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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0-50(第2页/共2页)

府了,竹清赶忙行了礼,将?事情完完整整说与雍王妃听,半个字都没?有漏。

    第042章 副管家

    大半夜的被吵醒, 加之在宫中似乎是惊扰到了淑妃,想?到明日还要?低声下气?地与淑妃说情,雍王妃本就心情极度差,整个人火烧火燎一般, 偏生刚出宫门又?听说方侧妃出事不是意外而是人为的, 这才黑着?一张脸赶回来。

    听完竹清的话, 雍王妃闭上眼睛深呼吸几?下,因气?愤而身子不自觉地摇晃,竹清搬来了椅子, 暖春与绘夏扶她坐下。

    缓和了好一阵儿,她才寒声说道?:“打?量本王妃有孕管不了那麽多,一个个儿的便?都等不及跳出来了,在后院中搅风搅雨,呵……”

    “扶本王妃瞧瞧那尸首。”她坚定地说。

    一旁的丫鬟们?俱都出声阻止, 暖春说道?:“不可啊王妃,您如今是双身子,怎可看这些脏污的,若是您想?知道?, 不若由奴婢瞧了, 再告知您。”

    绘夏也急急忙忙开?口,道?:“是啊, 这是泡过的,怎好污了王妃的眼睛?”她方才小心翼翼瞧了一眼,虽然瞧不见那尸首, 但是能看见白布鼓起来的老大一块, 这哪儿是正常尸首该有的样子?

    只怕是可怖得很。

    “无妨,瞧一瞧, 也好教本王妃记着?今日的不顺。”雍王妃说,身边的人再三劝阻也拗不过她,最?后,她甚至搬出规矩来,“怎麽,如今你们?连本王妃的命令也不听了吗?合该把你们?都发卖出去?。”

    此话一出,除了暖春与绘夏,旁的人都不出声了,雍王妃走到白布旁边,吩咐道?:“拉开?。”

    刷啦一声,白布被扯开?一半。

    “呕。”暖春与绘夏几?乎是同时后退两步,整个人脸色煞白,浑身都颤抖起来。

    因着?是冬日,尸首没有甚麽气?味,只不过在水里泡了不知多久,浑身肿胀,皮子是青灰色的,如同话本子里会吃人的僵尸,尤其是那张脸,本就是她们?认识的人,如今变成这个样子,那冲击别提多大了。

    忽的,尸首的头部震动了一下,死不瞑目还在瞪着?人的两个眼珠子轻轻的“啵”一声,掉了出来。

    “啊!”附近的小娘子丫鬟们?同时惊呼出声,瑟瑟发抖,若不是雍王妃在此,她们?就要?大喊闹鬼了。

    连原本呆在雍王妃身边的暖春与绘夏都顶不住了,一个跑去?远处的柱子那里呕吐,一个转过身去?紧闭着?眼睛,自言自语着?,“我甚麽都没有看见……”

    倒是竹清与雍王妃,俱像个没事人一般,眼看着?雍王妃身边空出位置,她上前虚扶着?,说道?:“王妃,您看含香左手握着?,她会不会临死前,抓到了推她下水的人的甚麽物件儿?”

    面无表情的雍王妃眼神下移,果然看见尸首碗大小的手握着?,她又?看向冷静自若的竹清,夸了一句,“你倒是大胆又?心细。”

    “王妃夸奴婢一句大胆,原本奴婢应当亲自打?开?这手瞧瞧有甚麽的,不过那般手就脏了,往后伺候王妃多多少少不好。”竹清很坦然地解释道?,哪怕雍王妃现在不介意,以后呢?

    她是主子,自然怎麽想?都没有错,所以竹清不可能用自己的一时得意来搏奖励与地位。

    “无妨,你一个小丫头陪着?本王妃看尸首都不怕,已经很不错了。去?找一个一个小厮或是干粗活的仆从?来,本王妃重重有赏。”

    “是,奴婢先扶您坐下?”得了准许,竹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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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才出去?了。

    古人忌讳尸首,尤其是这样死的不明不白的,况且他们?都看见了含香眼睛掉出来那一幕,如何敢碰她?

