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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71章 外政(二更)

    外政(二更)

    翌日天明, 王驾果真匆匆启程了,由于返还匆忙,便留下相国几人处理后面的事情, 刘枢率领一队轻骑先行返回沣都。

    刘枢虽然很满意郦壬臣做出的功绩,也想在基层城邑多呆几日,可有一桩突发事件叫她不得不赶紧回去处理, 这件事关系着天下每一个国家——

    齐国哗变!

    这件事在昨日才传入汉廷,又加急连夜报给彭城的汉王与相国,目前只有汉国高层大夫知晓此事, 但过不了一个月,就会在全汉境传得沸沸扬扬,据说作为天下枢纽中心的郑国已经是人尽皆知的状态了。

    汉王的轻骑一头扎进王宫, 刘枢来不及更衣,就拿起一手资料, 一口气从头看到尾,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几个月前,老齐王薨逝,长公子臼继任, 可公子臼在朝中势力不稳, 心虚之余又担惊受怕,他继任后并没有任命众望所归的虞师大夫郦渊为齐相,而是第一时间任命自己最信赖的家臣为齐相,这举动引起了朝中很多大夫的不满。

    然而,齐王臼的担心并没有结束,他为了树立德望, 急急忙忙颁布了一连串的改革措施,使本就不安定的王庭陷入更大的混乱, 同时,又轰轰烈烈的操办起了老齐王的丧事,大发讣告,于是天下九国的君王都郑重的派了吊唁大夫前去。

    齐国王都淄城一时间风声鹤唳,老齐王的所有子嗣也纷纷齐聚淄城,参与治丧。齐王臼疑心不灭,竟在灵堂后埋伏精兵,欲随机而动。前来奔丧的公子栾也贼心不死,竟率亲兵前去参加典礼……

    ……

    剩下的细节在奏疏中并未写明,看来汉国的使臣在当场也没有看清全部事情的经过,他只是如实记下了事情的结局:

    在一片内乱中,公子栾杀死了自己的哥哥齐王臼,于先王灵前自立为新齐王,一个月后,齐国上将军晏无忌又以讨伐逆贼为理由率军攻破王宫,处死了公子栾。

    一时间齐都群龙无首,侯爵割据,支持公子臼一派的晏氏主张立小公孙勉为新主,支持公子栾一派的莒侯却认为公孙勉年纪幼小,尚未成年,不堪大统,应另择成年的王室嫡系继任。

    两边谁也说服不了谁,于是刀兵再起。按照齐国的法制,凡侯爵都能带兵,晏氏与莒侯兵力不相上下,于是这一打起来便没完没了了。

    随着各国使臣反国,消息便在全天下传开了。现在,莒侯和晏氏都以拥护齐王正统的名义向天下诸国发出号召,寻求支援。

    而天下诸国的表态,也将影响齐国局势的走向,甚至影响天下格局。

    “王上,您可要拟王命?”舍人在一旁问道。

    大部分人都明白,虽然相国没有跟着汉王一同回来,但他一定早交代好了结论,汉王只要照做便可。

    汉王的眉峰几不可察的皱了皱,随后说:“不急,召使臣来见。”

    充任此次出使齐国职务的典客大夫来到宣室殿中殿,汉王又问他一些问题,叫他把奏疏中没有写明的细节汇报出来。

    “……你是说很多卿大夫都趁乱逃出了淄城?甚至虞师大夫郦渊都不见踪影?”

    “是的,王上,臣也是在那时候动身返回来的,先齐王的葬礼并没有办完。”典客大夫如实说道。

    “去参与治丧的王子王女们呢?”

    “他们一部分在内讧中被杀,一部分四处逃窜……嗯……还有压根没来得及抵达现场的。”

    “竟有此事?”后半句话引起了刘枢的兴趣,“先齐王丧礼盛大,各方云集相应,诸王子王女中竟然还有第一日不在场的?是谁?”

    典客大夫道:“是先齐王小女儿,现任即墨城的城主于,听说她是由于途中风雪太大,耽误了几日,葬礼哗变发生的时候,她还在路上呢。”

    “王女姜于。”刘枢慢慢重复着这个名字,想了一会儿,“她现在何处?”

