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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供的《夜莺与蔷薇》24-30

    第23章

    夜间,小喇叭、沈蔷薇和冯姨都已经各自回房休息,高正佑在自己书房办公,他住了几天院,工作积了一堆,总得花时间处理。

    叶莺洗完澡下楼独自在客厅坐了会儿,最终无趣回房。一整天心情忽上忽下,她感觉疲惫,深觉自己可笑。

    是了,人家合法夫妻,结婚证里的两寸照上头挨头,肩挨肩,你不过是个玩具,是个消遣,有什么立场有什么资格去质疑她?

    人娃都八岁了。

    都是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妄想、空想、胡思乱想。

    垂头丧气在床边坐下,叶莺发现床头花瓶换了一束香气馥郁的新鲜粉百合,她本能拿出手机百度粉百合花语。

    ——纯洁可爱,象征着初恋般的美好。

    “啊——”

    叶莺茫然抬头,“初恋般的美好……”

    什么意思哦。

    第一次见面,沈蔷薇送给她一束粉色郁金香,花语是永远的爱、娇艳的美人;第二次沈蔷薇抱了一束无尽夏新娘,花语是美满、团聚,同时无尽夏新娘还常常用来做婚礼上的新娘捧花;今天这束粉百合……

    难道是巧合,只因正逢花期吗?可花园里那么多的花,送什么不行,非得送百合,她是在暗示什么吧?

    百合,百合,肯定是双关,是吧是吧?

    一颗心又开始咚咚乱跳个不行,叶莺实在是坐不住,悄悄拧开房间门把手走出去。沈蔷薇那么喜欢花,如果她跟高正佑和好的话,会不会也送他一束花呢?

    在沈蔷薇心中,叶莺是否算特别,高正佑书房一探便知。

    别墅四处都有监控,为了避免监控里的自己看起来像个偷东西的贼,叶莺尽量挺直背,身体自然放松,只是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很轻。

    别墅加阁楼是三层,爱跑爱跳的小喇叭和腿脚不便的冯姨住一楼,二楼有两间大卧室,两间小书房和一间客房,沈蔷薇的卧室和书房在中间,右侧紧挨着客房,左侧两间是高正佑的。

    连卧室的布局也雨露均沾,呵。

    叶莺真觉得自己脑子有病,拜托,人家结婚多少年了。你想干什么?知三当三?毛病。

    然而她脚下不曾有过片刻犹豫,想象自己是电影里身手敏捷、来去无踪的惊天大盗,脑补自己原地两个空翻,跳蛛般敏捷轻盈悬挂在房梁。

    高正佑书房门没关严,叶莺走到墙边,伸出一根手指头在门上轻戳一下,再戳一下,假装是风把门吹开。

    木门“吱扭”一声,叶莺飞快缩回手,屏息听屋里动静,敲键盘的声音停歇片刻,高正佑喊了一声“蔷薇”,无人应答,键盘又噼里啪啦响起来。

    将门推开两掌宽,叶莺飞快闪到另一边,伸个脑袋正贴着门缝往里看,高正佑冷不丁抬头,困惑皱一下眉,“小叶老师?”

    不要紧,她早就准备好说辞。

    叶莺索性把房门全部推开,坦坦荡荡,“走错了,对不起,我以为这是蔷薇姐姐的书房。”

    临危不乱,泰然自若。

    很好,高正佑的书桌上干干净净,连片树叶子也没有。她果然是最特别的。

    言罢转身欲走,高正佑又喊了一声“小叶老师”,叶莺驻步,高正佑推推眼镜,思量片刻,开口:“你长得很像我一位故人。”

    叶莺:“故人?”

    高正佑:“是的。方便问一下,小叶老师,芳龄几许?”

