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视眈眈,倘若我不插手迅速结束战争,两国?的下场就是先后被周遭国?家瓜分殆尽。”
“那?你为什么不能……”
“为什么不能襄助霆国??”林墨轩垂下眼,冷冷一笑,“你觉得?,你的好舅舅会留父王活着么?”
林莫怜语塞。
身为霆国?公主的母亲,在亡国?之后依然可?以做亲王妃,而?身为陵国?亲王的父王,倘若亡国?……母亲虽也参政,可?是父王毕竟手握兵权。
舅舅不会允许曾经掌兵的父王继续活着。甚至于,舅舅还会担心母亲和自己因此心中生怨,继而?疏远她们?。母亲议政多年,惹下不少政敌,而?一旦母亲失势……彼时她们?的境遇,不会比现在更好。
“你以为,是我选择了陵国?。”林墨轩自嘲地一笑,“可?我从来没有?选择的余地。”
“其实对我而?言,不插手才?是最好的结果。”少年垂下眼,教人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情?,“无论九国?兴亡……我始终都是九宫楼主。然后,等到你们?无路可?退的时候,我再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赋予你们?新生,接受你们?的感激,让你们?所?有?人都只能依附我生存。”
九宫楼主抬起?眼,微微一笑:“这样,即使你们?会落到更悲惨的境遇,但至少你和母妃都不会怨我,不是么?”
林莫怜只觉得?心底一寒。
她一言不发,把手中画戟放回兵器架上?,转身匆匆离去。
“哥哥。”林莫愁神?色复杂地看着林墨轩,“你又在恐吓姐姐。”
“我当初并非没有?这样想过。”林墨轩同样将长戟放回兵器架,神?色平静地回答,“做决定之前把所?有?可?能的情?形都推想一遍,这是理所?当然的罢。”
“我不明白。”林墨言皱了皱眉,“哥哥已经说得?这样清楚了,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大姐姐为什么还在生气?”
林莫愁抿了抿唇,不知该如何解释,却?是林墨轩很平静地回答了弟弟的疑问:“因为我的做法,对阿莲而?言形同背叛。”
“可?是,哥哥你选择了大陵,大姐姐也选择了霆国?啊。”林墨言道,“如果大姐姐认为哥哥背叛了霆国?,那?大姐姐又何尝不是背叛了大陵?”
“战争本就无关对错。”林莫愁慢慢道,“不过是立场不同,各为其主。”
林墨轩垂眸轻笑了一声。
“可?是我们?立场相同。”少年抬起?眼,望着同胞妹妹远去的背影轻声说道,“这天下,只有?我们?两个是同一立场。”
他?对阿莲的嫉妒,阿莲对他?的怨恨,皆因此而?起?。
春衫
林莫怜虽先行离去, 林墨轩三?人却也并未多留。兄弟姐妹四个各自回自己?院中梳洗更衣,随后便至正院给父母请安。
林墨轩到时,林莫怜已经在外间坐着喝茶了。端敏郡主如今出?了孝期, 也换上了艳色衣服, 一身鹅黄圆领绣牡丹长衣,端庄而不失娇艳。少女一手捧着茶盏,一手用杯盖拨弄着茶叶, 明明是漫不经心的动作?, 却自然而然地带出几分优雅尊贵的姿态。
这才是,他熟悉的阿莲。
林墨轩走进屋中, 林莫怜眼帘微微一抬,却又很快落了下去,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林墨轩却也不以为意, 径自在她对面坐下。侍女奉上茶, 少年含笑道了谢, 接过来抿了一口,便又放在旁边的案几之上。
兄妹二人相处一室, 却谁也没有说话。屋中一时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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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可怕, 连一旁侍奉茶水的侍女都?察觉到了气?氛中的微妙。
好不容易等到林墨言赶到,一众侍女不由得松了口气?,分外热情地把人迎进来。
林墨言一进正院, 便已发觉今日正房的侍女待他?格外和善。他?本还在想这其中缘由,一见到厅堂中只有嫡兄嫡姐二人在座,当即明悟过来。
……他?也不想掺和到这两人当中啊!刚才演武场上这两人吵架他?可是从头看到尾的啊!
