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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7、第 7 章(第2页/共2页)


    他输入密码,面无表情地在小票上签了字。

    “……你要走了?”白钧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哪有你这样跟人道歉的,那个装置,是我不眠不休、辛辛苦苦做的,还没展出就让你碰了。”

    李赫顿了顿,低头回视他的眼睛:“你是设计师?”

    “嗯,”他答得轻描淡写,将酒瓶推到李赫面前去,“你把这一瓶喝了吧,你不要走。”光是让渣男钱包出血怎么能够,还要人格羞辱才行。

    李赫停住,仿佛在安静思考。

    遇到了酒托,刷了十多万,自己不喝就走,似乎真的亏了。

    加上……眼前的男生又说了一句:“今天是我生日,没有人陪我过生日,所以,你把酒喝了吧。”

    白钧言自己是不爱喝酒的,这酒他喝不喝都无所谓。

    李赫花的钱,李赫自己喝的酒,李赫自己醉倒街头——跟他白钧言没有半毛钱关系。

    闻言,李赫坐下了。

    因为十二月二十三是个很特殊的日子。

    这世界上也有另一个人,不知身在何方,过得怎么样,现在有没有人陪着他,在二十三号的尽头,同他度过三十四岁生日的夜晚?

    李赫的杯子同他的酒瓶相碰,玻璃清脆地碰撞。

    “你为美术馆工作,是他们的合作艺术家?你叫什么?”

    白钧言不回答,只是沉默地跟他碰杯,逼迫他一直不停地喝酒,巴黎水在口中索然无味,他肚子饿了,又点了一份炸鸡吃。

    凌晨时分,察觉到李赫似乎已经到了快喝趴下的程度,白钧言停下了,问道:“用你的卡,买单全场你介意吗?”

    李赫到底不是傻子,在他的思维世界里,时间的指针很缓慢,撑着下巴趴在桌上,脑袋歪过去问他:“为什么我要买单全场?”

    白钧言好像在笑:“因为今天是我生日啊,我不高兴,想让所有人都高兴一下。”

    李赫醉醺醺道:“……你不高兴吗,你为什么不高兴。”

    白钧言低头看着这个趴着的、模样看着毫无攻击力,甚至眼神单纯到瞧着有几分傻白甜的富三代同学,脸上的营业笑收了几分,如白雪公主那位恶毒继母卖苹果时的语气恶道:“因为你啊。”

    “为什么会,因为我不开心?”

    白钧言知道他已经醉了,憋着的话,也可以说出口了:“你差点害死一个人,或许,你心里有半分愧疚吗?”

    李赫倏地怔住,眼睛睁得开了些,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喃喃自语:“…怎么不愧疚,我每天都在自责。”

    白钧言冷然审视着他,讥讽道:“你也会自责?”

    “会啊……”他不省人事地闭上了眼,声音沉到低不可闻:“会难过,心痛,想……那个受伤害的人,为什么不是我。”

    白钧言怔愕了一下,眼睛告诉他,李赫说的是真话,他是真的愧疚,这种难过的情绪,不是作假,是完全真实的。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假如渣男真的内疚,为什么不跟任昭道歉?

    “你心中愧对的人是谁?”白钧言迅速追问。

    李赫没有回答,睡着了般垂着头。

    白钧言冷着脸孔,伸手将他的下巴掰起来,用了很大的气力,语气质问:“你内疚的人是谁?”

    李赫闭着的眼睛微微眨了一下,睫毛如两把密扇似的垂着,脸烧得通红,喉咙微动,将要吐出的答案,却并未宣之于口。

    “说话!”白钧言的拇指在他的下巴上掐出了痕迹。

    “是……秘密。”大概是有些不舒服,李赫抬手握住他的手腕。

    酒精的作用,李赫的手很烫,烫在皮肤上让白钧言发抖。随即,白钧言深吸了口气,目光凝在他脸上半晌,松开手的同时,从李赫的桎梏里将手腕抽出来。

    “买单吧。”他对酒保说。怕再喝下去,这家伙真的躺这里了,还怎么买单。

    接着,白钧言伸手问他:“卡给我。”

    趴着的李赫动作很慢地摸出一张卡给他,拍在他的手心。

    白钧言问:“密码有吗?”

    “有……”他撑起胳膊,手指沾了杯子上化冰的水,在胡桃木吧台上慢慢写了几个数字,灯光昏暗闪烁,白钧言仔细看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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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不清楚。

    李赫凑近,似乎打算告诉他密码,都快挨着耳朵了,一股属于陌生男性的热气袭来,白钧言一下错过头,蹙紧眉:“你自己输密码吧。”

    白钧言把pos机塞给他,用纸巾擦耳朵。

    “滋啦——”,小票打印了出来,追加的酒同样超过六位数,两瓶酒加在一起共三十五万。

    白钧言让他签字,问他:“你还喝吗?”

