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日日喂大,也不知道是真的蠢,还是被人吹捧撺掇的,竟滋生出了试图让家中的女儿们出个皇后的妄想。
冯家的男丁虽然也有入朝的,但都不是正经科举出身,走的是官学的国子监名额,他们没有一个人的品级超过五品。那么从规定上来说,父母双全的冯氏女就有资格进宫待选。
在冯家看来,杨首辅不可能不帮他们,而只要杨首辅发话了,冯氏女当皇后那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吗?
但这其实是冯家擅自决定的,他们以势压人,让杨党内部的小官在朝上公然对十三岁的小皇帝提起了婚事。杨尽忠是真的不知情。
可其他本就有小心思的朝臣可不管这个,他们看了看在帘子后面越坐越稳的杨太后,心想着不能所有的好事都让你们杨家占尽吧?于是,他们也开始有样学样,从姻亲、远亲、学生弟子的家中挑挑选选,只要看见个合适的就开始上书。
哪怕最后不能为后,当个妃子也行啊。天子的少年夫妻,多大的福气。
小皇帝面对龙椅下的群臣,总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块唐僧肉,还没开始西行,就已经被各方妖魔鬼怪给惦记上了。
连亭正要开口,他斜后方的詹韭菜詹大人就一步迈出队伍,开始喷人了。这位詹大人在官场起起伏伏的原因之一,大概也有他是个敌我不分的喷子的因素。他应该算是清流派,只不过他一般都是对事不对人,只要是不平事,他都要说两句。
在别人看来,就是典型的“你的谏言我喜欢,你的家门记得关”。
面对群臣逼着小皇帝大婚这事,在詹大人看来就挺神经病的。不管推荐的人里有没有清流一派,他都选择了直接开怼:“敢问各位大人是几岁成的婚?家中儿子、女儿又都是几岁?十三岁知道什么叫夫妻吗?”
连亭生怕他下一句是,这么着急,是要赶着投下辈子的胎吗?
当然,詹大人还是要命的,他没有这么说,只是转而点对点的开始输出:
“您说这姑娘秀外慧中,持家有道。但年芳十一?女学的外舍都没读明白呢吧,持的哪门子家?”
“什么?您这个上书的娘子国色天香,已经及笄。她既然不是您家亲戚,您又是从哪里见过的闺阁小姐的模样?如果您没有见过就说了这样的话,是有意欺骗陛下吗?”
“还有您,什么叫孩子的父亲不错,孩子长大后就肯定不错?敢问令尊官居几品啊,可有入朝?如果他都入不了,您是怎么入的?这饼让您画的,不行去千步廊出摊吧,估计辅兴坊的胡麻饼都没您画的香。”
一连串就像是连弩箭矢的话,精准扎中了每一个朝臣的玻璃心。
……
下朝后,连大人就马不停蹄的进了后宫请安,给小皇帝和太后分析了一波催婚背后所代表的利益链博弈。好不容易讲完了,刚从宫里出来,还没有来得及去东厂的衙署,就先接到了外舍夫子请家长的消息。
是的,九岁的连絮果小朋友,迎来了人生中第一次请家长。
连亭当时一身上朝的绯红色常服,一听这事也顾不上问为什么了,直接就翻身上马,前往了东城的国子学外舍。
不管儿子是因为什么被请家长,连亭都挺着急的,因为他怕絮果吃亏。如果是絮果自己犯的错,连亭怕他被夫子训得太重;而如果是别人和絮果打架了,他又怕絮果受伤。思来想去,连大人还是三观很不正的觉得,最好的结果就是絮果把别人给打了。
对方要钱赔钱,要道歉他就摁着絮果给人家道歉,只要他儿子别受伤就行。
但偏偏……
最糟糕的结果还是出现了。
连亭赶到时,就看到絮果脑袋上绑着纱布,一个人慌乱无助地坐在木椅上,垂着小小的脑袋,双手不安的攥着袍角,就像是被风雨压弯了的小苗,看上去可怜极了。
当然,这个仅限于亲爹的滤镜视角。
事实上,絮果并不是一个人。他怎么可能是一个人呢?闻兰因肯定在他的旁边啊,他俩的书童也在,还有外舍的大夫。除了这些围着絮果转的人,房间里还有很多其他人,乱哄哄的,场面不比菜市场好多少。
杜直讲是劝了这个劝那个,屋子里已经来了好几方的家长,看上去都气的不轻。
连亭是最后到的,也是最不好惹的,当他带着人、沉着脸出现在大门口时,所有人都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甚至闭了嘴。生怕东厂的刀下一刻就要夹在自己的脖子上。
连亭也迅速看明白了如今的情况。
他前面来的家长已经泾渭分明的分成了两派,一边是以杨乐的爹娘为首的杨党;一边就是虽然孤军奋战,但舌战群儒的詹韭菜詹大人。
不苦也急匆匆的在连亭身后跑了进来,他没想到连亭来的比他都快。他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直接大咧咧的不顾众人的沉默与惊恐,就跑去问了絮果:“怎么来了这么多人?你在外舍打群架啦?”
絮果:“QAQ我没有。”
絮果就还挺无辜的,他本来是去劝架的,真正打架的事杨乐和詹大人的一双儿子。他刚好路过,定睛一看,好家伙,这对双生子有点眼熟啊,不就是之前在梨园门口遇到的吗?然后,他就想上前试图帮忙把他们分开,结果反而被不知道哪里来的瓦片给打破了头。
絮果当下就哭了,但……他也算是个狠人,一边哭一边还手,嗯,就反正是不可能吃亏的,浴血奋战,打的杨乐吱哇乱叫。
连亭也是这时才注意到,杨乐受的伤可比絮果严重。
突然就放心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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