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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0-30(第2页/共2页)

想到他那张淡漠的脸, 又想到在祁盛会议室里, 别人说他的那些家事, 他表现得再倨傲冷漠, 在他内心深处, 是不是也藏着一处柔软的地方, 渴望着从谁那儿得到一些关心。

    叠好毛巾和衣服,周粥又觉得自己是庸人自扰想太多, 他那样的人物, 哪儿需要谁的可怜,更不需要她的可怜,他要是知道她现在的想法,肯定会觉得她可笑至极, 多少还有些蠢。

    楼下的争吵还在继续, 连派出所的警察都过来了, 她今天陪阿苓去完婚纱店回来,就已经在吵了,是那对小夫妻和隔壁的邻居, 她听四楼的黄大妈说,起初是因为小夫妻放在楼道里的垃圾一直都不扔, 天气渐渐热了,弄得满楼道都是味儿,吵着吵着各种事情全都拎了出来,最后又扯到晚上的噪音问题,对骂声越来越粗俗,警察来了也压不住。

    周粥轻叹一口气,把毛巾放到置物架上,将衣服放回衣柜里,起先她还想着买一辆车,现在看来还是多攒两年的钱,看能不能凑出一套房子的首付,她也没有太高的要求,一个相对安静舒适点儿的环境,一套够她自己生活的小户型就可以。

    有了自己的房子,不管大小,也算是在这个城市扎下了根,她不喜欢浮萍一样无依无靠的感觉。

    周粥收拾好晾干的衣服,回到客厅,拿起茶几上的手机,上面有一个未接,是他的,半个小时前打来的,她那会儿应该在洗澡,没有听到。

    昨晚因为那双五块五的拖鞋,他直接撂了她的电话,现在又没有征兆地打过来,这是气消了?

    周粥回拨过去,到电话快自动挂断才接通,她还没开口,他先道,“十分钟后再打过来。”

    周粥顿一下,回,“好,那我挂了。”

    她刚要挂断,又听他问,“你那儿怎么那么吵?”

    楼下的叫骂声又上升了一个战斗级,周粥走去卧室,关紧门,稍微挡住了些外面的声音,她回,“楼下在吵架。”

    他“嗯”一声。

    那头儿突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在叫他的名字,很亲昵的语气,他低声说了句什么,应该是对那个女生说的,周粥没太听清。

    他的声音又回到手机这边,“吵架你别出去。”

    周粥刚有些愣神,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句话是对她说的。

    “听见了?”他像是没了耐心。

    周粥的思绪被他拉回来,忙道,“知道了。”

    随即电话就挂断了,多等一秒好像就是在浪费时间,周粥在原地站了会儿,拿着手机放到床头柜充上电,她转去洗手间吹头发。

    等她再想起他那句话“十分钟后再打过来”,已经一个小时过去了,她靠着床头,划开手机屏幕,又很快摁灭,将手机放回去,关上灯,睡觉,明天她要上班,得早起。

    第二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接到吴杭的电话,周粥还有些懵,她没有存吴杭的号码,吴杭又做了一遍自我介绍,然后道,“周小姐,三哥说给您在您公司附近找一套环境相对安静些的公寓,您方便把您公司的地址跟我说一下吗?”

    周粥拿着筷子的手慢慢停住,阿苓看过来,周粥对她笑笑,指指外面,离开座椅走到饭馆的门口,对吴杭道,“不用,我现在住的地方挺好,不用换地方,替我谢谢你三哥。”

    这事儿昨天半夜三哥一个电话交待过来,吴杭还以为是两个人已经说好了,现在周小姐一口回绝,吴杭又赶紧给他三哥去了一个越洋电话,把周小姐原话一字不落地重复给他三哥听,省得回头两人之间闹了什么误会,他当了传话都传不好的炮灰。

    苏柏熠耐着性子听吴杭叨叨完,只回一句“随她”,就撂了电话,好像也没怎么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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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坐在对面的林晚柠看他接完一通电话,脸色就淡了几分,她好奇地问,“谁打来的?”

