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去?过悲田院之后?,他就发现多亏了?有这几位女护士!她们会照顾前来求诊的病人,会给大?夫们当助手,若是没有她们,恐怕当日的急诊室就要一团乱了。就连他自己?,恐怕都要在急诊室里无?所适从。
“而且,那边真的有很多大?肚婆去?求医。”吴老六回忆当时的场景,“她们都是要去?那边住院然后?等待生产的,多亏了护士们照顾。”
有人好?奇问:“为何要去?悲田院生产?”
“你?傻啊!”旁边一位年纪大?的一巴掌呼他头上,“自然是因为去?那儿生产更安全,你?想想,到时?候你?媳妇要生孩子了?,你?是愿意去?有大?夫和护士守着的悲田院生还是在家叫产婆来?”
那年轻人咂摸了?一下也醒过神来:“那自然是去?悲田院更妥当一点。不过应该很贵吧?”
吴老六得意的一笑:“我问过了?,如果不需要动手术的话大概一两贯钱就可以,如果要做手术的话,可能就要五贯钱了。”
其他人都咋舌:“这可真不便宜。请个稳婆才两三百文呢。”
“话不是这么多,”这回,反倒是那年轻人有不同意见,“事关妻儿性命,自然还是多花点钱去?悲田院更妥当。”
大?家都取笑他:“可以啊,小三子,年纪轻轻就知道疼人了?!那你?可得现在就开始攒钱咯。”
年轻人不好?意思?笑了?笑:“那肯定。”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在这些人里还真有人对?这年轻人上了?心?,后?来真将?自己?的侄女介绍给了?他,成就了?一桩好?姻缘。这是后?话。
此时?,大?家终于将?关注焦点转移到了?吴老六的病情上:“怎么样,吴老六,你?的病没问题了?吧?”
“胸痹之症。”吴老六捂着自己?的胸膛,苦笑道,“大?夫说这病不好?根治,只能用汤方调理调理,以后?也不能扛重物干重活。这不,我今儿过来就是辞工的。”
大?家都很惊讶:“那你?以后?做什么?”
“去?城里找个工呗。”吴老六满不在乎道,“总不能现在还能饿死在这长安城。反正,能多活一天是一天,这么好?的世道,我可不想死得太早。”
大?家都笑起来:“俗话说祸害遗千年,放心?吧,你?肯定能活得久。”
这个码头上都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平康坊。
入夜的平康坊,尤其是北门之东,是人间风流地,灯火通明,丝竹弦乐之声处处皆闻,弹着琵琶与箜篌的名妓与热烈起舞的舞姬们多如瀚海星辰。但是白天的平康坊,却?是寂静非常。
名妓、舞姬和乐师们都要在白日好?好?养神,才能在晚上以最好?的姿态登场,服侍客人。
但这一日的平康坊,名妓们却?难得的聚在了?一起,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来了?,回来了?。”
看到走进楼里戴着帷帽的一位年轻娘子,她们都欢欣喊道,“走走走,咱们去?房间里说。”
待到了?房间里,年轻娘子将?帷帽取下来,又在丫鬟奉上来的铜盆用手工皂仔仔细细地洗了?一遍手,这才笑道:“看你?们一个个都急成什么样子了?,等情郎都不见这么急的。”
一位妓/女嗤笑道:“等他们有什么好?急的,反正这儿一点灯自然就过来了?。倒是悲田院,这可是关系到咱们姐姐妹妹看病的大?事,必须得急!”
其他几位也都纷纷颔首:“翠娘今日去?那悲田院,所见如何?当真有专门针对?咱们女人的诊堂?”
“的确是有。”翠娘绽开笑容道,“而且是完全和其他科室分开的,里面不论是大?夫还是护士都是女人,就连里面的杂役都是老妪。”
她回忆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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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在妇产科的经过,除了?陪同自己?大?着肚子的妻子和年幼女儿去?看诊的有几个男人之外,其他人都是女人。
“而且,大?夫让你?进诊室之后?,会关好?门,不允许别人进出,还有帘子相隔。”
这就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
有位年轻的妓/女抿了?抿唇,犹疑问道:“那,悲田院可会介意我等的身?份?”
