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程舟:【那就是有空喽?】
程舟:【钟头山露营去不去?】
第18章 摇人
钟头山是钟市有名的旅游景点, 以?山顶美丽的日出景观而闻名?,为此露营山顶的旅客络绎不绝。
不过因为汽车最多只?能开?到?半山腰处,所以?露营物资就只?能人力带上去, 如果误选了比较难爬的路,那很?可能累哭在半道。
对于程舟这个钟市人来说,上山早已是家常便?饭, 哪条道最崎岖, 哪条道最省力,她都是了如指掌的。但她很负责地告诉田野, 就算选了最轻松的路, 凭她俩想把露营装备带上去, 也得累趴下。
她俩之间?程舟还是好?的,时?不时的去健健身、跳跳舞、爬爬山什么的,但田野的人生里似乎没有锻炼这俩字,她就只喜欢在寝室待着。
也是田野的存在让程舟知道,这世上居然真的有人活着不需要阳光。
总之田野是个手不能扛、肩不能挑的,但田野本人肯定不会承认这一点:“你就把物资平均分嘛, 你背多少?我?就背多少?,我?肯定不拖累你。”
偶尔就是会有这种时?候,让程舟觉得田野有点可怜:“田小野,我?知道你肯定能坚持, 但你搞搞清楚, 我?们是去玩的, 不是去完成任务的。你要是把自己累吐了, 那我?们这趟上去就没意义了。答应我?, 不要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田野抱臂:“那你说怎么办?那你多扛点,能者多劳?”
“不是, 我?的意思是,我?们大可以?多摇点人嘛。”程舟说,“我?们那么多同学朋友在钟市呢,添个人就添双筷子的事儿,但人多了物资可以?均摊开?,每个人都轻松一点。”
田野闻言立刻打起退堂鼓:“那你和你摇的那些人去玩吧,我?不想和不熟悉的人一块儿。”
“不是?就大学同学你也怕?”
“不是怕,是拘束。”田野第无数次纠正她,“大学同学我?也没几个熟悉的,见了面也是尴尬。”
程舟只?得退让:“那行,那你说个你愿意一起的,鹅镇的也行——哎最好?是有车的,直接把我?们带过去,物资什么的可以?我?们来准备。”
“鹅镇我?也没什么朋友啊……”田野想了一圈儿,倒是想起一个适合干苦力的,“要不,我?干表哥?”
程舟险些一口老血吐出来:“你咋不跟你校长?一块儿爬山呢?我?难得休息你让我?跟我?领导玩?”
“他算什么领导啊。”田野脑中浮现司旭那不值钱的样子,“他在我?心里的身份是你的舔狗。”
“那就更不行了。”程舟捂住胸口,“大山里到?处黑漆漆的,跟他睡一个帐篷,万一他对我?图谋不轨怎么办?”
“噗——”田野笑喷,“那我?是死的吗?难道我?不在帐篷里吗?”
“万一他觉得有你在更刺激呢?”
“啊——你要死啊!”田野尖笑着掐她脖子,“没事少?看点片吧,你脑子里题材有点多了!”
好?一阵闹之后?,程舟才正经起来:“好?了不开?玩笑了,说真的,这个真不行,这个我?拘束。”
“那你说还有谁吗。”田野是真想不到?了。
程舟优雅托腮:“力气大,还没有危害性的——要不,小邢师傅?”
田野一看她摆这个样儿就知道她没想好?事儿:“你放过他吧。”
“怎么了嘛。”
“人眼睛都看不见了,你还叫人来爬山还给你干力气活,撒旦都得把你纹背上。”
“怎么啦,”程舟叫道,“盲人就没有爬山的权利了吗?”
“你确定人家想爬山吗你就掰扯权利问题?”田野倒是没被她绕进去。
“我?这不是还没问吗。”程舟理所当然地进入了下一环节,“你要是能接受,那我?现在发消息问他愿不愿意来啊。”
“哈,”田野冷笑,“你问呗,他99%不愿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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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正常人想也知道啊,一个推拿师傅为什么要跟客人一块儿爬山?还是两个女客人。”田野有时?对她是真无语,“而且咱是去干嘛的?是去看日出的,他看得见吗你就邀请他?”
“我?问过了,他有光感的啊!”
