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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再不喝酒
白许言拿了礼物回来, 走动之后血液循环加快,红酒的后劲儿渐渐涌上来。除了中秋节在?家里冲动那一次,他很久没喝酒了, 对这种上头的感觉很不熟悉, 脚底下轻飘飘的?。
兴冲冲晃悠悠带着包装漂亮的礼物回来, 越过魏闻声直接塞进安滢手里:“给你的?,他帮我挑的?。”
安滢道谢, 似乎笑得有些勉强。不知为何, 他感觉一来一去没有多长时间, 气氛好像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
回头看魏闻声, 对方眼睛被北风吹得很红,直勾勾地看着他, 忽然叫白许言有点心虚。
“我没醉,”白许言说, 然而?迈向他的?步子很不巧的?打了个晃。
魏闻声沉着脸色扶住他的?肩膀,白许言直觉他好像有话要?说, 抬起眼睛看着他:“我就是有点头晕, 真的?。”
对方?眼神?躲闪, 扶着他的?手却稳稳当当, 冲安滢点一下头:“他喝多了,我们先回去了。”
白许言被他搂着走,踉跄两步回头:“一切顺利。”魏闻声也跟着他侧过身子, 又对安滢微微欠身:“谢谢你。”
白许言是真有些喝得发懵,还道是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谢她什?么?”
“谢她以前照顾你,不是你自己说的?吗。”魏闻声语气很淡, 落在?白许言肩膀上的?手也施力不重,然而?整个人的?步伐不容置疑推着他向前走。
来到车前, 毫不犹豫开门把人塞进副驾驶再系上安全?带一条龙,等白许言回过神?来的?时候,车已经汇入了主干道。
魏闻声陷入了沉默。
在?他们两个之间,魏闻声通常是开启对话的?那个人,一旦他不说话,白许言往往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可按照今天的?氛围,他原本觉得魏闻声是应该想要?有话同他讲的?。
若放在?平时,白许言大概也要?努力找找话题。但车里关了窗开了暖风空调,温度很高,热风顺着副驾驶座位前的?出风口迎面打在?他脸上。
空气闷热且不流通,饮酒之后的?脑袋越发昏昏沉沉。赶上周末,这条干道很堵,魏闻声车开得再稳当,也被迫走走停停。
SUV底盘高,单从?舒适程度而?言本来就比轿车差一点。白许言觉得胃里的?液体也跟着一晃一晃,他中午吃得少,酒液大概在?直接在?跟受损的?胃粘膜摩擦。像是用?酒精去消毒破损的?伤口,慢慢泛起疼痛。
眼看车快要?拐进小区,白许言松开安全?带,猛地拍拍车门:“能不能停一下。”
刚踩了刹车,还没来得及靠边停稳,白许言已经冲下去,扶着路边绿化带的?一棵树就蹲下去。
魏闻声如梦方?醒,停车打了双闪追过去。白许言趴在?那里吐得稀里哗啦,一点食物混着酒水,沾在?嘴边有种血一样的?既视感,看得魏闻声心惊胆颤。
拍着他的?后背慢慢顺气:“喝得难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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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许言自觉心虚,以为他要?指责自己喝酒。然而?胃里翻天覆地的?绞痛,缩成一团直不起身子,仍在?干呕。
魏闻声搂着他,伸一只手过去给他揉:“缓一缓,是我不好,我刚刚在?想事?情。”
说这话的?时候他声音很轻,手上动作一刻不停。白许言呕了一阵才停下来,胃里的?东西全?倒空了,脱力似的?靠在?他怀里,然而?说:“我不想坐车了。”
