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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第三种羞耻(2)
让布鲁斯死掉再把他复活是个私人的小爱好,除此以外,亚度尼斯还是相当愿意顺着布鲁斯的。
他目送着布鲁斯的车离开视线范围,然后才转身回到房间。
他拿起了那个装着银钥匙的盒子,晦暗的宝石在他手中宛如崭新,折射出妖异的光彩。他把玩了一阵盒子,又无趣地随手将它放到了柜子空余的一角。
在盒子的旁边,数柄尺寸各异的烟斗被安置在烟斗架上,隐约可见其细腻的纹理。
十九世纪,英国。
又有一个技女受害了。
玛丽·简·凯丽的死讯已经公布了一个多星期,这个年仅二十五岁的年轻技女被发现惨死在家中,浑身赤.裸、颈部有勒痕、腹腔被剖开并被取走了部分躯体。
类似的案件已经在短短几年间发生了十数起——这还仅仅是被大众所知的凶杀案。
这些耸人听闻的残暴案件在伦敦引起轩然大波,尽管这些案件都有着类似的一些疑点。
比如说受害者多数都曾经结婚并孕有子女,而后又脱离家庭、成为技女。
在她们死亡前的一两小时内,都能找到言辞凿凿的目击者,证明她们醉醺醺地在街道上游荡,并且几乎在每一起命案发生前,都有目击者看到死者同一位相貌端庄的男性.交谈。
最重要、最可怖、也最匪夷所思的是,每一起案件都距离繁华要道不远,然而每一次案件又都发生得悄无声息,偶尔有居住在案发地点附近的人表示似乎听到呼救,可证词语焉不详,且总是很快就会改口。
凶手到底是谁,又为何要犯下这样的罪行?
凶手究竟怎样是犯下这些几乎无可挑剔的罪行?
迷雾重重。
扑朔迷离的案件丝毫不妨碍人们为这些残酷的死亡而狂热,毕竟死者都是社会底层的技女,谁会在乎她们的下场呢?人们只是既恐惧又兴奋地谈论着,费尽心思地推理和揣测着,满不在乎地遗忘着——
但凶手注定留名史册。
人们称他为:开膛手杰克。
玛丽·简·凯丽死亡两周以后,一群披着黑色长袍的人汇聚在森林里,每一个都满足人们对“开膛手杰克”的揣测。
他们披着长袍,但能看出有男有女,全都身材高大,相貌端庄,身体健康到能轻易制服一个疲倦的技女,受过系统的解剖训练并且熟知人体,能够进行外科手术般精准的切割。
新月悬挂在他们的头顶。
没有祷词,因为他们的信仰并不热衷于传播自己的威名。
没有阵图,因为传.教者的愚蠢和无能。
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向他们证明他们的信仰真实存在,可天空中从未散去的浓雾、晦暗的天色、伦敦中无处不在的恐怖氛围,已经彰显了神才能赋予的气氛。
现在已准备就绪了。
他们有了足够的祭品,在正确的位置,正确的时间,绘制出尽可能正确的阵图。他们知道他们所信仰的神灵应当如何用人类的喉咙读出最近似于真名的发音。
一切都准备完毕。
他们满怀期待,因为他们做到了人类能够做到的所有;但他们也做好了失败的准备,以凡人之躯召唤神的降临,这是多么不可理喻的亵渎啊!简直是将信仰变成了一种交易!
可是他们的信仰在这个世界的传播是如此稀缺,甚至到了几乎无人可知的地步,他们迫切地渴望为了自己的神奉献自我,将母亲的福音传播到整个世界。
即使是神也会原谅他们的无礼的。
新月逐渐上移,还在窃窃私语的黑袍们渐渐安静下来。
“一切都是为了我们伟大的母亲。”他们齐声说,“为了伟大的母亲,为了万物之母,为了黑山羊之母,为了莎布·尼古拉丝……为了母亲!为了母亲!”
他们掀开了长袍,长袍下的每一具躯体都赤.裸如同刚刚出世的婴儿,却又如石灰粉般青白。
惨白的辉光中,婴儿般的躯体们滚做了一团,生命在他们的仪式中诞生,又飞快地流逝,纠.缠的躯干们逐渐枯槁,又在枯槁中化为飞灰。喃喃的念诵和吟唱声连绵不绝,那不知名的音节邪恶到会令听众感到眩晕,然而自我的意识完全融化所带来的完整感,却使剧烈的眩晕也变成某种神圣的预示。
新月升高到了极致。
失去生机,甚至失去了躯体,连粉末都随风而逝的信徒越来越多了。
遗留下来的信徒们几乎已经到了绝望的边缘。
他们并不认为自己的信仰是虚假的,他们只是痛恨自己做的还不够。也许是时间不太对头,也许是位置不太精确,也许是他们的传.教者忘记了信仰的名字应当如何去发音……也许就只是因为他们没有奉献足够的祭品!