闻言,大?家都安静了?下来。
“这也不打紧。”胆子大?一点被派去?打前哨的翠娘笑道:“一开始的时?候是需要登记住处的,我随便报了?个地址,难不成他们还真会去?核查不成?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自己?的。
“而且那大?夫看到我之后?,全程都没有说什么,所以大?可不必操心?此事。”
翠娘其实也清楚,像她这样以色侍人的人,无?论是跳舞还是弹琵琶,都会在身?上和姿态上留下痕迹,尤其去?看的又是私密处的病,其实旁人很容易一眼就看出来自己?的身?份。
但从头到尾,看诊的那位女医工都没有说什么,除了?脸色冷了?一点,中?途并没有出岔子。
“这就好?。”其余人对?看了?一眼,脸上有着惊喜,“那咱们明天也去?看看?”
“我看行。”
翠娘叹口气:“去?吧,不过大?家轮着去?,也别太大?张旗鼓的。”
“放心?,明白。”
待到她们离开了?自己?的房间,翠娘偷偷的从自己?的妆奁箱子里拿出了?几颗小小的纹银,然后?戴上了?帷帽,向丫鬟交代了?一下后?便往外面走去?。
她所在的地方叫南曲,北门之东总共有三曲,分别是南曲、中?曲和一曲。前两者往来的都是达官贵人,大?青楼大?乐坊,名妓们往往也集聚与此,都有自己?的一技之长,或是琵琶或是舞蹈或是诗词。像翠娘就依附在长安城一位名妓的身?边,住的也都是有亭台楼阁的院子。
纵然是皮肉生意,也会用各种?才艺才情来粉饰一番。
而一曲,里面住的却?都是一些低级妓/女,只是纯粹的卖身?,居住环境嘈杂恶劣,往来的都是一些穷书生和游侠儿,自然受到前两者的鄙视。
翠娘七拐八拐的,便是来到了?一曲。
她穿过狭窄的小巷,停到了?最后?面的一间,推开木门,绕过用来接客的正堂,敲了?敲后?面小房间的门。
“阿姐,阿姐!”
没有人响应。
翠娘心?中?咯噔一声,推开那破烂的木门,一股难闻的气温传了?过来,她顺便把旁边的窗户也给打开了?,阴暗潮湿的屋子里终于有了?一些阳光。
“阿姐?”
翠娘看向床榻上一个卧着的女子,那女子看上去?脸色发青,还有着极瘦,露出来的手臂就和柴一样,青筋毕露,没有几两肉,上面还有着几道狰狞的伤痕。
天气有点热,但她却?要盖上厚厚的被子。
她看到是翠娘,努力地睁开眼睛:
“你?来了??”
