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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前世
京城的天一连阴着几日, 终于?在冬至的这一天清晨下开了雪。
东宫大殿内的桌案前燃着几盏灯,萧珩如刀斧般雕刻的英俊面?容,在烛火的摇曳下忽明忽暗。
他视线停留在那一张书页上许久都未曾翻动过, 半晌后, 他合住书册烦闷地?揉了揉眉心。
周围静得可怕,半年前还常有一位喜穿月牙白色衣裙的姑娘靠着他的桌案, 陪伴着他办公。
他批阅奏折时?, 她就坐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画画。
她不似寻常女儿家画些?鸳鸯,牡丹之类的图案, 每一次萧珩偷偷侧首看向她时?,她画的都是千篇一律的红色山茶花。
萧珩不明白那种花有什?么值得喜欢的,既没有牡丹国色天香, 又没兰花清新雅致。
画中的花一簇簇的开得茂盛, 红得俗气。
萧珩觉得刺眼, 赶在那姑娘扭头看他前收回视线。
殿门前一阵轻缓的脚步声打断了萧珩的思绪,他愣了下随即抬起头,没有看到他想见的人。
内侍端着锦盒上?前,轻声道:“太子殿下, 将军府的人方才过来, 说是将邓将军赠予太子妃娘娘的新岁贺礼送过来。”
萧珩皱眉, “离过年还早, 他倒是殷勤。”
内侍回禀道:“将军府的人说, 靖安侯在前线失去联系已有多日,邓将军现已带兵奔赴交战地?搜寻, 兴许除夕前赶不回来了, 便命人提前将贺礼送给太子妃。”
萧珩带着扳指的手指蜷缩了下,犹豫良久后开口道:“打开看看。”
内侍上?前几步, 将锦盒在萧珩面?前打开。
雕刻着祥云纹的木盒里,摆放着一张扇面?,除却请名家题的字外,还画了红色山茶花画。
萧珩盯着那张扇面?许久,直到眼眶刺痛,他伸手迅速将内侍手中的锦盒打翻,压抑着怒火道:“拿出去扔了!”
内侍不知原因,慌忙跪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扇面?,躬身退了出去。
萧珩望着内侍离开的方向,心中怒气更胜。
邓砚尘喜欢她。
萧珩一早就看出来,邓砚尘每每看向许明舒时?眼中毫不掩饰的倾慕。
她早在遇见自己之前就认识邓砚尘,光凭这她们之间多出的这几年青梅竹马的情分,就够萧珩心生妒意。
那是他的月亮,无论?今后暗淡还是明艳,都只?能是他的月亮。
萧珩站起身,正欲叫上?宫里的太医一同去探望被禁足在自己寝宫里的许明舒时?,殿门前再次传来一阵响动。
殿门敞开,侍卫周身夹杂着连滚带爬地?跑进来,满面?惊恐道:“太子殿下!不好了,太子殿下!”
萧珩拧眉,看向殿下跪着的人,沉声道:“什?么事??”
“太子殿下,靖安侯在返程途中遇袭,所带的支队尽数被屠杀,尸骨无存!”
乌云遮天蔽日,整个天空暗得犹如黑夜。
萧珩眼中各种神情交杂,慌乱、难以置信、最多的是惊恐。
怎么会这样,他分明叫人行刺,仅仅只?是叫靖安侯受伤,一段时?间不能带兵打仗而?已。
他从来没有想过取靖安侯的性命,那是许明舒的至亲至爱的爹爹,他没有想过要害许侯爷性命的。
他漫无目的地?围着殿前的书案踱步里许久,猛然间像是意识到什?么那般抬起头,透过层层宫阙看向那个熟悉的地?方。
他提起墙上?悬挂的长剑,大步朝着那个方向走?了出去。
乾清宫的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锦衣卫校尉鱼贯而?入,驱逐了殿内的宫人,在两侧依次站开。
太子萧珩提着剑一步一步走?进,面?上?惨白神色肃杀,宛如黑夜当中的鬼魅。
锦衣卫指挥使裴誉跟在他身后,替他守着最后一道门,不许任何人进出
寝宫内,层层帷幔笼罩的床榻上?躺着一个身形瘦弱人,正在有气无力的喘息着。
那人目光涣散,像是被病痛折磨着,整个人看着干瘪毫无精气神。
萧珩将剑对准了床榻上?的人,咬牙道:“是不是你?做的?”