    “这就不清楚了,有人说她吓坏了,走到一半又返回即墨去了,也有人说,她害怕兄长们之间的竞争会波及到她,于是逃往鲁国去了。”

    刘枢低声道:“鲁国是齐国的联盟国,若她真逃去鲁国,那还不算笨。”

    之后,汉王没再问其他问题。

    她在宣室殿木制的回廊上来回踱步,一边思索,道:

    “相国的意思是支持公孙勉上位,只因姜勉乃齐王最正统的嫡长孙,支持他总没有错,汉国距齐千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算选错了,我们也是站在礼法这一边的,日后新王即位,也不会过分苛责汉国……”

    众人听到这一句,都心下默然,中书舍人润了润笔,准备开始记下这个意思。

    然而刘枢熟视无睹,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可寡人并不认同。”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像为这个初夏蒙上了一层寒冰,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噤若寒蝉。

    汉王的龙靴有节奏的踩在木地板上,踱来踱去,节奏慢吞吞的,木板咯吱作响,如此气场叫众人都不敢吭出一声。

    “想想看吧。”刘枢接着不紧不慢的道:

    “若汉国支持了姜勉,就算他能继任,也不会感谢汉国,只会念着全赖他嫡长孙身份的功劳;若是旁人继位,则必然会怨恨汉国。

    汉国与齐国并不接壤,即使有些小摩擦也不会动起兵戈,因而他们不必为这份怨恨付出任何代价,对汉国表示适当的怨恨还能展现出新齐王的强硬做派,从政治上讲,这何乐而不为呢?”

    如果说放在十年前,甭管她这一番论点有没有道理,一定会有卿大夫冒出来劝谏她的想法,否定她的论述,并用一种请求的语气强迫她向相国的观念靠拢。

    可是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敢在刘枢跟前当面讲反话了,她渐渐有了自己的势力。

    “汉国不会支持任何人!”刘枢给出了她的结论,她停下步子,面向众人。

    “无论是公孙勉,还是四处作乱的旁支王子,又或者是流离逃窜的王女,寡人都不会支持!在局势尚未明朗之前,支持任何一方,都是在拿汉国的权能做背书。”

    她讲完,瞧了一眼身侧,淡淡道:“舍人,记下来吧。”

    王庭舍人手中的笔一抖,不敢下笔。

    有卿大夫小声道:“王上,国政大事,是否需要三公会审?”

    刘枢嗤笑一声,如今的汉廷哪里还有三公啊,只有高傒一人罢了。

    于是她闲闲的道:“相国大夫又没有了解事情的全貌,若他今日与寡人一道多听一些事情,肯定会和寡人想的一样,你说是吧?”

    “这……”

    刘枢向前迈一步,学着那大夫的语气道:“相国大夫总是与寡人意见相通,政见合一,怎么会有分歧呢,嗯?”

    这下彻底没人敢反驳一个字了。这句问的……谁敢说不是呢。

    王庭舍人的笔在竹简上点了又点,眼观六路,犹犹豫豫。

    “舍人!”大常侍闻喜忽然叱道:“做好你的本分。”

    王庭舍人浑身一个激灵,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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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横,只好不管不顾的按照汉王的意思奋笔疾书起来。

    旬日后,等高傒回到沣都的时候,使臣已经带着汉王的意思出发前往齐国了……

    高傒不满是肯定的,但他不至于因为这个就和汉王翻脸,因为这类外交事情并不直接影响他的权力和在汉国内的计划。这事只能像一根鱼骨头一样卡在他的喉咙里,咽也咽不下,吐也吐不出,凭白恶心自己。

    汉王似乎也很知道分寸,除了这桩外事,她没再对任何事指手画脚,安安静静地当她的闲散君王。

    她就像一只乳臭未干的小老虎一样,游走在猎场边缘,时不时突然伸出爪子挠你一下,轻轻擦破对方一点皮,然后又若无其事的离开边缘。这虽然叫人心里不舒坦,但又没理由大动干戈的找她兴师问罪。

    高傒嫌恶的吐出一口痰,在自己的府邸里打转,叫道:“前几日给散骑大夫看的名册怎么还没送回来?”

