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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哪里话。知道?权哥儿?不在?,也不是来找二郎的,今儿?俺们就是来给长辈拜年的。”

    廷玺笑眯眯,问了他俩家里大?人好,说了几句闲话。正说着,景茂来了,二人就要告辞。廷玺对陆青道?:“你没事,跟你两?个哥哥出去玩吧。”

    陆青恐怕廷玺拘着他写字,巴不得这声,笑应道?:“那我出去玩一会,一会儿?就回来。”跟着卢九和?蔡小六出来了。

    陆青道?:“九哥,咱们哪里去?”卢九道?:“我也不知道?,家里待的闷得慌,你俩说吧,咱们干啥耍子?”

    蔡小六道?:“他们圆社今天?练球,冯立和?四侉子都在?北坡哩,咱们也瞧瞧去,如何?”陆青喜道?:“好啊,这两?天?吃了睡睡了吃,人都懈松了,正要活动活动筋骨。”

    原来时下风行蹴鞠,年前镇上有几个好事的筹了钱,买办行头,组织成立了一个圆社,撺掇年轻人参加。回头练好了,到大?户人家宴会上表演,跟别的县圆社比赛,逢年过节还去街上演出,也能有些赏钱和?彩头。冯立、陈四侉子没营生,都加入到社里了。

    陆青听说,自然也想去,却被陆母知道?了,说他:“家里缺你吃还是缺你穿了?你不念书也罢了,还去干这杂耍卖艺的勾当,没的给祖宗丢人!快给我老实在?家待着,不许去!”故此陆青没进圆社,他却是极爱玩的,一听众人蹴鞠,心里就痒痒,想去凑热闹。

    三个人直奔北坡,果见场院上聚了十来个人,都认得的,闹闹嚷嚷,都在?那里踢跳。一时操练起来,真会踢球的没几个。卢九和?蔡小六是做公的,会些拳脚,学的也快,玩得挺欢,冯立和?陈四侉子两?个却不行,体格不好,没跑几趟就气?喘吁吁了,特别是四侉子,不一会儿?使过了力,脸红心跳,蹲在?地上直犯恶心。

    陆青上次在?凤栖山玩过蹴鞠了。那时看灵儿?踢球踢的好,留心跟她学,他习武的人,体力好,身?段灵便,没半日工夫,就将那高超的脚法学了八九不离十。此刻上场,伸脚接住皮球,那球就如黏住了一般,稳稳当当住在?他脚上。众人“轰”地喝一声彩,都道?:“竟不知道?,原来二郎是练家子!”

    陆青一时兴起,便将凤栖山上学来的手段尽数使出来:斜插花、风摆荷、双肩背月、拐子流星……卖弄出许多巧样,把个众人看得眼花缭乱,喝彩声不绝。

    玩了一会儿?。歇场时,圆社里领头的走过来,又撺掇陆青入社。冯立和?陈四侉子也在?旁边极力怂恿:“你又没事儿?,怎么不来玩?也好教教我们,到时一起去耍,又乐呵了,又赚几个小钱,多少好哩!”

    陆青嘻嘻笑道?:“入社不行,家里不许。没事儿?时候一块玩,给你们捧捧场却行。”

    众人都道?:“那跟入社也一样!”就把他算作一份子了。

    一直玩到吃饭的时候,众人起哄,拉着陆青去吃酒,陆青也想去,却想起哥哥快回家了,到家不见自己,怕又生气?,就告辞了回来。

    进了家门,喊来福打?水洗脸,没人应声。叶衡正在?院里收衣服,应道?:“来福不在?,大?爷还没回来呢。”

    陆青进里屋换衣服。出来外间,见叶衡提着汤瓶来了,往洗脸盆里给他倒水。

    陆青在?旁等着,见叶衡穿的红袄蓝裙,头上挽着双丫髻,髻上插着两?支细金丝银簪子。一张瓜子脸白白净净,细弯弯两?道?眉儿?,一双秀目波光流转,虽不像灵儿?那样明澈,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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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云贞那般深邃,却另有一种温婉柔美。

    不由想道?:“怪不得三哥说叶衡出落的好看了,还真是个俊俏丫头,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

    叶衡倒了水,伸手试试凉热,说:“好了,”一抬眼,发觉陆青正目不转睛打?量自己,忽然害羞,还想说什么,没说出来,一转身?走了。

    陆青洗了脸,到后?屋来。陆玄还没回来,老太?太?们要聚在?一桌吃饭,陆母道?:“这里不要你,去那院陪你叔吃去吧。”陆青便过西院来,陪着廷玺吃了几盅。

    和?叔父说起踢圆社的事,陆廷玺呵呵一笑:“没事儿?!你只管玩去,叫你娘知道?了,就说我让你去的!”过会儿?酒劲上来,越发高兴了。这老头最喜欢小侄子,想着陆玄和?文权都能摸到银钱,就他手上没有,心里不忍。起身?开箱,拿出一锭五两?银子,递给陆青道?:“你拿着零花,买些吃的玩的去!”