林墨言磨磨蹭蹭进了屋中, 在林莫怜身边坐下:“大哥, 大姐姐。”
“墨言来了呢。”林莫怜放下茶盏,含笑道。
“大姐姐这身衣服真好看。”林墨言随意扯了个话题, “原来大姐姐喜欢牡丹么?”
“怎么,觉得我应该喜欢莲花?”林莫怜微微一笑,“因为这个名字,我从小到大各种用具上最多的就?是莲纹,这些年来早就?看腻了。”
“那大姐姐最喜欢什?么花?”
“墨言不如猜一猜呢。”
“牡丹?兰花?梅花?桃花?”林墨言一连猜了几种,却都?没能猜中,最后?只得无赖道,“大姐姐这样教我怎么猜嘛。”
“是玉兰。”林墨轩平静地开口。
林莫怜惊愕地看过来,却只瞧见少年端起茶盏浅浅一抿,似乎在掩饰着什?么。
“大哥猜对?了?”林墨言看看姐姐又看看哥哥,“大哥是怎么猜到的?”
“没有猜。”林墨轩放下茶盏,言简意赅地回答,“我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林莫怜探究地看向林墨轩,“九宫楼……连这样的细节都?会记录在册么?”
“不是九宫楼。”少年垂下眼帘,“我做过翊林卫。”
林墨言顿时睁大了眼睛。
林莫怜闻言却是一滞,她记得林墨轩并不是第一次说这句话……上一次,是在夏宁城的时候。
正此时,林莫愁进了门。
“呀,竟是我来的最晚。”少女眨眨眼,在林墨轩下首落座,“你?们在说什?么呢?”
“在说大姐姐的衣服好看。”林墨言下意识规避了之前的话题。
林莫怜也不想多谈前事,便配合着林墨言笑道:“是啊,这还要多谢莫愁呢。”
“明明是姐姐挑的花样,谢我做什?么?还是姐姐的眼光好呢。”林莫愁弯了弯眉眼,“倒是哥哥衣服上的花色都?是我选的,哥哥才真该谢我才是。”
“多谢莫愁。”林墨轩弯了弯唇,当真道了声谢。
他?这会儿也穿着新制的春衫,一身象牙白软绸宽袖长袍,袖口处银色卍字暗纹上刺着青莲色兰花花样,当真如空谷幽兰,清雅出?尘。
“总看哥哥穿佽飞卫服,换了衣服倒是不习惯了。”林墨言感叹道,“哥哥这身衣服,比之前那一身黑好看多了。”
林墨轩无奈一笑。
他?并不在乎衣饰,做王府世子的时候还按例制四季新衣,等离家之后?衣食住行处处都?要自己?打算,哪里?还有闲心研究颜色花样?哪怕他?后?来家财万贯富可敌国,自己?府上也养了绣娘,可他?依然惯于穿玄青二色,依然会等到衣服短了破了才想起裁新衣。
待到他?随父母回京做了抚纪司使,正式场合需得穿朝廷发的衮冕和官服,平日里?在龙翼司可以领佽飞卫服,非但尽够他?穿用,而且还省钱省心。何况,佽飞卫的衣服布料柔软,比他?在军中时买的麻衣还要舒适许多。
不仅仅是衣饰,其实他?原本的计划就?是在佽飞卫谋上一官半职,之后?一切衣食住行都?可以交由龙翼司安排打理。而王府……这样不可控的因素,并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他?没有资本和王府谈交易,也就?没有了和王府制衡的手段,想从王府得到东西只能依靠父王母妃的善心。只是,他?年幼时记住最深的教训便是:人能与之,亦能取之。
这样也未尝不好罢。正因为没有任何期待,所以从王府上得到的一切于他?而言都?是意外之喜。府上给他?分的院子是,妹妹给他?准备的春衫也是;弟弟的崇敬是,父王的关怀也是。得到了很开心,没有也不觉得遗憾,即便日后?失去……他?也会接受。至少眼下,他?拥有过。
当林弈踏进正院的时候,瞧见的便是林墨轩抿唇轻笑的模样,少年眼底是纯然的喜悦,教旁人看了也不由得心情舒畅起来。
“父王。”见林弈进来,兄妹四人起身相迎。