    下人们都知道,这话唠叨的是他那位宝贝儿子高封。

    高傒见无人回应,又喝道:“又上哪玩去了?去把那逆子叫来!”

    一个时辰后,高封小心翼翼的进到自己家,瞧着老爹的脸色,请了个安。

    高傒劈头盖脸就问:“彭城官吏调任的名册,给你看了好几天了,怎么还没弄好?”

    高封摆出一副冤枉的表情,说道:“父亲,儿子这段时间可没有闲着,也是在做正事的。”

    “你能有什么正事?跑哪去了?”

    高封压低声音道:“儿子这几日都在王宫里。”

    高傒瞪他一眼,“除了与你妹妹胡闹,你去王宫能有什么事?你这个做哥哥的赶紧催催她早日诞下王嗣才是正理!否则的话,你以为我这把年纪还能撑多久?”

    高封小声嘟囔道:“生王嗣又不是一个人能干成的事儿,汉王从来不去妹妹那里,她怎么生?真为高氏着想,还不如不要这汉王了。”

    “你悉悉索索的说什么呢?”高傒只听到他最后一句,一惊,伸手将人扯进屋内,怒道:

    “你说不要汉王就不要了?不要她还能要谁?叫安侯来做汉王?还是叫乐侯来?王上若是绝嗣,你就等着他们骑到你爹的头上撒尿吧?!”

    四下里没人,高傒什么粗话都说得出来了,高封还想再解释几句,高傒却不给他机会,接着道:“你什么时候能好好学着处理政事,才是要紧!”

    “不是啊父亲,儿子在学了。”高封急急忙忙从袖子里取出一卷文书,“这是儿子圈点的名录,请您过目。”

    高傒接过卷轴,心情这才舒坦了一点,他坐在桌案后,展开那卷文书,一列一列看过去,看了没几眼,又是怒从心起,骂道:

    “谁叫你把彭城大啬夫和城宰大夫都贬了一级的!”

    高封摸不着头脑,道:“您不是说,此二人冥顽不灵,绝不会是我们的人,要小心待之吗?”

    高傒看着木楞楞的儿子,心里都气失语了,拍着桌子道:

    “我是叫你小心待之,不是叫你把人明晃晃的贬了!人家二人刚立了治水之功,我就把人给贬官了,那不是向汉国上下宣布我高氏狼心狗肺、陷害忠良吗?你都这么大了,还不懂这点门道吗!”

    “啊这……”高封抽抽鼻子,不吱声了。

    高傒抚了抚心口,消消气,厌烦道:“算了,你下去吧,看见你就心堵!”随后自己大笔一挥,飞速整改了一遍名册的内容。

    高封很识相的一溜烟跑了,心有余悸的想着,父亲大人年纪越来越老迈,脾气也越发焦躁了。

    出到院外,他的眼中浮现出一丝狠戾之色,看来那件事情,要赶紧做下去了呢。

    第072章 赴任

    赴任

    薰风暖暖的初夏, 郦壬臣在阵阵知了声中启程了。彭城的水利工事已经重新加固到了完全合格的程度,她收到了来自沣都的调任书——拔擢她为阳丘邑大啬夫。

    这当然是朝廷的意思,也即是高傒的意思, 看来高傒对她上一轮的表现还算满意,不过也没有完全打消疑虑,否则就不会派她去那么遥远的城邑做大啬夫了。

    郦壬臣拿着任命状, 左看看,右看看,高傒的意思她能猜出来, 可她猜不出王上的意思。王上似乎对这份任命没有任何表态,似乎她被派去哪里,都与王上无关一样。

    不管怎么样, 先上路再说吧!