他平时不是知觉那么敏感的?人,喝了酒之后却好像能闻到车内一股皮革味道,车一动他就头晕想吐。
魏闻声扶着他慢慢站起来,还在?犹豫背着好还是抱着好的?时候,白许言已经迈开步子:“现在?好多了,我能走回去。”
他脸颊上翻着饮酒后的?红,刚才吐得一身汗,冷风一吹,微微打了个抖。魏闻声脱下身上仅有的?大衣把他整个裹住,揽进怀里,用?身体给他一点支撑。
见白许言看着他单薄的?衬衫还想说点什?么,直接说到:“快,我们先回家,车在?路边不能久停。”
这是把他送回去了还要?回来开车的?意思,白许言顿时心里很过意不去,觉得从?今天要?喝酒开始就是他任性。然而?无端地也生出几分无奈:便是在?今天这样好的?日子,他不过是喝了一杯酒,身体却还要?扫兴。
被搂着走了几步,胃里顿时又狠狠一拧。
纵使有魏闻声在?身后撑着他,白许言也不受控制地滑坐下去。分不清是因为痛还是因为醉,这次他连蹲一蹲不住,重心不稳就坐在?地上。
——坐在?魏闻声腿上了。
他听见对方?在?自己耳边轻声叹气,安慰似地吻了吻他的?额角:“坚持一下,我们这就回家。”
魏闻声把他抱起来塞进车里,天冷加上虚弱,他还是决定要?拗着白许言的?意思尽早回家。
对方?没有再提出什?么反驳的?话,大概也说不出来,只是恹恹蜷缩在?一旁,裹着他的?大衣发抖。
魏闻声把车窗稍微摇下来一道缝隙,告诉他想吐就吐在?车里,不要?顾及什?么。
白许言摇摇头,好像只是单纯的?疼痛,捂着肚子冒冷汗。
车开到家门口,魏闻声一口气把人抱进家门。冬天的?蔚城没有暖气,家里像是比外面还冷。
他先把人放在?沙发上,倒了杯热水让他暖暖,进卧室开了空调电热毯。再回来时白许言又吐了,垃圾桶里黄黄绿绿的?一片,他人靠在?沙发上喘气。
再不能让他喝酒,就算是有一天他俩要?结婚都不行?,魏闻声在?心里发誓。
又把热水递到白许言嘴边哄他:“漱漱口,喝不下就不咽。”
“我嘴里有点苦,”白许言说。他像是还醉着,半躺在?沙发上几乎在?撒娇:“这水有点苦。”
魏闻声看一眼垃圾桶里他呕出来的?胆汁,心说这恐怕不是有点苦,是很苦。
白许言惯常隐忍平和,完全?清醒时绝不会跟他诉苦,而?即便是醉了,也小心翼翼地把程度词限定到“有点”。
想到这儿魏闻声又觉得眼眶发热——如果?他不是这么能忍的?脾气,又怎么会……
到厨房翻出椴树蜜兑在?水里:“喝一点吧,蜂蜜解酒。”
白许言现在?是真的?后悔喝酒了,喝进去的?时候带着点葡萄甘甜和奶香,吐过之后就只觉得从?头到脚连头发丝都是酸苦。
喝了几口蜂蜜水,总算是压下去一点,瘫在?沙发上合眼打瞌睡。
卧室已经暖和起来,魏闻声把他抱到床上塞进被子里,拨弄两下搭在?他额前的?头发。
白许言一动不动地合眼躺着,他只当他是睡了。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看他像是安稳了的?样子,没忍住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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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国的?时候,你一个人要?怎么办呢。”yst
哪有人会照顾他,但凡有个人照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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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闻声转身出去了,想他吐到胃里全?是空的?,醒来不管有没有胃口都必须吃点东西,打算做点汤汤水水的?食物提前预备着。