“都?坐罢。”林弈在主位上落座,“在说什?么?瞧你?们聊得正开心。”
“正说姐姐给哥哥挑的衣服好看。”林墨言抢答。
林弈不由得又看了林墨轩一眼,往日里?见惯了长子玄衣箭袖的打扮,如今换了一身白衣,他?也觉得稀奇。
“确实不错。”林弈颔首道,“你?们年轻人,平日里?多穿些亮色的衣服也好。”
“是。”林墨轩笑着应了,又转头去看林莫愁,“日后?还是要辛苦妹妹了。”
说话间,冷洛娴终于从内室出?来。林家兄妹再次起身,给冷洛娴见礼。
“不必多礼。”冷洛娴浅浅淡淡地一颔首,又吩咐侍女道:“摆桌传膳罢。”
等侍女们安置了桌椅,依旧只有五个位置。林墨轩自觉起身,躬身行礼道:“墨轩告退。”
冷洛娴微微一颔首,林弈倒是迟疑了一瞬,却也没有多说什?么。林墨轩后?退两步,转身出?了正房。
真是,一点都?不意外啊。
他?其实还是抱着一点不切实际的期望,以为母妃会留他?在一旁侍奉。可是……上一次是因为除夕罢,母妃才会格外开恩,而今日并没有让母妃破例的理由。
不过是一次恩典,他?倒是因此生出?奢念来。果然……近则不逊么。
失落这种情绪,他?不应该有。至少母妃今日允许了他?来请安,这样就?已经很好了,不是么。
白衣少年尝试了几次,终于弯起一个真实的笑意。
用罢早膳,林莫愁便拉着林墨言去寻长兄。
“早上这样,哥哥肯定很难过罢。”少女细眉微蹙,“父王怎么也不劝一劝呢?”
“父王在母妃面前……和我走之前相比似乎也没有什?么进展。”林墨言道,“大姐姐至今都?在怨哥哥,母妃只会怨恨更深罢。”
两人去了林墨轩的院子,却没能寻到人,问了院中的侍女才知道林墨轩去了湖心亭。
“大哥还有这番兴致?”林墨言刚嘀咕一句,便被林莫愁拉着走:“那就?去湖心亭看一看。”
姐弟两个到了湖边,果然见到了林墨轩。白衣少年坐在亭中的石凳上,手执一卷书,映着湖光慢慢翻阅,倒是难得一见的惬意。
“哥哥好雅兴。”林莫愁扬声笑道。
林墨轩放下书,微微一笑道:“是你?们啊。”
林莫愁瞧着兄长心情尚好,便也不提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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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之事,只笑道:“我可有打扰哥哥?”
“也不是什?么正事,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林墨轩含笑回答,“你?们这是特意来寻我?”
“是呀。”林莫愁也挑了个石凳坐下,“墨言说哥哥要休息三?天,我想问问哥哥有什?么安排?”
“倒也没有做什?么安排。”林墨轩道。
虽说他?月前就?已经计划好了上巳节休假,但究其原因也只是想回府给父王问安而已。
他?初回京时一日一夜不回府便惹了父王不满,正月初一时坚持回龙翼司又教父王不快,所以他?才会在整顿好佽飞卫之后?尽快给自己?放了假。可具体要做什?么……
“莫愁是有什?么计划么?”
“嗯,明天是上巳节,我和姐姐还有墨言都?要去禊饮踏春,哥哥可要一道?”
“自然要去。”林墨轩闻言,顿时也起了几分兴致,“京城这边上巳节一直如此,我倒是许久没有参与了。明日叫上铃兰和君影一同去玩罢。”
“姐姐早就?邀请她们了。”林莫愁笑道,“君影和姐姐关系极好。”
“她们两个倒是投缘。”林墨轩微微一笑,转而又看向弟弟,“墨言呢,除了明日修禊还有两日假,墨言打算做什?么?”