    哪怕重赏,也还是怕的。

    “竹清姑娘,我昨个闪了腰,可不能够弯腰下蹲,这个活计我当不了。”

    “我过几?日要?去?参加喜宴,不好碰这些个,免得与新人晦气?。”

    竹清眼神扫过去?,一个个的,都有这样那样的借口,她也不勉强。

    曾婆子心急如焚,哎呦喂,这大好的立功的机会,若不是她得给王妃制梅子,这活计她也就自个上了。

    她看向了自个的女儿,有些纠结,自从?她在王妃跟前得脸了之后,在竹清姑娘的帮助下,她女儿明心进了王府做一个洗衣的。

    别看洗衣似乎是辛苦,但是能进王府,占一个位置,已经比许多人强了。

    曾婆子很想?明心更进一步,不过她到底还是小娘子,虽说是和离了的,遇上这种事也许还是会怕……

    正胡思乱想?着?,她忽然听见了明心的声音,“王妃,奴婢愿意做这个事。”

    雍王妃转头看向这个略带沧桑的娘子,问她,“你叫甚麽?”

    “奴婢叫明心,在洗衣房当差。”明心也想搏前程,她来洗衣房之后,因着?碍了旁人的眼,每天明里暗里地被人挤兑,她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去吧。”雍王妃点点头。

    明心在众人的打?量中靠近了尸首,她隔着?帕子打?开?了含香的左手,随后似乎是从?里边掏出来了一样东西。

    “王妃,这是从?里边拿到的一颗扣子。”明心把帕子放在地上,不远不近的,刚刚好能让雍王妃看见。

    “无甚出彩的。”雍王妃略显失望地说,这就只是一颗普普通通的袖扣。

    不过她也还是自有法子的,她说,“让所有人都把衣裳拿出来,一个个院子,挨个儿查。”

    虽然袖扣看不出特征,但是这种扣子是王府特意发给下人们?的,少了一颗都得去?绣房登记过后才能拿到。

    雍王妃这般查,要?麽查出来有人领了新的袖扣,要?麽就是某个人衣裳上的扣子少了。

    在整个王府都忙碌起来的时候,有人禀报,“王妃,王爷回来了。”

    “这是怎的了?到处都是声儿。”雍王款步进来,不解地问道?,待看见那具尸体,他刷的一下转身,捂着?额头,显然是有些受不了。

    “还不扶王爷坐下。”雍王妃吩咐道?,急于缓和的雍王并没有发现,他的王妃没有与他行礼,安安稳稳地端坐着?,甚至连一个眼神儿都没有落在他身上。

    不把他当回事儿。

    一看见雍王,雍王妃就会想?到今个皇后问她的问题。

    “你是想?本宫帮你这一次,还是以后都帮你?你觉得,雍王如此中庸,一副难堪大任的样子,也配让本宫站他麽?”

    皇后其实并不反对?上官氏帮她铲除掉刘之时,但是她试探了往后上官氏能不能站雍王,结果得到了这样一个回答。

    一个废物篓子,雍王妃在心里翻白眼儿,对?雍王做出评价。涉及到权力的事,雍王与她之间的情爱就被她丢出去?了。

    有人与雍王说了今日王府发生的事儿,雍王第?一个反应就是,“王妃,可是要?请法师高僧回来做几?场法事?王府近日太不平静了。”

    同时,他略微怀疑地看向雍王妃,要?说最?有可能下手的,其实王妃也算一个,毕竟方侧妃比她先有孕,若是生下一个男孩,便?是雍王府的长?子。

    即便?不是嫡子,到底占了一个长?字。

    雍王妃看都没有看他,只淡淡地说道?:“王爷,选秀已经开?始了,过不了一个月新人就进王府了。现在让法师来,教旁人如何看?”

    “再则,这是人为的,找出那个背后作乱的人,王府就平静了。”

    雍王妃不指望雍王来查,他对?于政事没甚麽敏感度,家来,处理后院的事,也不行。

    “哪个敢在王府兴风作浪?”雍王气?道?,他刚从?外边回来,就猝不及防看见了尸体,这会儿正是气?在上头的时候。

    “王爷不若先去?歇息,这里有妾身就可以了。”

    “本王与你一道?。”雍王妃有着?身孕都敢在这里,他一个男子,断然不肯差了的。

    雍王妃却粲然一笑,“那不若王爷在此处,妾身先去?歇一歇,刚从?宫中家来,还真是有些累了。”

    雍王一顿,似是察觉到雍王妃是故意的,又?不太像,毕竟雍王妃是他的妻子,怎可能这般算计他?

