想到丢的东西还有刚刚被抢劫的后怕,腿都软了,眼泪汩汩往下流,“怎么办啊,我把钱丢了,呜呜呜……钱没了。”
今天的风又干又冷,吹过脸颊泪水时像刀子,一道道划伤稚嫩的肌肤。
周围路过的人向她投去眼神,明寐冷又抖,坐在路边不知所措。
闯了祸,丢失的金额太大,她根本不敢跟老爸讲,也不知怎的下意识就拨通了他的电话。
直到听见景淮的嗓音,后怕和委屈瞬间门如决堤。
从没觉得他的声线这么好听过,景淮的嗓音像是有魔力,低却没有压迫感,韧而顺,悦耳踏实,给人背靠后山而又身浸清泉的舒适。
“受伤了吗?”
“……没有。”
“记得抢你的人什么长相吗?”
“记得,我,我认得他们……他们总在咱学校旁边东三条和一些高年级的混在一起。”明寐转动脑子,擦着眼泪,凭记忆力说:“我听同学说过,那带头的混混叫……什么张什么德。”
“知道了。”他说话间门有了动息,像是在走动,“现在听我的做,回家,找叔叔,他知道怎么处理,然后待在家里不要出门。”
“今晚上有大雪。”
“我不敢……”
“这不是敢不敢就可以解决的事。”
像是意识到自己语气重了,景淮说完停顿了下,又补了一句:“不是你的错。”
……
之后,明寐按照景淮教的去做,不知道是什么魔法,本以为会被老爸狠骂一顿,在路上都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家长们听说以后竟然没有责怪她。
明实听说这伙社会混子做的事骂了好久,于阿姨把她抱在怀里安慰了好一会儿,嘴里一直说着:“是不是把妹妹吓坏了,没事了啊……”
明寐抱着她哭了好一顿。
家长们出门报警,惊吓刚落的她待在家里,房间门里刚安静下来没多久,窗边就飘起了白色的雪花。
明寐站在窗边望着楼下愈演愈烈的雪势,某个思绪如闪电从脑海里溜过。
她忽然意识到:景淮不会去找钱了吧。
他可是还在集训中,况且,那些人都是混社会的,随身带着刀。
无论过去多少年,她总会梦见那年那天的夜晚,怎么都忘不掉。
忘不掉她裹着围巾走出楼门的瞬间门被风雪掀起了刘海,脸颊刺冷,吹得睁不开眼,鹅毛大雪侵袭整座城市,雪糁不断打在衣服上,化开,洇湿。
没走多久,鞋里的脚隔着袜子冻僵了,握着手机不断拨打的电话没有一次被接通,她往小区外面走,不知自己该去哪找。
家长不在身边,失联的景淮在脑子里连带出一堆可能发生的危险后果,吓得明寐在雪海里又红了眼。
雪下的时候世界总是格外安静,路上的车越来越少,嗖嗖越过把雪染黑。
人行道上只有她一人,路灯照亮雪花,在明寐睫毛尖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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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光斑。
敏感的听觉发挥作用,她捕捉到不断接近的脚步声,很快很密,像是跑着的。
没有任何依据,就是潜意识,明寐就觉得这脚步声与自己有关。
明寐眯起湿漉漉的眼,定睛会神,在卷着的雪暴里看见了景淮。
他全身被雪打透,逆风而来,柔软的黑发湿着搭在额头上,黑色的裤子有些灰白的脏,像是在什么地方磕碰擦倒,略显狼狈。
惊愕撬开了唇瓣和眼角,她翕动嘴唇,话语破碎:“你…你怎么…”
挂掉电话,穿越十几公里的距离,二话不说出现在她身边。
景淮跑过来,站在明寐身前略微弯腰歇气,稍有喘息,呼出的热气融化了一团又一团雪。
他掀眸看来,桃花眼被雪洗透了又黑又亮,喘着气说:“不是叫你在家不要出来……”
明寐捕捉到了他唇角的一抹红,伸出手,手到半空又默默收回,声音细小:“我怕你……”
景淮咽了下嗓子,眯起眼,“怕我?”