床榻上?的人涣散的瞳孔望向他,朝他笑了一下,随即陷入一阵剧烈的干咳中。
“靖安侯,是不是你?派人杀的?”
那人咳了半晌才平复,看向萧珩的眼神中透着锐利,沉声道:“是朕。”
剑抬起几寸,冰凉锋利的剑尖对准了光承帝的脖颈,质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闻言,光承帝看着他突然笑了,问道:“那你?,又为?何要行刺靖安侯?”
萧珩一时?语塞,吞吞吐吐道:“我只?是……我只?是想让他受伤一段时?间不能带兵,我只?是想要兵权……”
光承帝用?帕子掩面?又咳了几声,收回手时?白色的手帕上?带着几丝血迹。
“你?知道当你?朕为?何在众多皇子中选择了你?吗?”
光承帝抬头看他,尚未等他开口自顾自的道:“因为?在一众皇子中,只?有你?同朕最为?相似。”
萧珩勃然大怒,他此生最是厌恶旁人说自己像光承帝。
光承帝无情无义,为?了权力他不惜牺牲一切,无论?是他爱的人,还是爱他的人。
萧珩并?不想成为?这样的人。
“皇长子萧琅空有仁爱之心,缺少狠厉的手腕。萧瑜骄纵顽劣,难成大业。萧玠寄情山水,只?适合做个闲散王爷。唯有你?,最合朕意。”
“只?可惜你?守在那个女人身边,养成了顾忌儿女情长的性子。朕知道你?些?年你?一直暗地?里查询你?生母死的真相,朕不怕你?知道,你?生母是为?了给你?的前程让路而?死,这是朕给你?上?的第一课,今日,靖安侯之死便是第二课。”
萧珩身上?的积雪融化,水滴顺着他深邃的眉眼蜿蜒而?下。
“那可是靖安侯,是曾经患难与?共,拼死将你?从敌军手中救回来的人,是你?心上?人一母同胞的兄长,更是玄甲军的主将百姓心中的守护神,你?就这么容不下他?”
他剑尖划破了光承帝的脖颈,可光承帝不为?所动,依旧气定神闲道:“你?也知道他许昱朗是百姓心中的守护神,那朕是什?么?朕是天子,是君父,他是臣子,臣子怎可功高盖主?”
“可他后继无人!”萧珩怒斥道:“他只?有一个女儿,靖安侯府没有能继承他兵权的人,你?为?何非要他性命不可?”
光承帝冷哼了一声,道:“你?既知他无后,你?是他唯一的女婿,日后想要得到兵权亦 是名正言顺,为?何要急于?一时?现在动手。”
萧珩在他的质问下,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你?如今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前来逼问朕,是因为?想替靖安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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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不平吗?你?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宫里那个许家姑娘,”光承帝坐起身,眼神轻瞟着他道:“朕早就说过,你?将儿女情长看得太重,为?帝王者?,不该是个多情的种。”
萧珩高大的身影突然凝住,被人戳破心中所想的恼怒燃烧着他,叫他无法喘息。
他强按住心神,道:“我和你?不一样,我是真心喜欢小舒。”
“难道朕不是真心爱许昱晴吗?”光承帝声嘶力竭地?吼道:“他许昱朗明知朕自幼对他妹妹情根深种,还是先行一步将他妹妹许配给沈国公世子,他就顾忌过从前同朕患难与?共的情分了?他们许家人世代戎马,不是为?了我们萧家江山,他们爱的是天下!”