    王莹和葛仓带着彭城的百姓浩浩荡荡的送她出城,这阵势比她拿着王庭符节来的时候还要轰轰烈烈。

    在一片老百姓的夹道送声中, 王莹红着眼和她洒泪而别,那哭哭啼啼的模样,仿佛郦壬臣不是升官去了,而是受苦受难去了一样。

    郦壬臣只得安慰了她好一会儿, 王莹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去。

    走了没几日, 路过焦山驿站的时候,她又收到了王莹给她写来的信笺,展开一览,原来王莹和葛仓也收到王庭命书,要“升官”赴任去了。

    王莹与葛仓分别调任北武郡和三川郡的郡守大夫,这表面上是表彰他们的治水之功, 从城宰直接提拔为郡长官,但想想北武郡和三川郡素来是苦寒险峻之地, 流民猖獗,土匪顽固,历代郡守没有谁能治理好的,不论谁去,迟早要丢官。

    郦壬臣长叹一声,只能在内心默默祈祷他们一切顺利了。她稍停半晌,写了两封回信,本想寄去彭城,但转念想到他们也即将启程了,于是索性便将两封信都寄往他们赴任的郡府,算算日子,等他们到任的时候,信也差不多到了。

    没有了田姬和惊的陪伴,郦壬臣的旅途相当枯燥。

    她侧骑着一头黄牛,手执书卷,慢吞吞的走在官道上,牛背上插着大啬夫令旗,兜里揣着王庭下发的敕牒与告身,倒也没人敢打她的主意。

    她一面读书,一面考察路上的风土人情,时而看看庄稼的长势,打听打听农税律令,如此这般,对汉国这几年的基层情况也有了大致了解。

    足足走了一个多月,才拐上一条新修的官道,此道名叫“子午道”,道旁的大石上写明了修建它的意义所在:“今上国婚三年,饶山出翠玉,宰冢以王后有子孙瑞,故通子午道。” (注:改编自《汉书·王莽传》)

    王上大婚三年后,饶山里出了一块翠玉宝物,相国以此作为王后将要怀有孩子的祥瑞事件,因此修建了这条子午道。

    郦壬臣读到此处,不禁摇头失笑,心想高傒是有多迫切让王后诞下继承人呀,连这种招都用上了,专门修了条国道祈福。

    这道路的名字起的也大有指向性。

    子为水,午为火,火为天为阳,水为地为阴,故水为火妃,通“子午之道”以协龙凤呈祥。

    郦壬臣在稷下学宫精修阴阳五行之术,她一眼便看出了高傒的心思,同时也看出了那位权倾朝野的相国大夫内心的隐隐焦虑。

    郦壬臣又登上道路北坡,俯察地势,寻龙探穴,这一看竟看出了些许名堂。

    “还别说,此间的风水当真是为祈福王嗣而设计的,看来高傒背后也有堪舆大师指点啊。”郦壬臣边看边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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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不过,这气机藏的太深了,恐怕一年半载是不能应验咯,少说也要等上十载方成,也不知是哪位‘大师’的杰作?呵呵。”

    她冷笑一下,走下山坡,又骑上老黄牛去了,沿着子午道从杜陵直绝韶山,径汉中,又过了半月,才抵达阳丘邑。

    尽管已经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设,但当她真正迈进城邑官寨的时候,还是为眼前的破烂吓了一跳。

    按理说,阳丘邑虽然是个新城邑,但也建城快五年了,周围地貌虽然不肥美,但怎么说也是有自己的土地和山林产业的,人口不多的情况下自给自足应该不成问题。

    可根据沣都出示的税收来看,这五年来阳丘邑竟然一文钱的税也交不出来,甚至还要依靠沣都的额外补贴才能勉强维持下去。

    还有更糟糕的问题,目之所及,郦壬臣在庭院里没有见到一个官吏,用来诉讼公事的堂屋全是灰尘和杂草,用来处理公文的屋子里堆满了没有拆封的信笺,竹简摆放的横七竖八,书记功曹和府库里也空空如也,门窗破旧,这完全不像一个每逢朔望日都要举行议会的场所,更像是逃难人家丢弃的破院子。

    一切都说明这里的管理是多么松散懈怠!

    在赶来赴任* 的路上,她曾反复考虑过这里一鳞半爪的情况,也盘算过将实行哪些策略。比如,要如何与这里的同僚处好关系,如何推出一些措施,如何赢得百姓的尊重和信任,等她坐稳大啬夫的位置,又该如何颁布一些改革的政策。

    虽然她祖上十八代中谁也没人在汉国做过如此小的芝麻官吧……但郦壬臣不气馁!