    “行,你去?罢。”

    如此,竹清扶着?雍王妃回了正院,等脱了鞋子之后,雍王妃才说道?:“且让他一个人等着?罢!”

    这样的事容易查但是费时间精力,她才不做那样的傻子呢。

    到了用晚膳的时候,雍王妃打?着?哈欠问竹清,“他还在那儿麽?”

    竹清知道?她问的是谁,憋笑回答道?:“在的。王爷说不用用晚膳了,奴婢猜,应当是恶心得慌。”她算是明白了,雍王妃当真是一点都不喜欢雍王。

    “竹清,暖春与绘夏她们?如何了?”论起关心,雍王妃对?她的贴身丫鬟们?更胜一筹。

    “俱都喝了安神汤睡了,奴婢与她们?说好了,今夜奴婢守夜,王妃不必担心。”竹清说,暖春与绘夏可能是后劲儿上来了,吐得天昏地暗,喝了几?碗安神汤,才白着?脸睡过去?。

    “你倒是不同,比她们?胆子大多了。”

    竹清正替雍王妃挽发呢,忽的语气?低落,声音也小了,“奴婢见过父母去?了的模样,这辈子再也不会有那种害怕的感觉了,都习惯了。”

    她可怜巴巴的,这就是年纪小的好处了,虽然资历不必其他三个大丫鬟,但是能装可怜。

    果不其然,雍王妃眼里出现一抹怜惜,她想?到头一回见竹清的时候,她还瘦瘦小小的,起初并不想?要?她,后边看她一张小脸倔强,不知怎的,鬼使神差点了她留下。

    或许这就是缘分罢!

    “你也不容易,这个赏你了。”雍王妃拿起妆奁里最?上面的一根鎏金点翠蝴蝶发钗,这是她平日里爱戴的首饰,如今心甘情愿地与了竹清。

    “谢王妃。”竹清脸上一喜,点翠的首饰她还是第?一次收到,值钱!

    待用罢晚膳,就有人来寻竹清。

    “王妃不好了,方侧妃又?开?始胡言乱语的发疯了,府医说先前是竹清姑娘替方侧妃施针让她安静的,所以王爷让小的来找竹清姑娘过去?。”

    等她们?到了韶光院,雍王已经在了,他满脸厌恶与心烦,都不带掩饰的。

    “方氏不中用了。”雍王说,刚才他入内室看了看方侧妃,方侧妃居然认不出他,满口都是要?自个的孩儿。

    从?前温柔小意的女子变成了这般不堪入目的模样,直让雍王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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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王妃知晓雍王的为人,不与他多说,只给竹清使了一个眼色,竹清便?入内室,半响,方侧妃凄凄惨惨的叫喊逐渐消了声儿。

    “王妃身边的人真是能干。本王都听下人们?说了,今日本王与你都不在,是这个叫竹清的小丫头处理事情的。称得上井井有条,一点岔子都没有。”

    “王府里合该多一些这样的丫鬟才好,管得了事儿不说,还不急不躁,半点不邀功。”雍王看向了竹清,听得她谦虚地说道?:“奴婢是正院里的丫鬟,也是王府的丫鬟,自是为王府着?想?。且做事当差也是分内之事,俱都是与王妃学的。”

    “你自个机灵,换了旁的人,倒不如你了。”雍王很满意她的谦逊,要?真是个随着?棍子上的,反倒教人觉得功利心强。

    雍王妃听了一耳朵夸赞,笑着?说道?:“她自个厉害,学东西又?快。”她不欲与雍王谈论身边的丫鬟,尤其是雍王对?竹清的态度不明不白的。话锋一转,她说道?:“王爷,咱们?是不是要?请个太医来瞧瞧方侧妃?若能治,定是要?治好的。”

    虽说是侧妃,但是人家也是有亲族的,这样不明不白的就关着?,如何能让方家不追究?