光承帝用?尽浑身的力气,挣扎着站起身,怒目一字一句道:“朕,先是一朝天子,是储君的父亲,而?后才是她许昱晴的丈夫。”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萧珩,道:“萧珩,即便你?再不想承认,你?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最是无情帝王家,你?我父子本质上?没什?么不同。”
萧珩提起剑,对准了床榻上?的那人,咬牙道:“你?不要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
光承帝同他这个儿子目光对视,此时?此刻,他的那副镇定自若方才被击破,因为?他在萧珩那看似平静的眼中,看见了积攒了多年的滔天恨意。
裴誉在殿门前守了半晌,都未曾听见里面?有动静。
正犹豫要不要进去看看时?,乾清宫寝殿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缓缓从里面?走?出来,惨白的脸侧挂着血迹。
目光下移,看见他手中的剑刃正在滴血,一点一滴落在在雪地?里,像是盛开一朵朵梅花。
萧珩抬手擦了擦脸边的血迹,缓步走?下石阶,阴森道:“传旨下去,陛下中风现已卧病在床,不许任何人探望。”
裴誉面?色一凝,跪在雪地?里惊恐地?抬起头看向萧珩,他张了张口,道:“那……”
“尸身先行送入皇陵,不得走?漏风声。”
萧珩扔了手中的剑,呆滞地?一步一步朝东宫方向迈去。
在他身后,纷扬的大雪遮天蔽日。
……
宸贵妃在昭华宫里女官的搀扶下回了宫,宫人替她煮了安神汤压惊。
一直到一碗汤见底,她整个人都还是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光承帝在太子生辰宴上?当着众人的面?,提起她送的礼物太过奢华,质问她是否听闻民间对她兄长靖安侯的赞扬之声时?,宸贵妃跪在地?上?瞬间慌了神,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僵持中,就在她濒近绝望时?,那双曾经同她十指相扣的手又温柔地?将她牵起来,轻声安抚着。
“朕不过是同爱妃开个玩笑,爱妃怎么还是这般不禁逗。”
“朕同靖安侯曾有患难与?共的情分,靖安侯府世代替朝廷守江山,此等丰功伟绩别说是朕几个玉如意,就是金山银山相赠朕也仍觉得不够用?。”
这些?年,外界那些?关于?光承帝的议论?之声她也有所耳闻,传言他自登基后性情乖张,阴晴不定,喜怒无常。
宸贵妃只?当是些?捕风捉影的谣传罢了,为?帝王者?若不有些?威严在身上?,又怎能让朝臣信服。
况且光承帝每每在她面?前时?都是一副体贴入微的丈夫形象,同从前相比并?未有太大区别。
结合今日在坤宁宫发生的事?,即便光承帝笑着解释只?是一场玩笑,宸贵妃还是觉得后怕心惊。
当晚,她派可靠的宫人备上?厚礼去皇帝身边的内侍高公公那里打探口风。
高公公是宫里的老?人了,跟在光承帝身边服侍了十数载,对这位外人看来喜怒无常的皇帝陛下最是了解。
且他这个人行事?伶俐,善于?察言观色,他很清楚无论?到何时?,昭华宫宸贵妃娘娘都是皇帝放在心尖上?呵护的人。
宸贵妃平日在宫里待他们这群人也大方,从不吝啬金银财物的赏赐。
高公公笑着接过了昭华宫送来的厚礼,客套了一番后,将近日朝中一些?关于?靖安侯的事?如数同昭华宫的女官说了一遍。
听过女官的回禀,宸贵妃这才明白皇帝突然发作背后的隐情。
玄甲军是由许家人一手创建,多年来战功赫赫深受百姓拥戴,且多年来长征战在外,不免有些?人养成了天高皇帝远,将在外军令有所不从的性子。
靖安侯返程途中,友邦曾派人奔赴边境守卫军的营帐地?拿着印有兵部印章的信件求援,但主将不在,玄甲军最多只?会提供庇护,绝不擅离职守出兵。
一来二去,两边闹了些?口舌是非,玄甲军中有人大放厥词称没有侯爷的命令,天王老?子来也不出兵。
