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挡住了脸,氤氲里的表情并无异样,她才收回了目光。
又问宋峋:“是怎么回事?”
宋峋说:“舅舅说是茶水洒在身上了。”
宽衣解带四个字正常作释,便只是字面意思,宋峋又小,自然不会延伸,可谢淮骁对宋知雨望过来的眼神并不是没有察觉,余光里瞥见,显然晓得安宁公主想深了一些。
但谢淮骁觉得宋知雨确实是多虑了,他和宋青梧,即便当真有龙阳之好,也不相配。
谢淮骁放下茶杯,亲切问宋峋:“是哪位先生教你的这个词?”
“林先生教的。”宋峋转头过来看着他,一五一十地交代,“林先生说可以用于男女独处一室时,咦,可是舅舅和先生——”
“咳咳,好了,峋儿。”谢淮骁曲起手指,轻轻在宋峋的脑袋上敲了敲,严肃了脸,说,“下回见了林先生,便说他教的不对,若是他追问你,便让他来寻我。”
宋峋茫然,没有想过林闲教的东西会有错,可谢先生说的也同样不会错,一时间,他被先生们夸奖过聪颖的脑袋变得茫然起来。
宋知雨捏了捏他的脸颊,说:“乖,听你谢先生的。”
宋峋得了娘亲的话,瞬间有了方向,才点头道:“好。”
说话间,外面传来关宁的通宝,宋青梧过来了,两人便不再继续。
膳传得快,宋青梧落座不过一会儿,一道道精致地菜肴便布了满桌,其中有不少荆城那边年关时,团圆夜桌上必不可少的菜品,都被宫人布在了谢淮骁伸手便能够着的地方。
谢淮骁挑了挑眉,自然知晓是宋青梧有意安排的,莞尔一笑,说:“谢谢陛下,您有心了。”
宋青梧握紧了筷,他到底不想听这个,不过如今也没有选择,也不愿在今日让他不开心。
“爱卿喜欢就好。”
关宁端来了一壶酒,是那天在温泉里没有喝成的不染愁。
若是放在平时的宫宴,谢淮骁断是不会放纵自己用多少,但今日不一样。
今日是他的生辰。
生辰喜乐不染愁,换来新岁万事无忧。
等宋青梧察觉的时候,谢淮骁的眼眸里已经蒙上了醉意。
宋知雨见状,带着宋峋先行告退回了允安宫,早先便安排好了的,这边宴结束,她就要带着儿子去陪陪周太妃。
走前问谢淮骁要了谢康给她驾车,谢淮骁虽然醉了,但并不是完全不知事,只是不如平日里多一分心,偌大的皇宫,怎么会缺驾车的人,宋知雨完全不需要让谢康去。
谢康本想提醒的,可这里的另外两人都不是能容他推诿的,又见谢淮骁点了点头,他便只好领命。
关宁这时进来,俯身在宋青梧耳边说:“陛下,那边都准备好了。”
宋青梧点了点头,让他先出去,自己起身走到谢淮骁身边,躬下身,凑得极近。
宋青梧问:“谢爱卿,还醒着么?”
谢淮骁单手支着头,掀开眼,淡淡看了他一眼:“……嗯?”
声音听着确实比平日清淡软和了许多,拉得长,蜜糖一样,裹着宋青梧。
他克制着,小心伸手握住谢淮骁放在膝上的手,说:“我们现在去看灯?先前说好的,在静湖的角楼上,时辰差不多了。”
谢淮骁迟钝地想起了这件事。
他确实答应过他。
“……好。”谢淮骁说,未曾察觉自己被宋青梧握着手,蹭地站起来,“不过先说好哦,我不认得路,你得带着我,知道吗?”
“好。”宋青梧莞尔,扣紧了他,说,“我会一直带着你,需要拉钩吗?”
当真是醉了,宋青梧想,不带臣的自称,也不叫他陛下,说话也像小孩子。
真好。
谢淮骁礼貌拒绝,说:“我是大人,不需要这个。”
宋青梧忍不住抬起手抚了抚他的眼角,谢淮骁显然不知道自己喝酒上脸,不过不严重,只是眼尾和脸颊晕了些许粉,眸光里水色盈盈,我见犹怜。
刚喝了酒,两人身上都热着,出辰阳宫时便都未披狐裘,好在这时没有落雪,也没有起风,宋青梧还以为会在路上吵闹的人不仅不闹,还乖乖被他牵着,嘎吱踩雪声拢着,两人都觉得恣意松快。
很快,宋青梧便领着谢淮骁上了角楼。
两人到了窗沿边,看着外头空荡荡黑漆漆地湖面,谢淮骁皱紧了眉。
他转过身,伸手揪住宋青梧的衣领将他拉到自己面前,说:“这里哪有什么灯看,你骗我?”
宋青梧早有准备,故而未被拽得踉跄,也好在此时这里只有关宁在边上伺候,又被宋青梧提前打过招呼,因而没有惊动在附近值夜的护卫。
“怎么会,我从不骗你。”宋青梧说,朝关宁打过手势后,伸手盖住谢淮骁的眼睛,“谢哥哥,你等一小会儿,我保证,等我松开你的时候就有灯了,好吗?”
谢淮骁迟疑了,忽然的黑暗让他下意识松开对宋青梧的桎梏,反而抓上了盖在自己眼睛上的手。
可他惊讶地发现,他竟是拉不动。
“好。”谢淮骁说,十分能屈能伸,说,“你最好是真的没有骗我,否则——”
宋青梧打断他,目光定定地看着谢淮骁,说:“我从不骗你。”
谢淮骁被他发誓般的承诺愣怔住,悻悻松开了手,让他捂着自己的眼睛,说:“……你这人,未免有点太认真,无趣。”
宋青梧失笑。
他对他,如何能不认真。
说话间,宋青梧看见关宁在楼下递了信号,便说:“可以了,谢哥哥,看看外头,那是不是灯?”
话音落下的同时,宋青梧放下当着谢淮骁眼睛的手,让他看向窗外。
原本漆黑空荡的天幕上,正慢慢升着数不清的孔明灯,一盏接一盏,从四面八方而来,密密地点上烟火橙黄。
谢淮骁的瞳孔里印着那些光,微张的唇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倒不是为天上的那些,而是为原本漆黑静谧的湖面上,忽然冒出来的二十四盏、憨态可掬的、各不相同的兔子灯。
点在湖面残荷之间,一如当年离家时那夜见过的画面。
关宁不知何时又上来了,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宋青梧,宋青梧抖开,声音惊动了谢淮骁。
他看过去,视线落在了宋青梧手上的披风上。
是一件正红的披风,下摆滚边的地方绣着一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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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团的兔子,灵动乖巧。
宋青梧披在谢淮骁肩上,双臂环过他的肩落到他的胸前,替他系好绳扣,在他耳边说:“谢哥哥,生辰喜乐。”
谢淮骁似乎从未回神,醉意被这番场景挥退了几分,说:“……你如何知道,我——”
“我当然知道。”
宋青梧说,又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赫然是那日宋知雨在公主府里扔进他怀里的那只。
他从里头拿出一枚白玉扳指,夜晚不如白日里看得分明,却也能从温润色泽里看出这枚扳指的不菲。
他牵过谢淮骁的手,替他套上,说:“我不知道送你什么好,便准备了很多,灯是,披风是,扳指也是——”
说着,宋青梧顿了顿,看着谢淮骁的眼睛,又道:“扳指你千万收好,戴着它,我什么都愿意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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