林墨言顿时苦了一张脸:“父王说,今日要查我的功课。”
“查功课啊。”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白衣少年抿唇一笑,“那很好啊。”
“好?”
“你?有没有发现,父王查过功课以后?就?很好说话。”林墨轩眉眼弯弯,语气?轻快,“有时候,还会赏东西下来。”
“那倘若,父王查的不满意呢?”林墨言质疑道。
“以父王的要求而言,想让父王不满意也很难罢。”林墨轩思索着。
林墨言:“……”
流觞
林墨言急着回去温书, 闲话两?句便匆匆告退,林莫愁瞧着林墨轩心情尚好,便也?不再打扰, 自去做自己的事情了。只是姐弟二人这一来?一去, 林墨轩倒也?没什么?心思再看书,他略一沉吟,索性起身往王府的偏院去。
偏院中, 锦衣少女一见是他, 眉目间便流露出似喜似怨的神色来?。
“自打我?们姐妹进?了府上,公子便再也不曾来瞧我们一眼。”少女眉目哀婉, 凄然欲绝,“公子好狠的心肠,真真是‘但见新人笑, 哪闻旧人哭!’可怜我们姐妹芳心错付, 独倚空窗, 夜夜盼到天明却也盼不得不得公子一眼回顾。”
话到此处,少女泪盈于睫, 欲坠而未坠, 当真是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非是我?不愿见你,只是……”白衣公子欲言又?止, 最?后却只低下头,垂落眼帘,“抱歉。”
他难以自持地抬眼去偷看少女, 却又?仓促地别开眼去, 喃喃道:“抱歉。”
“公子……”少女下意识上前一步,似要上前安慰, 只是下一瞬脸上却变了颜色,“楼主!”
大意了!她从前没听说过?楼主也?会媚术啊,今天居然……和楼主比媚术,她居然输了!
林墨轩收起诸般作态,抬眼微微一笑:“不敢和君影比,但论起媚术,我?也?还略知一二。”
真正专精此道的高手?施展媚术时需得辅以修炼媚术的心经,而他所修炼的内功心法并非是媚功。只是作为顶级杀手?,他对于各种暗杀手?段皆有所涉猎,媚杀的技巧他多多少少也?学了一些。
“君影胡闹,楼主您莫要在意。”正此时,铃兰端了茶走过?来?。
林墨轩只微微一笑:“不过?是大家闲来?无事切磋一二,铃兰言重了。”
铃兰抿唇轻笑,请林墨轩落座,又?斟了茶递来?。林墨轩轻抿一口,赞道:“好茶。”
“都是府上送来?的,我?们姐妹也?只是借花献佛。”铃兰软语温言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楼主此来?,可是有事吩咐?”
“确有一事相求。”林墨轩放下茶盏,“我?听说,阿莲邀了你们明日一同?出游?”
“正是。”君影秀眉微扬。
“明日是上巳节,出游的人不少,人多眼杂,只怕我?有顾及不到之处。”林墨轩站起身,展袖推手?郑重其事地行?了一礼,“我?弟妹的安危,便拜托两?位了。”
君影微微一怔。
铃兰忙不迭还礼:“楼主客气了,这本就是我?们姐妹分内之事,理当如此。”
林墨轩这才安心,闲话两?句后方告辞离去。
君影望着林墨轩离去的方向,轻声问道:“姐姐你也?发觉了罢,几个月不见,楼主变化不小?。”
“是啊,依着楼主从前的性子,定不会接你的玩笑,更不必说陪你胡闹下去。”铃兰点了点头,“如今,楼主身上倒是有几分烟火气了。”
“果然在家人身边,到底是不同?。”君影摇摇头,“郡主总说楼主不在乎她,可楼主能为这样的小?事特意走一趟,又?哪里是不在乎了?楼主……几时求过?人呢?”