翠娘忍着泪意,点了?点头,然后?俯身?下去?:“阿姐,我带你?去?看大?夫啊。你?的病不能再拖下去?了?。”
女人惨淡一笑,断断续续道:“我这样的病,还有什么好?看的呢?无?非是多活一天和少活一天的区别罢了?,别浪费那个钱了?,你?的钱也得来不易。”
“没那么贵的。”翠娘急忙摇头道,“升道坊新开了?一家悲田院,是太医院开的,有专门给妇人看病的地方,而且诊金也不贵。你?看,我攒了?点银子,就想着带你?去?看看。”
她并不是翠娘的亲姐姐,只是邻居姐姐。
当时?她们所在的镇子遭遇了?匪乱,两家人在乱世中?一起逃难到长安。可一路上死伤不断,到了?长安后?,便只剩下翠娘与姐姐了?。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小娘子,能有什么办法呢?最终不过是一纸卖身?契,将?自己?卖给了?平康坊南曲最大?的青楼。
这已经算是乱世女子们不错的去?处了?。
姐姐貌美,学弹唱也学得快,一手琵琶惊艳了?半个长安,很快就在南曲冒出头来,成为了?名妓,爱才好?色的男人们纷至沓来。并没有像话本子里说的那样遇上了?才子,或者是某位想要真心?求娶的公子,而是如大?部分平康坊的妓/女一般,姐姐怀孕了?。
翠娘一直记得当时?她握着自己?的手,神色惶恐:“翠娘,我会死的”
第一次,老鸨让姐姐吃了?平康坊中?一种?极为流行的打胎药,这药寒凉无?比,吃了?后?血流不止。
然后?很快又有了?第二次。
那时?候,姐姐已经色衰,不再是老鸨“心?爱的女儿”,又得罪了?她,于是换了?了?粗粗的棍子直接一棍子打在了?肚子上。
连着堕胎两次的姐姐已经被恩客们冷漠地忘记在了?脑后?,最后?,她被老鸨给赶出了?楼,但又找不到其他生计,只能来到这被人鄙夷唾弃的一曲,继续用自己?的身?体换取一些微薄的收入。
一曲中?环境堪忧,来往的人又杂,不过半年,姐姐便又染上了?花柳病。
翠娘能做的不过是时?不时?来看看她,然后?接济她一下。
“我现在就带你?去?。”
翠娘看她面色潮红,整个人似乎被笼罩在奇异的亢奋里,心?里忽然升起了?一股慌乱和不祥的预感?,“我去?收拾东西,咱们现在就去?悲田院,那里不挑病患,即使是咱们这样的人也是接待的,而且那里的大?夫都是太医院出来的,医术高明,一定能将?你?治好?!”
说完,她就想要把姐姐从榻上扶起来。
姐姐挣脱了?她的手,眼睛明亮异常:“不要浪费钱了?,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翠娘,你?别和我一样,好?好?为自己?打算,多攒点钱不要相信男人,也不要相信鸨母”
她说着说着没力气了?,就会缓一缓,然后?继续叮嘱。
她便是在这样的絮絮叨叨中?闭上眼睛的。
翠娘趴在姐姐的身?上,嚎啕大?哭。
她心?中?茫然,暂时?想不起其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朝廷为什么不早点开悲田院呢?只要早那么半年甚至两三个月,阿姐或许就能活下去?了?
待到再过几日,一些第一时?间去?悲田院看诊的人也陆陆续续有了?结果,整个话题的热度不降反增。
“好?了?,你?看,我的咳嗽都好?了?!从看诊要药费加起来才花了?两百文左右,这可比去?医堂看诊要便宜多了?!诸位也都知道,前几日我都咳成什么样了??现在都好?了?!”
“那我下次也不去?医堂了?,去?悲田院瞅瞅去?。”
“悲田院哪儿都好?,就是人太多了?!上次我偶染风寒,想要去?看看,到那儿一看,得,排队差点要排到升道坊的门口了?。算了?算了?,还是西市看看吧。”
“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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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门诊了?,住院部据说也住满了?人,现在想要一张床位都难。”
一群酒客边喝边大?声聊天。
聊着聊着就端起酒碗对?着皇宫的位置敬了?敬,感?慨道:“要我说,还是因为当今圣上勤政爱民,心?怀百姓,才有了?如此仁政!这一碗,我得敬陛下一杯。”
说完,他咕噜咕噜地把碗中?的酒喝了?下去?。
一群人都叫好?,纷纷模仿。
“敬陛下。”
“敬大?唐!敬这天下!”
“谁承想现在咱们老百姓能享受到这样的仁政?”有人甚至借着酒意哭了?起来,“只可惜我那阿耶阿娘,没活到现在就走了?啊——!”
真是闻者伤心?。
这时?候,旁边一位三十左右、正值壮年的郎君端着酒碗凑了?过来,一双凤目笑意吟吟:“这悲田院果真如此之好??”