    纵使因为身高缘故鲜少被男生搭讪,叶莺对于男女之事也并非全然不通。

    如果只是学校一个普通男生,她都不至于这么恶心,高正佑啊,拜托,一把年纪都够当她爹了。

    或许他说的是真的,她真的长得像他那什么故人,可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配上他那张怎么看都不是个好东西的脸,实在是……

    叶莺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总之就是没由来的讨厌他,也懒得跟他废话,她转身就走。

    高正佑走出房间,叶莺快速闪进沈蔷薇卧室,“砰”一声把门关严。

    沈蔷薇刚从浴室洗完澡出来,浴巾擦着头发,身上挂一件黑色蕾丝边睡裙,领口低得丧尽天良。

    既然是睡裙,里面自然是什么也没穿,玉山高处,小缀珊瑚,行走间酥菽轻跃,随风起浪。

    叶莺:“……”

    “我正要叫你,小叶老师倒自己送上门来。”沈蔷薇扬手把浴巾抛给她,“给我擦头发。”

    身高优势,垂眸时雪景无法避免收入眼底,叶莺仰脖转移视线,攥着浴巾亦步亦趋。

    她抓紧告状,“刚刚我路过高正佑书房,你猜他咋说,他竟然说我像他一位故人!”

    沈蔷薇微偏了头,挑眉,“哦?”

    叶莺忿忿,“高正佑真是太那什么了,你说他什么意思?他不是个好人,真的!我算是看出来了,上次怎么就没毒死他呢。”

    沈蔷薇坐到窗边软凳上,“他没欺负你吧?”

    叶莺拢起她香香的头发轻柔搓擦,“没有,我太膈应了,我赶紧跑了。”

    沈蔷薇好奇,“可是你怎么会跑到他的书房去?你别跟我说你是走错了,中间隔了个几间屋呢。”

    叶莺:“我只是想看看他书桌上有没有花,我是清白的!”

    沈蔷薇:“我一个老板还不够?还是你嫌我吝啬,扣你工资?”

    叶莺:“天地良心,我看见我房间里换了鲜花,我只是想看他房里有没有!我没别的意思!”

    沈蔷薇:“你去过他卧室了?”

    叶莺怒了,“我没有!我只去了书房,不信你调监控!你自己看!”

    沈蔷薇见好就收,摆摆手,“行了行了,你表现好,我会给你涨工资的,但你要是三心二意,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叶莺伸出一根手指虚虚戳她后脑勺,真会气人!

    “不过我接你回来,确实是有事相求。”沈蔷薇返身握住她的手。

    叶莺不防,雪兔轻盈跃至眼帘,她慌忙仰头,看沈蔷薇白金汉宫一样复古豪华的卧室装潢。

    沈蔷薇:“我在跟你说话,你为什么要去看吊灯,这样真的很没礼貌。”

    叶莺:“那你穿上衣服。”

    沈蔷薇:“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没穿衣服。”

    啊!叶莺恍然意识到,沈蔷薇竟然是穿了衣服的,是她自己脑补出她没有穿衣服的样子。

    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有时穿衣服确实比不穿更好看,更容易让人产生联想……重点只在于穿什么。

    好,冷静,不要慌。

    叶莺告诉自己:你也是女人,她有的你都有,虽不如她玲珑精致,也是不缺胳膊不少腿。人嘛,都是碳基生物,谁比谁高贵。

    视线缓慢下移,定在她脸上,眼角余光叶莺自动以马赛克填补,“什么事?”

    “来,我们到床上去说。”沈蔷薇拉着她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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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报!警报

    叶莺满脸惊恐,连连后退,“不不不,我想挣钱贴补家用,但不是这种,我还没有准备好!你不能,你不能这样,我还没有谈过恋爱……”

    沈蔷薇懒得跟她废话,凉滑的手臂勾住她脖颈,侧身一推,两人拥抱着滚到大床上,房门适时被敲响。

    完蛋,高正佑捉奸来了。

    “请进。”沈蔷薇扬声。

    高正佑打开房门,绕过屏风隔断,隔一层淡粉纱帐,看见沈蔷薇仰躺在床上,叶莺半跪在她身侧,掌根按在她大腿。

    “啊哈哈,高先生,晚上好啊。”叶莺抬手擦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我正在给蔷薇姐姐做按摩呢,她说她太累了,而我恰好在盲人按摩店打过工,学过几招。”

    “是吧,蔷薇姐姐!”叶莺像模像样给她按起来,面上努力维持淡定,然而掌根肌肤之柔腻实在难以忽视。

    好软好滑啊。

    “是啊,小叶老师是专业的呢,这两天确实是太累了,我拜托她帮我按一按,呵呵,老公,你不会介意吧。”

    高正佑无言一瞬,“什么时候结束,我有点事想问你。”

    “哎呦哎呦——”沈蔷薇叫唤起来,手肘撑起上半身,“小叶老师,这里好痛,这是什么穴位呀,我的身体是不是出问题了!”