翌日上巳,气朗风清,春光明媚,正是修禊踏春的好时节。
晨起练武之后,林墨轩回房换了一身绯色宽袖对襟长衣。少年眉目清冷,却教?这艳色一衬,更添几许风华。
他至正房请过?安后,便带了弟妹们一同?出府。铃兰和君影早已在门口等候,一行?人汇合一处,各自登车。
林莫怜和君影要好,两?个女孩子一见面便手?牵手?去同?乘一车;林莫愁向铃兰笑了一笑,两?人都是温和的性子,关系也?十分融洽,当下上了另一驾马车;林墨轩眼瞧着两?个妹妹都安顿好了,这才带着林墨言登上第三架车。
“总觉得我?们似乎被?排挤了。”被?两?个姐姐先后抛弃的林墨言嘀咕道。
林墨轩却只莞尔一笑。
于他而言,能陪着弟弟妹妹出游实乃人生中难得的乐事。绯衣少年望着帘外暮春之景,神情惬意,眉目舒然。
待到马车停下,一行?人下了车。林墨轩抬眼一望,眼底不由得沾染了几分笑意。
虽说是踏春出游,但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游玩之所,长辈们自然也?有长辈们的去处。能聚到这儿的,姑娘家倒也?罢了,各家郎君却许多都是龙翼司里常见的面孔。想一想,这些人在龙翼司受训时被?他恐吓,难得假日出游还要见他,可实在是……教?他身心愉悦!
林墨言跟着下了马车,信口问道:“哥,你要去文会还是武会?”
既然是上巳节,文会自然是曲水流觞,武会则是投壶射柳。林墨轩望了一眼放在一旁的弓箭,轻笑一声:“我?若去射柳,岂不是在欺负你们。”
“林司使说的很是。我?曾听家父说起过?,林司使的箭术天下无双。”姬潮生迎上前,“听说林司使曾一箭……”射断了霆国军旗。
话未说完,他便先瞧见了林墨轩身边的几个姑娘。虽然他只认得温敏郡主,但想来?这几个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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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中必然会有刚回衡湘不久的端敏郡主。思及端敏郡主的出身,姬潮生讪讪住口,生硬地扭转道:“……听说林司使百发百中。”
林墨轩只微微一笑:“不敢当,令尊实在过?誉了。”
姬潮生身为武将家的郎君,自然是要去武会的。林家兄妹几个却还没有说定,当下聚在一处商议起来?。
林墨轩与林莫愁都想去文会,林墨言和林莫怜则是一个要跟着哥哥一个想跟着妹妹,铃兰君影更不必说,她们此行?的目的便是保护林家姐弟。一行?人计议已定,与姬潮生话别之后,便同?往溪边而去。
只是到了曲水流觞之处,林莫愁却并不急着参与文会。她在家守孝数月,如今刚刚出孝,见了诸多好友自然有许多话要讲。她向兄长微微示意,便前去和好友闲话,又?把身边的长姐介绍给友人。
衡湘贵女一向对于出身十分在意,而林莫愁虽是侧妃所出,但她此前毕竟是静渊王府上唯一的郡主,在贵女中一向被?人趋之若鹜。而能在衡湘众多闺秀之中被?林莫愁挑中交好的女孩子,虽说性情各异,但论起品行?、才学、出身却都是上上之选。眼见林莫愁与林莫怜关系极洽,一众闺秀也?对林莫怜报以善意,甚至一旁的铃兰君影姐妹都不曾受到慢待。
林墨轩虽不会跟着参与一群女孩子相聚,却一直分了心神放在那?边。他自己无意结交好友,却不会以为妹妹也?如他一般,眼见着阿莲在各家闺秀中言笑自若相处得宜,这才放下心来?,仔细听着流觞曲水的玩法。
“……今日做蹊跷令,酒面说一句古诗、一句古词、一折戏名、一句飞花令,需得能连成一句话;酒底要一样果菜名,却不拘四书五经诗词旧对。”
林墨轩听了便笑:“这蹊跷令倒是有趣。”
林墨言默默看了他哥一眼。
旁人只道九宫楼主武艺冠绝天下,他却知晓他哥亦是精通诗书文采斐然。大哥这会儿说有趣,那?就是信心十足十拿九稳了,他还是琢磨琢磨自己的令该怎么?做罢。
只听旁边有人吟道:“晚来?风起花如雪,却道海棠依旧,风筝误,轻薄桃花逐水流。”
“路承德还有这水平?”林墨言小?声和林墨轩道,“我?以为他只有逛秦楼楚馆的本事呢。”