进了厨房,没有空调,早上离开时开了窗通风,采光又差,整个空间冷得像是冰窖。
他被冷风一激,恍然生出一种无处可依的?茫然,洗菜池子冰箱门,摸到哪里都冰凉。打开冰箱对着食材,竟想不起来自己要?做什?么。
愣了好长时间,从?冰箱里翻出半块白萝卜和一只处理过的?鸭子。
他是北方?人,除了北京烤鸭店里,从?小到大基本就没吃过鸭子。但蔚城人对鸭有着特别?的?偏爱,白许言土生土长,口味其实相当本土。还是在?谈恋爱的?时候,他们一起在?家里煲过鸭汤。
那一次彻底失败,一锅汤只一人尝了一口,最后全?倒进马桶,肉拿去喂了校园里的?流浪狗。
倒是分手后的?某个晚上,魏闻声刷到徐佳明的?朋友圈的?,见他在?凭吊学生时代和自己“最好的?室友”喝过的?一家老鸭汤,今天发现已经倒闭了。
他忽然就生出一种强烈的?对于这东西的?渴望,买了五只鸭子在?家中潜心修炼一周,终于炖出了客观意义上令人满意的?作品。
然后意识到他自己是真的?不爱吃鸭子。
只是白许言喜欢罢了。
他那时候可能潜意识里在?想,白许言在?美国估计喝不上这东西。
但他并不知道,就在?同一时刻,白许言在?大洋彼岸究竟经历了什?么。
这点回忆说来羞耻,一直被魏闻声藏在?内心深处某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他自己都以为自己忘了,但前几天用?外卖叫菜,看到有鸭子,下意识地买了一只。
技能还是没白练,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只想着做菜的?事?情,横刀去劈整鸭,没来及怎么化冻,肉太硬了,刀一滑在?他左手上落下一道口子。
他看着血涌出来,不怎么觉得痛,只是觉得脏,放在?流水下哗啦啦的?冲洗。
厨房的?水没接热水器,血液很快凝固,知觉也跟着麻木。
他把刀往旁边推推,放弃跟冻得石头一样的?鸭子较劲。掏出手机来,翻出一个遥远的?名字。
徐佳明。
太久不联系了,他的?开场白尴尬而?直接。
“你好,打扰了。”
“白许言读博的?导师,你知道叫什?么名字吗?”
对方?很快给他回了个一脸八卦的?表情包,附上一个英文名字,看起来并不知道白许言在?美国时期的?内情。
甚至有点兴奋,问:“小白毕业回来了?”
“神?仙爱情难道要?再续前缘?”
魏闻声看到“毕业”两个字,只觉得辛酸讽刺,没说什?么,就匆匆复制了这个名字。
先到国内的?各种社?交平台上去搜索,只搜到对方?是个知名领域大牛,和白许言的?硕士导师曾经在?一所?大学里工作过,其余有用?的?花边新闻找不出什?么。
他又去了国外的?网站,还是搜这个名字,又变着法加上一些工作地点和实验室的?信息。
搜着搜着翻出一条学生在?比较offer的?求建议,其中一个正?是那位导师。
底下评论叫他选另一个。
原话是:
那位实验室里出过事?,据说和学生打了官司。
第62章美国往事
下午两点中的太阳晒的床上暖融融, 白许言迷迷糊糊的躺着,依稀听见?魏闻声同?他讲话,问他说在美国一个人的时候该怎么办。
他脑袋转得慢, 零零散散闪过些念头?, 想说其实一个人也没什么不行, 想拿出些实例自证,又想自己最近是不是太过于依赖魏闻声, 以至于让他质疑起自己的自理能力。
然而实在太困, 眼睛睁不开, 嘴唇也只动了动, 恍惚间?以为对方合该听懂他的心里话。之后再?没有回应,反倒像是成了魏闻声的不对, 等着等着,彻底睡着了。
或许是?因为半睡半醒之间听到美国二字, 或许是?身体的不适勾起过去?的痛苦,一些被他刻意埋在心底不愿去回想的昔年旧忆竟入梦中。