    “这里啊?”叶莺手按在她侧腰,“是肾,你肾虚吗?是否健忘乏力,腰膝酸软。”

    沈蔷薇:“那没有,刚才应该是错觉,你可能按到了我的盲肠。”

    叶莺:“你便秘吗?”

    沈蔷薇:“讨厌!仙女怎么可能会拉屎。”

    高正佑被晾半天,“算了,我不打扰你们了。”

    房门合拢,沈蔷薇轻推她一把,“怎么不反锁?快去!”

    叶莺飞快跳下床,“你一开始还不是没反锁。”

    沈蔷薇:“我那不是等你吗。”

    反锁好门叶莺飞快回到床上,手再伸出去时僵住了,等等,她这是在干嘛。

    “他走了,我要跟你说些正事。”沈蔷薇侧躺在床上,一手撑着脑袋,一手软软搭在腰窝。

    她声音极低,“知道我为什么着急把你带回来吗?我也不想让高正佑回来的,可他确实是我合法的老公啊?不瞒你说,其实,他吃夹竹桃是受我引诱。”

    叶莺:“其实我早就猜到了。”

    沈蔷薇愣一下,迅速红了眼眶,“小叶老师,原来早就知道了……还愿意站在我这边。”

    叶莺:“当然,你是我的老板,虽然你把我工资全部都扣光了。”

    “小叶老师,我只是希望你能回来,继续陪着我,我真的很孤单……”她葱白的手指勾住叶莺睡裤抽绳,绕了两个圈,“那,你会觉得我是一个坏女人吗?”

    “还好吧。”叶莺老实说:“如果你是说你跟高正佑的关系,那肯定是他先对你不好的,他出轨,他不回家,也不带孩子。站在我个人角度,你乱扣工资,不算一个好老板。”

    沈蔷薇:“小叶老师,你真善解人意。”

    叶莺:“还好吧,这些都是小喇叭告诉我的,她说她不喜欢爸爸。”

    “可怜了我的孩子。”沈蔷薇指背掖掖泪花。

    “没关系的。”叶莺宽慰说:“我没有爸爸,也健康康康长大了,没有心理疾病,跟妈妈关系也很好,你放心吧,小喇叭没事的,她看起来比同龄小孩独立很多,这也不算一件坏事。”

    沈蔷薇:“谢谢小叶老师。”

    “所以,是他威胁你,如果你不听话,就把吃花中毒的事情告诉别人,嗯……告诉你的公婆,然后用孩子来威胁你,是吗?”

    叶莺想到了妈妈,知道这世上大部分的公婆都很不待见儿媳,先入为主的观念,加之沈蔷薇上次在车里哭,叶莺想:蔷薇姐姐,一定在高家受尽了委屈。

    “他会对你怎么样?难道他敢强迫你?”不能忍!叶莺越说越气,掏出手机,“等我咨询一下我的律师朋友。”

    晚上十一点,老年作息的雪里被手机消息音吵醒,本来不想理会,身边人手已经伸到枕头底下,荧白屏幕光照亮半间卧室。

    蒋春信眯着眼睛:“夫妻双方,如果妻子不同意,丈夫强迫,是否触犯法律?”

    “什么东西啊?”春信迷惑了,“不同意什么呀。”

    雪里爬起来,接过手机,手背搓一下额头,“这人搞什么,怎么掺和进人家夫妻房事去了……”

    她啪啪打字:“构成犯罪。暴力,胁迫,违背妇女意愿,可以报警。”

    ——谢谢谢谢,打扰了,对不起。

    叶莺回复。

    “这是在干嘛呀。”春信不解极了。

    雪里抱住她躺进被窝里,“睡了,宝宝。”

    宝牙半山8号,叶莺把手机屏幕亮给沈蔷薇看,“他要是敢,我马上叫警察来。”

    沈蔷薇:“……”