    何况总得治了,才好对?宫里与方家有个交代。

    “本王已经让人去?请太医了。”雍王也是这么想?的,他还没蠢过头,知道?不能私自处理方侧妃。

    她又?不是侍妾通房。

    雍王瞧了瞧竹清,这回倒不是对?她有甚麽想?法了,只是觉得她能干,在正院似乎有些埋没她。

    “王妃,你前些日子与本王说的副管事,我看她倒是一个不错的人选。”雍王抬抬下巴,雍王妃便?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竹清正在那边忙碌。

    雍王说的副管事,便?是王府的管家,雍王府的管家有三个,一个大管事,两个副管事。现下有一个副管事预备着?家去?养老,这位置便?会空出来了。

    雍王妃与雍王商议找人顶上的时候,考虑的都是能在外头行走的男子哥儿,如今教雍王这麽一说,倒是觉得竹清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

    竹清有一个旁的女子都无法比拟的优点:她不成亲嫁人。这意味着?她一旦做了管家,不用担心她要?成亲、生子、养孩子……

    如此,甚好。

    若竹清日后要?放出去?嫁人,毫无疑问这一回两位主子都不会考虑让她做管家。

    “她在正院也不忙活,当副管事也可帮着?王府走礼,所幸就教她做些轻省的活计,教她同其他两个管事学着?点,待过了一两年再慢慢与她重要?的活,如此倒也可以。”雍王妃思索,王府的管家向来没有正院的人,让竹清去?,她也方便?些。

    “过了这一阵儿,妾身再与她说。”雍王妃说,雍王点点头,如此便?是两个主子都同意了。

    雍王妃难得的看雍王顺眼了不少,她发觉了雍王为数不多的优点,似乎并不打?压有能力的小娘子,甚至竹清还小,尚未及笄。

    王府的大管家便?是雍王的奶妈妈,很是有能力的一个大娘子。

    已经入夜了,天色黑的如同墨水儿,太医紧赶慢赶地到了,先是行礼,随后替方侧妃把脉,最?后说道?:“启禀王爷王妃,方侧妃这个情况是不好治的,本来就因小产身子虚弱,加之怒火攻心、忧思多虑,哪怕是慢慢将养,最?好的结果便?是,能时而清醒与王爷王妃们?说说话。”

    太医这话已经算是很明白了,方侧妃治不好了。

    竹清看向榻上沉沉睡去?的方侧妃,她的容颜不复娇嫩,她还记得第?一次见方侧妃时,方侧妃坐在软轿子里,嚣张跋扈地教训正院的丫鬟。

    那个时候她何等的神采飞扬、快活肆意,如今却在后院宅斗中香消玉殒,整个人都枯槁不已。

    皇家怎么可能容许一位疯疯癫癫的人做侧妃?竹清已然料到,方侧妃成为了过去?式。

    “还请太医尽力为方侧妃救治。”雍王慢慢地说道?,倒不是因为对?方侧妃还有感情,而是因为救治一段时间才能堵住外人的嘴。

    “微臣定当尽心竭力。”太医下去?开?药了。

    雍王妃在一旁提醒道?:“王爷,不若明日妾身让人去?方家给个信儿,许她们?亲眷来王府瞧瞧方侧妃。”

    到底是方家养出来的女儿,再如何,也不能够让方侧妃与亲族一面儿都见不上。

    “嗯。”雍王说,“若禀告给了父皇,府里少不得进两位侧妃。”他其实是想?圣上与他两位有势力的侧妃,就现在的情况,他很难夺嫡。

    雍王妃眼底闪过一丝鄙夷,方侧妃还没挪出去?呢,尚且还在内室,她也算是生育有功的,雍王就在这里议论这个,真真儿是让她看不上眼。

    雍王还没看透圣上的薄情,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圣上不可能教三个王爷的后院中进权臣重臣的女儿孙女,那些进府的大多都是些清誉在身的文官的小娘子。

    自个就是谋朝篡位的人,自然也怕儿子们?与他走一样的路,所以费尽心思把儿子们?养的蠢笨如猪。不,他的儿子们?不用教都是蠢的,天生的。

    呵,蠢王爷。

    雍王妃在心里腹诽,面上却四平八稳的,还有对?雍王的尊敬与温情。恰好雍王看见了,心里得意起来,瞧瞧他的王妃,对?他情根深种!