    李赫摇头。

    白钧言双手插兜:“那走吧。”

    没问他住哪里,也没问他要不要人来接。

    白钧言走在前面,走两步一回头,看见李赫因为喝了第二轮,站都站不太稳,眼神迷离地扶着一个路人喊:“小白。”

    白钧言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隔着一点距离,冷漠的目光审视着他。

    李赫似乎发现认错人了,说了声抱歉,有点跌跌撞撞的走到他身后,几乎快撞上时停住,抓住了白钧言的羽绒服帽子。

    他腾地一下打开:“别碰我。”

    恰逢这时,到了散场的点,伴随着几声或高或低的尖叫,漫天的碎纸闪片从天而降,在灯光里狂舞,白钧言的眼前漂浮着数不清的亮片,看见喝醉了的李赫有些发呆的模样。

    李赫抬着头一动也不动地望着那些雪花似的碎片,脸上刻着一种近乎破碎的悲伤。

    他此刻的悲伤是为了谁?

    可惜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白钧言注视他良久,久到李赫回过神来,白钧言才出声:“你能自己走吗?”

    他点头,慢慢收回手,插回了大衣兜里,只是目光虚幻地凝视着白钧言后背的面包羽绒服帽子,看见他的发间有一闪一闪的星星,李赫意识模糊地跟着,站不稳就凌空扶一下,好歹没摔跤。

    白钧言会扭头等他,带他离开酒吧后,两个人在结冰的冷空气里一前一后的走了一段路,踩过地上的落叶,白钧言停在一个公交站台下,转过身对他说:“你手机没电了。我去借个充电宝,再去给你买点药。”

    凌晨过后的公交站已经不通车了,但灯箱依旧亮着光,满地的金黄落叶,尚未来得及被扫净。

    白钧言指着长椅,一字一句地欺骗道:“你就坐在这里等我,别乱跑,超市有点远,你等我回来。”

    李赫大概是没力气说话,点了几下头,扶着灯箱坐下了,手机就在他自己的衣兜里,刚刚在酒吧里被白钧言给直接关机了。

    看他乖乖坐下了,肩膀和脑袋无力地靠着站牌,白钧言便转身走了,刚走两步,听见他喊:“小白……”

    白钧言略微回头看了他一眼。

    男人半睁着眼,脸颊边还沾着几片亮闪闪的碎片,和白钧言对上了视线,露出一个浅笑:“祝你…生日快乐,happybirthday。”

    白钧言心里没有丝毫的波动,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赫迷蒙的视线注视着他的背影,被酒精麻醉了四肢百骸,他闭着眼,隆冬的风刮在脸上,有些痒痒的,他伸手扒拉了两下,闭着眼将脸上的碎闪片抹掉了,有源源不断的酒精热气从身体内部升腾而起。

    过了路口,白钧言直接打车回家。

    他从没这样骗过一个人,而渣男也出乎意料的好骗。为一个陌生人买酒单,花了三十五万,然后被他乖乖的带到公交站,叫他坐着就坐着了。白钧言猜他多半会在那里睡到清醒,如同流浪汉。也或许不会老实等着,等一会儿发现自己不见踪影,再发现手机其实能开机,而不是没电了,就能联系到人去接他回家了。

    白钧言滴酒未沾,头脑却昏沉得很,做这种坏事的感觉很奇妙,感觉自己做了好事,吃砒-霜药老虎,为民除害了,有些爽,也有些复杂。他钻进浴室,强迫自己冲了个短暂的澡才趴在床上。

    他很喜欢把头整个埋入松软的枕头里,有些呼吸不畅的黑暗,反而叫他极易入睡,但今天却睡不着。

    反而是被李赫所牵动了情绪,脑子里一直在想,他会发生什么,这种未知的、有些忐忑的害怕,让他坐起了身。

    凌晨一点半,白钧言走后不久,始终没等到李赫回家的司机小刘,打了几通电话都是关机,只好告知管家,让他调取定位信息。等小刘找到人,已是凌晨的两点,竟然见到一贯仪表堂堂的李二少在公交站台坐着睡着了,半张脸都被围巾挡住了,脸红得不正常。

    小刘惊愕不已,立刻去扶他:“哎!小赫总,怎么睡在了这里!也不打个电话叫我来接你。”

    小刘是特种兵出身,年纪比李赫大六七岁,扶着这么大个男人也有些吃力,刚把他扶起来了,听见他出声喊自己:“小刘……我在等人。”

    能认出自己,说明还没醉到那种地步。

    小刘说:“等人?那也不能零下十度在公交站等吧,小赫总,你在等谁,给他打个电话吧。”

    “等…”李赫想了想,“一个…新朋友,让我等他。”

    小刘从未见他喝成这样过,喝了一轮还不够么,要喝第二轮,明天还要开会。见李赫一定是要等,小刘说:“那也得去车上等吧,我帮你看着。”他一边说着,一边拉开车门,轻手轻脚地把他弄进铺着柚木地板的宽阔车厢,十足的暖气和室外完全是南北极。

    这时,路边来了一辆车,就停靠在不远。

    白钧言坐在车上,透过挡风玻璃,看见李赫醉醺醺的被他家司机扶着上了车。

    白钧言还穿着睡衣,他晚上出门太懒,披了个长外套就出来了,也困得不行,见到这一幕,便对自己半夜叫来的网约车师傅说:“麻烦您把我送回原地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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