“你去找他们了……”那些人看上去揍人不眨眼,明寐又开始发抖,难以想象他刚刚究竟都经历过什么,“你挨打了是不是……”
“别乱猜了。”他直起身,把结果告诉她:“钱一分没少,已经连人带钱交给警察了,明叔到派出所应该就能拿到。”
悬着的心终于掉到地上,明寐身形松垮下去,整个人都放松了,拍着胸脯:“哦,太好了,还好没丢……”
刚高兴没几秒,鼻子又开始酸起来。
女孩洇红的眼梢在灰白的天里格外显眼,落入景淮眼底。
他颦起眉,不明白:“又怎么了。”
明寐把僵冷的手伸出来蹭着眼泪,声音闷闷的,懊恼又委屈:“给你买的礼物也在包里……礼物没了……”
“花了好多钱买的……呜呜……”
一直期待的某件事在万箭齐发前夕坍塌殆尽,接受不了这样的落差,也难过自己的用心功亏一篑。
他人眼里无足轻重的遗憾,落在小女孩的心里都会变得很深刻。
就在这时,面前的人忽然拉开了外穿的黑色羽绒服拉链。
小礼物袋从他怀里亮相。
明寐愣了。
景淮一直揣在怀里的袋子拿出来递给她,经过一些风波,小礼物袋已经有些脏皱,但至少勉强维持着原态。
“你说的是这个?”
明寐双手把袋子抱在怀里,难以言喻的感动和震惊几乎冲垮了对他的所有芥蒂,别扭,还有理智。
感情经过堆叠,变化,产生了绚烂的反应。
她从袋子里拿出那张包着塑封的专辑,在雪中送给他——那是一张全新的台版《七里香》。
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明寐只记得那天抢他耳机,听的是《七里香》。
她想景淮应该会喜欢,所以把攒的所有零花钱都掏出来买了。
生日不被自己妈妈记得对他而言似乎是常态,就是因为品出了这一层,明寐才更想让他在今年的12月14日高兴一点点。
可没想到,事情还是被自己搞砸了。
就在她内疚的时候,手腕忽然覆上一片温热。
景淮没有接那专辑,而是伸手握住了明寐的手腕。
皮肤接触产生双向战栗,两人隔雪相撞的目光剧烈震晃,浑做一团。
……
明寐带人回了家,但是在于阿姨眼里他应该还在乖乖集训,所以那是景淮第一次进家没有换鞋,而是整个人直接躲进了明寐的房间门。
雪化了的水迹连线带成片,努力为这一晚留下深刻的记忆。
……
卧室关了所有的灯,只有落地窗外的白夜映着光亮,这场初雪没有示弱的迹象。
两人都浑身湿漉,在被世界打湿后,彼此都露出了赤诚一角。
明寐把毛巾递出去,瞧着他在自己面前换衣服,擦头发。
景淮发梢甩动时不小心溅到她脸上的水,奇异的烫。
“为什么要这样……”她垂眸。
明明都回不来,明明都不用管我,明明不用做到这个地步。
黝黯的房间门,面前人呼吸的声音钻进耳蜗不断造作,弄得明寐浑身发烫。
他的回话只有半句:“你都哭成那样了。”
可就是这半句话,让一股冲动直逼天灵盖,心跳就要跃出嗓子眼。
这房间门好闷,她呼吸不顺。
景淮总是运筹帷幄,无论其中遇到什么阻挠,最终事情还是按照他原本的计划进行着,他毁了她原本的家庭,却又给了她一个新的家。
她抵触父亲未来的新妻子,却又在某些时刻贪恋于阿姨的关心。
把这些矛盾的难题全都抛给自己然后潇洒离开,这种人,叫她怎么不讨厌。
可是。
本是互相冷待,无法亲和的关系,出了事,她却又选了他。
“没办法。”明寐抖着声音,音量很小,如喃喃。
景淮的目光躲在黑暗中,微微的亮聚集在她脸上。
明寐缓缓抬头,栽进他漆黑又深沉的眼里,“我没办法讨厌你,也没办法恨你。”
“要我恨你,那得对我坏一点,再坏很多很多才行。”她眉头皱着,情绪激动忍不住前逼了一步。
伸出的指尖如蜻蜓点水,碰触到他唇边结痂时又涩赧般弹开。
明寐头脑一热,随着冲动说:“景淮,你有点好,我不想讨厌你了。”
岂止是一点好,她只不过不愿意承认。
景淮这个人生来就吸引她。
清软的话落下来如千斤玉砸破了防线,景淮的眼神变了,黢湿微亮的桃花眼盯着她触摸过自己的小手,灼热着说不清的动乱。
胸口起伏的呼吸有些剧烈,他显然不如平时稳重。
短短几秒钟,明寐幻想无数种可能的回话,却都没有猜中。
“明寐。”景淮开口,在窗外暴雪的见证下默许愿望。
骨子疏离的人,就算内里再澎湃也是收敛的。
景淮鲜少勾起了眼尾,生来缱绻的桃花眼只是捎带笑意,就满含了情。
“你还没跟我说生日快乐。”
……
恍然被光刺了眼皮。
明寐从充实的睡梦中醒来。
挪动稍微有些酸的脖颈,她偏头,眼神怔住。
刚刚还光临梦境的人此刻就在身边,沉沉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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