“当然好?!”
“兄台可是初来长安?”
一群酒客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对?那人讲述起悲田院的好?,听得那人频频点头。一直快到里坊关门的时?间,大?家才逐渐散去?。
那位有着凤目的郎君带着随从骑上了?马,驶出西市,直接朝皇城而去?。
不是来民间微服私访的李世民又是谁?
此时?的李世民双目含笑,被酒坊中?酒客们的一声声夸奖和赞美给迷晕了?。高兴之余,又有些遗憾——啧,他该带上太上皇一起去?的。
太医院这事儿办得不错,得赏!
正琢磨着要和相公们商量一下如何对?太医院进行封赏的李世民,在第二日上朝的时?候,就看到有一位谏官大?步迈出了?队伍,一脸正义?:
“陛下!臣要参太医院,身?为食禄者,却?让其所开悲田院与民争利,实非兴化之道!”
李世民:“”
太医院内,还不知道自己?又被参了?的巢明与徐清麦等人,正和钱浏阳、姚菩提以及其他几位太医监一起开会,复盘悲田院这几日的一些表现得失。
在座的只有徐清麦一个人仅是太医博士,但悲田院本就是她提议的,所以她的话语权是很重要的。事实上很多人都在猜测徐太医可能马上就要升职了?。
讨论完一些具体的事例,比如推出妇产科的建档与预约制、培养更多的护士等等之外,又核算了?一下这几日悲田院的收入。他们发现虽然赚是赚不了?的,但算上药房的收入后?也大?致可以持平,总体来说略有亏损,但不多。
徐清麦对?此毫不意外,这种?公立性质的大?型医院本来更多的就是靠国家拨款以及一些慈善捐助,指望用医院的收入来覆盖支出,除非提高收费。
说到最后?,大?家也聊起了?长安城中?一些药材行和医堂对?悲田院似乎有些敌视的事情。
钱浏阳有庆仁堂,知道更多消息,意味深长道:“小心?他们联合起来,很多药材行和医堂后?面都站着一些豪族与世家,否则也不可能在长安城生存下去?。”
徐清麦皱起眉道:“他们未免也太短视了?。悲田院虽然可能会抢走他们一部分的生意,但到时?候自有各地的患者来求医,若是他们能降低诊金,提高自身?水平,和以往的差别也不会太大?。而且药材行跟着起哄作甚?到时?候悲田院的药材供应显然也是要找他们的。”
禁苑的药园产出就那么多,只能提供给皇室和百官们用。
姚菩提失笑:“若是他们能这么想就好?咯!”
事实上是即使他们依然赚钱,但原本可以轻松赚一贯,现在却?辛苦赚五百文,即使赚也会滋生出不满。
徐清麦冷冷道:“既然如此,那就优胜劣汰,杏林之中?,唯有医术才是立身?的根本。”
可那些利益受到了?损害的豪族与世家们并不会这样认为,他们花了?大?价钱,在朝堂上掀起了?一波声势极大?的舆论攻势。
第164章 第 164 章
反对派的论点?是悲田院的存在影响了一大波靠着药材和坐诊为?生的人, 身为?朝廷机构怎可与民争利?
与民争利,这个罪名是不轻的。
几百年前, 公孙休担任鲁国的宰相?,他?规定所有为?官者不得经营产业、与民争利。有一次,他?吃到了自家种的爽口蔬菜,就让下人全部拔掉然后?扔了。看到有人在家织布,也大发雷霆,认为?这会让市场上的织女们卖不出布。
于是,留下了拔葵去织这样的成?语和典故。
大儒董仲舒也有一句话:“受禄之家,食禄而?已,不与民争业,然后?利可均布, 而?民可家足。”
受国家俸禄的人更不能与百姓去争夺利益。
此时, 谏官便用这个典故和先人理论攻击太医院, 认为?他?们的行为?是在与民夺利。身为?皇家医疗机构,他?们只需要服务好?皇室以及百官即可。
这样的论点?在徐清麦听来实在是很不可思议, 但?是在如今却大有市场。
她知道, 即使在太医院内部也不乏这样的言论支持者。已经有好?几位太医与医师在私底下抱怨过?,让医工们和学?生们去历练历练也就算了, 不懂为?什么要让他?们这些高阶也去悲田院?