逛秦楼楚馆也?得时不时念两?句诗让歌姬传唱啊。林墨轩腹诽,面上却瞪了弟弟一眼:“你从哪听得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兄弟二人这一说话,倒是错过?了路承德念的酒底。林墨轩也?并不在意,瞧着酒盏顺着溪流停到自己面前,当下微微一笑,抬手?举杯。
“江湖夜雨十年灯,此身天地一浮萍,南柯梦,梨花深院鹧鸪声。”
绯衣公子仰头饮酒,端的是一派落拓风流。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方才徐徐道出酒底:“雨打梨花深闭门。”
溪水仍旧送着余下的酒盏向前涌去,林墨言却顾不得这游戏,只担忧地看着林墨轩:“哥。”
“嗯?”林墨轩偏头微微一笑。
“……没什么?。”他只是觉得,他哥方才心情应当很不好。
不仅仅是林墨言如此做想,不远处,林莫愁也?在和林莫怜低语:“姐姐,你有没有觉得……哥哥是借酒浇愁?”
闺秀相聚之处本就在溪水一畔,林墨轩方才作的酒令她听得清清楚楚。相较于旁人吟风弄月,哥哥分明是借酒令而咏自身。
……哥哥果然一直都想回家罢。
林莫怜也?是自幼熟读诗书,她自然听得懂林墨轩所吟诵的诗词。少女微微冷笑,嘲讽道:“他眼下还有什么?不知足?父王待他不好么??你和墨言待他不好么??真真是欲壑难填、贪得无厌!”
周围一众闺秀闻言不由得面面相觑,却又?碍于旁人家事,不好多言。
林莫愁面露尴尬之色,却也?不便再劝。她暗暗叹息一声,正待转过?话头,便听溪边又?有人作酒令。
“入世冷挑红雪去,冰姿自有仙风,绯衣梦,瓶里梅花香正浓。”
林莫愁下意识望去一眼,便见那?少女向林墨轩举杯一笑,饮了酒:“摽有梅。”
林家姐妹相顾讶然,林莫怜惊愕道:“居然还有人看得上他?”
林莫愁:“……哥哥也?没什么?不好。”她顿了顿,又?给林莫怜介绍道,“那?是姬将军的独女,姬滟滟。”
不远处,林墨言调侃地看向林墨轩:“哥哥真是魅力无穷。”
林墨轩轻咳一声:“别乱说。”
“姬家姐姐模样好,家世好,性情爽利,武艺也?不差。哥哥,你觉得如何?”林墨言笑问。
“姻缘之事,自当听从父王母妃的安排,岂有我?置喙的余地。”林墨轩平静道。
林墨言面色微讶:“哥哥你居然讲究这些?现如今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其实都是双方互相有意,这才禀明父母的。咱们府上又?不需要联姻,哥哥你也?不必太过?谨慎。”
林墨轩不置可否,只抬手?屈指在弟弟额头上一敲:“你才多大?从哪里听来?的这些?”
林墨言委委屈屈地捂着额头:“是父王和姐姐说的,我?只是在旁边听到了嘛。”
出鞘
旁边射柳的姬家兄弟两个飞快赶来, 把正在?小溪边饮酒作令的姬滟滟拽到一旁说话。林墨轩觑见这一幕,垂下眼轻轻一笑。
姬家兄弟若能劝住这姑娘,那也很?好。
娶妻之事, 他还不曾想过。
自?然,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以他的年岁也是到了该定下婚事的时候。三书六礼走完少说也要一两年,而?他明年便已是冠龄。
只是, 他对于此实在?没有什么兴趣。
人贵有自?知之明, 无论他面上装出个什么样子,可他心里?总归清楚, 他如今这样着实称不上正常。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内里?有多么污浊不堪。像他这样披着人皮的怪物,本就不该去祸害人家好姑娘。
而?另一边, 姬家兄弟也在?苦口婆心地劝说自?家妹妹。
“你知道?那是谁吗?你怎么敢对这样的人示好?”姬潮生气急败坏道?。
“佽飞卫抚纪司使?九宫楼主?杀神?”姬滟滟眨了眨眼睛, “我知道?呀, 怎么了嘛。”
“九宫楼主的那些?传闻,你总不会没听说过罢。”姬海平叹息道?。
“目中无人?喜怒不定?行事诡谲?杀人如麻?”姬滟滟偏了偏头?, “我觉得传言不可尽信, 他看起来不是那样的人呀。爹不也说他是个谦谦君子么?”