“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反正程舟最后?还是不信邪地问了。
正如田野所说,对面客气地回复她:不了吧,我?想休息休息,祝你玩得开?心。
程舟还不死心:不耽误休息的。我?朋友也忙,所以?我?们大概下午4点左右集合,傍晚上去在上面睡一觉,第二天早点起来就好?了。
盲人推拿邢师傅:谢谢,还是算了。
眼看程舟的嘴角明显降下去,田野赶紧劝她道:“你差不多行了啊,人家休息日想在家休息很?正常。”
“真的假的啊,哪有人不想出门玩的啊。”程舟不高兴地看着屏幕,“他是怕给我?们添麻烦吧?”
“你管他是因为什么呢。”田野摊手,“实在不行我?们少?带点东西嘛,有人帮忙我?们可以?带酒带菜上去,没人帮忙我?们大不了带压缩饼干和水,反正我?们的目的不是看日出吗?”
程舟颓丧地一歪,倒在出租屋的木地板上:“这玩得也太惨了。”
“不如先考虑考虑别的,比如我?们怎么去钟头山,帐篷从哪来。”
程舟躺在那里看着手机:“租个车,或者借一辆,我?来开?。车程一小时?,到?山脚下租帐篷灯具什么的,塞后?备箱里,开?到?半山腰停车场。然后?下来,徒步上去,大概也得一小时?——带你的话可能一个半小时?。”
“喂。”田野叫她。
“不过这些都考虑好?了之后?,我?们还有个非常源头的事情?要解决。”程舟说。
“什么?”
“你妈。”
“什么,夜里也不回来?”晚上,刚到?家的田野妈妈一边把丝巾挂回衣架上,一边回头看她,“到?底怎么个事儿?”
田野面色如常:“就是班上有个小孩,学习压力大,跟我?说有点想不开?。这小孩是住校生,平时?不怎么回家,我?怕她在学校有个好?歹的。比起在家担惊受怕地睡觉,我?还不如直接睡学校宿舍呢,她要有点什么事儿找我?,我?直接就能过去。”
“哦哟,这不才刚开?学吗,怎么压力就这么大?”
“初三吗。”
妈妈凑近点儿,压低声音:“谁家小孩啊?”
田野烦得很?:“你问谁家小孩干嘛,这是人家隐私,人家信任我?才告诉我?的。”
“你这孩子,我?是你妈,我?问问能有什么。”妈妈扫兴地走开?,“我?告诉你哦,你不跟我?说可以?,但这种事你该上报领导上报领导,该通知小孩家长?通知小孩家长?。现在的小孩子啊内心都脆弱得不得了,那是真敢跳的啊。你不把该做的都做到?位了,真出了事能扒你一层皮。”
“哎哟知道了,我?考过教?资还是你考过教?资啊。”田野瞄她,“你那么清楚这行的难处,当初怎么还一直让我?干这行呢。”
“那不是这行难,是各行有各行的难。又不是说考上老师就位列仙班了,这就是份工作。”妈妈说得人间?清醒,“而且啊,你这是才刚开?始,光体会到?这行的难了,还没来得及体验这行的好?呢。”
田野翻了个白眼:“希望我?有生之年能体会到?。”
“话说回来。”妈妈忽然扭头看向她,“你入职这么久了,你周围那些老教?师,没有说要给你介绍对象的吗?”
“没啊。”田野撒谎向来很?淡定,但妈妈这冷不丁一眼,是真把她瞅了个透心凉,就好?像她已经露馅了似的,“他们巴不得我?24小时?连轴转呢,谁会给我?介绍对象啊。”
“哦。”好?在妈妈没有起疑的样子,又转回头去做自己的事,“那你自己也可以?看看啊,你身边的那些单身男老师,你看有你中意的吗?”
“妈你在说什么啊。”田野身上鸡皮疙瘩直起,“你是看我?还不够忙吗?我?课都还没讲顺溜呢……不跟你说了,我?备公开?课去了。”
妈妈也不多说,只?拎着刚买的水果去水池边洗着,口中嘟嘟囔囔:“就一节公开?课,白天备晚上备,上班备下班备的,也不知道能讲出什么花来。”
结果妈妈还真提前给田野准备好?了被子、洗漱用品以?及拖鞋。
第二天下午,田野拎着这沉重?的母爱抵达程舟的出租屋时?,收获了程舟的无情?嘲笑:“不错啊田小野,25岁了出去玩还得撒谎。”
田野反击:“你好?看,25岁了还玩离家出走这套。”
“你就是没离家出走过,我?跟你说你也离家出走一回,你妈一准什么毛病都没了。”
“你可闭嘴吧,你猜我?妈为什么不想让我?跟你玩?你这种就叫狐朋狗友。”
“嗯”程舟穿着运动服妖娆地扭一扭,“我?明明是祥ray!”