    在归氏子孙中,官阶最低也得是从沣都大夫做起的。但是,郦壬臣可不怕,正所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她来的路上没把治理阳丘邑当成什么难事。

    现在看来……郦壬臣眉头深深的拧起来,她非常诧异,也非常不满意。

    她深吸一口气,悄悄收起了大啬夫令旗,在门口一块空地拴好老黄牛,开始慢慢巡视她的新官邸。

    官寨里的建筑大部分都是木头盖的,并且全都摇摇欲坠,连储藏粮食用的仓库也没有用上石制缸。

    她四下张望,又见到了不止一处令她无法忍受的自由散漫:后院的牛棚竟然没有围栏?池塘里堆积着牲畜的粪便?谷壳和碎麦混在一起发霉了?

    她咬咬牙,清丽的五官因为不悦而紧绷起来,但她仍然一遍遍提醒自己:要稳重,稳重,稳重……

    这院子像是八百年没有打扫过,也没见一个人,直到她又穿过几间屋子,一股醪糟味从后厨飘了出来,伴随着噼噼啪啪的柴火声。

    她循声走过去,又闻到了炙烤肉类的味道,里面还传出了七嘴八舌的闲谈声。

    她的脚步声似乎惊动到了他们,一个发髻凌乱、头发上沾着麦草杆的年轻人从后厨里冒出头来,眼神茫然的落在她这位不速之客身上。

    “你找谁?”

    年轻人的眼光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间,就现出了惊奇的表情。

    此时的郦壬臣虽然衣着朴素,但从头到脚都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秀气的脸上沉静如水,眼眸清透如波,高雅的仪态仿佛是天边来的贵人,哪怕站在破烂的院子里,她也显得气质超群,不可轻视。

    郦壬臣没有回答他,而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随后,有片刻的放不开,她又补了一句,“答予本官。”

    “我……下吏叫白广丁。”

    年轻人彻底清醒了,虽然不知道面前这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年轻女子的身份,但她身着士子袍,心下推测一定不是普通人。

    “好。”初入陌生的地方,郦壬臣一点也不怯场,她把缰绳递给白广丁,交代道:“你将门口的牛牵到牛棚里去吧,再找个地方洗把脸再回来。”

    “是。”白广丁接过缰绳,转身要回去。

    “你到哪去?”郦壬臣叫住他,声音染上了些厉色。

    白广丁眨眨眼,理所应当的说:“去和大伙儿说一声,官寨里来了个人啊。”

    郦壬臣道:“做大汉的吏员,你应该先学会服从,先去把牛牵到牛棚里。我会告诉他们我来了。”

    “是。”白广丁脸上露出一丝惶恐的神色,弯腰向大门走去了。

    郦壬臣走到后厨门口,瞧了瞧它顶上冒出来的炊烟,估摸着时间,决定进去看看大家飨食吃的什么,她伸手将门推开一条缝,果不其然,闻到了更浓烈的醪糟酒的味道,还有烤肉香味。

    她皱了皱眉,推开门走进去,圆形的土灶台边围了一圈人,约莫五六个,灶上正烤着一只油汪汪的山鸡。

    怎么会有山鸡?难道是偷猎了公家山林里面的东西?

    屋里每人都穿着一身短打布衫,手里都端着一个陶碗,装着白乎乎的浊酒,他们全都回过头来,惊奇的望向走到跟前的陌生士人。

    郦壬臣一言不发,从一人手中自然而然的拿过陶碗,举在鼻尖轻嗅了一下,然后以尽量礼貌的语气说:“今日不是望朔日,也不是正旦日,你们为何饮酒?”

    “喝酒快活呗。”那人满不在乎的说,“你也来点儿?”

    郦壬臣在心中无奈的叹口气,看来他们谁都没有见到新任大啬夫要就任的公文!

    郦壬臣忍住把整碗酒都扣在他脑袋上的冲动,继续平静道:“汉制规定,官吏不到酉时不得进飨食,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大吃大喝?”

    那人脸上有点挂不住,偏过脸去,“话如此多!”

    显然他们也不怕别人去告发他们,因为告状要去到遥远的郡守府邸,没人会仅仅因为一只山鸡而大费周折。

    又有人道:“你以为你是谁?”