兵部派去的人一时?恼怒,立即回京参了靖安侯一本。
皇帝这边刚应付走?兵部的人,转头想去后宫散心,不想撞到了坤宁宫太子生辰宴,看到了宸贵妃送予太子萧琅价值不菲的玉如意,一时?积攒的火气达到顶峰。
夜里,靖安侯正陪妻女用?晚膳时?,府中小厮将宸贵妃命人送来的书信呈上?来。
许侯爷接过信时?,便预感?有事?发生,此时?宫门关闭,宸贵妃的信只?可能动用?了些?手段,方才送到他手上?,显然是有什?么要紧事?一刻也等不了。
许侯爷看了看身边没几日就要临盆的徐夫人,不动声色的将信件放在衣袖里,同往常一样安稳地?吃完了这顿饭。
许明舒自小厮进来时?眼皮就一直跳,她在用?完饭后将徐夫人送回寝屋休息,转回头又去书房寻她父亲。
许侯爷正坐在书案前认真看着手中的信,面?色凝重。
突然,书房的门被人打开了,许明舒捧着茶水缓步走?进来。
许侯爷抬起头,见是许明舒进来,收了信问道:“怎么还没休息。”
许明舒放下手中的茶盏,轻声道:“姑母不会无缘无故夜里叫人送信过来,是出了什?么事?吗?”
许侯爷不太愿意将朝堂之上?的事?同家人讲,只?含糊道:“一点麻烦,没什?么要紧的。”
靖安侯这个人总是沉默寡言,行事?说的少做得多,见他不愿多言,许明舒只?好自顾自的说道:“边境有黎叔叔和杜叔叔在,兴许会同朝中有些?小摩擦,但不会闹到陛下面?前,来问您的罪。且信件出自姑母之手,是不是陛下那边有什?么关于?您的顾虑?”
许侯爷抬眸看了自己女儿一眼,柔声道:“小舒在宫中跟在你?姑母身边这半年,学会了很多。”
许明舒笑了笑,只?道:“所以,我是猜对了吗爹爹?”
许侯爷点了点头,“玄甲军与?靖安侯府在民间威望过高,陛下那边听到了些?不好的风言风语。”
许明舒颔首,其实她在过来之前便已经大致猜到事?情的详情。
显然,前世她父亲返程中遇袭,以及靖安侯府横遭祸事?都并?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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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而?是有心之人的一场蓄谋已久,其根源皆来自于?君王的猜忌。
无论?是光承帝还是萧珩,他们本质上?都是一样的人,内心敏感?多疑,眼中只?有权力没有感?情,不会长久容得下威望颇高的靖安侯府。
许明舒倒了杯茶,递给许侯爷道:“爹爹放心,陛下只?是一时?恼怒罢了,就算中间存在有心之人挑拨,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下手。”
许侯爷的目光停留在女儿握着茶盏的指尖上?,停顿了下道:“为?何?”
许明舒声音婉转,一字一句道:“因为?爹爹现在同陛下之间的矛盾还没有到了势如水火的地?步,况且朝中正是用?人之际。”
“这几年来北境,东南沿海地?区敌寇一直都在试探着,急于?寻找一个机会进犯,皇帝不会傻到这个时?候同爹爹过不去。有心之人也很清楚,若不能一举激化您与?皇帝之间的矛盾,待到皇帝想让您率兵出征保家卫国时?,先前的那些?君臣之间的隔阂在大难来临时?就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许侯爷看向自己女儿的眼神中带着些?许的震惊,好像自打他此番从边境回来之后,许明舒同从前相比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很多时?候,他侧首看向自己正在发呆思考着什?么时?的女儿,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今日她口中的一番言辞,无论?是家事?还是国事?,句句指向矛盾点,叫靖安侯觉得有些?心惊。
许明舒扭头突然正色道:“爹爹能听我一句劝吗?”