某种意义上来说,程舟是符合“什么场合穿什么衣服”这种理念的。
比如她平时?出门是走秀去的,所以?什么漂亮穿什么;现在出门是为了爬山、运动,那就要穿整套的运动服、运动鞋。
甚至头发也少?见地扎成了高马尾,气质忽然间?元气了不少?。
田野倒是不用特意准备,她平时?穿的就很?适合爬山。
至于那份母爱大礼包,仔细一想还真是用得上的——山顶冷,有自己的被子的话就不用租很?多人睡过的睡袋了,有拖鞋的话进出帐篷方便?很?多,而且露营点附近有洗手间?,早起能洗个脸刷个牙也不错。
合计清楚之后?,程舟也把自己的夏凉被和洗漱用品打包,一股脑扛进了上午租来的小汽车后?备箱。
“妥了。”田野放好?后?也拍拍手,“开?导航,目的地钟头山。”
程舟最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微信聊天列表,耸耸肩道:“好?,出发!”
第19章 四点
在邢者的印象里, 他从小就不是一个爱在外面玩的孩子。
他的幼儿园只上了一周,在那一周里他没和周围的小朋友们说过一句话。那时他的脑子里没有“要去和人沟通”这?样的想法?,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学校里的时间会那么难挨, 他只觉得不开?心,想回?家。
然后在一周后的那天早上,他哭喊着从学校里追了出来, 追上妈妈的自行车, 被带回?家中。
对于他来说,他只是那一刻非常抗拒待在幼儿园而已, 所?以他追出去了。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 从那天起他就不用再去幼儿园了。
爸爸妈妈看他实在无法?适应学校生?活, 最终决定就让他留在家里玩,到6岁时直接去上一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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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似乎没有人意识到他不愿意去幼儿园的根本原因,其实是在学校里没人和他说话。而本该上幼儿园的三年,他也就在“只和家人沟通”中度过?了。
到了上一年级时,总算是开?窍了,开?始能和同桌同学进行交流——虽然有点程式化?, 第一句话总是“我们?可以一起玩吗”。
不过?他渐渐又发现,只要他不说这?句话,就一直不会有人和他讲话。那么那些会带他一起玩的同学,似乎就不能算是“朋友”了。
他再次向父母求助, 说自己好像没有朋友。
爸爸妈妈很惊讶, 向他提起了几?个他放学后总谈论的同学的名字, 问他:“他们?难道不是你的朋友吗?”
邢者说:“他们?只是有时候会跟我玩, 他们?不是一直跟我玩。”
爸妈哭笑不得:“哪有好朋友是一直腻在一起的呀, 你看爸爸妈妈和朋友们?,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要一块儿玩的啊。”
这?个说法?并没有缓解邢者内心的苦闷, 但他觉得说得也没什么错,于是就这?样接受了爸妈的“安慰”。
也是很久很久以后,在他因为失明而其他感官被无限放大后,他才意识到小时候爸妈解决问题的方式其实是“否定他的感受”。
摔倒了会告诉他“没事儿,一点都不疼”;让他吃不爱吃的东西,会说“你不是最喜欢吃这?个的嘛”;当他表达自己遇到困难、不开?心的时候,就会用一种看“傻孩子”的眼神看他,告诉他这?是正常的,他不应该为此不开?心的。
不过?这?也不能责怪他们?什么,毕竟一般人还是很难想到,看起来一切正常的孩子竟存在这?么严重的沟通问题。
甚至有时邢者会想,自己能在失明后还算迅速地从那种绝望中走出来,可能正是因为他的世界本就只有他一个人。
每当他回?忆还看得见的时候,他总想起那句“独自待在一个房子大小的星球”。他真的就是这?样——长久地待在家里,外面的一切都是另一个星球的事情。如果要说在家都做些什么,那就是玩点小游戏,或者画画——画红色的小花,绿色的叶子。