    陆青从前对银钱不大?在?意,平时家里给的零用,也不知积攒俭省,跟朋友吃吃玩玩,随手就花了。去了一趟金陵,买这买那,才发觉银钱是好东西。十分欢喜,谢了叔父。把银子拿回屋里,不知放哪儿?好,要给娘拿着,又怕使钱的时候要问做什么用,不得爽利。想来想去,走到西厢房门口?,叫了声:“叶衡——”

    叶衡正在?屋里做针线,听见他叫,忙走出来,含笑问:“什么事?”

    陆青把银子递给她,笑呵呵道?:“二叔给的,我没处放,你先帮我收着。别告诉娘,改天?我用时,你再拿给我。”

    叶衡犹豫了一下,微红了脸,低声说:“知道?了。”把银子接过去了。

    都吃完饭,陆婶回西院去了。陆玄才回来。陆母问:“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陆玄道?:“她姥姥稀罕秀儿?,不舍得让走,也不好强辞,丈人又非留饭不可。吃饭时,说了两?桩事,就耽搁到这时了。”

    陆母道?:“我寻思也是不让走。”又问:“跟你说什么事了?”陆玄笑了笑:“是亲事。”

    原来王先生有个远房侄女,去年丈夫没了,没生养过,婆家不让守,遣回了娘家,王先生想给陆玄说合。

    陆母不悦道?:“前时我说过,不要二婚的。他也知道?,怎么还给你说合这个,难不成你非得找他王家人么?”

    陆玄笑道?:“老人家心思,我倒是能理解,怎么说也是自家人,过来能对秀儿?疼惜些。”陆母点?头:“这倒也是。你丈人丈母都是好心人,那时咱家落难,时常接济,后?来才做了亲。却不知他这亲戚怎样,你怎么回话的?”陆玄道?:“我没回话,只说看娘的意思。”

    陆母又问叶妈:“依你看呢?”叶妈陪笑道?:“我哪有主意,老太?太?做主便了。”

    陆母不言语,半晌道?:“她前边虽没生养,到底是走过一家了,况且男人没了不多时,心里怎么不想的?还得是少年夫妻,起初就跟着你,才能一心一计。”

    又问:“那女的也是读书识字的么?”

    陆玄道?:“是,说是还有些才学的,她娘家也有些根底,出嫁时带了一份丰厚妆奁,也随身?出来了。”

    陆母道?:“要是这样,就更不能了,娶了她,倒像图她这份妆奁似的。过了门,你做丈夫的,说话也不硬气?。没看西院权哥儿?媳妇么,要是那样儿?,我可受不了。”

    陆玄笑道?:“就听娘的罢,其实我也没留意。我现在?也不着急。”

    陆母嗔道?:“你是不着急,也不想想老的,你婶娘今儿?还说,这文权生了个女儿?,你也生的个女儿?,你二叔这几天?总念叨,说陆家小一辈,还没个接续香火的,问你咋还不着急娶亲。”

    陆玄笑了笑,没言语。陆母又问:“你说两?桩事,还有一个呢?”

    这时陆青走了进来,陆玄看看他,对母亲道?:“还有一桩,是他侄女婆家村里,有个姓朱的,也是殷实人家,家里有个女孩儿?,与二弟年貌相当,想给他说亲。”

    陆青一听这话,没等陆母开口?,叫道?:“别!可别管我,我可不想这么早就娶老婆!”说的都笑了。

    第三十七回(下)

    【夫妻龃龉丈人家】

    陆玄嗔道:“早什么?你都二十了!”陆青道:“那也早!等哥娶了大?嫂, 再说?我的事吧。”陆母一边笑,一边向陆玄说:“这倒是没妨碍,小?二也该说?亲了,看有合适的, 给他相?看相?看也行。”

    陆青急道:“不要!我娶老婆, 得自己看中了才行, 别人相?看的不要!”

    陆母嗔道:“这孩子, 给你娶媳妇,倒像是上赶求你似的, 不知好歹!”