他?们往日出入的都是达官贵人的府邸, 面对的都是上层社会的体面人,可如今去了悲田院却要面对一堆庶民。他?们有的衣着褴褛,脏兮兮、臭烘烘,有的甚至说话都不顺畅, 交流十分费劲。
太医和医师们都觉得这个落差很难接受, 即使他?们每旬只有两日需要花在悲田院上。当初太医丞徐英走的时候留下的争议和对立又一次卷土重来。
整个太医院从?几天前悲田院开张的兴奋与激昂情绪中一下子就掉落了下来,陷入到了另一种微妙的氛围里。
这些情绪甚至影响到了学?生们。
侯远道从?悲田院散值后?回到了寝室内。
男寝室所在的楼占据了一座大的庭院, 几进的院落,还有一个院落被改为?了食堂,每日供应三次餐食。餐食费包括在了他?们的束脩里。
侯远道自己是非常满意的,他?现在每旬有一日休息,两日去悲田院坐诊,其他?的时间都在上课学?习。医学?院的课表和私塾、书?院之类的也不相?同。除了必修的一些课程之外,还有几门?是选修的,如果不选修那剩下的时间就能自己支配。
很多人会选择去东市西市和长安城的其他?地方逛一逛,但?侯远道选择去藏书?阁看书?。那里有着全大唐最丰富的医书?种类。自从?他?去悲田院轮值之后?,更爱去藏书?阁了。因为?他?在悲田院真的遇到了许多以往从?未见?过?的病症,每次都能察觉到自己的不足。
他?们的带教?医师会在每旬举办一次讨论会,有一点?像是当时义诊时的复盘。他?们这些去悲田院的需要拿出自己搞不定的一些病例,然后?老师会现场答疑。每次到了这个,都是人山人海,即使是那些没有去的学?生也都会悉数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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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远道上医学?院才半年不到,却觉得比自己过?往行医那么多年都要学?到更多。而?且,他?真的很享受这样为?人看病,拯救他?人生命的感觉。
比起自己在姑苏当草头医,因为?学?艺不精战战兢兢给人看诊,生怕出什么事故的日子,现在可实在是太好?了。
他?很珍惜这样的时光,心里琢磨着再过?一段时间,或许可以让妻子带着孩子也一起过?来。长安城虽然居不易,但?是现在机会也多,不愁养不活自己。
用完晚膳之后?,侯远道选择在花园里散步来消食。
但?逛着逛着,就听到凉亭那边传来声音,好?像是有两个学?生在朝这边走来,一人用带着点?抱怨的语气说道:
“太累了,今天看了整整三十个患者,从?巳时到酉时就没停过?。明天还要去一天,哎!”