    苏柏熠懒懒撩起眼皮看她。

    林晚柠“切”一声,不说就不说,当她乐意打听。

    她视线不经意间滑过他衣袖半挽的手腕,一双美目乍然闪出晶晶亮的光,虽有银色腕表遮挡着,但也能看到下面隐隐的牙印,青紫交错,可见当时咬得有多狠,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倾身过来,拿下巴点点他的手腕,了然地笑开,“战况够激烈的,你身边什么时候有人了?这可是新鲜事儿。”

    苏柏熠睨她一眼,起身,慢条斯理地系上西装的扣子,“不该你关心的事情,就收起你的好奇心。”

    坐在另一桌的柯晓禹也紧跟着起身,快步跟上苏柏熠。

    林晚柠看着一前一后走远的背影,撇撇嘴,没意思,老板无趣,老板身边跟着的助理更无趣,昨晚撩半天就跟个木桩子一样,也没什么回应。

    苏柏熠来英国出差,林晚柠的电影来这边拍摄取景,昨天两人在机场遇到,下了飞机,林晚柠就让经纪人把住的酒店换成了和苏柏熠同一家。

    她经纪人说,她这是司马昭之心,就差路人皆知了。林晚柠心想,你还真猜错了,苏柏熠可不是我的菜,他心思太深了,我可不想被他玩死,还是撩小助理有趣些,虽然没什么反应,但偶尔说到某个点,他耳根会泛起一些不明显的红,一个大男人,会耳红,还挺可爱的。

    挺可爱的柯晓禹助理,坐在副驾上,跟后座的人一条一条汇报今天的行程,苏柏熠翻着手里的资料,余光扫过手腕,想起那晚她怕出来声音,死死咬上来时的绞紧,身上腾出一股燥热,她住在那儿也不是没有一点儿好处,既然她觉得挺好,那就不换。

    周粥这几天来了姨妈,身上倒是没有太难受,就是很容易犯困,早晨被闹铃叫醒,本想再稍微眯个三四分钟就起,结果一闭眼,半个小时过去了,她急急忙忙洗漱下楼,发现楼道里有人在搬家。

    四楼黄大妈正要下楼买早饭,看到周粥很高兴,边和她一起下楼,边小声道,“五楼那小两口要搬走了。”

    周粥问,“为什么?”

    黄大妈悄声回,“那晚打架警察不是来了吗,后来他们房东李姐也过来了,李姐是来劝架的,结果那女的和李姐也吵吵起来了,说这房子破,风水也不好,白贴钱他们也不租了,嚷嚷着要退租,她骂街是真厉害,把李姐气够呛,你不知道我听到这两口子要搬走,心里多高兴,我本来就容易失眠,每天都快被他们烦死了。”

    周粥笑笑。

    黄大妈也笑,她最喜欢这个小姑娘,长得漂亮,笑起来更漂亮,不招摇,也不多话,安安静静的,每次在楼道里上下楼碰到面,都会给她让路,她有心想把自己儿子介绍给这姑娘认识,但也知道,这么漂亮又懂事儿的姑娘不一定能看上她那儿子,不过每次见到人,黄大妈都忍不住想提一嘴,成不成的,至少见一面试试。

    黄大妈还没张口,李姐风风火火地上来了,见到黄大妈,先一顿吐槽,“欸,我跟你说,那两口子刚搬走,就有人联系说我想买房,他们还说我这房子风水不好,我看他们才风水不好,我都快被他们给气死了。”

    周粥急着要上班,和黄大妈她们简单打了个招呼,就急匆匆地下了楼,如果那对小夫妻搬走的话,那她房子也就不用换了,她还真的挺喜欢这儿的。

    她着急忙慌赶到公司,还是迟到了半个小时,不过公司对销售的考勤要求不太严,只要不太过分,一般都没事儿。

    她刚到工位,阿苓就凑过来,“孙总和费总已经来了,费总刚才问你到了没,我跟他说你去洗手间了,他让你回来就去他办公室,他看起来特别高兴,肯定是有什么好事儿。”

    她的电脑阿苓已经帮她打开了,杯里也接好了水,弄得就像她早就到办公室了一样,周粥放下包,快步走向费远的办公室。

    组长菲姐已经在办公室了,大老板孙茂时也在,三个人看到她来,脸上都是笑容,周粥有预感到会是什么事x情,但听到费远说出来,还多少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费远双手叉着腰,全身都洋溢着要大干一场的劲头儿,“我今天早晨接到的通知,祁盛的标我们中了,报价方面他们要我们再调整调整,我觉得问题不大,而且,不只是这一个展厅,后续他们在其他城市的分部也要设立展厅,都由我们来做。”