熟悉的出租屋, 熟悉的实验室, 不知是?天气真如此, 还是?沉闷的心情自带滤镜, 一切场景都灰蒙蒙的,在梦里也带着阴湿的水汽,墙角里仿佛会生出霉菌和蘑菇。
他梦到两年之前, 那个美国的冬天。yst
早上是?被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吵醒,每天早上都是?这样醒。公寓房子墙薄,隔音不太好?。
跟白许言共享客厅的隔壁房间?合租者是?一对本地情侣, 激情洋溢的大学生,永远年轻, 永远精力旺盛。每天早上必有一番幸福的活动,大概是?已经摸准了他不会投诉也基本不怎么说话,可以说是?毫不避人,喊起来地动山摇穿墙而过,早上七点不到,周围人是?睡也别想睡了。
白许言仰面?盯着天花板上一条裂缝,朦朦胧胧的,感觉自己简直是?在晕船。
他学校在的城市纬度颇高,冷倒是?没有冷得出奇,然而自从入秋以来,白天一天比一天见?短。很长时间?以来他开着窗帘睡觉,期待能在一缕晨光中醒来。然而六点多钟天还没亮,即便?是?拉开了窗帘,只能透过依稀的淡蓝看见?街上的路灯。
这里太冷清了,比中国位于城郊的大学城更显得人烟稀薄,越发显得阴冷。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上个月感冒之后迟迟不愈,咳嗽和流鼻涕倒是?不怎么严重,但睡得不够就开始低烧头?痛,这段时间?以来一直觉得很累。
今天也没休息好?,身体很重,不想起床。
——当?然也只是?想想,他醒了就摸出手机,邮箱里一堆消息,大部?分都是?没什么用的广告,但中间?夹杂着导师的邮件。
他导师正在大洋彼岸开会,百忙之中,隔着时差不忘关系实验室的进?度,催着他要?一些数据。
白许言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头?昏脑涨,扶着洗手台差点没站稳。这几天胃口不好?,他昨晚一点多才睡,但晚上几乎没吃过什么东西。大概是?胃里空了太久,刷牙的时候刚把牙刷塞进?嘴里扫几下,薄荷香味在和牙齿的摩擦中在口腔里释放,他忽然感觉一阵恶心,干呕了两声。
白瓷的洗手池臂上落了一团白色的牙膏沫,然而洁白表面?漂着红,随着流动渐渐混入那团白,稀释,延伸,流进?下水道口。
牙龈出血,白许言没在意,最?近常有这种事情发生。他觉得自己大概是?蔬菜水果吃得少了,该补充点维生素C,特意去?超市买了一大包廉价冰糖橙。虽然不怎么冰糖,好?在汁水还算丰富,只是?味道太酸,吃多了胃里难受。等把一袋都吃光,牙龈不知怎么肿了。
倒也不奇怪,按照以往的观念,这东西吃多了上火,容易嘴上起泡牙龈发炎,会出血就更不值得大惊小怪。
然而今天似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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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严重,牙膏泡沫在齿间?膨胀,血腥味也随着牙刷的运动在口中蔓延,甚至将薄荷香气淹没。白许言往水池里又啐了几口,泡沫全红了,用冷水漱口好?半天,还是?断断续续在出血。
难道该抽空去?看看牙科诊所?他想。这事情在中国倒是?容易,然而美国看牙挺贵,虽然医保能报销一部?分,中间?的周转依旧很麻烦。
更重要?的是?他最?近太忙了,导师催进?度催得很紧。现在的博导跟他在D大的硕导行事作风大为不同?,他原先?的导师年纪大些虽然严肃,颇有家长之风,实际上对他倒也真像对自己家里的年轻人那样要?求照顾。现在的导师是?一位风度翩翩的中年男人,日常西装领带举止洒脱,像是?他前男友魏闻声会喜欢的穿衣风格。平日里见?面?总是?微笑,然而极善于阴阳怪气,即便?他这种日常听别人潜台词少根弦的,竟然也隔着语言隔阂听得懂他的讽刺。