另外一个人则有点?羡慕:“多好?啊,可以看到这么多不同的病例,这可比在课堂上闭门?造车要好?多了。”
“好?的确是很好?”抱怨那人叹了口气,语气也有点?苦恼,“就是觉得,和我之前想象的似乎有点?不一样。以往我觉得结业后?一定要用尽全部力气留在太医院,现在倒未必了。”
“确实。”另一人赞同道,“但?我觉得这几年还是得好?好?学?,若是能考上医师,再回家乡去开个医堂,想必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那倒是”
两人的声音传来,已经走到了近处,侯远道觉得有些尴尬,便闪身躲在了一旁的树后?,待到他们走远后才出来。
他?在心中叹一声,有点?惊讶,没想到自己喜欢的却正是别人避之不及的。
但?是,这两人的对话却也给他敲开了另外一扇门?——对啊,结业后?若是回姑苏,有太医院的履历加身,开一间医堂,显然可以殷实又轻松地过完这辈子。
侯远道陷入到了迷茫中。
第二日,他?与高禹、沈永安还有刘若贤、莫惊春等人一同去上课。自从?上次义诊他?们被分为?一个组之后?,关系就亲近了不少——主要是与莫惊春和高禹。
这会儿,莫惊春就发现了他?似乎有点?神思不属:
“侯兄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侯远道和莫惊春关系最好?,他?觉得莫惊春和自己是有点?像的。和高禹以及沈永安这样从?小?就学?习医术的不同,他?们两人都是民间出身,都属于草头医的范畴。
因此,听到莫惊春这样问,他?犹豫了一下后?还是说出来了。
“虽然现在说这件事还有点?远,但?我的确在想,到底什么才是正确的选择。”
莫惊春沉吟一下后?,道:“每个人面临的情况不一样,就如老师所说,主要看你?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吧。只要跟随内心走,日后?不后?悔就好?。”
刘若贤在一旁听着,重重点?头:“我就想成?为?一名出色的妇产科外科医生!而?且,我想留在悲田院。”
她早就下定决心,要跟随老师的脚步,成?为?大唐顶尖的外科医生,将这一门?学?问发扬光大!然后?,让更多的妇人得到帮助!
莫惊春含笑接过?她的话道:“我也想留在悲田院,虽然累了些,但?是我当初想要学?医,就是因为?我的亲人得不到更好?的医治所以才去世。”
他?想要改变这种结果,即使只是别?人的。
走在前面的高禹和沈永安听了后?回过?头来。
高禹温润一笑:“自然是留在太医院。我想和老师一起研究,金针术到底能发展到哪一步?只有在太医院才能达到这个目的。”
沈永安扬起下巴,傲然道:“不错。只有太医院才有最好?的老师,最好?的对手,还有最新的技艺,最顶尖的医术。”
他?想要成?为?的是名震天下的医生,这一年来他?看得很清楚,只有太医院才能赋予他?成?长的环境。
他?又补上一句:“只有不怕挑战的人才能留在这儿,那些因为?累几天就打算离开的,不过?是懦夫罢了,不值得一提!”
莫惊春重重咳了一声,无奈之极。
好?在,侯远道并不介意沈永安的发言,他?已经习惯了。而?且这几人给到他?的震惊绝不止于此——他?们居然都如此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这也让侯远道觉得汗颜。
如果现在问他?他?的理想是什么,侯远道铁定是说不出来的。
沈永安嘴巴永远比脑子快,他?脱口而?出:“也正常,你?的家境不如我等,要考虑的事情比较多。”
其余几人瞪着他?:“”
这人怎么回事?会不会说话?!
侯远道苦笑:“沈贤弟说得其实在理。我会再好?好?想一想,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
其实留在悲田院,或者是大胆一点?想,留在太医院难道就养不活自己养不活家人吗?不可能的。甚至相?比于自己之前还能活得很滋润。
那很多人其实考虑的是什么?