    她一句话没来得及说。

    然而少年人天真无邪,一腔赤诚,令人动容。

    “但是我也不能跟他撕破脸。”沈蔷薇握住了叶莺的手,指腹细细摩挲手背,“小叶老师,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叶莺:“你说。”

    “我希望,你每天都能来我的房间陪我睡觉,这样……碍着屋里有人,高正佑就不能闯进来欺负我了。”她支起半个身子,小心翼翼靠进她怀里,“这几天,你都陪着我好吗?晚上我多算你半天工资。”

    “其实我也没有特别在乎钱了。”叶莺怀抱虚虚张着:“就算没有那半天工资,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受欺负,你就算不是我的老板,只是一个普通女人,我能帮上忙,也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

    “小叶老师真是热心肠。”

    于是一整夜,叶莺都忠诚守护着她。

    沈蔷薇夜里睡觉很老实,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叶莺干瞪眼到凌晨两点,感觉到她的呼吸像花朵悄然舒展花瓣,确定她不会再有更多僭越才敢放下心睡觉。

    此类丧偶式婚姻从来只多不少,单亲家庭的叶莺深知做妈妈的不易,这天底下的女人已经生存得如此艰难,如果女人再不帮女人,那还有谁会愿意帮她们呢?

    就像姑姑和妈妈,两个年轻寡妇,相依为命二十年。

    叶莺当然是很乐意帮她的。

    然而一夜惊梦连连,梦中场景暗昧纷乱,在布满橘色薄云的天空之下,在人流如织的海滩,沈蔷薇身披淡粉薄纱,自云端款步走来,周围所有人都看不见她们,她们眼中唯有彼此……

    叶莺心中涌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渴望,在梦里她胆大极了,眼神毫不躲闪,她的手也十分遵循内心渴望地极具占有。

    梦中花香四溢,娇吟迭起,海浪推着人重重往前,将彼此淹没。

    ……

    凌晨五点,叶莺满身黏腻汗湿醒来,轻手轻脚下床回卧室冲冷水澡,花洒下回忆梦中情形,惊吓只多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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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了老命了,怎么会做这种梦。

    好可怕的梦!

    呜呜,妈妈,我该怎么办,我怎么会变这样。

    冷水暂缓心中炙火,叶莺满身爽利回到沈蔷薇卧室,这时天色已经半亮,山里早起的鸟雀站在枝头啾啾歌唱。空调关了,窗户大敞着,有风,纱帘轻轻扬起,困乏袭来,叶莺终于沉沉睡去。

    睡着不到半小时,沈蔷薇的闹钟响了,跑步时间到。

    叶莺想死。

    她一上午无精打采,早饭后给小喇叭上绘画课,说话也有气无力,小喇叭问她是不是没休息好,叶莺勉力笑笑,“没事。”

    高正佑早饭后就上班去了,绘画课结束,叶莺向沈蔷薇申请睡午觉,沈蔷薇坐在紫藤萝花架下看书,似笑非笑看着她眼下两只青黑的眼圈,“确实很憔悴呢,可是我们昨晚明明什么也没做啊。”

    叶莺总不能跟她说,是在梦里被妖精吸干了精气,只能借口说:“可能是认床,两个人睡,不太敢放松手脚,半夜老是醒来。”

    “你太拘谨了,小叶老师。”沈蔷薇劝她放宽心,“不用担心打扰到我,都是女人,就算不小心碰到也没关系啊,我不会介意的。”

    顿了顿又说:“我睡觉有没有打呼噜和磨牙呀?难道是我吵到你了。”

    叶莺忙摆手,“没有,你睡觉都没声音的,呼吸声也很浅。”

    “小叶老师观察细致入微。”

    叶莺:“……”果然言多必失。

    还不算完,刚回到房间,手机消息就响不停,蒋春信找她算账来了。

    ——你怎么回事啊,你昨天大半夜的干嘛呢。

    叶莺坐床头回复:事情很复杂,一句两句话说不清楚。

    蒋春信:那你长话短说。

    叶莺真的很困了:我睡觉了,我昨晚很累,我睡醒再抽空跟你说吧。

    蒋春信:你昨晚怎么了?为什么累?为什么说两句话还得抽空,你可不要误入歧途啊。

    何止是误入歧途,她早钻死胡同里,没出路了。

    叶莺:真的很累了,睡了。

    蒋春信:你的话让我产生了很多奇怪的联想。

    嗐,随她怎么想吧,现在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适应了几天,情况终于有所好转,也许是沈蔷薇早上拉着她跑步锻炼起了效果,白天足够累,晚上也好睡多了。