许侯爷道:“你?说。”
“首先,您写信告知当前尚在北境黎将军和沿海交战地?的杜将军,您在京的这段时?间要他们依着朝廷命令行事?,还要从严治军,严惩背后搬弄口舌是非之人。”
“再者?,您可以借阿娘生产在即,许家又添新子您需要照顾妻儿为?借口,递一封折子给皇帝,上?交手中分营的兵权,同时?嘱咐皇帝边境不可一日无主将,请皇帝尽快找人接替您的位置。”
闻言,靖安侯握着茶盏的手一顿,他犹豫良久开口道:“小舒,且不说玄甲军素来有依赖主将的特点,分营的兵权一旦上?交,若是落入贼人手里,那……”
“爹爹放心。”许明舒知道他心中所想,坚定道:“如今四境安稳,您上?交兵权表明衷心,待一旦到了用?人之际,皇帝还是会将兵权交回您手中。”
“因为?皇帝很清楚,除了您他别无选择,朝中无人可用?,他们萧家人更是无能。”
第32章
许侯爷听完她的话后沉默良久。
恍惚之?间他产生?一种错觉, 自己的女儿像是一夜之间便长大了许多。
他这些年在外打仗同妻女总是聚少离多,年轻时心?比天高,认为男子汉大?丈夫应征战沙场, 四海为家。人到中年方才感受到一家人和和美美?, 在同一屋檐下过着平淡生?活的幸福滋味。
他不禁回想起许明舒出生的那一年,也是这样一个闷热的夏季。
皓月当空, 万里无云, 月光映照得院子里分外明亮。
许是他这辈子杀孽太重,在子嗣上缘分颇浅。
过了而立之?年, 妻子徐氏方才怀有身孕,且这一胎又极为凶险,怀孕前六个月几乎感?受不到胎儿的存在。
许侯爷寻遍各地的名医给徐夫人把脉, 每一位大?夫都是满面愁容, 劝他做好孩子无法顺利降生?的准备。
好在他们?夫妻未曾有过放弃的念头, 一直细心?调养着。
许明舒生?下来时要比寻常人家的小孩分量轻上许多,小小的一团包裹在被子里不哭不闹,像是一只濒临死亡的稚鸟,周围人只敢瞧着不敢伸手?触碰。
余老太太见孙女那般瘦弱, 特意请来曾经在宫里侍奉过皇子公主的嬷嬷进府, 照顾年幼的许明舒。
在全家人的精心?悉心?呵护下, 几年过去后, 小明舒不仅身体?康健更是养得骄纵任性?。
许侯爷只她一个女儿, 又心?疼她自小体?弱多病,便也事事依着她性?子。
一不留神, 那个侯府里曾经的小霸王, 皮猴子居然长得这么大?了,早在他不知不觉中成长成为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许明舒扭头正欲开口, 却?见自己父亲盯着自己看?了许久,眼中满是温柔。
她忍不住出声道:“爹爹?”
许侯爷回神,收回了桌案上的书信道:“好了小舒,这件事爹爹会去处理,时候不早了你快去休息吧。”
许明舒点点头,她今日?要说的也已经交代清楚了,至于后续的事情,她相信凭他父亲与光承帝多年相处的经验还是可以?处理的完善。
她嘱咐了几句让她爹爹早些休息的话,转身欲离开。
“小舒。”
许明舒闻声转身,看?向?神情显得有些犹豫的靖安侯,道:“怎么了爹爹。”
许侯爷叹了口气道:“朝中的许多事爹爹不愿同你们?母女说,是不想给你们?母女添加烦恼。你是个女儿家爹爹只希望你能平安快乐的过一生?,做自己想做的事,今后嫁与自己喜欢的人。天塌下来有爹爹顶着,你和你娘只开开心?心?像平常一样生?活就好。”
许明舒心?中泛起一阵酸涩,她没有多言,应了声后强装镇定退了出去。
她来的时候运筹帷幄,气定神闲,将今日?发生?的事情猜了个通透,更是为她父亲寻找了好几个能避开朝中舆论锋芒的借口。
可一脚迈出房门时,却?觉得五脏六腑都搅在一起一般难受。
靖安侯府传承百年,早就是历代君王眼中钉肉中刺,她的爹爹明知道这一切,多年来在皇帝的猜忌和朝臣的针对中小心?维持着平衡,守护着四境安稳太平。
许明舒想起前世她父亲抱病出征,在北境交战地苦苦厮杀三日?之?久,才将蛮人击退回边界内。
她爹爹这一生?战功赫赫,无愧于国,更无愧于民,却?倒在了返程的路上,死在自己人的手?中。