    郦壬臣没有回答他,但他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她顺手泼掉了那碗酒,转身走出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剩下的人,应该都在广场上吧。”

    不错,整个官邸就只剩下最后面的大广场她还没有去看过了。

    她在袖口里捏了捏拳头,提醒自己要慢慢来,要谨慎面对,要有雅量,要稳重,稳重……她走过一道窄门,大广场引入眼帘:

    有几十个人稀稀拉拉的站在广场上晒太阳,有一搭没一搭的商量着什么账目的事情,有的甚至赤脚踞箕在地下,男男女女没有一个在干正事,全都在插科打诨,一面磕着从谷仓里随意抓来的瓜子,甚至公然调笑,讲浑话,追逐打闹。

    代表着阳丘邑官府的牌子斜斜的挂在木架子上,不仅没有得到修缮,一个男人还像拨弄玩具似的拨弄着它,一边和旁边的同僚哈哈大笑。

    郦壬臣的火气蹭的一下就窜上头顶了,官邸广场是用来集会议事的地方,而不是……

    就在这一瞬间,她最后一点点耐性已经到头了,一切有关“要稳重,要慢慢来,要谨慎”之类的念头在她脑子里一扫而光,紧接着,她做了件一辈子也没做过的豪放举动。

    她一个箭步冲到那个正在拨弄牌子且笑得最大声的人跟前,一把拧住了他耳朵。

    “跪下!”

    那男人长得人高马大的,本来不可能被身形纤弱的郦壬臣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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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服,但这一下来的太突然,那人惊慌之余没来得及反抗,竟然被郦壬臣一下子扯的弯下腰去。

    “跪下!”郦壬臣又吼了一声,声音里浸透了寒意。

    那人知道自己没理,又偷眼看到了士人装束的郦壬臣,也不敢强硬挣脱,加上耳朵上剧痛难忍,只好跪下了。

    “你们全体,”郦壬臣站直身子,转身面向人群,命令道:“都跪下!”

    她大声道:“叫我看看,大汉的俸禄都养着些什么人!”

    听到这一句,有一半人惶然的跪下去了,他们肆无忌惮的放荡生活还没有完全抹杀他们对来自上级长官口气的天然恐惧。

    就像兔子们已经闻到了鹰犬的气息一样,会下意识地缩头自保。

    她补了一句:“谁敢迟疑,明日就不见得能再吃上这口俸禄了。”

    郦壬臣站在原地,冷冷发声,也冷冷的看着他们,他们一个一个都跪下去。

    听到响动,从厨房跑过来凑热闹的那几个人,看到这个情景,也不由自主都伏在地上了。

    等到所有人都跪下去,直到还剩一个人站在广场上,与郦壬臣对峙。

    那是个大腹便便的人,也穿着士人袍服——虽然衣冠不整到完全没有士大夫的仪表——他大概比郦壬臣大二十多岁,正挑衅的瞪着她这个不速之客。

    郦壬臣猜出他应该就是城宰,便直视他,问道:“你怎么还站着?”

    城宰轻蔑道:“你是什么人?”

    郦壬臣迟疑了一下,她的装束明明白白的表明了她也是个士大夫,对方可能是不确定自己的官阶是否高于他。

    其实她只要说我是你们的大啬夫就行了,但她不想那么做。

    她心中有个很重要的念头,她认为应该让这些人意识到他们触犯的是王庭的权威,亵渎了汉制的尊严,无耻挥霍了黔首们的课税,这才是他们的“罪责”,而非仅仅是向她个人的权力低头就一了百了了。

    那个城主似乎是察觉到了她这一丝迟疑,立刻就揪住了这一点,他表面上彬彬有礼,却暗含讥讽的问:“劳烦您告诉我们,是什么人在命令我们在她面前跪拜?”

    郦壬臣锐利的目光钉在那个人脸上,她心里默默鼓励自己,想着:他有什么好怕的呢?

    于是她挺立如松柏,昂然道:“是王命!”

    那个城宰看上去晃了一下神,没有了十足的自信。

    郦壬臣上前一步,接着道:“你们敢在堂堂官邸中嬉戏打闹!你们敢在大汉禁酒令面前偷偷饮酒!你们敢不到酉时便大快朵颐!你们敢放任堆积的政事不去处理!你们对城中黔首的死活毫不关心!”