    他看着周粥,眼里全是欣赏,还有一些遗憾。

    孙茂时呵呵地笑,“这应该是我们这两年来最大的一个项目了吧,甲方还是祁盛,我记得当时小周进公司,还是我拍的板儿,可见我看人的眼光有多好。”

    菲姐也为周粥高兴,拍拍她的肩膀道,“做得真不错。”

    周粥也高兴,这个结果在她的意料之外,但好像也没有那么意外,因为她自己知道她没有因为中标希望不大,就敷衍做事,每一步她都有认真准备,所以当这个结果摆到她面前的时候,有惊喜,不过也不是天上掉馅饼被砸得晕头转向的那种惊喜,她心里是有底气的。

    祁盛的项目只靠她自己,她肯定忙不过来,更何况她手里还有其他的活儿,中午吃饭的时候,周粥把心里的想法和阿苓说了一下,如果她愿意,祁盛的项目她们两个一起做,提成的话也对半分。

    阿苓手里夹着菜直愣愣地掉在了桌子上,她呆呆地看着周粥。

    周粥夹一块儿牛肉塞到她嘴里,“你愿意不?”

    阿苓使劲点头,就差热泪盈眶了,她何止是愿意,这可是祁盛的项目哎,她贴到周粥胳膊上,黏黏糊糊地说,“粥粥宝贝,提成不用对半分,你分我一成就行,我不能吃白食儿。”

    周粥回,“怎么是吃白食儿,前期的投标准备工作你有帮我不少,而且后面的工作也不会轻松,我先给你打预防针,你得有心理准备,到时候不能跟我哭着喊累。”

    阿苓继续贴着周粥的胳膊腻歪,“我不怕苦,只要能和粥粥美女一起工作,再苦我也愿意。”

    周粥笑,“那回去我就和菲姐说了。”

    阿苓捧起周粥的脸,吧嗒一口亲了上去,大手一挥,豪言壮语道,“粥粥宝贝,我结婚你一毛钱的份子钱都不用给我随了,我真是爱死你了。”

    周粥抹一把脸,嘴上嫌弃得不行,“大庭广众之下,你给我注意点儿形象,快去吃饭。”

    两个人吃完午饭,高高兴兴地回公司,走到办公室门口,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是平时就很贱嗖嗖一男的,叫关钊。

    领导们都不在,大家就饭后闲聊几句,都在说周粥挺厉害的,开年就能拿下这么个大项目。

    关钊立刻嚷嚷道,“你们真是天真,你们以为她是怎么拿到这个项目的,她肯定是跟费总睡过了,费总跟祁盛里面的人有关系,知道这次能中标,才把项目给到她的,你看人家赚钱多容易,有一张好看的脸就行,当然身材也不能差了,我们跟傻子一样,辛辛苦苦忙活半天,还不如人家在床上一躺,来钱来得轻松。”

    阿苓一听这话就怒了,推门进去,指着关钊的鼻子,颤着声音骂道,“关钊,你那张贱嘴,不会说话就别乱喷粪,说一个字就能熏死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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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钊本就是吃饱了嘴痒想犯一犯贱,没想让正主听到,他看到周粥,面上一慌,回呛阿苓,“你算老几,强给谁出头呢,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阿苓还要骂,周粥拉住阿苓。

    周粥知道哪怕公司再小,只要涉及到利益的问题,总少不了各种矛盾,她拿下这个项目,为她真心高兴的有,背地里说酸话的也有,只要话不说到她跟前,她也就不去做那种没用的争执,有那点时间她还不如多画一张图,不过现在既然让她听到了,她总不能由着他给她盖这么一顶大帽子下来。

    她对关钊笑笑,“关钊,下次你再对我是怎么拿到项目的有疑惑,可以当面来问我,我会跟你说说我加了多少个班,熬了多少个通宵,又改了多少版的设计稿,不像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能轻轻松松造出一个谣,如果真的单靠睡一睡就能拿到项目,我看你长得也不算差,也就个子矮点,要不你也找张床躺上去,跟谁去睡一睡,看能不能拿到项目,也好让我也长长见识。”