这叫她无论到何?时,都没办法原谅他们?萧家人,原谅萧珩。
她抬手?擦了擦眼角的眼泪,
靖安侯不知道,其实他捧在心?尖上呵护的女儿已经一脚踏入这泥潭中,这一次,即便前路困难重重,她也要护着自己的家人平安无忧。
第二?日?清晨,靖安侯便遣人递了折子进宫。
言辞诚恳,称自己多年来征战沙场落下一身病痛,这半年旧疾复发夜里辗转反侧不能入眠,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且他夫人生?产在即,靖安侯府子嗣单薄,他请旨想借此机会留在家中陪伴妻女。
最后还补充道,边境驻守的玄甲军分营不可一日?无主将,现?已将兵符送上,请陛下早日?则良将前往任职。
光承帝看?完靖安侯递来的折子久久没有说话,那日?他一时恼怒,在太子生?辰宴上说了一番对靖安侯存在猜忌的话,没过多久便在宫里宫外传得人尽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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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话出口后他存心?弥补,但也无济于事。
光承帝一手?握着靖安侯送上来的玄甲军分营兵符,一手?按着太阳穴,眉间皱得更深。
书房内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声,高公公缓步进来将一盘糕点摆放到光承帝面前。
“陛下,近来天气炎热您胃口一直不好,尚食局特意依着您的口味新研制了点心?,您尝尝。”
光承帝抬眼看?向?那碟子糕点,漫不经心?地提起一块送入口中。
尚未咀嚼几下,便顿住了。
“这糕点,是用什么做的?”
高公公道:“回陛下的话,这是用芋头磨碎蒸制而成。”
光承帝将手?中咬了一半的糕点放在眼前观摩了良久后,像是去兴趣般扔回盘子中。
高公公上前几步轻声询问道:“陛下,可是糕点不合口味。”
“太甜腻了。”
高公公连忙将那盘子糕点撤走道:“奴婢让尚食局的人重新做一份。”
“罢了,”光承帝摆摆手?,“怎么做也没有当年的滋味了。”
高公公有些不解地笑了笑,“奴婢愚笨,没能理解陛下的意思。”
光承帝再次看?向?那碗芋头糕,有些唏嘘道:“你可知当年朕还在做皇子的时候,带兵去北境打仗,吃过最多的东西是什么吗?”
高公公摇了摇头佯装糊涂,等着皇帝接下来的话。
光承帝手?指叩了桌面几下道:“就是这芋头。”
“北境天寒地冻,粮草短缺,朕同蛮人僵持了一个多月军队陷入饥寒交迫的困境,靖安侯同沿海一带的敌寇打赢了仗,马不停蹄地前来北境增援。”
他目光看?向?窗外层层宫阙,像是在追忆着过往。
“那一年隆冬,冰封十里,无数战马牲畜被冻死在雪地里,朕同靖安侯每每打了仗回来就围在火炉边烤几个芋头吃,日?子过得苦倒也乐得自在。”
他那时不过是个不受重视的皇子,其余兄弟在前朝协助皇帝处理政务,风光无两,他只能干着辛苦又费力不讨好的活,来到北境抵御无论是在体?格还是军需装备上,都比他所带的军队要强上几倍的蛮人。
朝中官员各个人精,表面上奉承道一定会为殿下做好后续工作,实则送往北境的援军以?及粮草一拖再拖。
只有许昱朗,在他送去沿海交战地的书信到达后不久,便带着玄甲军长途跋涉至北境。
光承帝想着想着,觉得自己当日?在太子生?辰宴上说过的话实在有些过火,多年来许昱朗从无越界之?举,他妹妹许昱晴在后宫中又不争不抢,从未给他增添过烦恼。
他不禁心?想,既然靖安侯已经言辞诚恳地将兵符奉上,此事还不如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做个了结算了。
他犹豫着询问道:“靖安侯现?下在做什么?”