    “那么,”她提高了嗓门,“你们敢不敢在王廷威仪、在大汉法度面前不下跪?!”

    这番话声音不大,却如雷贯耳。

    城宰丧失了底气,他也终于不情不愿的跪下去了,广场上鸦雀无声。

    郦壬臣心里悄悄松了口气,但她没有把这点表现出来。她的脚上还沾着行路奔波的泥土,她本不欲孤注一掷的和他们一见面就发生冲突的。不过好在事情的态势还算掌控在她手里,没有出什么大乱子。

    她默默站上了一方土台子,扫视众人一眼,说:“我是阳丘邑新任的大啬夫。”

    她简单介绍了一点自己的名字和履历,四下里的人全都安安静静的听着,也许是她的履历对这个小地方来说实在太过令人震惊了,众人表现的更加安静了。

    随后,她从衣服里摸出一枚王庭颁发的官印——这是她出任的第一个名副其实的汉国官职——“阳丘邑大啬夫印”,铜印而龟纽,系着青色绶带,绶带上的编织花纹在阳光下发出闪闪光泽。

    她很珍贵它。

    “从今日起,我会接管阳丘邑的一切。”

    第073章 考察(二更)

    考察(二更)

    当天下午, 郦壬臣将所有官吏都集中到官寨前院,对照名册一个一个记住了所有人的样子。

    小城邑的领导班子人数并不多,满打满算也就五六十号人。她又简单重申了几条基本纪律, 便到酉时了。

    新任的大啬夫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苛责,她大方的放他们去吃晚饭了。

    第二日一大早,郦壬臣亲自站到官邸门口点卯, 她要看看,经过了昨天,谁还能在今天迟到。

    大家表现不错, 几乎所有人都准时来到,除了城宰。

    他还是那副懒散的睡不醒的样子,直到日上三竿才踏进官寨的门槛, 当时大家都已经活动起来,郦壬臣只在人来人往中与他对视一眼, 谁也没说话。

    新任大啬夫已经到任的告示贴遍了全城,传令官大声朗诵给黔首们听,确保全城上下都知道了这件事。

    郦壬臣上任第一件事是:关起大门,打扫卫生。

    在她有条理地指挥下, 所有阳丘邑官吏齐上阵, 开始大刀阔斧的干起来。郦壬臣决定不征用一个力役,只凭借手下这几十号人,整理好官邸的内务。

    摇摇欲坠的房屋被加固,院子里的杂草被铲除,官府的牌子重新钉好,政堂的灰尘被打扫干净, 成堆的公文按类归位、摆放齐整,牛棚扎起新围拦, 池塘里的粪便也都清理掉,仓房里的谷子全都拿出来晾晒一遍,再收回洗刷干净的桶里封存……

    这场大扫除整整干了八天,直到最后一日太阳落山,酉时的钟敲响,才算停当。

    “好,可以打开府门了。”郦壬臣命令道。

    阳丘邑官寨的大门再次敞开,就是一个焕然一新的官府了。

    郦壬臣为所有人分发了双倍的飨食和每人三块咸肉,这相当于过节才有的待遇,大家明白了她并不是个不近人情的士大夫。

    然而在众人归心的时候也冒出来了不和谐的声音。

    “哼,我看你这个大啬夫能做多久。”城主冷冷的小声说着,他这几天几乎没怎么劳动,但该拿的咸肉却一块也没少拿。

    他这话似乎是为了惹怒郦壬臣,故意破坏她的好心情,可是他低估了她。除了第一天没控制好情绪以外,郦壬臣从来都不会被这类鸡毛蒜皮的讥讽之言惹恼。

    她只是瞧了瞧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郦壬臣上任的第二件事是重新划分各个曹吏的办公区。

    往常,阳丘邑的管理很不成体统,政务区域乱七八糟的,她借鉴了之前在彭城看到的管理方式,进行了优化,重新布置了阳丘邑的人员办公区,叫职能相似的人员都集中到一起,提高办事效率。