    只是天渐渐热起来,连日高温,沈蔷薇又不喜欢开空调,说空调会影响人体免疫力,让人得空调病,不开制冷只开送风,叶莺心里有鬼,邪火老烧得她浑身燥热。

    这天晚上,沈蔷薇终于也热得受不了,叶莺期待地看着她,盼着她开制冷,她话锋一转,“我决定裸睡。”

    叶莺真忍不了,“沈蔷薇,你别搞我了。”

    “我又怎么了呢,小叶老师,我怎么搞你了呢,你要说清楚哦。”

    “能不能穿睡衣,就算是很薄很透的也可以,至少穿一件吧。”阿米豆腐了。

    沈蔷薇习惯每晚睡前喝一小杯红酒,她对睡眠质量要求很高,喝酒好睡,不会半途醒来。

    此时她坐在落地窗边的沙发椅上,晃着酒杯,迎着窗外带甜蜜桂香的风,笑眯眯说:“小叶老师,你要搞清楚,这是在我的家,我的房间。”

    沈蔷薇显然是故意的,不知道什么恶趣味,喜欢看她尴尬,看她出糗,看她抓心挠肝的难受,日子一长,叶莺多少也看出来了。

    这时候如果向她求饶,她天生反骨必然变本加厉,人盼着什么她偏不,就要对着干。

    叶莺虽然呆,却不蠢,她灵光一现,决定反其道而行之,说:“但是你穿衣服,其实比不穿更好看。”

    床铺已经整理好了,悬顶的沙帐随风轻荡,叶莺坐在床边,“从窗口看见的一片青山,烟雨蒙蒙,云蒸雾绕时,比万里无云,空晴时更有韵味,更美。仰头看见的月亮,空乏,但水中倒影,被涟漪扰乱的月亮,就别有一番滋味,烟笼寒水月笼沙,意境是不是一下就出来了。”

    叶莺说:“这人呀,穿衣服也是一个道理,就像维密走秀,模特穿着各式各样的漂亮衣服在台上走,华丽而盛大,如果只是光溜溜的走,就很无趣。所以呀,好身材也得好衣衫装点。”

    “小叶老师为了哄我穿衣服,真是煞费苦心。”

    叶莺喝了口水解渴,她教过最小的学生是七岁,二十七岁的大朋友沈蔷薇属实难哄了。

    不过好说歹说,沈蔷薇到底还是没有选择裸睡,叶莺也不算白费口舌。

    当天晚上,她就发现,沈蔷薇半夜偷偷打开了空调制冷,她自己也热得受不了。

    叶莺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看见一具妖娆的剪影无声轻移至窗边,伸出一条细长的手臂把窗关严实,然后弯腰摸黑找空调遥控器。

    “滴滴”两声,空调送来清凉的冷风,沈蔷薇蹑手蹑脚走到床边,在叶莺面前停下,轻唤“叶莺”。

    叶莺闭着眼装睡,不应,只嗅到她身上袅袅的香气。沈蔷薇真以为她睡着,才放心躺回原处。

    叶莺暗中偷笑,这个沈蔷薇啊,其实她一直都是开着空调睡的吧,为了整人宁愿自己受罪,什么人啊!现在终于受不住了吧。

    无语!无语死了!

    不过叶莺也终于想明白一件事,沈蔷薇其实就是雷声大雨点小,要真遇见个不要脸的,什么裸泳啦,裸睡啦,抱抱贴贴啦,根本毫无威慑力,吓不到人家的。

    她的这些小手段啊,只能吓吓纯情莺本莺了。

    但叶莺忽略了一点,沈蔷薇从来是看人下菜碟,给每个人都制定不一样的套路,随机应变。

    叶莺沾沾自喜以为自己看穿人家真面目,殊不知自己早就是她圈养在金丝笼里的小娇雀了。

    ……

    贵妇的生活,闲适到乏味。

    叶莺工作却非常繁忙,她竟不知不觉,无可奈何,无法逆转的成了个‘三陪’。

    陪吃陪玩陪困觉。

    早上起床陪她跑步,之后一家人聚在一起吃早饭,然后教小喇叭画画,午休后陪沈蔷薇出去逛街购物,或是整理花园,睡前玩游戏、游泳,夜间同床共枕。

    有钱真好,原来真的有人二十几岁就过上退休生活,叶莺羡慕。

    转眼到了周六,早出晚归了好几天的高正佑突然出现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新闻,叶莺下楼时一愣,高正佑看见她,只是淡淡笑一下算打过招呼。