    陆青叫道:“谁说?娶媳妇就是好事?看西院三哥, 成?天烦死了!要是那样,还不如我一个人过呢, 落的自由自在!”

    陆母皱眉斥道:“尽瞎说?!你怎知道人家?不好了?”陆青不吭气了,半晌嘟囔道:“反正我不想?成?亲……”

    陆母不理他,向陆玄道:“你今儿累了,早些去那边,让人服侍洗个澡, 早点歇着?。”

    陆玄见?母亲高兴, 陪笑试探道:“要是让她搬过来住, 我就不用来回来去跑了,早晚也能多陪娘说?说?话。”

    陆母闻听,板起脸道:“这事儿你先别想?,等你娶了大?娘子再说?吧。”陆玄不敢多说?, 辞了母亲出来。

    到?了北街。盼盼见?他这么早就过来了, 喜出望外, 赶紧叫莹儿烧洗澡水。屋子里烘的暖暖的,陆玄洗浴过后, 舒舒服服靠在床上,将盼盼搂在臂弯里。

    因说?道:“我一心想?让你搬回去,可是老太太不许。你在外头,我总是挂着?心。”盼盼听这话,心中一紧,道:“就隔几条街,抬脚就到?了,大?爷挂虑什么?”陆玄道:“平时倒也没什么。就是在外时,担心你遇到?为难的事,跟前没个照应。”

    盼盼转过脸,亲了陆玄一下,笑道:“有什么为难的事!这都快一年了,不是太太平平的?我现在觉着?,在外面?,倒比在家?里好。我就不用说?了,就是你,那边有长辈,你也不能凡事自在,到?了这里,你就是家?主,躺着?歪着?,全凭自己,岂不比在那边好呢?”

    陆玄伸手往她鼻梁上刮了一下,带笑说?:“我把你这没孝心的!只想?着?自己舒服。你就没想?搬过去,早晚侍奉一下老人家??”

    盼盼收了笑,坐起身,委屈说?道:“我怎么不想??我跟了你,就是你陆家?的人了,怎不想?名正言顺地,进陆家?的大?门?可是有什么法子,若是老太太不喜欢我别的,我都能改,这出身却是改不了的,叫我能怎么样呢!”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

    陆玄连忙道:“好了好了,你也别着?急,我看老太太的口气最近缓和了,你且耐烦些,以后,一定能搬回去的。”

    盼盼收了泪容,轻轻叹了口气,柔声道:“我不着?急。我说?在外面?好,还有个缘故,你早晚都要娶大?娘,到?时候,只怕难容我。这么两下住着?,不见?面?,就没那些惹气的事,你岂不是也省心?到?时候她过了门,我宁愿你多在那边,只叫担待些,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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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赶我出去就行。”

    陆玄笑道:“你想?的太多了,有我在,怎会出那样事!”

    盼盼温柔一笑,重又依偎在身边:“我是信得过你的,到?时大?娘来了,尊卑有别,我原该敬着?她,只要你别得新?忘旧,冷了我。”

    陆玄搂着?她,低声道:“我怎会,你看我是那样人么?你这么懂事,又美貌,又温柔性儿,不知我多心爱你呢。”说?着?,低下头,在她粉颈上亲了一下。盼盼转脸迎上来,两人耳鬓厮磨,缠绵了一会儿。

    盼盼忽问:“你是不是要娶大?娘了?”陆玄道:“没有啊,你听谁说?的?”盼盼道:“我能听谁说??这屋里除了你,又没谁来。我是猜的,刚你说?老太太口气缓和了,必是等大?娘子进门,好许我搬回去。”

    陆玄笑了:“你这机灵鬼儿,什么都能猜。老太太怎么想?的,也能猜得着??你放心,我看她老人家?,没有着?急给我娶正室的意思。”盼盼道:“真的?”陆玄道:“真的。”

    就将白天的事说?了几句,失笑道:“今儿人说?给青弟提亲,青弟还不乐意,说?,娶媳妇是什么好事?要是跟西院权哥儿那样,宁可打光棍儿,他也不成?亲。”

    盼盼一下子笑了,说?:“二叔还是个孩子呢!”陆玄:“可不是!”

    盼盼问:“西院叔叔的娘子,真有那么厉害么,就把男人拘管的那样?”