但凡有要?求达不到,对方总是?轻描淡写几句,落在耳朵里却颇能让人自尊受伤。
白许言倒不至于为这事深感难过,然而总之谁也不爱听这种话,咬牙加班加点,很少和他在任务量上讨价还价,有时候恨不得睡在工位上。
其实还真睡过,实验室是?新装修的,空调暖气都很好?,热得人浑身冒汗,睡一觉倒是?很暖和。但不知是?是?不是?因为太热了,睡醒之后喉咙里干得像是?要?冒火,咳嗽了好?几天才好?。
冷水在嘴里过几次,牙龈出血才止住,嘴里还剩一股淡淡的血气。他睡得不够,从早到晚都在喝咖啡,干脆也拿冻干兑了杯黑咖啡跟自己灌进?去?。
不等换衣服出门,同?一个实验室正在读研的学弟给他发消息。
求他放自己去?看病,说是?最?近一直咳嗽,像是?对什么东西过敏,约了半天才排上队,如果导师问起来,能否帮忙遮掩一下。
话说到这份儿?上,白许言也很难讲出别的什么话,只是?心里无奈。
他们实验室几个,上头?一个师兄师姐都已经延毕,大概破罐子破摔,基本上他就没怎么见?过面?。他再?往下都是?正在读研的几个人,除了一个女生和他卷的不相上下,只是?年级还低。剩下几个,要?么很勤奋但是?天赋差些,这位和他关系还算不错的,每天都在想方设法去?摸鱼。
算来算去?数他能干,理所应当?的成为了导师使唤的重点对象。往好?听里说,叫这个家没他得散,说得直白一点,他就是?导师门下最?大的怨种。
然而没有办法,他不想延毕,只有尽快拿出成果早点毕业。
于是?就越发加班加点。
而且这学弟除了不爱干活其实人不错,前段时间?他胃痛到差点晕在实验室里,还是?对方把他扛到了急诊。
得了白许言的承诺,对方也不忘顺道卖乖,关心几句:
“你也要?注意身体,听说你感冒很久了?”
“可能是?因为天冷。”
“或许是?因为胃炎?那天之后你有去?预约检查吗?”
有,而且查出了胃溃疡。
但白许言并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只觉得和不算太熟的人讨论?身体情况颇为尴尬,匆匆略过了:“看过,没什么事。”
对方便?也没再?说什么,白许言草草啃个三明治,背包挤公交去?了实验室。
卷王师妹已经坐在工位上喝咖啡,屋里一如既往的暖和,冷热交替,一进?门就想打喷嚏。
他打喷嚏的时候鼻腔里一热,下一秒有什么液体流出来。
白许言还以为那是?鼻涕,大为尴尬,正慌忙在身上找纸巾,学妹顺着响动转过头?看他,忽然捂着嘴“呀——”的惊叫起来。
他下意识的伸手挡了一下,手指接触到皮肤上的液体,触感似乎有些奇怪。对方已经在递过来纸巾:“你怎么了?”
一手血,有两滴落在地板上,有两滴落在他黑色的羽绒服上。
白许言忙接过纸巾按住,血流汹涌,很快就浸透了。他这种体验次数很少,只依稀记得小学时期班上有个很爱流鼻血的同?学,经常在课堂里众人的惊呼中离开教室,用冷水拍自己的脸。yst
他依样照做了,冬天接触冷水很不快乐,虽然实验室够热,等血止住,手指已经冻麻了。
白许言把麻木的手放在脖子两侧暖一暖,知觉复苏后抓了几张纸巾去?擦地板。
站起身才看到师妹依旧在一脸担忧地看着他,手指无意识地绕着金色的长卷发打转,甚至扯了几根下来落在地板上。
她看起来好?像有点憔悴,白许言想。便?安慰般地朝对方笑了笑:“没事,应该是?屋子里太热了。”
“我不是?这么认为,”对方脸上的表情有点奇怪,像是?在斟酌词句,犹豫有些话该不该说出口:“事实上,你觉不觉得自从冬天以来实验室的味道变得有点奇怪,我感觉我的眼睛经常发炎。”
“味道?”白许言深吸两口气,但鼻腔里都是?血得味道,什么都闻不出来:“我好?像一直在感冒,鼻子有点不通气。”
“我妈妈说可能是?因为新家具或者装修,在我们来到这里之前,实验室重新粉刷过对吧?”