    她的语气温温柔柔的,但软刀子杀人才最不见血,又捅得人生疼。

    关钊的脸青一阵红一阵的,一时想她说我长得也不算差,一时又想我哪儿矮了,我可是过一七二了,一时又想,妈的,我倒是想找人睡,关键是也没人跟我睡啊。

    有人没忍住,吭哧吭哧地笑了起来,阿苓也跟着笑开,十分解气,她再看向周粥,又多了些崇拜,有些时候不是比谁声音更大才算赢,她以后也要学周粥这样。

    菲姐的助理小胖站起来道,“关钊,当初菲姐看你项目少,祁盛这个项目可是先让我打电话问过你的,是你自己说你不做,纯属浪费时间,这是你的原话吧,现在人周粥辛辛苦苦熬了一个多星期,拿下了项目,你又开始说三道四了,你自己心眼儿不正,少往别人身上安。”

    关钊平时在公司人缘就不好,他在客户面前惯装孙子,一回到公司就想当大爷,觉得公司里的人谁都不如他,看不起外地人,也看不上本地人,一张嘴,就能把人得罪个遍,现在更没人站在他那头儿。

    他踢一脚椅子,气急败坏地出了办公室。

    下午周粥跟着费远一起去祁盛敲定一些细节问题,费远已经听说了中午的事情,他对周粥道,“等明天晨会上,我让关钊当着大家伙的面给你道歉。”

    周粥忙回,“不用,费总,这件事儿算是已经过去了,同事之间,闹出点矛盾很正常,没必要再拎到台面上来说,我也不需要他的道歉。”

    有些人的道歉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她不缺他那一声违心的“对不起”,而且这件事儿,费远真要管了,就又给了关钊说嘴的地方,她不想在这种事儿上来回掰扯。

    费远看她神色一派坦然,心里再叹息一声,他总有一种感觉,他这个小公司怕是留不下她太久。

    从祁盛出来已经快五点,费远晚上有饭局,他直接去了饭店,下午的会周粥从祁盛那边接收了一大堆修改意见,这个时间点,也必要再回公司折腾一趟,她去了黎思的咖啡店,抓紧时间改图。

    电脑屏幕上弹出一条新闻,她本要关掉,却误点了打开,新闻的标题又大又直白,《林晚柠和神秘男士共游英国,酒店同进同出,酣战一天一夜,甜蜜无比》。

    神秘男士只拍到一个模糊的侧脸,不过甜蜜是真甜蜜,两人坐在巨大的落地窗下,阳光和暖,大明星笑得甜津津的,眼里像是灌了蜜,神秘男士看着大明星,虽然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她能看出来他是放松的,心情应该也不错。

    周粥也觉得奇怪,她和他相处的时间不算长,怎么就能单从一张照片上,就能判断出他的心情如何,她关掉新闻,继续改自己的图,到咖啡店快打烊才算完成今天的工作。

    她晚饭只吃了一小块儿蛋糕,回到家有些饿,打开火想煮包面吃,为了减轻大晚上吃泡面的罪恶感,她又在泡面里下了好些佐料。

    国内已经半夜了,现在英国时间才下午五点左右,柯晓禹看一眼后视镜,汇报说,“苏总,国内的新闻已经全部都撤下来了。”

    苏柏熠看着文件“嗯”一声,又随手摁掉一个接一个打不停的电话,一个为博人眼球捏造的新闻而已,谁都上蹿下跳地跟着想来凑一脚的热闹。

    他再看一眼手机,有人倒是安静得很。

    苏柏熠放下文件,看向窗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膝盖,过了一会儿,抄起手机,一直往下滑,停在一个号码上。

    电话响起时,泡面刚出锅,绿的菜叶,白的鸡蛋,红的西红柿,这样满满的一碗,看起来还挺有食欲,周粥端着碗放到茶几上,盘腿倚着沙发坐下,然后拿起手机按了接通。

    他们上次通话,还是好几天前。

    周粥先开口,“苏先生。”

    苏柏熠没搭她的腔,他已经发现了,她这人不仅撒谎成性,床上床下还翻脸,床上受不x住的时候,会搂着他,贴在他耳边柔柔弱弱地叫着“苏柏熠”求饶,下了床,身上的汗还没散干净,就一口一个“苏先生”。

    周粥见他不说话,直接问,“您是要过来吗?”

