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肖楠忙闭住嘴,陈东实脾气她知道,平日里看着温耐,发起火来古板又奇怪。
夜里陈东实吐得不行,前夜火车上吃的快餐都给呕了,病房里老大一股味儿。
肖楠嘴上厉害,心却软,照旧服侍他喝水吃药,替他清理残渣,忙里忙外,几乎整夜没合眼。
天微亮时,她去食堂买热羊奶,拎回来时陈东实醒了,靠在床头,奄奄一息,好像还没从失魂夜里清醒过来。
肖楠舀出他的那碗,吹凉了,送到他嘴边。不想陈东实说:“肖楠,我们离婚吧。”
肖楠一愣,问他:你想好了吗?
陈东实点点头,想好了。
两口子就这么痛痛快快地把婚离了。
陈东实啥也没要。车子,房子,在葫芦岛老家的地基,甚至童童,全给了肖楠,他赤条条回到一无所有的状态,像是自己把自己重新生育了一回。
李威龙死了,陈东实也“死”了,但另一个陈东实“活”了,新活过来的陈东实只想做好一件事:找到李威龙。
他执拗地相信,李威龙,他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
他一定还活着。
此话绝非空穴来风,但陈东实又没什么实际凭证,证明李威龙还活着,他姑且称之为“直觉”。
肖楠没少为这事儿笑他:人都走了,还直觉,直觉个屁!自己骗自己罢了,你骗不了别人。骗不了别人的事,只能称为“直觉”。
陈东实跟她犟嘴:怎么是骗?我有感觉,他就是还活着,他不会那么轻易地就死了,好好一个大活人,一下子没了,怎么可能呢?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肖楠和他吵,人锦旗都堆成山了,出殡那天,鲜花铺了快半个篮球场那么大。一群警察来凭吊,说他是被毒贩给捅死的。好几刀插在身上,头上浇满了汽油,尸体找到的时候,身上全是洞,法医都不忍心看。
肖楠说这话时,比捅了陈东实还痛快,却也比挨了一刀捅还沉重。
陈东实乍地暴怒:“他没有,不会,躺在停尸房里的不是他!你他妈的少骗我!我没亲眼看见他死,他就一定还活着!”
结婚三年,陈东实头一回在妻子面前失态。
他大吼大叫、又摔又砸,一通发泄后又觉得多余,望着满地的碎片,他觉得,这好像自己稀碎的人生。
没有李威龙的人生,就是稀巴碎的。
肖楠忽地心软了,聚时本非因为相爱,只是因利相合,就算离婚,三年没有白过,她并非对眼前男人毫无感情。
她走过去,将他抱住,耐心地告诉他,人真的已经走了,人死不能复生,我知道你心里有他,可是,死了就是死了,死了,就意味着没了。
陈东实泪流满面,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像个被遗弃的孩子。
他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亲眼见到尸体,谁说也不算数。”
肖楠那一刻意识到,她是劝不动的。她参不透,眼前人为什么会如此执着于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
不过参不参得透也不重要了,反正她当初看上陈东实也不是为了他的什么执着,只是因为一个小绿本——有了它,她就有了乌兰巴托的永居权,这是无数异国谋生者梦寐以求的新生活的门票。
陈东实人如其名,老实敦厚,沉默寡言,他为数不多的开朗只给过李威龙。
李威龙走了以后,陈东实离了婚,为讨生计,回去做起了出租车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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