所?以他当然可以接受失明后很难独自外出的事实,他就只是在自己的星球里而已,和从前?一样。
同时只要他继续否定自己的感受,那么苦闷也是不存在的——这?是哪个教派的理念来着?邢者一直觉得自己和这?个教是有点缘分的。
在请假休息的这?一天里,邢者尽可能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早上起来把被子抱出去晒了,床单被套洗了,还久违地拿出了电磁炉,慢悠悠地给自己做了可乐鸡翅作?为午饭。
吃完饭洗了碗,已经是下午1点了,他拿着手机发了会呆,然后躺下午睡,
他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没睡着,反正再坐起来时是2点。
打?开?手机,没有未读消息。
他又切了出去,打?开?游戏软件《最后生?还者2》。在“无障碍模式”下,这?款游戏可以进行完备的文本转语音,配合各种音效,让视障者也可以灵活操作?。这?是邢者目前?为止找到的最喜欢的一款游戏了。
他觉得自己玩了很久,但再切出来时却只到3点。
于是他去收了被子,重新套起床单被套,整理整理,这?便?3:15了。
再次坐回?松软的床铺上,他却没有平时收拾好时的满足感,也不想打?开?任何游戏。
他总惦记着程舟说的“4点集合”,即便?他已经拒绝了。
可他总觉得程舟应该会再问他一次,虽然他很可能会再次拒绝,但是他就是想再被问一下。
3:30到了。他想着,好吧,只要她能再问一句,那他就立刻答应一起出去玩,只要她再问一句。
3:45。他在想,他是不是可以主动去问问,就像小时候问其他小朋友“我们?可以一起玩吗”。
他的手甚至都发起抖来了,因为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发出这?种消息了。
可是哪个有信用的人会临到还剩15分钟时再问能不能一起呢?万一对方已经找了其他人呢?他既不愿被看作?不靠谱的人,也不想扫了别人的兴——最最重要的是,他实在是太害怕被拒绝了。
毕竟一个盲人竟然想要爬山露营,这?事情听起来似乎是有点好笑的。
所?以一开?始到底为什么要拒绝来着?这?样下去可能真的会错过?人生?中唯一一次可以爬山的机会啊。
距离4点还有3分钟,程舟她们?已经启程了也说不定,现在问还有意义吗?
邢者飞快地在对话框里输入着:【现在想去的话还来得及吗?】
但因为觉得语气?太过?卑微,又赶紧飞快地删掉。只是在删掉的那一刻,他心里其实非常希望自己这?次能误触发送键。
4点到了,一切都结束了。
邢者长长地松了口气?,但是回?过?味来,他又觉得自己似乎是叹了口气?。
他以为熬过?了4点心里就会轻松起来,但是没有,他的心里还是空空的,难过?的感觉只增不减。
所?以此刻的痛苦也是他的幻想吗?其实这?也是不存在的吗?
换个想法?吧,对方只问了一次就算了,说不定本来就是随口一问呢。爬山这?么累的事情,谁会想要带着一个看不见的瞎子呢。
邢者用力睁着看不见的眼睛,感觉眼泪就要冒出来。于是他咬紧牙,不住地吸气?,用拳头去捶打?自己的床,做出无所?谓地东张西望的模样,逼着自己把眼泪倒回?去。
他明明马上就要成功了。
但是他听见楼下有汽车驶来,喇叭罕见地连着响了三声,像在呼唤什么。
他一下子笑了出来,眼泪也簌簌而落。
手机震动了一下,点开?,机械音播报道:【程舟:在你楼下了,走吗?】
而此时的田野正坐在副驾上,恨不能给自己一刀:“你是真敢啊程舟,你是真敢啊。”
从程舟突然不按导航行驶开?始,她就想抢方向盘了。
但她总不能真抢,于是只能一边埋头尖叫,一边由着程舟把车开?进丹枫小区。
那一刻,她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弱小。
“你真的想好了吗?你是进行了细致的权衡才这?么做的对吧?”停稳后,田野揪着程舟的脖领子,“求你了,告诉我,你现在是清醒的对吧?”
“我不知道。”程舟给出了令田野绝望的答复,“我就是觉得他还是想去。”
“他想去?他都拒绝了啊!”