    陆玄吁了一口气:“也不是什么厉害,就是任性惯了,成?天啾啾唧唧,一刻不得安生。两口子天天拌嘴吵闹,累的老人也心烦。也怪文权性子太软,一个大?男人,没个刚性,由着?媳妇作闹,叫人看不下去。也就是叔父婶娘好性儿,换作这院,怕不早赶出去了!有时我也想?说?说?他,没个合适场合,再者有老人家?在,也轮不到?我说?。”

    盼盼坐起身来,笑说?道:“我倒有个主意。这几天没事儿,不如你叫他两个过来,你们兄弟坐在一处吃顿酒。在这边,什么话不好说?的?就是兄弟们乐一乐也好,长辈跟前,总是不一样。”

    陆玄笑了:“这样好是好,就是怕叔父知道,把他撇开了,不高兴。”盼盼道:“这有什么不高兴的,就一次,又不是常常这样,你就跟老爷说?了也没事。”

    陆玄嗯了一声:“让我再想?想?。”看着?她笑道:“就你这小?脑袋里,鬼点子最多!”又道:“来这边的话,可要累你辛苦准备了。”

    盼盼道:“我又没事,愿意人多热闹一天。酒菜从外面?订就行,又不费我事,只要大?爷肯出银子就是了。”

    却说?这天夜里,约莫已是二更时分,两院人都睡下了。忽听得门口一阵乱,车马喧哗,菊芳和文权回家?来了。本来他俩说?好次日回的。陆婶、陆母不知出了什么事,赶紧起身穿衣,出门来看。

    菊芳下了车,早奔进房里去了。文权说?,菊芳惦记孩子,放心不下,所以连夜赶了回来。两个老太太满腹狐疑,一时不好问的,各自回屋歇息。

    文权看着?进宝卸了车,安顿好了,回到?房里。只见?菊芳面?朝里躺在床上,巧鹃打了一盆洗脸水,请少?奶奶洗脸卸妆,说?了两次,菊芳不理不睬。巧鹃不敢再说?,瞅着?少?爷要主意。

    文权道:“你甭管了,去歇着?吧。”丫头巴不得一声,就出去了。

    文权在床边坐了片时,叹了口气,扯过枕头倒身睡下。因被子在菊芳那边,不好拿,就把外袍搭在身上。困极了,不一时,就打起鼾来。

    菊芳本来等他安慰自己,却听睡着?了,本来三分气,这下倒有了六七分,“呼”地一下坐起来,把外袍从他身上掀开,说?道:“睡!睡!你敢是没长心么,还睡得着?觉!”

    文权惊醒,气道:“怎么了?大?半夜的,你说?回来就回来,还想?怎么着?!还不让人睡觉了?!”

    菊芳道:“都是你!要是你说?话硬气,要是依我,今儿多带些东西,也不能叫那乡里蛮子比下去了,不用听他说?嘴!”

    文权闻说?,忽地心头火起,一挺身下床来,不想?动作大?了,把腿碰在脸盆架子上,碰的剧疼,愈发勾起火气来,顺势一脚把盆架踹翻了,“哐当”一声,水洒了满地都是。这一响动,惊醒旁边屋里小?孩子,啼哭了起来。

    原来他俩去冯家?拜年,遇见?菊芳的姐姐姐夫也回去了。菊芳这个姐姐原是庶出,在家?时不受待见?,事事让着?菊芳,就跟她的使唤丫头也差不多。后来嫁到?了邻村,年年两口回娘家?,都是恓恓惶惶,一副穷酸模样,菊芳看不过去,还曾给她家?捎过旧衣服。

    然而不知怎地,去年姐夫骤然发达,她姐又生了个小?子,这次回娘家?,俩人穿戴一新?,容光焕发,带着?丰盛礼物?,抱着?白胖儿子,腰也壮了,胸也挺了,声也高了……以前姐夫在文权面?前唯唯诺诺,现在笑嘻嘻拍肩搭背,直呼其名……

    俗话说?,世情看冷暖,人面?逐高低,那文权的老丈人本来势利心极重的,看见?重礼,就把这往常不待见?的女儿女婿奉为上宾,菊芳和文权反遭了冷落。菊芳倨傲惯了,怎不生气?又看文权一味容让,就把怒气移到?了他身上,摆脸色,噘嘴膀腮的没好气。

    文权近日心情也不好,开始只把她不理,落后两口儿不知谁说?了一句话不对付,一递一句就吵起来了,在冯家?不好高声大?气,一赌气跑回了家?。

    却说?文权一怒之下踢翻了水盆,索性骂道:“你还怪我!我陆文权到?你家?,哪回乱了次序,缺过礼数?是你爹生的一双好势利眼,你们全家?都是!看你姐小?人得志那样儿,丑的要不得!我不过看你面?上,才叫她一声姨姐,你却来怪我!你要是觉着?你男人不好,就离了陆家?,再找好的去,看我留你不留!”