    苏柏熠道,“我在出差,明晚回去。”

    周粥百无聊赖地挑起一根菜叶子,吃进嘴里,慢吞吞地说,“哦,对,我都忘了。”

    “忘了什么?”

    “我看到您和林晚柠的新闻了。”

    苏柏熠没作声。

    周粥放下筷子,仰靠到沙发上,想了想要怎么说比较好,最后还是决定开门见山,“苏先生,我想知道我和您现在是一对一的关系吗?”

    苏柏熠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您和林晚柠在一起了?”

    苏柏熠眉头慢慢舒展开,语气有些懒散,“你这是在跟我要解释?”

    周粥纠正,“不是,您不需要跟我解释,只是我之前说过,您要是想定下来了,要跟我说,我不想介入您和别人的关系。”

    苏柏熠声音转凉,语意嘲讽,“你道德感倒是挺强。”

    周粥当听不出他话里的挖苦,“那我们之间算结束了?”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只有清浅的呼吸。

    周粥当他默认同意,“我挂电话了。”

    苏柏熠开了口,冷冷道,“我看你敢挂一个试试。”

    周粥很好脾气,“那您先挂。”

    她放下手机,从沙发滑坐到地毯上,开始吃面,再不吃全都泡软了。

    苏柏熠听着她细嚼慢咽吃饭的声音,起初觉得烦躁,慢慢又静下来,他屈指顶了顶太阳穴,“没有别人。”

    周粥听他说了句什么,又拿起手机,“您刚说什么,我没听见。”

    苏柏熠缓一口气,沉声道,“新闻是假的。”

    “哦。”

    “什么时候结束是我说了算,这件事轮不到你开口。”

    他可真霸道,撂电话要他先撂,什么时候结束也得他说了算,周粥拿筷子轻杵着荷包蛋,青白的荷包蛋破了个口子,里面金黄的溏心淌了出来,融到汤里,汤变得浑浊了。

    “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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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苏柏熠提前给她警告,“所以,你别给我再招惹别人。”

    周粥用筷子慢慢搅着浑浊的汤,半晌,轻声回,“我没招惹过别人,就招惹过你一个。”

    苏柏熠冷哼一声,不等司机过来开门,他直接推门下了车,“啪”一声关上门,力气大到像是在跟谁置气。

    酒店旁的咖啡店外坐着的苏凌安,听到声音,抬眼看过来,目光一定,他将手里的红绳手链收起,放回口袋里,起身,迈步走到苏柏熠面前,“小叔。”

    苏柏熠慢慢停下脚步,沉着一双眸子,冷眼瞧着他,一言不发。

    苏凌安收起脸上的笑容,改了口,微一颔首,“苏先生。”

    两个高大的男人,一左一右地站立,有着差不多的身量,还一双极为相像的眼睛。

    一个温润如水,一个冷戾似冰。

    第25章

    苏允廉的初恋是家里保姆的女儿, 但是那时,他不觉得是初恋,十七八岁, 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只不过是看她长得漂亮些, 又听话得不行, 无聊时便叫来逗两下,充其量也就是一段消遣。

    后来家里发现了他们的事情, 保姆被辞退, 家里也因为生意关系搬到香江, 他们之间自然而然也就断了, 再后来, 他出国留学, 又回到香江继承家业,娶了门当户对, 对家里生意有助力的太太, 然后在改革开放初期,抓住机遇,将家族事业的重心一步步迁回北城,商业版图逐年倍增, 十多年过去, 苏家牢牢占据着北城四大家族之首的位置, 而这个位置,随着苏锦生和柏书音的联姻,又得到了进一步巩固。