“是?——但,我听说这是?通风两个月后才投入使用的。”白许言坐回到工位上,按理说流这点鼻血远谈不上失血过多,但他有些头?晕。
师妹继续绕她的头?发,越是?局促越是?用力,白许言很少在对方脸上看到这种神情。
她张张嘴:“你确定——”然后又咽下去?了:“你看起来脸色不好?,我觉得你应该回去?休息一下。”
“谢谢,”白许言道,他确实不太舒服,但今早的那封邮件催他整理一些资料发过去?:“有一点工作,我会回去?的。”
找资料的过程中他怀疑自己的体温在渐渐升高,甚至在温暖的实验室里开始发冷。yst
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比中文看起来要?费劲儿?的多,他眼前的文字拖着一排残影,两三行几乎都叠在一切,非得用力眨眼才能把它?们勉强分开。
终于完成的时候,他破天荒地没有从头?检查一次,匆匆打包发过去?了。
提起书包回家,甚至颇为奢侈的叫了辆出租车。
到家的时候大概中午,白许言没什么胃口吃饭,吞了一粒退烧药合衣睡下了。
再?醒来,是?因为胃痛,五脏六腑好?像都在绞,他挣扎着爬起来,窗外似乎已经半黑了。
睡了这么久?白许言有些惊讶。烧似乎一点没退,被子都被汗水打湿了,掀开被子之后浑身冷飕飕的。
口干得厉害,他想着要?喝点水,于是?摸索着开灯。灯泡好?像坏了,不是?不亮,但不太亮,像是?隔着一层黑布透出光来,视野变得很奇怪。
手机突然响了,是?他午睡惯用的闹铃。
为什么这个点响?他一边从枕头?下面?摸手机,一边盘算今天怎么会碰上每一件事都不太对劲儿?。
摸到手机,屏幕又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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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许言把手机握在手里点了几下,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很恐怖的猜想。
现在就是?下午,窗外应该还是?亮的。
不是?灯泡坏了,是?他的眼睛出了问题。
第63章独自就诊
从?小到大, 白许言只因为两件事被骂,一是不爱说话,一是不知道怕。他生来像是少一个根弦, 天然地不容易产生恐惧, 因此对危险的感知也很不敏锐。
如果不借助客观的仪器, 他对高度和速度都好像没什么概念。刚开始学车那会儿不太有?看仪表盘的习惯,动?不动?就?把油门踩得飞起, 每每在教练的辱骂声中被狠狠刹停。爬山的时候如果不是有?人?提醒, 不知不觉就紧贴着的崖边上。高中时期坐过最叛逆的事情, 是坐在学校天台边上边看书边吹风, 结果被当成是学习压力太大心理出现问题的同学喊来了家长。
但就?在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叫恐惧。
眼睛并非完全看不见, 但视野变窄视线变暗,即便是把发光的屏幕贴在眼前, 也只?能勉强看清上面的内容。
高烧依旧持续,他嘴里干的厉害, 舔一舔嘴唇, 死皮蹭过柔软的舌头, 隐约地尝到铁锈的味道。
血腥味, 今天,或者其实是从?几日之前,就?一直萦绕在他的周围。
发生了什么事?