    菊芳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火,一时反怔住了,结结巴巴道:“你什么意思,你敢——”文权不等说?完,发狠道:“我就这个意思!不信你就试试,看我敢不敢!”

    丫头春燕从外进来,求肯道:“少?爷少?奶奶,快消消气吧,这么晚了,看惊动了老爷太太。”

    文权气头上,高声道:“惊动怕什么?都闹起来才好呢!今儿索性大?伙豁出去,闹一场,拼出个结果来,省的过这腻歪歪日子,我也受够了!”菊芳被他吓住了,没话说?,便?哭了。

    只见?上房丫头喜鹊走来说?道:“老爷问这边怎么了,没事叫歇了吧,明儿一早叫少?爷过去问话。”

    文权和菊芳闻听都不做声。春燕拉着?喜鹊出去,嘀咕了几句,喜鹊走了。奶娘把孩子哄住不哭。文权板着?脸,狠呆呆往床里扯出一副铺盖,抱着?,到?下屋跟进宝挤着?睡去了。菊芳哭了一会儿,自觉没意思,春燕劝着?洗了脸,也歇了。

    次日都起得迟,文权嘟着?嘴,菊芳眼睛肿得桃子似的,两个谁也不搭理谁,一起过来上房请安。礼毕,陆婶打发媳妇回房,自己也走开了,只留下廷玺和儿子。

    廷玺问:“昨天到?底是怎么了?大?半夜叫叫吵吵的,不像话!”

    文权站那儿不言语。蓦地跪下,说?:“爹,我要休妻!”

    廷玺将眉一耸,斥道:“胡说?!休妻是小?事么?哪有拌几句嘴就要休妻的。”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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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来。文权站起来,兀自气哼哼的,将昨日在丈人家?的事,如此这般告诉了一遍。

    廷玺皱眉道:“这冯家?的家?风确是不好,你也不用理他,自己的媳妇却要管好,你娘说?,你这媳妇心眼儿不坏,只是不懂事,你要多教教她,一味吵闹有什么用?”又安慰几句,叫他回房去了。

    话休絮烦,只说?初六这日上午,阴云密布,稀稀落落飘下几点雪花来。陆玄因约了两个弟弟聚会,告诉母亲一声,手里掂着?一瓶酒,又叫来福提了两屉家?里做的肉馅蒸饺儿,出门往盼盼处去。

    一出门口,只见?廷玺也去人家?赴会,上马带小?厮才走了,文权还站在门口张望。

    陆玄道:“小?二去踢球了,一会儿就来。要么你跟我一块过去吧?”文权笑应道:“大?哥先走吧,我屋里还有点事,一会儿我和二弟一起去。”陆玄便?去了。

    文权转身回屋。菊芳将他年前新?做的枣红色纻丝袄子拿了出来,问:“穿这件去吧?”

    文权没好气道:“穿这么鲜亮干嘛?又不是去相?亲!”

    菊芳陪着?小?心道:“这不是过年么,再说?,那边还有个小?嫂子呢。”文权沉着?脸不理会,菊芳就不言语了,把袄子打叠起来,去找前日穿的玉色袍。

    文权又道:“忙什么,先别找了。过会儿才走呢!”说?毕走去看了看孩子,又回床上歪着?,菊芳不敢管他。

    文权磨悠了一会儿,想?了想?,还是换了枣红色新?袄,戴上暖帽。一个人出门,往北坡场院上来找陆青。

    陆青同几个人在场院踢球,玩的正欢,见?他来了,走过来道:“三哥怎么来了?这么冷天,不如你先去,我再玩会儿。”文权笑道:“你玩你的,我边上看看,待会咱俩一起过去。”陆青上场又玩了一会儿,只见?空中漫漫洒洒,雪下的大?了,一时众人散了。

    兄弟俩相?跟走到?北街来,刚要叫门,手一推门开了,只见?陆玄和盼盼并肩站在檐下,正看雪。

    盼盼今日穿的白绫袄,蓝缎裙,外头裹着?一件织锦缎镶云边儿貂鼠皮袄,云髻高挽,眉黛轻施,打扮得花嫣柳媚,如同仙女一般。

    陆青随手关门,道:“怎么门也没关?”陆玄道:“别上闩,来福出去取东西了,这就回来。”