    “还早呢。”雍王妃说,她问起下午查的事怎麽样了,雍王身边的康云林上前几?步,回话,“回禀王妃,已经查到了,是修文院的枝儿推的,她也认了。”

    “修文院?”雍王妃打?量雍王的神色,这是敏姐儿真正的生母居住的院子,因着?当初她是教雍王知事儿的,所以雍王妃特意许她一个人住在修文院,后来有了敏姐儿,便?与敏姐儿一同住。

    “把人带上来。”

    枝儿年纪不大,方才上了刑,十根手指血肉模糊,她脸上有一股看淡生死的死寂感。

    “何人指使你谋害方侧妃?”雍王妃问,她不相信枝儿一个丫鬟就能有这种能耐。

    枝儿摇摇头,“无人指使奴婢,全都是奴婢一人所为,刘侍妾待奴婢不薄,她因着?方侧妃去?了,且唯一一个姐儿也因此送到了旁人跟前养,所以奴婢想?为她报仇。”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说的虽然有道?理,但是绝不可能是主谋。

    “含香已经去?了,何娘子本王妃也不会放过,甚至她的家人也因此受牵连。你就不怕本王妃怪罪你们?一家?”雍王妃问。

    枝儿轻轻地笑了笑,“王妃许是不知,奴婢父母双亡,没有甚麽亲人,便?只有这烂命一条为主子尽忠。”

    雍王知道?问不出东西了,便?说,“带下去?用刑,别让她死了。”

    “王爷,此事……”雍王妃拧眉,按照她的意思,定是要?追查下去?的,不然后院的人如何看她管家的能力?

    而且,有一个手段肮脏的人在后院中,她总归是不安的。

    “我派……”雍王还没说完话,忽的一个小厮连滚带爬进来,语速极快地说道?:“王爷,宫里来人了,说是圣上召见您,让您速速进宫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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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

    圣上很少这般急切召见雍王,所以不等雍王说话,雍王妃便?说道?:“王爷只管去?罢,这事妾身处理。康云林,与王爷带齐物件儿。今夜正院会给王爷留门的,妾身等王爷。”

    雍王点点头,匆匆地离开?了王府。

    雍王妃担忧地目送雍王,不知道?这回又?是甚麽事?她等雍王,自然是为着?尽快知道?消息。

    “竹清,你去?吩咐几?个人带信儿去?方家,再有给含香备一份薄棺材,烧一些纸让她安息罢……”林林总总的,雍王妃吩咐了许多事,虽说雍王让人一卷草席裹了含香去?乱葬岗,可是她还是觉得,不妥。

    再则,她也让人追查,切莫不可就此打?住,不然那个幕后黑手极有可能再次生事。

    *

    羊州,嘉津县。

    一辆低调无华的马车在“姜府”门前停下,先后下来一个老者与一个年纪不小的娘子。

    那大娘子先是瞧了瞧门口不算新的石狮子,又?看向身旁的人,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低声唤道?:“父亲,为何您带我回到了这儿?”

    她很恍惚,看向熟悉的景象时眼里有怀念与对?于时光流逝的哀伤。这里是她长?大的地方,怎麽可能会让她内心没有触动?

    “进去?罢。”老者没有多说,只先一步走在前面。

    “你还记得这里麽?小时候,我带你在这里读诗写词,你天分是真的很好,比你的哥哥们?都要?聪慧,可惜女子不能参与科考,不然你定然榜上有名。”老者双手摸上那石凳,头上搭来挂葡萄藤的架子早已灰扑扑的,只待拆了。

    “记得的,父亲夸过女儿许多,只不过如今,那些夸耀女儿的诗词大多女儿都记不清了。经年累月的交际、后宅琐事占据了女儿太多的时间,每当女儿想?瞧一瞧诗书?的时候,总会有这样那样的事烦扰女儿。”大娘子怀念地说道?,当小娘子的时光美好而短暂,她已经许久不曾这般惬意地逛着?园子了。

    “文霖,文娘,姜文霖。”那老者忽然加重语气?,指了指那头,“我到现在还记得你五岁那年站在那里,问我,父亲,为甚麽清廉的人也会变成大贪官呢?你还说了甚麽,你自个记得不?”