除了不想离家太远这样的私人原因之外,其他?无非是悲田院的工作和自己原先想象的有所不同罢了。
可对于他?这样的草头医来说,这根本不是事。
侯远道觉得自己瞬间茅塞顿开,心中隐有明悟。
在太医院以及学?生之中流淌着的这些言论与传闻,当然也传到了徐清麦的耳中,她有些担心,倒是巢明十分淡定并且坚决:
“如果太医和医师们有异议,完全可以去另寻他?处,我绝不阻拦。”
徐清麦:“可如此下去,太医院恐怕会陷入人手不够的困境。”
“无须担心,有人想出去就自然有人想进来。”巢明道,“之前广招学?生的时候,不就是为?了能够有更多的后?继者吗?你?看,很多学?生显然也是认同悲田院的。”
对于那些反对的人,他?理解却并不赞同,也不会为?了他?们的想法?而?改变医疗革新的初衷。
徐清麦点?头:“也是。”
“太医院并不是他?们用来结交权贵的踏板,也不是让他?们舒舒服服躺着来养老的。”钱浏阳的言语更犀利,他?哼了一声,“如今不过?是一旬两日的轮值便接受不了,既如此,那就把位置让给想干的。”
他?和巢明都这样说,徐清麦便放心了。
朝堂上的辩论她是不担心的,反对派们的论点?是如此的单薄,除了来恶心一下人之外,并没有什么威胁。她相?信李世民和魏徵等一众重臣,不会短视至此。
李世民自然明白是有人从?中作梗。
他?并没有表态,只是内心憋着一肚子火。他?想看看这件事到底能发展到什么程度,到底是哪些人在背后?煽风点?火?只不过?,如此将太医院推到风口浪尖上,他?又有些于心不忍。
于是,这日,他?让巢明去给魏徵看诊。
巢明带上了徐清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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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左丞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忧思过?甚,需要多加休息。”巢明放下给他?切脉的手,有些讶异。
没病啊,怎么忽然就指定他?来看诊了?
魏徵若无其事地将衣袖放下,笑眯眯道:“既如此,我就放心了。”
巢明和徐清麦一脸懵逼地被他?送出门?。
路上又聊了几句。
魏徵:“悲田院如今怎么样了?”
徐清麦道:“和往常并无区别?。”
魏徵点?点?头,含笑道:“悲田院一事,太医院做得非常好?,利国利民,安心等封赏罢!”
徐清麦:???
直到出了魏府的门?,她这才醒过?神来:“想来,魏左丞实际上就是想对咱们说这句话,所以才召您前来看诊的吧?”
“你?才想到?”巢明笑起来,“想必这是陛下的授意。”
徐清麦皱起眉,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她在心中嘀咕道:玩政治的人呐,一点?都不爽快,弯弯绕绕!
巢明揣测:“我估计陛下可能也是想要借此事来看看朝臣们到底都是怎么想的”他?眯眼看向远方,又道:“算了,陛下的心思岂是我等可以猜测的,静观其变好?了。”
徐清麦也深以为?然:“船到桥头自然直。”
有了魏徵给出的定心丸,她就更不惧了。
果然,接下来很快便有支持悲田院的朝臣出来反驳:
“药商与医堂是百姓,难道那些受惠的人就不是百姓了吗?后?者的规模甚至还要比前者大上许多,而?且都是老老实实种地做工的百姓。君之所言,那些开药材铺开医堂的是大唐的百姓,那这些就不是大唐百姓了?”
“与民夺利?夺的是哪些民?”
于是,事情发酵了起来。
如钱浏阳所说,那些药材铺子和医堂的背后?都站着豪族与世家,因此虽然他?们很快落入下风,但?依然死咬着不松口。这场辩论持续了好?几天,巢明、徐清麦等人都被叫去朝堂上与人辩论了好?几次。
“倒是颇有些汉武帝时期,桑弘羊与贤良文学?辩论之象了。”李世民将手中奏折扔在案上,脸上神色讳莫如深,“不过?那时乃盐铁之辩,如今不过?是小?小?一个悲田院,便像是翻了天了!”
李承乾在旁边陪同父皇一起批改折子,也学?习着如何理政。
他?好?奇问道:“却为?何要对准小?小?的悲田院?”
“这不过?是个引子罢了。”李世民淡淡道,他?摸了摸李承乾的头,“一开始或许是那些药材铺和医堂背后?的人挑起来的,但?发展到这个程度,却不是了。”
李承乾思索了一下,将桌上折子翻出一册来,打开后?对李世民道:“是不是像这个一样,借着说太医院耗资过?多,攻讦薄税赋一事于国不利,应该用重典治民,才是他?们真正想说的?”