“如果我会相信这?种拒绝,那我就不会绑着你跟我去city walk、去喝咖啡、去钟头山看日出了。”程舟说,“别忘了我最初提议时你也是拒绝的。”
田野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我……那你想好怎么带他爬山了吗?你要怎么说让他帮忙背重物的事儿?万一他坚持不下来怎么办?万一他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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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特?别慢怎么办?”
“哎哟你能别摆这?个怂劲儿给我看吗?”程舟说着撸了下袖子,看得出她自己也不是完全不紧张,“这?是我约的他,又不是你约,你怕什么?而且这?只是爬个山而已,哪天我要是真勾搭小帅哥让你给我当僚机,那不得直接翻车啊?”
田野恍若未闻,两手用力挤着自己发热的腮帮子:“我不行了,我要死了,这?种场景为什么要带上我。我脚趾抽筋了,我要缺氧了。”
“你别叽歪了你叽歪得我也心慌!”程舟骂她,“就你这?样还当老师呢?还班主任……”
她不说下去了,因为邢者已经下来了。
不是平时看惯的白?色推拿服,他穿了件浅蓝色T恤,宽松的黑色长裤,运动鞋是那种假鞋带款,背上背了个黑色抽绳包包。
田野扭头看了一眼也怔住了,因为这?小伙儿还戴了副墨镜,手上拿着根白?色长杖左敲右敲。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程舟已经叹道“这?谁看不迷糊啊,你就说这?谁不迷糊啊”,然后干脆利落地解安全带,起身下车。
“Hi邢师傅,又见面啦!”程舟叫道。
邢者似乎也通过?声音确定了她的方位,立刻转向向这?边走来。
到车边时他说了句:“好久不见。田老师也在是吗?”
田野这?时又完全是一副正常人的样子了,从副驾车窗探头道:“别这?么客气?,叫我田野就行。”
程舟翻了个白?眼,无声地撇着嘴做出“叫我田野就行”的口型。
邢者也略显拘谨地笑了一下:“好,那,叫我小邢就好。”
程舟这?便?给他拉开?了后排的车门:“上车吧小邢,绑到你可真不容易啊。”
邢者一面探身上车,一面分明地笑了一下。
程舟这?个明眼人可是看得真真的,得意地在车窗上轻轻敲了两下:“系好安全带,我们?要出发噜!”
第20章 视障
这世界上?是真的有人敢带着俩闷葫芦出去玩的。
田野靠在副驾驶的车窗上?, 心里抓心挠腮的难受——怪她太相信自己的“感觉”了,她总觉得“正常”来说人家只会觉得?程舟很奇怪,甚至是有些冒犯, 总之是不?会真的一起来的。
但她?忘了,会被程舟选中的人本身就有些“奇奇怪怪”,她?是这样, 邢者也一样。
多离谱啊, 她?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会和一个盲人一起爬山——倒不?是讨厌,主要是尴尬, 因为对方也不是啥健谈的人。
然?后因为对方身体比较特殊, 田野本就不?利索的嘴就更张不?开了, 生怕哪句话说得?不?对伤害到人家,让人不?开心了,或者暴露自己的世俗狭隘了。
也就是说接下来的旅途很可能是程舟跟这个聊两句,跟那个聊两句,既要调动这个,又要调动那个——这真的不?会累死?她?吗?
算了, 随便吧,是她?自己选的,她?理应自己受着。
这么想着,田野披上?空调毯, 又往座椅里窝了窝, 俨然?进入了封闭状态。
是的, 这样的田野是不?会理解什么叫“人来疯”的。
要不?是还得?踩油门和刹车, 程舟腿都要抖起来了:“小邢晕车吗?虽然?我开车技术还行, 但如果实在不?舒服的话跟我说,我这儿有塑料袋——或者停车休息一下也行的, 不?急这一会儿。”
邢者坐在后排,闻言似乎愣了愣:“是你?开车吗?”
刚刚入定的田野“扑哧”一声破功:“现?在下车还来得?及。”
“喂,你?俩什么意思啊!”程舟转着方向盘大叫,“我之前寒暑假经常带我妈自驾游的好吧,我开车稳当得?很!”