身体陌生而?未知的故障带来恐惧, 白许言下?意识地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蜷缩在床上。
温暖安逸带来一点岌岌可危的安全感,他甚至花了几秒钟幻想眼睛的问题或许只?是高烧中的一场噩梦。然而?闭上眼睛再睁开, 如此反复三?次,眼前依旧混沌一片。
可剧烈的头痛是真实的。
这是他人?生噩梦的起点, 但这并非一场可以醒来的梦。
仅存的理智发挥作用,提醒白许言事情已?经严重到不得不求助医生的地步。他深呼吸,一大口?烫得仿佛夹带着火星子的气流从?口?中吐出——他得下?床去,这是第一步。
白许言这么想,也这么做了。把能带来安全感的被子掀开,双手酸软无力,连棉被好像重得无法负担。
他喘了几口?气,踩着拖鞋下?床,在一片迷蒙中趟了几步,而?后脚一软跌在地上。
手机摔出去了,落在离他半米远的地方,一伸手就?能够到。
但白许言只?是坐在地上,一阵发蒙。
重物?落地的声音传进?耳朵里,顺着鼓膜不知震动?了哪一根神经,像是有?什么锐物?钻进?脑子里,眉骨炸裂般的疼痛让他痉挛了一下?,有?泪水不受控制地顺着眼角涌出来。
靠他自己,别说去医院,竟然甚至走不出这间屋子。
从?没?有?过这样的时候,他身体从?来很好,很少生病,上学时体育课受过两次伤,再就?是吃多了糖闹蛀牙,除此之外偶有?感冒发烧,在家里裹着被子喝点热水睡一觉一定会好的。
这样的无力感让他甚至对自己生出一种气愤。
趁着疼痛稍缓,白许言摸过手机。屏幕的一角摔裂了,有?一条长长的裂痕顺着碎的掉渣的左下?角蔓延,横贯整个屏幕。
他努力识别手机上的字迹,打开通讯录无意识地从?头翻到底,又从?底翻到顶,才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在寻找能寻求帮助的人?。
手指停留在通信录最顶端,星标联系人?。
电话卡是他来美国之后办的,但是手机没?换。他本来就?很少点开通讯录查看,有?事找人?也是直接搜索备注,早就?忘了自己曾经还谁设置过什么星标联系人?。分手已?经这么久了,他直到刚刚才知道魏闻声的名字竟一直躺在他的手机里。
分神的片刻,高热中不灵便的手指不慎碰到了屏幕,电话拨出去了。
白许言急忙去按,试图在电话连接之前就?将它无声无息地挂断。奈何视力很差,点了几下?都没?点中,听筒里传来一声悠长的“嘟——”。
他动?作中的手指僵硬在半空,迟迟悬着按不下?去,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这是在期待些什么,他正在期待电话被接起来——白许言意识到这点时立刻觉得大为不妥,即刻要去挂掉电话。手指还没?碰到屏幕,响过一声的系统提示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捶了一下?,白许言脱了力,坐也坐不住,仰面躺在地板上,长舒一口?滚烫的热气。
魏闻声换了手机号码。
他竟不知是喜是悲。
若是放在平日他或许还要花几分钟思考一下?这件事,但今天实在自顾不暇。白许言放弃在通讯录中寻找可以提供帮助的人?,咬咬牙拨打了昂贵的救护车电话。
他向接线员简单说明地址和情况,对方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yst
怎么样?白许言看着天花,觉得这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看不见是客观存在的,头痛也是,但是感觉如何,似乎是个难以描述的问题。
“我不知道。”他说,“但是我没?有?办法走出家门。”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他躺在地板上等待救护车,对方带着担架敲开了公寓的门。
白许言的房门没?有?上锁,他试图在搀扶下?自己起身,但对方给他量了体温,要求他躺在担架上。
于是他被迫在室友的惊呼中躺着离开了家。
急诊室的效率跟想象中一样不是太高,他被安排在一张诊床上躺下?,再次有?人?来给他量过体温抽了血,并用手电筒简单检查了他的眼睛,然后拿了一堆冰袋把他埋起来。
白许言躺在床上瑟瑟发抖,恍惚中开始后悔自己拨了这个电话,说不定只?要再睡一觉就?什么都会好了。
看起来,他只?得到了冰和退烧药,但不仅遭到了沉重的经济掠夺,还痛失一床温暖的被子。
抖到后来,他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想他今日刚刚嫌弃学弟请病假,一转眼自己也进?了急诊。想嗓子里干痒的像是有?小虫子在爬,等离开这里之后一定要去喝一杯金橘柠檬茶。
在超市里好像没?怎么看到金橘,美国人?是不喜欢这种水果吗?