    盼盼走上两步,叉手向二人道个万福,笑盈盈道:“二少?爷,权少?爷。”

    二人都觉一窘,赶忙向前作揖,都道:“嫂子怎么如此称呼,折煞小?弟了。”

    盼盼含笑道:“奴什么身份,岂敢造次。”说?毕望了望陆玄。陆玄笑了,道:“都是自家?人,你莫要过谦,反叫他们不自在。”

    盼盼微微一笑:“既这样,奴就大?胆无礼了,二位叔叔莫怪。”

    预知后事,且看下回。

    第三十八回(上)

    【话外音潜藏杯中酒】

    盼盼这院子, 陆青来过两次,还是去江宁之前:一次是路过,送陆玄进门就走了?,只远远瞥见了?盼盼;还有一次有事来寻哥哥, 与她打了?个?照面?。陆青不知如?何称呼, 只默默对答了?一礼。

    今日兄弟俩在路上商量好, 只把盼盼唤做嫂嫂。陆青自从金陵回来, 会看女人?美丑了?。见这赵盼盼果然生?的?美貌,却和云贞、灵儿、叶衡她们都不同, 一双桃花眼水汪汪的?, 似嗔似喜,像能勾人魂魄一般。陆青不敢再看, 就把目光避过了?。

    这时大?门声响,莹儿和来福进来,打着伞,提着攒盒,是在酒楼订的菜蔬下饭, 现将取回来了?。

    众人?檐下抖落衣上雪花。陆玄招呼进屋, 莹儿走在最前头, 引文权陆青上楼。

    踏上胡梯,就听一个?尖脆声音叫道:“官人?万福!”一只雀儿乍翅飞过来,落在文权肩上,又?叫了?声:“官人?万福!”

    陆青眼睛一亮, 笑道:“这小东西还在!快来——, 给我?也唱个?万福!”那雀儿却不叫了?, 忽地飞起?,冲他?脸上便啄。陆青手快:“我?去”, 一巴掌扑的?走了?,复又?站在架子上,叫了?声:“小奴才!”众人?都笑了?。

    陆玄笑骂道:“这畜生?!天生?是个?混混子,前日莹儿教它喊‘少爷’,学不会,偏这骂人?的?话记得清楚!”

    陆青道:“它倒够灵的?!八成还记着我?夜市上打过它呢!倒是对三?哥亲热,会叫万福。”

    莹儿笑说道:“是权少爷带过来的?,给它添过食水,它就记得了?。”

    盼盼含笑说:“倒不一定是记仇,可能是不记得见过二叔了?。大?爷刚回来那两天,它也咬呢,现在见了?也会说万福了?。可见‘见面?三?分情’,鸟兽也是一样的?。”陆玄笑道:“那是。”

    到楼上,入外间厅里,只见摆设了?桌椅,地炉里烧着炭火,一阵馨香扑面?而来,角架上搁着一大?钵水仙花,娇花嫩蕊,开得正盛。陆青欢喜道:“开的?好花,恁好闻!”

    陆玄道:“先开一盆都谢了?,这是前时撂在冷处的?花球,腊月才拿出来侍弄,正赶大?年三?十开的?花。人?说这日子开花,算是个?好兆头。”

    文权走几步过去,凑在花前嗅香,少刻转回身道:“想不到,大?哥还有这份闲情雅致。”

    陆玄笑道:“都是她们娘儿家侍弄,我?哪知道这些!也不耐烦。快坐吧,站着做什么。”

    文权便请大?哥上首坐,自己和陆青打横。陆玄不允,在主位坐了?,让他?两个?坐对席。盼盼回卧房换了?家常衣服,与莹儿一起?摆设杯盏,将攒盒里菜肉果碟一样样端出来摆上,烫上酒。陆玄道:“你别忙了?,过来坐吧。”

    盼盼就在丈夫身旁坐下,款款斟了?一杯酒,递给陆玄,也不说话,只一笑。陆玄接过一饮而尽。

    盼盼又?斟一杯,递给文权,说道:“前日大?爷不在家。房子半夜漏雨,奴们妇人?家,一点法子都没有,恁地狼狈。多亏了?叔叔找人?修缮。大?爷回来,奴一直跟他?说,此事?要多谢叔叔。叔叔受累,请满饮一杯。”

    文权窘的?说不出话。半日方?说:“原是小弟应做的?事?。”将酒饮了?。

    陆玄笑道:“我?一回来,你小嫂就跟我?说了?,说多亏你,我?说自家兄弟,客气什么。”