    叶莺侍寝已经一周,扣掉的工资慢慢补回来,进项变多,她从早到晚都心情愉悦,连看见高正佑都没那么讨厌了。

    心里挥舞着三叉戟的小恶魔得意洋洋飞来飞去,叶莺险些控制不住脱口而出——“你老婆每天都要我陪她睡觉哦。”

    下午多云天气,花园里的月季们正值盛花期,开花时每半月需补足一次肥料,这是个大工程,沈蔷薇换了防晒衣,戴着手套在花园中劳作,叶莺当然要去帮忙。

    漂亮的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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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不是凭空而来,稍不留意杂草便会泛滥成灾,这其中到处都是沈蔷薇的辛苦,当然这是她的家,她也乐于奉献。

    高正佑站在紫藤萝花架下,疑惑紫藤萝为什么不开花,问沈蔷薇为什么要种这种藤,它根本毫无欣赏价值。

    可紫藤萝花期在春季,开花时间不足一个月,他常常都不在家,又怎么会看到它开花呢?

    沈蔷薇并不理会他,戴着宽大的遮阳帽站在小梯上,专心修剪月季盲枝。

    叶莺不爽,忍不住呛声:“现在不是它的花期,它当然不会开花,只有假花才会一年四季都鲜艳。”

    高正佑诧异看向她,“小叶老师也懂花?”

    叶莺笑,“我以前不懂,毕竟我们家连个阳台都没有,我也只是来到这里才恶补的花卉知识,如果我有这么大一个花园,我当然也会用心照料,熟悉它们的。”而不是两手叉腰,大言不惭。

    高正佑兴趣却不在花园上,她话外之意不知是没听懂还是自动忽略了,问:“怎么会没有阳台呢?”

    “因为穷啊,我家一室一厅,房间我妈住,我住阳台。”叶莺把掉在地上的花枝收集起来,塞进桶里。

    等积上一桶,她就把它们搬运到花园东南角的沤肥桶里,残花败叶经发酵是给植物最天然的肥料。

    月季多刺,高正佑今天穿及膝的工装短裤,两条毛腿子立在花园空地上,看见人干活也不知道帮忙,就会指点江山。

    叶莺顿时恶向胆边生,抱一大束花枝弯腰从他身边经过,速度极快。高正佑嚎了一嗓子,低头,小腿上已多了条血痕。

    叶莺惊慌失措扔下花枝,连连鞠躬,“对不起对不起……”

    她明显就是故意的,高正佑又岂会看不出,但她认错很快,又是道歉又是讨饶,他也不好跟个小辈发火。

    只是叶莺万万想不到,这个死不要脸的老东西竟然转头冲沈蔷薇撒起娇来,“蔷薇,你看看,都渗血了,看起来好严重。”

    沈蔷薇抬抬遮阳帽,站小梯上不动,“是挺严重的,快去医院吧。”

    高正佑:“……也不至于。”

    叶莺跑走,“我去拿医药箱,给你消毒。”

    医药箱在客厅隔断下面的小柜里,前几天沈蔷薇被划破了手,叶莺才用碘伏为她擦拭过伤口。

    她很快抱了药箱过来,高正佑伸手来接,叶莺不给,手忙脚乱打开箱子,拧开酒精瓶,倒了一瓶盖,高正佑“欸”一声,叶莺扬手给他泼在伤口上。

    高正佑又是一声惨嚎,他大惑不解,“小叶老师,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样整我?”

    “我没有找到棉签。”叶莺老实回答,面上毫无歉意。

    “这不是棉签是什么。”高正佑揭开药箱下面一层。

    叶莺:“我刚才没有看到,我太着急了。”

    “你跟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人家好心好意给你拿酒精消毒。”沈蔷薇发话了。

    高正佑气结,“她多大了,还是小孩子?”