高公公道:“侯爷身子不好,这几日?都在府中休养,且侯夫人生?产在即,身边离不开人侯爷得时刻盯着。”
光承帝长舒了一口气,嘱咐高公公派遣宫里的太医这几日?过去靖安侯府侍候,又赏赐了许多名贵药材以?示恩宠。
朝中一时还选不出得力的干将,且光承帝总要顾忌着朝中舆论风向?,没有安排人选接替许侯爷的位置,只是先将兵符放在自己手?中保存。
高公公觉得今日?这盘芋头糕已经起效了,他领了命,麻利地退了出去。
靖安侯府内,许明舒这几日?也是提心?吊胆。
她阿娘再次临近生?产,阖府上下陷入一片诡异的气氛中,既带着期待的高兴,又担忧徐夫人的身子。
毕竟她早就过了最佳的有孕时间,且上一胎也是十分凶险。
这日?她起了个大?早,想去慧济寺烧香拜佛,替母亲求个平安。
从前她年少无知,不信神佛,可如今重活一世,老天给了她再次同家人团聚的机会,她自该感?恩戴德。
临出门时,许明舒方才意识到盛怀跟着邓砚尘去了苏州,好像没人替她驾车前往慧济寺。
正苦恼叫府里哪个小厮时,余光看?见一个怀里抱着刀的身影,正低头靠在一旁的长廊下。
许明舒走了几步,站到他面前问道:“你在这儿做什么呢?”
那人沉声道:“侯爷命我此番护送你去慧济寺。”
许明舒冷笑了下:“你这样的高手?,给我当侍卫岂非大?材小用了?”
裴誉面无表情,他觉得面前这个姑娘心?思难猜。
先前她主动拦住了他,像是十分热络地给他一大?袋银子,叫他为他师父办一场风光的葬礼。还以?玉佩为约定,叫他想清楚后来寻她。
可当他按照她的要求拿着玉佩来靖安侯府,并顺利被留在靖安侯府的这段时间里,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那姑娘每每看?见他,眼里时常会流露出厌恶和恨意。
裴誉不明所以?,他倒也不想费心?思去揣测一个姑娘心?里所想。
他来到这里,只有一个目的,希望日?后能跟随靖安侯征战沙场。
他自诩在刀道上是个难得的人才,手?中的刀亦是无价的宝贝,却?苦于这么多年没能有用武之?地。
一匹千里马,若是遇不到能赏识它的伯乐,便是空有一身技艺。
裴誉直起身,目不斜视道:“马车备好了,许姑娘,我们?可以?出发了。”
第33章
从靖安侯府到达慧济寺, 乘坐马车需要近一炷香的时间。
许明舒赶到山脚下时,见山顶雾气缭绕,四周带着水汽和草木的清香, 闻起来倍感心旷神怡。
她来的早, 慧济寺此时前来上香的人并不多。
裴誉携带着刀器不便靠近,留在山脚下守着?马车。
许明舒自进门后, 虔诚地朝着?寺庙中每一位神佛依次拜过, 凝神为她母亲徐氏祈祷平安。
她求得平安符,沿着?僧侣指引的方向?, 欲将其悬挂在慧济寺的千年古树上?。
古树上?一根根红绸随风摇曳,承载着?无数百姓的心愿。许明舒寻了个?合适的位置,同沁竹一起将自己的平安符系在树枝上?。
她轻合双眼, 再次认真祈祷着?。
慧济寺的钟声被?敲响, 许明舒在那?阵阵余音中睁开眼睛, 扭头?对沁竹道:“我们回去吧”
话音未落,沁竹指着?旁边一个?红绸欣喜道:“姑娘你快看,好像是?小邓公子?也来过了!”