    偶尔, 苏允廉站在苏正集团的顶层向下俯瞰,会觉得自己当初走的每一步都无比正确。

    只是随着年纪越来越大, 野心和欲望都已经褪去,心里的空虚也随之漫上,午夜梦回中,会更多地想到从前,想到她那双看着他充满依恋又惶惶不安的眼睛,一晃快六十年过去,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起初只是一个念头,后来心脏出了问题,鬼门关走过一遭,就想着临死之前至少要见上一面,可中间隔了大半个世纪,找起人来,不是那么容易,几经辗转,才查出她早已离世,在他当年去到香江后不久,未婚先孕,难产而死,留下了一个孩子。

    那个时候他在做什么,大概正和新认识的同学朋友混迹在某个派对场,醉生梦死,不知年岁几何。

    苏允廉人生中第一次感觉到后悔,是在看到从火场里被救出来的少年,十六七岁的半大小子,瘦得根本不成样子,这是他的曾孙,她和他的曾孙,她和他之间仅剩的一点牵绊,也是他可以向她弥补和赎罪的唯一纽带。

    少年在火灾中受伤严重,记忆也严重受损,苏允廉顺势把他之前生活过的痕迹全部都抹得一干二净,将他送到英国,给了他一个新的身份。

    苏凌安近来头疼的时候,隐隐约约能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很模糊,只有零星的片段,他迫切地想知道些什么,但他也知道,这些事情,他永远不可能从苏允廉那里得到答案,他过来找苏柏熠,也不过是碰一碰运气。

    苏柏熠盯着苏凌安,对电话那头的人说,“我这边有事,先挂了。”

    周粥嘴里刚送进去一筷子面条,含糊地嗯嗯两声。

    苏柏熠不觉皱起眉,又多问一句,“怎么这么晚才吃饭。”

    周粥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叹息道,“想你想的呗,看到您和大明星的新闻后,我喝不下水,吃不下饭,到现在才觉得饿。”

    苏柏熠轻嗤一声,摁断了电话,收起手机,掀眸扫向苏凌安,“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苏凌安看他语气虽然冷,但眼神已经没了之前的寒,他实话实说,“我看到新闻了。”

    苏柏熠拾步继续往酒店里走,“找我做什么?”

    苏凌安快步跟上去,“我有些事情想问您。”

    苏柏熠走进旋转门,闻言,一手撑住门,回头,“不管你想知道什么,你要问的人都不是我。”

    苏凌安急着抛出底牌,“老爷子说,年底会安排我回国,我保证我不会和您争任何东西。”

    苏柏熠看着他,眼尾慢慢展出些笑,懒散的声音里也多了些让人放松的温和,“你尽管放开胆子来争,我倒想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可以拿到一分半毫。”

    话说到最后,未及眼底的笑容已经敛起,旋转门随即被松开,厚重的玻璃缓缓关上,将门内门外的人隔开,苏凌安还要追,站在门口的保镖伸手挡住了他。

    苏凌安怔怔地站在太阳底下,脑袋里蓦地又隐隐地袭上钻心的疼。

    周粥一大早被客户的电话吵醒,脑袋也疼,明天要开展了,展台也已经基本搭建完成,就差收尾工作了,现在告诉她,全套的美工文件都要换,而且没有商量的余地,说这是老板亲自下的命令,他也没办法,让周粥一定要帮他这个忙。

    周粥只得赶紧联系工厂,好在多出的费用客户愿意承担。

    这场展会她本来还觉得很顺利,搭建工厂是她常用的,很靠谱,她都不需要到现场盯着,他们每天给她拍一些进度的视频就可以,谁知道临开展最后一天,还出了这么个情况。

    周粥上午去公司,求到美工部的同事,让她插了队,先把这套美工文件给修改完成,下午又去到工厂,把美工文件全部打印出来,她确认没有问题后,再赶到会展中心,已经五点多了。

    不过还得要等到工人师傅们把其他展台都搭建完成,才能腾出人手,重新撤换这个展台的美工,今晚势必是要熬夜了,她得盯着全部弄完才能回去,不然她不放心。

    苏柏熠晚上十一点落地,刚一下飞机,就接到柏书音的电话,上来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这就是你们苏家干出来的事情,小的要抱回来,大的也要认回来,过河拆桥就差要贴在苏允廉那脑门上了,现在可不是他求着我爸帮他度过难关的时候了,你回去问问你家老爷子,他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爸的,他苏锦生是个什么货色,我一咬牙也嫁过来了,现在想把我们柏家踢开,没那么容易。”

