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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4. 034 一更(第1页/共2页)

    铁剑很重, 被拖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小皇子的脚步声亦被这铁器带得沉重,他步履微沉, 却十分坚定地朝着长明殿而来。

    殿内宫人尽数散去, 昏黄的宫灯很暗,将桌案前男人的身形投在身后的墙壁上, 落下灰蒙蒙的一层阴影。

    步煜稚嫩白皙的下巴上,亦落了一层影。

    见他提剑而来, 步瞻似乎并不意外,他的脸上甚至没有过多的反应。桌案前的奏折堆积着, 苦涩的汤药向上腾腾冒着热气,遮挡住他幽暗晦涩的一双眼。

    隔着一层雾,两人对视。

    父子俩的眼睛生得极像, 同样是幽深的、狭长的凤眸, 一个满眼愤懑, 另一个却是云淡风轻。

    长剑锃亮,在夜空中划过一道寒冷的光。

    太子煜虽然跟着师父习武,但单手举起一把铁剑,对他还说还是件困难的事。小皇子正拖着长剑的手紧了紧, 两只手捧着剑柄, 摇摇晃晃地将铁剑举起来。

    长剑锋利, 直指那一袭龙袍之人。

    步瞻正坐在龙椅上,见状,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随手捻起一本奏折,朝小皇子的手腕掷去。

    男人的力道并不大,却也不小, 正中对方手筋。

    一阵痛意自手腕处袭来,震得他整个手臂俱是一麻,险些将手中剑器丢了。

    步煜微惊,着急地握住剑柄,踉跄了两步,这才未跌倒。

    他调整呼吸,重新举起剑,对向步瞻。

    “你前日,可是去见了我母后?”

    他的嗓音里带了些孩童稚气,眼神却十分坚韧,抬头望着那男人。

    步瞻未答,径直又抄过一本奏折,砸向他另一只手。

    太子的身形晃了晃,咬着牙,将剑柄握住。

    可手腕实在是又麻又疼,他努力控着力,仍止不住剑身的颤抖。见状,坐在龙椅上的男人似乎轻嗤了下,继续扔了第三本奏折——

    “哐当”一声,小太子终于坚持不住,铁剑摔落在地,发出沉重的声响。

    长剑震得地面好似一晃。

    步煜面色微白,额上已冒出细细密密的汗。

    而他那无情无义的父皇,正面不改色地坐在龙椅上,淡声道:

    “这点能耐,如何救的了你母后?”

    步煜的眸子兀地一沉。

    他咬了咬牙,右手用力攥住左手手腕,拼命抑制着双手的颤抖。可他的力量实在是太渺小、太微弱了,身前之人不过轻飘飘地扔了几本奏折,便将他身上的力气打得溃散。

    “就凭你这点本事,莫说是再过五年,就算再过十年、二十年,你都救不了她。”

    身前男人的话轻幽幽的,顺着淡淡的旃檀香气,飘到步煜的耳畔,引得他身形一僵。

    不行。

    他不能就这样认输。

    步煜再度攥紧了手,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下一瞬,他躬下身,艰难地拾起地上长剑。

    步瞻缓淡抬眸。

    他眼瞧着,面前的孩童咬紧牙关,双臂打着颤,眼中带着恨意,将那把剑举向他。

    夜风徐徐,吹不散殿内盘绕着的薄雾。

    他的眸光动了动,紧接着执起搁置在一侧的笔,“唰”地丢出去。

    这一回,小皇子学聪明了些,他知道对方要往自己的手上打,便眼疾手快地一侧。毛笔“啪嗒”一声打在剑刃上,溅起浓黑的墨珠。步煜闭了闭眼,墨水刚好挂在他的眼睫上,顺着眼尾,墨痕缓缓向下蜿蜒。

    可他着实没有什么力气了。

    二人无声对峙良久,终于,男孩子的双臂弯了下去。

    这一回剑柄磕落在地,竟比上一次发出的声响还要沉重,太子满面苍白,面上亦是一片狼藉。月色涌入窗牖,他眼中眸光剧烈颤抖着,须臾,一直坐在桌案前的男人站起身、朝他走过来。

    他的身量高大,走来时,太子煜瘦小的身形笼罩上了一层硕大的影。

    男人靴底轻轻叩地,走到太子身前,居高临下地睨着自己的亲生儿子,声音泛冷:

    “连剑都握不住,便要来行刺朕,朕给你请的老师,真是教出来了个莽撞的废物。”

    步煜瞪圆了眼睛,眼睁睁看着对方的靴子踩在剑柄上,

    步瞻低下头。

    他的眸极黑,眸底极深,根本让人无法从中瞧见他的半分情绪。相反的是,身前之人眸光中情绪汹涌,对方恨恨地看着他,眼中的杀意一览无遗。

    步瞻眸光微凝。

    这杀意,若干年前,也曾浮现在他的脸庞上。

    那时候他还是个私生子,一个卑贱的、令人感到恶心的私生子。

    每当他走到齐府大门,他的生父便会让人像驱逐野狗般将他乱棍打出去。那时候他还不明白,为什么都是齐家的孩子,有人锦衣玉食,有人却如同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生母病逝那天,京都下起了小雪,他抱着冻得僵硬的母亲蜷缩在墙角,一墙之隔,听到从院墙另一端传来的欢声笑语。

    其实他的生母也不怎么爱他。

    她生下他,养着他,却又怨恨他。她将自己所有的不幸,尽数归结在尚是孩童的步瞻身上。她生了很严重的病,要步瞻去齐府求齐老爷,看着他被打得遍体鳞伤,母亲并没有安慰他,反而以一种怨毒的眼神狠狠地剜他的心窝。

    他站在床边,低着头,母亲拿着一根藤条,边打边骂他是丧门星。

    母亲病逝了,这世上独剩他一个人,支撑步瞻活下去的,唯有这恨意。

    他变得自私、卑劣、不再相信任何人,也不再为任何人做付出。伴随他的,只有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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