许明舒忙凑过去看,红绸上?俊秀的一行小字正是?出自邓砚尘的笔迹, 最下面?还有他的署名, 日期正是?他离开京城的前一天。
本着?不能偷窥人愿望的思想, 许明舒及时收回视线。
可她又忍不住去想, 邓砚尘回京不过几日, 又急着?去往苏州。
他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慧济寺是?为了求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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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不成是?求自己此次外出一帆风顺?
几番心里斗争下, 许明舒还是?控制不住, 心中念道:只看一眼,只看一眼, 只看他是?为谁求的就好!
她手指轻轻撩开被?遮挡着?的红绸,却在看清上?前的字时面?上?一片震惊之色。
那?上?面?赫然写了一个?姑娘的名字,许明舒在末尾看见邓砚尘一笔一画的替她许愿,“月儿长安。”
心脏仿佛有片刻停止跳动?,许明舒甚至觉得自己的呼吸开始变得不再顺畅。
她心神不宁的在沁竹的陪同下走下的山。
临到山脚时,裴誉正抱着?刀靠在马车上?不知在想些什么,见她出来站直了身?欲上?车赶马。
“裴誉。”许明舒叫住他。
裴誉扭回头?看她,在等她接下来的话。
“我问你啊,军营里会?不会?有我这般大,或是?比我大些的姑娘?”
裴誉拧眉,像是?不明白?她问什么这么问,只答道:“应当是?没有,军营不似别的地方屡有战事发生,且侯爷治军森严,玄甲军又时常奔赴其他交战地,基本不会?有女眷出现。”
“这样啊”
不是?在军营里认识的,那?就是?京城或者?其他地方。
可她在京城这么多年,好像没有在意过名字里有没有带月字,亦或者?是?乳名叫月儿的姑娘。
猛然间,许明舒心中有个?念头?出现。
邓砚尘虽被?黎瑄接进京城许多年,但也不排除他同故乡的人断了联系。
且他此番代替长青的位置跟随她父亲回京,就是?为了得空回苏州,临出发前又来慧济寺求平安符。
许明舒不禁猜想,他是?不是?着?急去见尚在苏州府的某一位旧友,并且这位旧友还是?个?名叫月儿的姑娘。
她心中一阵胡思乱想,没仔细留神脚下,一时不注意在石阶上?踩空在沁竹的惊呼声中,从几层石阶上?滑了下去
盛怀陪同邓砚尘到达苏州遂城县他的家乡时,正值清晨。
一脚方才迈入城门,盛怀牵着?马不禁打了个?冷颤。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也说不出究竟是?哪里有问题,总觉得这个?县城四处阴森透着?寒意。
自他们靠近城区开始,来往的每一个?行人都会?带着?审视的目光盯着?他们看。
最开始,盛怀还想是?不是?这里地势偏僻,很少有生人过来,城中百姓看着?他们眼生一时感到好奇而已。
可随着?他们牵马逐渐往街道中深入,两侧的商贩都纷纷放下手中的活目光一直停留在他们身?上?,直至他们走远。
盛怀觉得脊背生寒,他摸了摸额头?犹豫道:“邓公子?,咱们没来错地方吧,我怎么觉得这里有些古怪?”
邓砚尘也一早察觉到气氛诡异,他茫然地摇摇头?,道:“没走错,这里街道还是?从前的样子?。”
“可是?邓公子?,”盛怀有些困惑,“咱们为何不去苏州城,却来了这里?”
不知从哪里滚落了一个?蹴鞠小球,邓砚尘低头?打量了自己脚下片刻,弯腰拾起,淡淡开口道:“我父亲从前在这里担任过知县。”
“哦!”盛怀恍然道:“邓公子?你早说啊,既如此咱们寻个?百姓问问,现下担任地方知县的是?何人,有玄甲军的腰牌在,您此番过来想查清的事不就容易多了?”
见邓砚尘点?头?,盛怀四下打量,在靠左侧的铺子?上?看见一位模样看着?憨厚老实的香囊铺面?老板。
盛怀几步上?前,同那?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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