    鉴于他之前专程打听过她的年纪,叶莺说:“我十七,我是未成年。”

    高正佑“哈”一声,“那小叶老师长得有点显老,我以为你二十几了。”

    叶莺:“那我们很有默契,我第一次见您的时候,还以为是小喇叭爷爷来了。”

    “你——”高正佑怒目而视。

    跟沈蔷薇本来就是老夫少妻,他最恨被人说老。

    叶莺只在跟沈蔷薇对线时候脑子卡壳,她现在嘴皮子可溜,跟沈蔷薇在一起久了,还学会阴阳怪气了,笑着说:“真不怪我,我像小喇叭那么大的时候,我爷爷就是那么穿的,衬衫西裤大背头,我们家那片的老头都是那么穿,老头们也可讲究,会生活,晚上还要去舞厅跳迪斯科。”

    “原来如此。”高正佑点点头,“相鼠有皮,人而无仪。看来你爷爷应该是把教育你的时间都花到跳舞上去了,所以你才会这样的少条失教,目无尊长。”

    沈蔷薇下楼梯,摘了手套,坐到紫藤萝花架下的藤椅上,给自己倒一杯花茶,浅浅抿一口。

    小喇叭听见大人们说话的声音,举着个姨奶刚给洗的西红柿朝这边奔来,在妈妈身边坐下。

    叶莺面上不显怒,扯下一只手套,掸掸衣角不小心蹭到的土,“这您就有所不知了,我爸早死,我爷爷奶奶都不管我,我是我妈跟我姑两个人拉扯大的。巧了嘛不是,我跟小喇叭一样,嘿嘿,从小爹都死得早,您说我没有家教,我不否认的,我可能就是没有家教吧。”

    小喇叭真以为大人们在聊天呢,扬声喊:“小叶老师!”她跳下椅子举着西红柿跑过来,小手高高举起,“这个给你吃。”

    小孩子表达安慰的方式简单纯粹,就是东西分你吃。

    叶莺蹲下,手指轻轻碰一碰她粉白的小脸,“我不饿,小喇叭自己吃吧,我妈怀我的时候我爸就死了,我早就没感觉了,哈哈。”

    小喇叭回头看一眼沈蔷薇,又看看高正佑,叶莺说:“趁你爸爸还在,好好看看他吧,别像姐姐一样,啊?”

    “嗯!”小喇叭用力点头。

    沈蔷薇气定神闲坐在树荫下喝茶,高正佑气得脑袋冒烟。

    他常自诩绅士,而绅士的品格是儒雅、谦让、陈恳、不卑不亢,彬彬有礼。

    跟一个黄毛小丫头在老婆孩子面前你来我往,唇枪舌战,已经十分掉价,他总不能跟她像泼妇骂街一样的跳脚互喷吧。

    他负气想走,可这小丫头实在伶牙俐齿,倘若当真一走了事,不是正应了她说的那些话?

    沈蔷薇终于开口打破僵局,“正佑啊,帮我去仓库拿几袋羊粪过来吧,修剪得差不多,给土里拌点肥,今天就算完工了。”

    勉强算给他解了围,高正佑转身离开,沈蔷薇随口打发了小喇叭去玩。

    叶莺大获全胜,两手叉腰,对着高正佑背影恨恨皱鼻子,又急忙向沈蔷薇邀功,“我帮你教训他了!”

    沈蔷薇给她倒了一杯水,招招手让她过去,“小叶老师好口才。”

    叶莺激动不已,“我也是超常发挥,我以前没跟人这样正儿八经吵过架,而且我还吵赢了!”叶莺手背贴贴脸蛋,问沈蔷薇,“我脸是不是很红?”

    茶杯推到她面前,沈蔷薇说:“有点。”

    心情难以平复,叶莺还沉浸在刚才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里,“真的,我第一次吵架吵得这么好,这事真的,值得我吹一辈子!真应该把它录下来,拿到我们学校广播室,放给全校同学听!我吵架吵赢了,我真是太厉害了!”