    姜文霖陷入沉思,随后语气?苦涩地回答道?:“如何不记得,那时我与父亲说,若我能做官,定会恪守心中守则,做个小贪官,不做大贪官。”

    小贪官即是收一些无关紧要?的贿赂,在官场上,你不收,除非你有通天般的家世?背景,否则就会被排挤,被边缘化,往上走的路会变得颇为艰难。只拿一点点,已经是官场上为数不多较为清廉的官员。

    真正的清官,还在犄角旮旯里苦苦挣扎呢。

    大贪官即是不仅收受贿赂的,还把手伸进盐铁、粮食、兵马等等的国家根基上,这种一旦查出来,整个家族都受牵连。

    而姜文霖的夫君,宜州知州刘之时,犯的就是这样的错。

    姜文霖不说话,只是随着?去?的地方多,回顾的场面一个接着?一个,倒教她内心愈发动摇了。

    “父亲,我,我到底与他夫妻二十载。如何能背刺他?”姜文霖哽咽,刘之时对?她是真的好,政事繁忙也抽空陪她用饭,在外头喝醉了,也不带着?酒气?去?正院烦她。

    “这麽多年了,他一个通房小娘都没有,他的孩子皆是我所生,日后所有财产都是我孩儿的……,成亲时,他曾经说过,会教我当一个风风光光的夫人。恁多年了,我从?一个小官的夫人到如今的知州夫人,他与我的承诺俱都一一做到了。他那样好,我、我一想?……”姜文霖纠结,一颗心肝都搅在了一起。

    姜老爷长?长?地叹气?,女儿的犹豫是正常的,女子一生在家中时日短,她与刘之时呆在一起的时候更长?,自然会偏向与他。

    他也知道?刘之时对?女儿的感情不假,可是他做的事儿由不得他心慈手软,他不能让这个女婿带累姜家,带累雍王妃。

    “文娘,你可有想?过,此事一旦东窗事发,姜家如何?你那远在京都的侄女儿姚姐儿如何?你生于姜家,父亲不求你做出甚麽光宗耀祖的事情,甚至想?你多想?着?自个,可前提是,你不能连累姜家呀!”姜老爷食指屈起来,使劲儿用骨节敲了敲姜文霖的额头,直把她额头敲得红了。

    “你的两个嫡亲哥哥,你的那些尚未出嫁娶妻的小辈,难不成就要?受此无妄之灾?”

    姜文霖泪流满面,不住的道?歉,可她仍有希冀,“父亲,可若是我不检举揭发,说不得圣上也不知道?呢?就这般,让咱们?混过去?罢!”

    姜老爷望着?檐角上的鸟窝儿,背手慢慢踱步,这才说道?:“文娘啊,在官场上混,当瞧不见前面的路时,便?只能赌。就像现在,咱们?也只能赌一把。可是想?事情,应该想?最?坏的结果,而不是最?好的。咱们?只能赌圣上已经知道?了,也赌咱们?主动一点,能让圣上高抬贵手放过你,放过姜家。”

    “文娘,你要?想?一想?最?坏的结局。”

    “往往最?坏的,才最?有可能成真。”

    姜文霖怔怔地出神,整个人似乎只剩下了一具躯壳,里头的魂魄早就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父亲,女儿省得了。”好半天,姜文霖轻轻说。

    姜老爷一直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也不枉费他特意从?安州带着?文娘回老家这边,所幸,这一步亲情棋是对?的。

    他曾对?文娘寄予厚望,单看文霖二字便?可得知。

    她懂得迷途知返,再好不过了。

    *

    “王妃,您歇息罢,奴婢愚钝画屏姐姐替您看着?,若是王爷来了正院,再叫醒您。”竹清觉着?雍王妃不会睡,便?用小剪子把几?处的烛光的灯芯都拔高了一点,霎时,屋内亮堂了不少。

    雍王妃说道?:“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我也不困。”今日见了含香的尸首,入了夜,一阵风吹过,教她汗毛倒立。

    如何睡得着??

    竹清能感觉到雍王妃害怕,又?说道?:“王妃,今个画屏姐姐从?忠勇侯府那里拿了赏赐回来,与奴婢分了几?根上好的明珠烛,奴婢点给王妃瞧一瞧好不好?”