姬海平无力扶额:“爹说的他给王爷下毒那些?你都当做没听到是罢。那可是他的父母妹妹,他都能下得去手。”
“就算你不信传言,你总该信二?哥罢。”姬潮生也语重心长地劝说, “我在?佽飞卫这些?日子,也算是和林司使打过交道?。这人……着实是个心狠手辣的。”
姬滟滟好奇地问?:“他做了什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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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说一桩。”姬潮生道?,“他用绚颜练功, 我们都是亲眼所见。他对自?己都能下得这般狠手, 更何况对别?人呢?”
“说到底,他吓唬了你们一下, 还是用对自?己下手的方式,并?没有对你们做什么?”姬滟滟反问?。
姬潮生:“……”
“为了恐吓旁人,就能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这正常么?”姬海平一语道?破。
“何况这人喜怒无常,连他弟弟都亲口承认了的。”姬潮生道?,“滟滟,你是我妹妹,我们总不会害你。”
姬滟滟只是满脸不服气。
“这样罢。”姬海平叹息道?,“你回家去问?爹,看看爹同不同意。别?看爹在?家中对林司使满口赞誉,可你真说要嫁过去,爹定是会反对的。”
“问?就问?!”姬滟滟哼了一声,“我才不信爹不帮我呢。”
她倒是给了哥哥几分面子,没再去寻林墨轩,却是转而?去和林家姐妹说话。
姬家兄弟相?视苦笑。
姬滟滟有心示好,林家姐妹自?然不会拒绝。林莫愁一向是个温柔可亲的性子,无论是谁都能说上几句话;林莫怜虽不喜林墨轩,可还不至于迁怒到姬滟滟这里?,她做霆国郡主时也是沈黎贵女第?一人,这会儿应对眼下的情形倒也得心应手。
碍于林莫怜的尴尬处境,姬滟滟也不会多言政事,只与林家姐妹说一说衡湘诸多玩乐的所在?。她是武将家的女儿,在?家中又一向受宠,对于衡湘的马场武场了如指掌。林莫怜也是爱出门玩乐的性子,在?沈黎时没少被姨夫表哥带着出去骑马射猎,闻言顿时起了兴致。两人说说笑笑,当下便约定好日后一同跑马。
女孩子们这边相?谈甚欢,兴意正浓之时,却忽听旁边几家相?聚闲谈的郎君不知如何便谈论起了朝中之事。
“近来朝中议论的秦振一事,诸位可曾听闻。”
“我倒是不知,还请李兄解惑。”
“他原是前霆的官员,前霆亡后便以身殉国。陛下有感于前霆殉国之人一片忠心,下旨为这些?人著书立传,家人皆有封赏。这秦振的名字自?然也在?其中。”
“陛下宽仁,实乃一代明君。”
“陛下自?是圣恩浩荡,可谁曾想这秦振之妻推辞不受不说,竟还敢对陛下言语不敬,只道?他们是前霆遗民,不受陵国的旨意。”
“这秦振之妻好大的胆量!”
“谁说不是呢。”
“要我说,还是咱们陛下过于宽厚。亡国之人,怎配如此礼遇?”