    苏x柏熠耐下性子道,“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柏书音截住他的话,“你要是让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野种抢了你的位置,那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苏柏熠顿了顿,微微一哂,“这话说的,好像您之前有当生过我这个儿子。”

    柏书音又要再骂,苏柏熠直接撂了电话,又摁掉马上进来的电话,将手机关了机,他坐进车,冷着脸降下车窗,就算有风灌进来,也吹不开车里凝滞的气压,吴杭轻着声音踩下油门发动汽车。

    苏柏熠阖目仰靠到椅背,开口道,“不去顾靖川那儿。”

    吴杭欲言又止,但也不敢多说,只得打转方向盘,换了车道,心说顾大公子准备的生日惊喜又白瞎了。

    车开到一半,后座的人又开了口,一向冷峻的嗓音里有掩不住的倦怠,“先不回江月湾,随便在路上转转。”

    吴杭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替三哥难受,他放缓了车速,夏日的晚风掺杂着燥热徐徐吹过,吴杭心头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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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知道要去哪儿了,他把车开到地方,小心翼翼地叫了声“三哥”。

    苏柏熠睁开眼,看到窗外,微茫的黑眸慢慢变得清明,“怎么到了这儿?”

    吴杭只拿无关紧要的事情说,“房子我已经办好手续了,要跟周小姐说一声吗?”

    苏柏熠直起身,淡声道,“先不用。”

    “好。”吴杭静待后座的人下车。

    但后座的人似乎没有下车的意思,反倒是点出一根烟来,慢慢抽了起来,吴杭从后视镜看过去,后座的人懒懒地靠着椅背,指间夹着猩火半燃的烟搭在降下的车窗外,半张脸隐在影影绰绰的光影下,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吴杭再暗自叹一口气,琢磨了一会儿,拿出手机,快速发了一条信息出去。

    周粥拖着疲惫的两条腿,从出租车上下来,已经将近午夜,楼下的饭馆早就打了烊,她转去还亮着灯的便利店,买了些面包,她今天各个地方来回跑,基本没吃过东西,全靠咖啡顶着了,现在至少要吃点什么凑合着垫一口,不然她怕她低血糖都爬不到六楼。

    从便利店出来,胡同口停着一辆打着双闪的车,她慢慢驻足,车牌在路灯下很好认,降下的车窗外,从车内伸出一只手,随意地搭着,小臂懒散,手指修长,猩红的烟火在昏暗的夜色里一点点燃尽。

    看起来寂寥,又有些落寞。

    手机响了一下,周粥点开进来的信息,手指摩挲着屏幕,然后返回便利店,又买了些东西。

    吴杭看信息发出去,一直也没有回复,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都这个时间了,周小姐肯定也睡了。

    周粥走到车旁,伸手敲了下车顶,弯腰看向车内。

    苏柏熠抬眼看过来,见到她,似有意外,再狠吸一口烟,将剩下的烟头碾灭在烟灰缸里,“才下班?”

    周粥回,“明天有一场展,展台出了点问题。”

    苏柏熠推门下车,“都解决了?”

    周粥点点头。

    吴杭也下车,咧嘴笑得嘴唇都快挂到耳朵上了,他稍微收敛些,对苏柏熠道,“三哥,那我先走了,明天早晨我七点过来接您?”

    苏柏熠默了默,“车留下,你明天不用过来了。”

    吴杭面上又是一喜,“好嘞。”

    话还没落地,人就已经跑了老远。

    今晚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夜色沉沉,空气中混着潮湿的味道,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周粥将滑到胳膊上的包甩到肩后,问他, “您有火吗?”