    “好,快点上。”雍王妃说。

    画屏正端了几?样小菜来,瞧见竹清的动作,打?趣道?:“哎呦呦这可了不得,今儿才得了我的东西,这会儿就炫耀上了,还是与王妃炫耀的。”

    “王妃,您看她。”竹清头也不抬,只语气?委委屈屈。

    “好了好了,画屏快端了这个与我吃。”教她们?这麽一闹,雍王妃倒是不那麽害怕了。

    雍王妃吃着?,又?觉着?寡淡无味,“这个不好吃,淡巴巴儿的,吃进嘴里一点味道?都没有,我想?吃上回竹清端来的辣面。”

    竹清放下小剪子,意识到这是一个帮助钱斌生的机会,思绪百转千回,也不过才几?息,她说道?:“王妃,这做辣面的师傅,已经不在大厨房了。兴许这辈子都不能够做辣面与王妃吃了。”

    “嗯?”雍王妃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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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清又?说,“他与奴婢说,王爷不许他在大厨房伺候了,把他贬去?了扫地。即便?日后有恩典,也不许他再回大厨房去?的。”

    雍王妃脸色不虞,钱斌生告知她春莺的事,转头雍王就贬了人,这是不满钱斌生,还是连同她,也不满?

    “我记得小厨房的总管貌似要?走了,小厨房少一个人,就让他进小厨房,也不必做些大菜,只与我做些香辣解馋的面食就好。”雍王妃说。

    “哎。”竹清应了,又?问道?:“那今夜要?不要?让他与王妃做碗面尝尝?”

    雍王妃想?了想?,点点头。反正她还没有那么快歇息,吃点辣的解解馋也罢。

    “砰砰砰。”阴冷的后罩房中,忽如其来的敲门声惊醒了一片的人。

    “哪个混账的,三更半夜敲门?”有人唔哝一声,随后毫不客气?地大声说道?:“钱斌生,钱斌生,你去?开?门。”

    虽然这里住的都是王府底层的仆从?,但也是有欺凌现象的,就像钱斌生,从?前是大厨房的师傅,走到哪都有人喊一声钱哥哥,如今一朝跌落,不少人趁机踩上一脚。

    如今,他在这儿,谁都能吩咐几?句。

    纵使钱斌生在府里有些朋友,但是哪个敢光明正大地帮他?

    钱斌生从?最?冷的炕梢儿起身,匆匆披了一件儿袄子就出来开?了门,门口站着?一个婆子,说道?:“哟,钱师傅,咱们?竹清姐姐要?见你,与你有话说呢。”

    钱斌生随着?她的手瞧过去?,几?个婆子打?着?灯笼,正中间的正是与他认识的竹清。

    “竹清姑娘,你有甚麽事?”钱斌生忽的有些窘迫,这是第?一回让竹清瞧见了他的不堪,还是年纪比他小的小娘子。

    竹清三言两语把事情说了,又?补充了一句,“钱师傅,这可是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机会,王妃赏识你,你可要?把握住。”

    “哎,我,这……”钱斌生惊呆了,连说话都不利索,满脑子都是:这回我可出息了?

    “快些随这位婆子去?小厨房罢,别让王妃等的急。”竹清看见了后头出来的几?个人,想?必是听见了他们?的交谈声,她笑容淡了一点,对?他们?说道?:“钱师傅很快回来捡拾自个的行李,你们?可不要?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举动。”

    这是警告,那几?人心里百感交集,正嫉妒钱斌生呢,听闻这话,断然不敢再生出甚麽不好的心思,个个儿争先恐后地回了竹清的话。

    “竹清姑娘,这给我们?几?个胆子也不敢啊。”为甚麽钱斌生还能去?小厨房?不公!

    “钱师傅的物件我定给他看好了,哪个敢伸手,我尽管去?报给总管听。”又?有一人说,他想?,他都这般说了,钱斌生应当不计较以前的事了吧?