    她还把自己的办公场所从专属的堂屋里搬出来,和吏员们挨在一起。这样既有助于第一时间收到呈报上来的公事,也能随时查看手下人的办事细节。

    这一点,她是向她父亲学习到的经验,从前的太师府邸就秉持着这种理念。

    虽然没有任何人要求城宰大夫也将自己的办公场地搬出来和大家伙一起,但是唯独他一个人留在堂屋的话,反倒显得像光杆司令一样,被某种气氛孤立了。

    于是三天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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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宰大夫气呼呼的指使人也将自己的办公用品全搬出来了。

    “好了,这下你得意了?”他瞪着她,已经准备好了迎接她尖酸刻薄的嘲讽。

    郦壬臣却还是一言不发,仿如未闻,她脾气好的很,也忙的很,没时间搞小打小闹的办公室政治,她不屑于在这方面发挥才智。

    一连几天,郦壬臣都没怎么休息好,她要晚上查账,处理积压的公文,白天带着手下人整顿官邸,一晃十几天过去,这官邸里里外外才算像个样子了,她终于有时间走出去好好实地考察了。

    一日,她挑了两个看起来伶俐乖巧的小吏跟着她,其中一个是那初次为她栓牛的白广丁,另外还有一个女孩子,叫做陶芥子的掾吏。两人一个挑担,一个背文书,随她出门。

    阳丘邑人口不多,只有六千余户,土地山林也稀薄,没几天就走过一遍了,郦壬臣随身带着《城邑图志》,随时记下心得体会,将阳丘邑的风土物貌了解个七七八八,直至成竹在胸,才返回官邸。

    每次她在竹简上运笔如飞的时候,旁边的陶芥子都会投来羡慕的目光,忍不住称赞:“夫子的字写的这样漂亮,像沣都差人发来的册书一样,定是从小就练习吧。”

    “你见过沣都的册书?”

    “当然见过啦。” 白广丁抢答道:“每年咱们邑欠税免收,朝廷发下来的问责书和补贴令,都是见的。”

    郦壬臣苦笑,如果是这些册书,那还不如不见吧……

    “今岁秋收,我保证阳丘邑交出的课税一定是方圆百里城池中最多的。”她以一种决定好了的口气说。

    小白小陶目瞪口呆。心想大啬夫在说什么胡话,阳丘邑的课税年年都是欠的,怎么可能交的出来?又怎么可能是方圆百里内交的最多的城?

    “你们看,其实阳丘邑的底子并不差。”郦壬臣展开《城邑图志》中的一卷,对他们俩说道:“这里土地贫瘠,种不出高产的谷梁和稻子,但是我们可以种菽豆,再拿去附近城邑换取粟米,还可以在山林附近种苜蓿草,放养马匹和耕牛。”

    “另外,我查看了这里的水质,很适合种胡麻,来年织成优良的细麻布,进贡上去抵一部分课税。”

    她滔滔不绝的说着规划,农田怎样利用,山林、矿产怎样利用,被她这么一说,一无是处的阳丘邑仿佛全身都是宝了。

    “好了,我们可以回去了。”

    郦壬臣又对陶芥子道:“若你想学书法和读书,以后可以来我这里学。”

    “真的吗!”陶芥子眼中闪过兴奋之色,随后又暗淡下来,说:“可是吏员学读书有什么用?我们又不是士大夫。”

    在汉国,老百姓大都本本分分地守着自己的祖业,农民的孩子还是农民,老吏员的孩子就继续当小吏员,士大夫家族的子弟生下来就被培养成下一代士大夫,这样的规律维持了千百年不变。

    郦壬臣道:“千百年都不变的东西,也是能变的。如果你们出去看到了外面的天下,就会懂得,这天下没有什么是能不变的。”

    她平静地道:“你们会发现……士大夫的子女也可以沦为阶下囚,商人的子弟也可以位及人臣,庶出的孩子也可以继承家产,编草鞋的手艺人也可以登堂入室,成为士大夫。”

    “可是我们如何看得见?” 陶芥子迷茫地问。

    郦壬臣微笑道:“你们可知道每年士大夫的选拔流程?”

    陶芥子和白广丁摇头。

    “连这都不知道,还怎么看得更远呢?”郦壬臣又温和地笑了笑,“其实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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