减震很差的租赁汽车就这样摇摇晃晃地?驶出丹枫小区,驶上?大路,驶向高速。
俩闷葫芦在程舟的滋儿哇乱叫中忍不?住咯咯笑起,再看向窗外时,田野看见后视镜里自己的头发被晚风吹乱,在夕阳下闪闪发光。
好吧,竟然?对程舟的社交能力感到怀疑,这完全就是她?的错。
车上?高速后确实稳当了不?少。田野翻动着她?俩的零食,自动自发地?问道:“小邢想吃点什么,薯片吃吗?青柠味的。”
没等邢者开口,程舟就插话道:“别问,直接给,真心想给就别问。”
“啧,我这不?是怕人家有什么忌口吗?”田野说着拿起两包薯片,轻轻向后座一抛,“别客气哦,自己打开吃,在你?左手边。”
邢者摸过一包,老实应了声“好”,然?后就拆开吃着。
程舟从?头顶后视镜看他一眼:“话说你?为什么要戴墨镜啊,这会儿太阳也不?刺眼了。”
田野霎时看向程舟,眼睁得?溜圆——反正她?是永远不?会在盲人面?前提起“眼”“看”这样的字眼的。
不?过想想也是,程舟连人家眼睛“有光感”这种事都问出来了,那也没什么她?不?敢说的。
而且就邢者居然?真愿意跟她?们出来玩这事儿来说,田野觉得?十有八九这孩子是真喜欢上?程舟了。
果然?,邢者一点也不?抗拒:“这个,就是保护眼睛的。”
他说着扶了下墨镜:“怕走路被树枝什么的打到,也能挡一下沙子、小虫子什么的,不?止是为了遮光。”
“哦——”程舟在嘴上?恍然?大悟,田野在心里恍然?大悟。
但这没能完全解答程舟的疑惑:“可我看你?们快活林,有几个技师好像连推拿时都戴墨镜哎。”
邢者闻言愣了愣,因为他也不?知道同事当中谁戴墨镜谁不?戴墨镜。
不?过他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可能是眼部疾病导致的视障吧,如果样貌有变化的话,就会用墨镜遮一下。或者也可能是眼球比较敏感,灯光这种强度都受不?了之类的。”
“所以你?不?是眼部疾病?”
“我是视神经方面?的问题。”邢者说着点点自己的脑袋,“眼球本身其实是没问题的,只是看不?见。”
程舟很直接地?问了声:“能治吗?”
邢者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至少现?在的技术条件下,不?能。”
程舟一时没有说话。
车里的气氛忽然?有些低沉,田野只得?尝试接话:“没事儿,未来还是有希望的。而且你?长得?好看啊,很多健全男的长得?那样子吧……其实也挺糟心的。”
车里还是没动静。
田野硬着头皮补了一句:“真的,我没跟你?开玩笑,你?长得?确实不?赖。”
“他知道。”程舟终于舍得?说话了,“他不?是先天的,他知道自己很帅。”
这次惊讶的成了邢者:“你?怎么知道?”
程舟笑道:“因为你?玩过‘病毒大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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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病毒大战”这种陈年?小游戏,肯定是没有无障碍功能的。
实际上?到现?在无障碍做得?很好的游戏,也是两只手数得?过来,所以有时邢者也会去?玩一些其他游戏,尝试通过听音效来进行操作。
非常偶尔的时候,他还会打王者——因为不?同的英雄声音不?一样,不?同的技能也有不?同的音效。反正敌人来了就跑,敌人没了就找,坑队友是必然?,但也有赢的时候。
不?过他确实没想到程舟会通过他听到游戏名字时的微表情,判断出他不?是先天性的。
“是的,我是10岁的时候头部受伤。”他坦然?道。
“这么小啊。”程舟随意得?就好像是在和正常人聊天,“那你?不?容易啊。”
邢者笑笑:“还好吧,大多数都是能过来的。”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确实后天视障会落差很大,但我还是很庆幸曾经看到过 。”
这是邢者今天第二次提到“视障”这个词了。
程舟精准捕捉到:“哎,所以你?们平时常用的称呼方式其实是‘视障’是吗?”
邢者立刻理解了她?的意思:“啊,明眼人可以随便叫没关系的,叫‘视障者’或者‘盲人’都可以。只是我们自己讲的话,这个词确实会更常用一点。”
“明眼人?”