    “他回来了。”沈蔷薇说。

    叶莺闭嘴喝茶,高正佑憋着一肚子气给沈蔷薇拌羊粪,又帮着她把肥料送往花园各处,闷头做事,谁也不搭理。

    只有她二人时,高正佑四处看看,才跟沈蔷薇说:“这些年,我对你确实有亏欠,但你纵容她那样诋毁我,太过分。”

    沈蔷薇很好脾气的样子,“小叶老师是心直口快了一些,但你要说纵容诋毁,我不敢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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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正佑说:“她是故意针对我,你看不出来?”

    沈蔷薇请他原谅她的眼拙,确实没看出,“她只是说了实话,实话是难听的。”

    高正佑说:“你把她辞了。”

    沈蔷薇:“为什么呢?”

    高正佑:“我不喜欢她。”

    沈蔷薇顺手剪下一把洋桔梗,它的花语是纯真、动人、富于感情。

    “可是我很喜欢她呀,小喇叭也喜欢。”

    高正佑有整整一个星期都待在宝牙半山,除了工作原因,沈蔷薇猜测,那个叫周亦的女孩肯定在因为上次的事在跟他闹别扭。

    现在他在家里遭罪,又挨骂又拌粪,也没人向着他哄着他,他肯定要去找周亦,这一回合差不多该结束。

    而女人的感情啊,是经不起折腾的。

    沈蔷薇直说了,“小叶老师是我请来给孩子教绘画的,她还很勤快,会帮我料理花园,我是不会把她辞退的,大家一个屋檐下生活,你多海涵吧,她还是个孩子呢。”

    高正佑开始无理取闹,“你想清楚,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沈蔷薇顺水推舟,“随便你吧。”

    高正佑重重“哼”一声,甩手便走。他晚饭都没吃,回房间洗个澡换身衣服,带上手提电脑就自己驾车离开了。

    彼时,叶莺正在花园一隅往沤肥桶里加酵母粉和剪碎的夹竹桃叶子,酵母可以增加沤肥桶里的有益菌,有利发酵,夹竹桃有毒,可以防止桶里生虫。这些都是沈蔷薇教她的。

    高正佑换了身精英人士的衬衫西裤,叶莺听见脚步声,在花丛里探出头,“谁?”

    高正佑下意识回头,叶莺脸上露出恍然的表情,“是您啊,我还以为是保险推销员闯进来了。”

    “小小年纪,牙尖嘴利,你给我放尊重点!”高正佑脚步却不停。

    叶莺“哼”一声,“我哪里不尊重你了,我看错还不行?”

    高正佑转身进了车库。

    叶莺快爽死了。

    她喜滋滋回到紫藤萝花架,沈蔷薇迎面捧来鲜花,“一束洋桔梗,送给你,今天你让我很高兴,给你开三倍工资哦!”

    “真的?”叶莺捧着花原地转圈圈,幸福得冒泡泡,“哈哈,我太开心了,下次他还敢来,我肯定帮你骂死他!让他知道我的厉害!”

    沈蔷薇温柔回以鼓励的笑。

    晚上趁着沈蔷薇洗澡,叶莺捧着手机抓紧把这件事告诉她的好朋友春信——如此伟大的壮举,她早就迫不及待要分享,没拿个大喇叭对着天空喊已经很克制。

    打字不过瘾,叶莺连续发了三条将近一分钟的语音过去,差不多把两人的对话照搬。

    发完语音又打字:

    ——我真的太牛了,我太会说了,我简直就是诸葛亮,我舌战群儒!那司徒老儿,断脊之犬,还敢在我军阵前狺狺狂吠,被我气得吐血!

    对面也是奇葩,竟然真把她三条语音一秒不差听完了。

    回复:他老婆怎么说?

    叶莺更加得意:蔷薇姐姐夸我了,还给我涨工资,送我鲜花,哈哈哈哈——

    春信:这么开心啊。

    叶莺:当然,我以后还会做得更好,赶跑她老公!

    春信:朋友,你的思想很危险。

    作者有话说:

    本章大冤种——我的一个律师朋友

    第24章

    莺击长空,小鸟立功。

    一连几天,叶莺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斗赢了架的珍珠小母鸡一样,抖擞翅膀,在花园中昂首踱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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