    盼盼笑道:“既是自家兄弟,就该多随你来走走。莫像先时见了?二叔,奴都不认得是谁,恁地失礼。”

    说毕递了?杯酒给陆青,道:“二叔一向少见”。陆青不知说什么好,只说:“生?受嫂嫂。”也将酒饮了?。

    陆玄看他?两个?都不自在,便道:“你忙了?这一阵子,且去歇着,我?们弟兄说话。”盼盼告退去了?。留下莹儿在门外櫊子旁伺候。

    兄弟三?个?说些家常闲话。陆玄问陆青道:“你刚又?去踢球了??你就跟那些混子一起?吧!教娘知道了?,少不得又?要挨骂。”

    陆青笑道:“我?就是玩玩,又?没入社,没事?又?骂我?做什么。”

    文权道:“我?刚看了?一会儿,那些人?顶是二郎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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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最好,怨不得非拉着你。你啥时学的?这本事?,我?怎么不知道。”

    陆青道:“前阵子去兖州,看人?踢的?好,就学会了?,也没甚难学的?。”

    文权笑道:“怪不得呢!你这回可玩儿美了?,又?是金陵,又?是兖州。下次大?哥再出门,可得带上我?,好让我?也开开眼。”

    陆玄笑了?:“就这次我?也想带你。你当我?愿意带着他??就知道玩!想一出是一出,就为他?偷着跑去兖州,我?吃了?娘多少埋怨!”

    陆青笑嘻嘻道:“是二叔答应了?的?,怎么是偷着?这都过去几个?月了?,大?哥还提,下次我?不了?。来,我?敬大?哥一杯,打从南边回来,还没好好谢谢大?哥呢。这趟出门我?见了?世?面?,交了?朋友,还学了?功夫,多少好呢!都是托赖大?哥!”

    说着斟了?一杯酒,起?身离座,对陆玄就要下拜。

    陆玄忙拦道:“行?了?行?了?,别给我?整这个?景了?。快好生?坐着!”陆青笑道:“那哥把这盅酒喝了?。”陆玄道:“行?,我?喝!”接过杯来,一饮而尽。

    文权笑说:“二郎出去一趟,比以前不一样了?,长本事?不说,尤其比以前会说话了?。”

    陆玄道:“出门在外,总能长点儿机灵。”向文权说:“你也长进了?,二叔跟我?夸你好几次,说你铺子里账目清清楚楚,家里事?也答对的?好,能独当一面?了?。看来当了?爹,真个?就成大?人?了?。”

    又?问:“那天你们去冯家段,听说夜里回的?,怎么,都好么?”

    文权本来喜笑颜开,听这话不言语了?。半晌方?道:“就那样吧,这些懊糟事?,我?也懒得说。”

    原来那夜夫妻吵架的?事?,陆玄陆青都不知道,只看他?屋里安宁,还以为和和美美呢,谁知因为文权发脾气,菊芳怕了?,才消停的?。

    陆玄听他?这么说,就住了?话头。莹儿将一碟蒸饺端上来。陆玄道:“看看你小娘做什么呢,没事?弹个?曲子我?们听。”

    莹儿笑答道:“刚才小娘还说,请问大?爷,要不要弹一曲给爷们助助酒兴呢。”

    不一时将筝安置好了?,盼盼调弦理柱,咚咚淙淙,弹了?一曲。陆青听不懂,只觉得好听,听着听着,心里莫名就有些怏怏的?。一曲罢了?,陆玄问:“这是什么曲儿,听的?人?心里恁酸酸的?。”

    盼盼笑了?笑:“这曲子叫《双红豆》,你不喜欢,我?再弹个?别的?吧。”

    陆玄笑道:“也不是不喜欢。随你弹什么!我?们几个?粗人?,都不是什么知音的?。”看了?看文权:“权哥儿读的?书多,比我?俩还强些。”盼盼也看了?文权一眼,笑笑,将头低了?。文权一窘,向陆玄道:“大?哥说笑,我?又?懂的?什么!”