    苏柏熠瞧她一眼,掏出打火机递过去,又扯着她的包从她肩膀上拿下来,拎到手里,她到哪儿都习惯背这么一个大包,包的重量对一个男人来说没什么,但对一个女生来说不算轻,也不知道她整天都在包里塞些什么。

    没了包,周粥酸疼的肩上轻松了不少,她习惯性道,“谢谢。”

    苏柏熠眼神有些凉淡。

    周粥没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她忙着撕开从便利店买来的东西,撕开的包装袋她想扔进垃圾桶里,但垃圾桶在胡同口的那边,苏柏熠直接从她手里拿过那些袋子,周粥又道一句谢,苏柏熠眼神更凉。

    周粥将蜡烛插进肉松面包里,用打火机将蜡烛点燃,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松一口气,捧着面包,送到他面前,眼里是盈盈的笑意,“还差三分钟十二点,刚好来得及,生日快乐,苏先生。”

    苏柏熠看着她,风一吹,黄澄澄的火苗在两人相交的视线里,晃了两晃。

    他不动,就那么看着她,周粥有些急,“快许愿望,然后吹蜡烛,要过十二点了,我不知道你今天会过来,不然肯定会准备得更好一些。”

    苏柏熠问,“你怎么知道我今天生日?”

    周粥手拢着火苗,怕被风吹灭,随口道,“我既然想招惹您,肯定仔细研究了网上那些关于您的资料。”

    这肯定又是句假话,苏柏熠手一挥,蜡烛直接灭掉了,“那你可够闲的。”

    周粥气他没情趣,蜡烛是用嘴来吹的,不是用手来挥,她似嗔似恼地看他,“想多知道些您的事情怎么叫闲。”

    苏柏熠一顿,伸手将她耳边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我不喜欢过生日。”

    周粥被他指尖的轻碰弄得有些痒,没太听清他的话,“嗯?”

    苏柏熠逗猫儿似的用力捏了捏她的耳垂,“你不是想多知道些我的事情,我不喜欢过生日,以后不要再搞这些。”

    周粥握上他的手,食指叩了叩他的手背,“那您喜欢收生日礼物吗?”

    苏柏熠扯一下嘴角,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你现在能来得及准备什么礼物?”

    周粥对他温温婉婉地笑一下,慢慢踮起脚,倾身过去,温热的气息挨到他耳侧,她贝齿一咬,轻轻道,“我呀。”

    第26章

    窗外是瓢泼的大雨, 还夹着电闪和雷鸣,这场雨来得很急,像是在云中压抑了很久, 只为在今晚有一场酣畅淋漓的宣泄。

    周粥在浴室里吹完头发, 想出去, 手握上门把, 没有动,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到窗户上, 砸得她的心无端地生出些慌, 又一道闪电横空劈过来, 亮光划破窗户, 她心里一紧, 拧开门直接走了出去。

    苏柏熠正坐在床头接电话, 听到动静,偏头看过来, 眼神微定, 眸色变得幽深。

    周粥脚步刚起,被他这样瞧过来,她又停在了原地,手扯着衬衫的下摆往下拉了拉, 但也没什么用。

    电话那头还在说着什么, 苏柏熠看着浴室门口的人, 对着手机间或地“嗯”一声。

    他的目光明明是慵懒的,周粥却觉得他在拿眼睛作刀,将她身上仅有的一件衣服削得七零八落, 她绷直的脊背似被什么隔空触了一下,细微的电流顺着血液蹿向全身。

    周粥不由地蹭着脚开始往后退。

    苏柏熠对电话里的人说, “剩下的明天再说。”

    他挂掉电话,将手机扔到床头柜上,慢悠悠地开口,嗓音黯哑,“过来。”

    周粥不动。

    苏柏熠懒懒道,“难道我的生日礼物还要我自己过去拿?”

    他把重音放在“我的”上面,在今晚,她是他的,她亲口说的,他这是在提醒她。

    两厢对望,躁动的空气在长久的僵持中变得稀薄。

    周粥抿了抿唇,慢慢地,朝他挪过去,两个人的距离越靠近,她的背越直,心跳也越快,最后,她停在他半米之外。

    苏柏熠一伸手,勾住她的腰,将她扯到了他的膝盖间,他钳住她的下巴,周粥视线避了一下,又和他对上,逼着自己不要闪躲。

    蓬松的乌黑长发,宽大的白色衬衫,最简单的色彩搭配,放到她身上,成了最浓烈的蛊惑。

    苏柏熠掐着她的腰用力,“你的胆子也就大在这张嘴上。”

    说的时候嘴上就跟抹了蜜一样,拿着钩子钓人,该到要见真章了,就开始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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