李世民颔首,索性亲自动手将另外几本也放到了儿子面前:“还有这些承乾,你?要记住,看事物不要只看表面,夹杂在其中的、深处的东西才是重点?。”
李承乾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受教?了。
他?打开那几本折子一看,有些糊涂:“这个不是在替太医院说话吗?”
这本折子明明是在说太医院的规模还不够大,应该扩招人手,增加职位。
李世民挑起眉:“你?想想前段时间阿耶放出去的风声是什么?”
李承乾冲口而?出:“是精简官制!我明白了!”
前几天,李世民与几位宰相?们都觉得大唐的官员尤其是地方官员实在是太多了,“十羊九牧”。他?决定精简机构,裁撤冗官。
当时,他?对宰相?们道:“官员需要选择贤才,需要选择合适的。如果是合适的有才之人,虽然少也足够了,如果是不合适的人,那即使是多也没什么用。”①
显然,父皇的这段话已经传出去了,而?这些人依然是借着太医院的事做文章,认为?朝廷不应该精简人手,顺便来探探口风。
李承乾又看了看另外一本,则是在说悲田院容纳的患者还不够多,应该给予寺庙和道观等等宗教?场所更多的权力,让他?们也参与到其中来。
李承乾看了看那位谏官,隐隐记得他?是位虔诚的佛教?徒。
他?忽然就明白了父皇的意思。
敢情,都在这儿浑水摸鱼呢!
李承乾在心中叹一声,脸色发苦,深深为?自己的以后?感到担忧。和这群人打交道,好?累啊!
不过?,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场辩论终结于一个猝不及防的让人无比恐慌的消息。似乎是上天也看不下去了,轻轻地伸出手让事情的走势滑向了另外的方向——
这一日,朝堂上又旧事重提的时候,忽然有内侍急匆匆走来,脸上带着慌张之色:
“陛下,太医院有事禀告。”内侍看了看四周,神色似乎有些犹豫。
李世民靠在御椅上,懒懒道:“但?讲无妨!”
太医院的消息想来也没什么好?瞒的。
内侍低下头去,声音有些发抖:“是悲田院,悲田院中发现了好?几例的痘疮患者!”
第165章 第 165 章
悲田院发现?了几例痘疮的事情同样?在太医院引起了骚动。
巢明立刻召集了还在廨舍内的所有太医博士以上的人, 包括了姚菩提、徐清麦、欧阳大夫等。
徐清麦一开始在听到“痘疮”的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发水痘了吗?”
她心中?狐疑,不过是?发个水痘, 的确是?有一点传染性但并不严重?,为?何要如?此如?临大敌?然后她这才想起来,这个时代是?把天花称为?痘疮的!
天花!
这个名?词划过脑海之时,徐清麦的心微微一沉。这的确是?需要慎重?对待的疫病。
当时,她曾经与孙思邈讨论?过历史上一些流行性疫病的情况。在传统医学的认知里,他们记载并确诊过的病例是?“疠病”、“痢疾”、“伤寒”以及“痘疮”。
从孙思邈描述的病情症状来看?,徐清麦判断疠病对应的应该是?后世的麻风病,而痢疾依然被?叫做痢疾,伤寒她不甚了解,而痘疮应该就是?鼎鼎大名?的天花。
人类历史上唯一消灭成功的病毒。
在中?国历史上, 也曾掀起一阵阵的腥风血雨。即使到了一千多年后, 传统医学得到了很大发展的清朝, 皇室中?人依然闻之色变,并且影响了康熙的上位, 可见其威力。
“老道看?过葛洪的医书, 他在里面写?了痘疮的由来。”当时,孙思邈对她道, “相传是?汉光武帝时期, 他派遣名?将?马援南下平叛,在交趾一带大败敌军,但俘虏的身上却生了痘疮,结果传至军中?, 导致汉军死伤过半。而痘疮一症也由此传入中?原。”
徐清麦表示理解, 传染病的流行本来就是?随着人口的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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