    曾婆子已经领着?钱斌生走了,竹清淡淡地看了这些人一眼,笑了笑,在婆子们?的照亮下也离了。

    这会儿所有人都起身了,一个小一点的小厮拍着?胸脯说道?:“可吓坏我了,方才我大气?都不敢出。你们?说,这竹清姑娘明明年纪比我大不了多少,怎的如此可怕。”

    “这有甚麽的。”老胖的仆从?嘴硬,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一个小姑娘而已,怕她做甚!”他原本想?说,她又?管不了他们?。可是仔细一想?,总管都得给她面子,貌似,拐个弯,还真的能够管他们?。

    *

    小厨房里时时刻刻燃着?两个灶口,一个炒锅,一个汤面。

    竹清进小厨房的时候,便?已经看见钱斌生在两个灶口前来回忙活了。

    “这回你可是要?忙上了。”她打?趣道?。

    钱斌生搬了凳子过来,说道?:“哎呦,我喜欢忙,竹清姑娘你坐,别离太近了。”他刚才听带路的婆子说了,都是竹清为他说话,雍王妃这才知道?他的遭遇。

    竹清坐下了,她看着?钱斌生做了两碗面,一碗红通通的臊子面,一碗略清汤的鸡蛋面。

    “这是给你的,我记着?你不太能吃辣。”

    竹清笑道?:“钱师傅记性真好,我不过是提过一嘴。”她说完,亲自端起托盘,说道?:“与我一起去?见王妃罢。”

    “竹清姑娘……”小厨房里留下的一个厨子不满地叫了一声,钱斌生刚来就能王妃?

    “你有甚麽意见?”竹清斜睨他,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她带着?钱斌生出了小厨房,因着?小厨房里正屋有段距离,钱斌生便?问她,“竹清姑娘可是不喜那个厨子?”

    他进小厨房,也得知道?关系利害才好混下去?,不然无端端的得罪人,那可遭罪了。

    竹清没有直接说,只是拐弯抹角地说道?:“有几?回我的饭菜晚了不少才送来,便?是方才那个叫李生的师傅搞的鬼。”得雍王妃赏赐,她们?四个大丫鬟每日都能得小厨房的饭菜,可是自从?她与画屏交错当差,不一同用饭开?始,小厨房就懈怠了。

    有时她饿得狠了,又?急着?当差,那头还是说饭菜尚未做好。可为甚麽暖春画屏她们?的,想?要?就马上有呢?

    明晃晃的针对?她。

    竹清一开?始还没搞明白是谁下的手呢,后头七拐八拐问了,才知道?,是暖春暗里给她颜色瞧。

    李生是她未婚夫的表弟,不过平日里两人就当作不认识。

    瞧瞧大丫鬟的手段,不像之前那些人那麽大张旗鼓,可这,也着?实让她苦了一阵儿。她在雍王妃面前提起钱斌生,让钱斌生进小厨房,也是想?有个人与李生打?擂,李生太得意了。

    还有暖春,打?量她不会还手?

    呵,等着?瞧,饿肚子的滋味,过几?日就让她尝尝!

    雍王妃对?这碗辣面很是受用,居然用完了,连同小菜,都吃了个精光。

    “嗯,不错,就是这个滋味儿,这才叫用饭。”雍王妃满意了,脸上都是笑容,她看向跪着?很久的钱斌生,说道?:“莫不是本王妃的错觉,总觉得你比之前瘦了不少。”

    钱斌生回答道?:“小的在干粗活的时候不敢懈怠偷懒,又?甚麽活计也是先干了再做自个的私事,故而瘦了。”先夸自己几?句,让雍王妃瞧见他的不易,随后,他又?磕了几?个头,说道?:“得王妃疼惜,小的想?必很快就比之前还要?圆润了,活似一个球儿。”

    “噗嗤。”雍王妃掩面笑了几?声,“你倒是会说话,也罢,往后在正院好好当差就是了。”

    她还记着?钱斌生呢,先头那件事要?的赏赐不是为着?自个,而是为了家中内人,如此重情重义的男子可是少了。

    “看你的衣裳都旧了,竹清,去?寻五十两银子与他,往后当差可得体面一些。”

    “是。”竹清与钱斌生异口同声地应了。

    画屏伺候雍王妃漱口,竹清则是开?了银钱盒子,称了五十两银子与钱斌生。

    大文朝的银子,除了固定的元宝式样是知道?多少两的,其余的碎角银子,都是得称过才知道?的。

    钱斌生只拿了两块碎银子,剩下的放在桌面上,低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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