    盼盼又?弹了?两曲,便罢了?。兄弟三?人?边吃边聊,说些笑话。酒至半酣,猜枚猜拳,玩耍到掌灯时分,都有七八分醉了?。

    陆玄送他?俩下楼,见外头雪不知何时已住,地上铺了?一层白。文权走到院子当中,不小心脚下一滑,摔倒在雪地里,陆青拉他?起?来,喊来福一路相扶回家。不提。

    展眼到了?正月十四,蔡小六请吃酒。陆青、卢九、冯立、陈四侉子都在,只文权去了?应天铺子还没回来。少不得插科打诨,觥筹交错。蔡六道:“明儿就十五了?,家里都有老的?,不能出来。后天十六开衙,我?和九哥要应差,这年就算过完了?。哥几个?好好喝一场,今日不醉不休!”

    众人?笑应。冯立叫道:“也别喝忒大?发了?,明儿我?和四哥还要踢圆社哩。”

    小六嘲笑道:“快得了?吧!就你俩,那也叫踢球?球踢你还差不多!要不是陆青兄弟捧场,我?看你俩早让社里给开了?。”说的?都笑了?。

    陈四侉子高声道:“六哥说的?是!今日我?们舍命陪君子,陪六哥喝个?痛快,二郎可得悠着点儿,明儿重场戏,还指望你唱哩!”

    陆青笑道:“我?才不管呢!我?又?不是你们社里的?人?。”冯立急道:“前日你都应了?,要是你不去,我?俩也没脸去了?!”

    卢九笑道:“你们放心吧,二郎答应的?,啥时候失信过?刀山火海也上,你就不信自己,也该信他?!”陆青道:“九哥这话说的?,我?就不想去,也不得不去了?。”都笑了?。

    蔡小六破天荒叫了?一个?粉头弹弦子唱曲儿,众人?哪懂这些,唱且由她唱,他?们几个?只管吹牛胡扯,划拳逗闷子。直闹了?两个?多时辰。那蔡小六越喝越厚道,颠三?倒四,给唱曲儿的?一遍一遍打赏钱,卢九看这情形,就将妇人?打发走了?。

    说道:“自家兄弟,喝到了?就行?了?,明天都有事?,且散了?吧!”小六死活不让走,又?拉又?拽,泪眼婆娑。陆青道:“六哥这是怎么了??”卢九使眼色:“心里不痛快呗,喝闷酒,还有个?不醉的?。”冯立和四侉子打熬不过,借口上厕所,跑了?。

    原来这蔡小六,从前家里颇有几个?钱的?,因他?爹娘没了?,哥嫂贪吝,说是不分家,其实把银钱田产都占了?,又?寻个?借口把他?赶出来单住。小六现在衙门当差,攒钱预备将来娶媳妇。因临近过年天气寒冷,又?与哥嫂凑在一处,不免受些闲气,此时趁着酒性发作了?出来。

    喝多了?,哭哭笑笑,又?自斟酒。卢九拦他?,他?非要喝不可:“自己出酒钱,凭什么不让我?喝?”陆青急道:“都喝啥样了?!还喝,越喝越难受!”卢九看劝不住:“算了?算了?,让他?喝吧。”

    蔡小六一听,却停住不喝了?,仰脸问陆青:“你家三?郎什么时候回来?”

    陆青没好气答道:“明儿就回来,正月十五,他?还能在外头过么?”

    蔡小六“呵呵”怪笑了?两声:“三?郎现在,可成了?你们家顶梁柱了?。动不动就不着家,去年秋天,俺们叫他?吃酒,叫了?几次都不到……”

    卢九在旁斥道:“用你操心!他?家事?情多,陆大?哥不在,他?不得多照看。”

    小六不理他?,乜斜着眼睛道:“你们哥俩都走了?,可是便宜他?了?,左手抓银子,右手搂娇娘,财色双收,可不美坏了?他?!”

    卢九喝道:“小六,你醉了?!”

    小六叫道:“我?就醉死了?,也没人?管!累死累活挣几个?钱,还叫我?哥老婆抠搜去。我?那哥只听老婆的?,自家亲兄弟不当人?待。哪像人?家陆大?哥,享用够了?,给弟弟也分些汁水吃吃。”

    陆青听这话不像,不由生?气:“六哥醉了?,说的?什么话!”

    卢九道:“你听他?呢,多吃了?几口黄汤,满嘴胡咧咧!”

    蔡小六抻着脖子叫道:“我?醉什么?除了?我?,就没个?明白人?!我?是没人?三?郎那等好命,怕谁知道呢?人?家姓陆的?兄弟,才真是一门子骨肉,就好的?穿一条裤子,谁能怎地?”

    卢九甩手给他?一个?脖耧儿,斥道:“胡说些什么,你是皮痒,找挨抽不是?”

    蔡小六红着眼睛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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