林莫怜闻言,面上勃然变色。
只是那边议论的几人却还未曾察觉,其中一人又道?:“如秦振这般早早了断,倒也还算有几分眼色。亡国之人,苟活于世,未免太不知羞。”
“竖子焉敢!”林莫怜大怒,转过身来高声呵斥。只是当她看清说话之人的模样之时,却只看见对方面色惨白,已是惶惶不敢言。
因?为,一支匕首正点?在?他的咽喉处。
绯衣少年不知何时到了近前,藏于袖中的匕首无声出鞘。利刃刺破了皮肉,险险就要洞穿咽喉。
九宫楼主罕见地动了真怒。
在?场诸多人都是在?龙翼司中受训的一员,对于抚纪司使也称得上有几分熟悉。他们见过林墨轩照顾弟弟时的耐心温柔,和同僚谈笑时的随意洒脱,也见过他喝下绚颜时的镇定自?若,执掌抚纪司时的不怒自?威。
他们原以为,这就是九宫楼主。
直到今日,直到此时。
绯衣公子仿佛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满身煞气将周遭所有人都钉在?原处,阴冷森寒的杀意铺天盖地,只教?人从心底生出了极致的恐惧和绝望。
无所可躲,无处可藏。
无人敢动,无人敢言。
杀神袖匕决生死,九宫楼士定兴亡。这才是以一己之力威慑天下的九宫楼主本来的模样。
这才是,杀神。
仿佛只过了一瞬,又仿佛度过了一生,直到一声极轻微的“哥哥”打破了死寂。
凝滞的气氛忽而?为之一懈,漫天迫人的杀意在?一瞬间消散无踪。
——林墨轩放下了匕首。
“哥。”林墨言匆匆奔到兄长面前,“哥你消消气。”
他或许是最?先知道?兄长动怒的人。在?长姐怒斥之前,他先已听到了兄长捏碎酒杯的声响。
亡国之人……长姐何尝不是亡国之人?母妃又何尝不是亡国之人?也难怪长姐怒极失态,长兄愤欲杀人。
但他必须得去拦住兄长,大哥的名声……或许兄长自?己不在?意,但他还想维护一二?。
有林墨言这个亲弟弟开头?,众人生怕林墨轩再动怒,连忙纷纷上前劝说。
“他不知所谓,林司使没必要和这等人计较。”
“正是,公子金尊玉贵,何必为他脏了手。”
林墨轩垂下眼,匕首甩起一个刃花藏进袖中。少年神色淡漠,不辨悲喜。
“我亦是亡国之人。”
周遭霎时一静。
林墨轩转头?看向面露担忧之色的幼弟,勉强笑了一笑,缓和了语气安抚道?:“我便不多留了,你们好好玩,我先行一步。”
林墨言没有拦,只目送哥哥离开。可是事到如今,他哪里?还有心思再玩下去?
小少年冷了面色,淡淡瞥了惹事的安国公府二?房长孙一眼,眼里?是说不出的厌恶:“安国公府秉性高洁,想来我们府上不配与贵府共席。”他转身看向两个姐姐,“姐姐,我们也走罢。”
林莫愁自?然不会拆弟弟的台,她握紧了长姐冰凉的手,试图给长姐一点?安慰:“姐姐我们走,我们回去找父王。”
“好。”林莫怜应了一声,被弟弟妹妹一左一右地扶上了马车。待坐进马车之后,林莫怜再也忍不住眼泪簌簌。
——“我亦是亡国之人。”
是啊,陵霆之战无论胜负,他们都是注定的输家。
林墨轩打马回城,却并?未立即回静渊王府,而?是转道?去了龙翼司。
且不说见到他的佽飞卫是何等惊异惶恐,林墨轩步履匆匆回了住处更衣,之后却是转去了刑堂。
“林司使。”分管刑堂的几名佽飞卫连忙上前见礼。
林墨轩颔首还礼,随即吩咐道?:“今日加一场点?罚。”
“是。”领头?的佽飞卫应下,又问?道?,“不知要罚哪些?人?”
“只我一人。”
那佽飞卫顿时一怔,旋即低首问?道?:“敢问?司使犯了什么错?”
林墨轩微微一顿。
对方见状,立即转了口风:“敢问?司使如何惩处?”
“刑鞭一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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