抖着抖着快迷糊过去了,忽然觉得身体有?什么地方在震动?。起初还以为是自己在抖,震了一会儿才发现是手机消息提醒。
他摸出来,很费力的看。导师的邮件,简短的几句话。然而?一排排模糊且浮动?英文字母根本无法在脑子里组成句子,像是在读,又像是什么都没?看见。
终于有?个什么人?靠近他来查看他的状况,白许言依靠仅有?的一点视觉,用对方衣服的颜色猜测她是护士。
“能不能帮我看看?”他把手机递过去,无奈做出了这种请求。
对方欣然应许,接过去之后却沉默了半天:“嗯……他说,你?发给他的资料里有?一点问题……”
白许言听懂了她的犹豫,可以想见这封邮件中客气之下?隐含的某种令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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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的尖锐。最终只?是接过手机道谢,并没?有?让她继续读下?去。
紧接着有?人?过来,听脚步声步履匆匆。
“有?人?陪你?一起来吗?”她问,“你?是自己一个人?吗?”
“是。”白许言心中隐隐地感觉到某种不祥,然而?安慰可能只?是需要有?人?跑腿缴费。
对方很烦恼似的“WOW”了一声,问道:“你?可以叫一个人?来陪你?吗?”
“怎么了?”白许言问,“我是一个人?在美国,有?什么事情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然而?医生犹豫道:“我想如果可以,你?最好找个朋友。你?……嗯,你?的白细胞很高。”
白许言试图在脑内搜索,只?觉得茫然。在他的认知体系当中,白细胞升高大概就?意味着细菌感染导致的炎症。至于很高——听上去像是什么很严重的炎症。
他想自己莫非是感染了什么传说中的超级细菌,所以才会反复发热。又想如果是抗生素可以治疗的疾病也还不算太糟糕,但细菌感染会影响视力还真是超出了他的知识水平。
至于另一种可能性,他并非是从?未听说过,但不知有?意无意,本能地没?有?往那个方面去想。
当务之急是按照医生的说法先找个人?来,但他在美国本来就?举目无亲,找谁来都觉得奇怪。万般无奈之下?,试探着问了一下?自己热爱请病假的师弟,喊Siri拨了个电话过去:“你?看完病了吗?”
“做了检查,结果要之后才能出。”
“你?能不能来一下?……我现在在急诊室。”
对方小小的惊呼了一声,然后很惊讶地发现他们居然在同一所医院,没?过多久就?来到了急诊。
医生见有?人?来,终于肯松口?。白许言看不清她的表情,然而?听得她语气中带着犹豫和同情。
“我们怀疑是血液疾病,需要做——才能确诊。”
那中间夹着个单词,白许言听不懂,然而?学弟已?经在他身边惊呼出声。
“什么意思,”他问,“这个检查是指什么?”
医生道:“取一点你?的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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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许言在病床上颤了一下?,尔后平静道:“好,知道了,没?有?问题。”
然而?他的心和脑子都有?一瞬间是空白的。
骨穿检查意味着什么,他再怎么逃避,也有?点常识。
学弟似乎试图安慰他:“额,这只?是猜测,你?不要紧张,可能是他们弄错了。”
然而?他憋了半天,终于有?句话没?忍住:“我、我听说吸多了甲醛会生病。”
“甲醛?”白许言重复他的话,然而?说什么都很难进?到脑子里?
师弟用一种,他今早在实验室里已?经听过一次的方式艰难开口?:“今天我去看病,医生也怀疑我是什么东西导致了过敏,比如……比如甲醛。”yst
他有?点结结巴巴地:“就?是、就?是、我是说,你?觉不觉得实验室的味道很奇怪?”
白许言心里咯噔一声,医院苍白的天花板上有?一排排很明亮的灯,穿透他模糊依稀的视野,打着旋儿铺天盖地朝他倾倒而?来。
第64章温暖的梦
天地倾覆, 碎裂的光斑跌落在他的身上。身下窄窄的病床也跟着旋转,他的视野里混乱一片,许多人在面前来来往往, 都只剩下模糊的黑影。
听不懂的英文单词, 有?什么人在大声喧哗, 吵闹、哭声乱糟糟地混在耳朵里,视觉被剥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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