“对,就是‘看得?见的人’。”邢者也没想到程舟会对这个产生疑问,“有时也会说‘开眼人’或者‘健视人’。”
到这儿田野终于再次被带进来,她?对这些“冷知识”的兴趣其实是远高于程舟的:“但是我们提到‘明眼人’一般不?是这个意思哎。有时说‘明眼人都看得?出什么什么’,一般就是指‘明事理的人’‘有见识的人’或者‘能切中要害的人’这种感觉……对吧?”
程舟在一旁咯咯笑着:“那我也是明眼人了?笑死?,明眼人竟是我自己。”
见她?们对这感兴趣,邢者便进一步科普:“是的,相应的明眼人平时用的文?字,我们也称作‘明眼文?’。”
程舟和田野听到这个词儿的反应非常相似:
“哇,听起来好玄乎啊。”
“感觉好像突然?掌握了什么了不?得?的文?字。”
程舟再次把邢者拉进来:“那你?的话,平时就是用盲文?吗?像电梯按键上?那种?”
“其实主要还是靠读屏和语音播报。”邢者说,“盲文?的使用场景很少的——比方说电梯,就不?是每部电梯的按键都带盲文?,遇见没有的只能估摸着按。而且实际上?,很多盲人都是不?会盲文?的。”
“啊?”田野的第一反应是震惊,不?过很快也反应过来——不?识字的人都多得?是,那盲人不?会盲文?其实也很正常,“哦……是因为没有上?学吗?”
“也有这种吧。不?过更多的是成年?后失明,该学的知识在作为明眼人时都学过了,然?后使用盲文?的机会又很少,所以就没有再学盲文?了。像我也只是在盲校学习的时候能经常接触盲文?,毕业后都很久没碰了。”
“也就是说,有一部分视障者是只会盲文?不?会明眼文?,又有一部分是只会明眼文?不?会盲文?。”程舟渐渐捋清楚了,“可你?是10岁的时候受伤的,在那之前学的是明眼文?,之后学的是盲文?——哇,那你?不?就是盲文?、明眼文?的全能选手吗?”
邢者并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厉害,但确实是的:“反正受伤之前我语文?还挺好的吧……平时给爸妈写?个留言字条什么的是没问题的。但现?在手机发消息很方便,就更用不?着明眼文?了。盲文?的话就是上?学时用来看书和做题,不?过离开学校之后我就基本不?看盲文?书了——盲文?书太大太厚,有声听书会方便很多。”
“哇哦——”程舟和田野还是不?由得?发出呼声。
程舟夸夸精附体持续输出:“我就跟你?讲嘛他超级聪明的,你?看这哪是一般人的脑子啊,头脑灵光长得?又好看个子高性格还好,这他爹的是什么配置!”
田野没这功底,只能点头应和:“牛逼牛逼,确实牛逼。”
邢者被夸得?耳朵发红,不?过聊了这么多自己的事,到这儿总算是找到了插嘴的机会。
主要是他觉得?自己都交代?这么多了,稍微问点东西应该也不?算冒犯了:“那个,我能问个问题吗?”
“讲啊。”程舟和田野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于是邢者问道:“你?们俩是怎么认识的?”
其实程舟刚才有句话让邢者很在意,她?说她?“寒暑假时经常带妈妈自驾游”。
能开车了那就是18岁以后了,到这个年?龄还有寒暑假,那学历至少是个大专。
而且能和老师做朋友的话,说明人品道德方面?,大概率其实是没有问题的。
果不?其然?,程舟很快回答:“我和她??我们俩是同学啊,而且还是室友,所以毕业了我就来鹅镇找她?玩吗。”
好的,学历再次升级——同学能当上?老师,这年?头那还得?是正经本科。
邢者不?自觉地?扣扣手指,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可能人家是学商业的那种大学吧,想以后开酒吧赚钱之类的,现?在在历练。然?后被传乱了就说她?行为不?检点,其实都是没有的事。
刚刚还因为“被夸奖是全能选手”而沾沾自喜的心情荡然?无存。邢者明白,人家只是客气两句罢了,人家自己可厉害多了。
此时车流量大,程舟的心思都在路况上?,无暇顾及其他。而田野向后瞄了一眼,敏锐地?捕捉到了邢者复杂的小心思。
她?无声地?笑了一下,然?后转回头来,无奈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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