一定是因为他们的祭品不足,否则宽宥的神为什么会无视他们的祈求?
还留有生机的信徒们痛苦地祷告着,他们翻滚在一起,用实际行动展示着自己的虔诚,无论如何,也许他们最终能打动伟大的母亲,也许……
信徒们一个接一个地化为尘土,最终只留下了最后一个。
天空似乎更皎洁了几分。
始终笼罩在太空中的浓雾或许是变淡了,新月的光芒穿透了叶片的间隙,最后一个信徒在狂喜中爬向新月的光芒最为璀璨的地方,他们祈祷着回应,而母亲果然给了他们回应。
一个漂亮的男孩出现在光束中。
信徒狂喜地扑过去,然而男孩惊愕地看着信徒,仿佛还不明白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是母亲赐予我们的!信徒张大嘴“嗬嗬”直喘,然而说不出一个字来。他在心中尖叫,你是伟大的黑山羊之母派遣来人间的使者!你是我们的圣子,你将要成为我们的教.宗!
在他开口说话之前,男孩猛地扬手,撕裂了他的下半个身体中凸起的部分。
“啊啊啊——”
信徒惨嚎着摔倒在地,鲜血喷泉般四处喷.射。
他挣扎着爬向男孩,然而这个漂亮的男孩已胡乱从地上捡起来袍子披在身上,头也不回地跑向了远处。
疲惫、饥饿、干渴,大量遗失精力。
信徒已经没有力气追上他们的圣子了,男孩跑出了他的视线范围,他匍匐在地上,只遗憾他卑贱的躯体无法再为母亲送来的孩子提供任何帮助,他看起来还那么小,又那么漂亮,贸然出现在街头,可想而知会碰到些什么……但母亲送来的孩子当然不可能为人类所伤,他能给出的帮助也微乎其微,所以,所……
带着有信仰的人所特有的满足的微笑,他艰难地在地上爬行了几步,不再动弹了。
亚度尼斯在桌子上发现一张布鲁斯留下的纸条。
“我给你介绍了一位新客户,不用谢。他知道你的规矩。”
“——B。”
门铃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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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伯蒂·威廉姆斯不安地拉了拉自己的卫衣兜帽。
就算知道这里是纽约而不是哥谭,绝对不会有任何一个手下知道他敲响了一位心理医生的大门,他还是感到非常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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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紧张里蕴含着很多种复杂的情绪,不完全是因为他的问题已经严重到必须向外寻求帮助,更多是因为他的腋下和前胸都被汗水浸透了,他小腹上厚厚的赘肉之间也布满了水迹。
这模样太难堪了,尤其是他接下来要看到的人正是——
门开了。
亚度尼斯的脸出现在门后,他穿着简单的黑色西装三件套,那种经典的款式从上个世纪就开始流行就开始流行。
唯一和过去有所区别的是这身西装不太合身,但不是因为亚度尼斯的体型发生了可悲的变化,而是因为这套西装过于宽松。
他平静地打量了一下伯蒂,说:“请进。”
伯蒂脱口而出:“是,教官!”
“不用再叫我教官,你毕业很久了。如果我没记错,你当年的成绩是非常好的。”亚度尼斯扫了一眼面前这个胖得面无全非的人,忽地笑了一下。
他说:“时间啊。”
伯蒂夹紧手臂,感到一阵强烈到几欲自杀的羞愧。他含含糊糊地应了几声,低着头,跟在亚度尼斯身后走进了房间。
一进门,他就觉得仿佛已经回到了过去。
整个房间都是干净整洁的样子,只是摆了风格简单的沙发和茶几。角落里站着落地灯,暖光既暧.昧又柔和。地面铺着短绒地毯,米白色的。
所有东西看起来都像是……伯蒂不知道该怎么说,但好像又回到了当初受训的时候。
每一个受训的士兵都渴望能和亚度尼斯单独待在他的房间里,尽管亚度尼斯一般都只会自顾自地看上一会儿书,或者在他那本笔记本上写写画画,从不会向房间里的另一个人投注更多的目光。
“坐。”亚度尼斯说,“我想你在这里会更舒服一些,对吗?”
“是的教官。”伯蒂条件反射般回答,紧接着才反应过来,“我是说,好的,医生。”
“亚度尼斯就可以。我记得你姓威廉姆斯?”
“伯蒂。伯蒂·威廉姆斯。叫我伯蒂就行了。”伯蒂赶紧说,“你看上去没多少变化,亚……亚度尼斯。”
“你也是。”亚度尼斯幽幽地说,“除了重度发胖以外——别告诉我你已经沦落到靠吃垃圾食品维生的地步了,伯蒂,这会让我觉得非常失败。我还记得你在训练场上矫健的身姿,还有你高超的狙击水平——你从来都是佼佼者。”
“非常抱歉。”伯蒂恭敬地说。
“别这样,我开玩笑的。”亚度尼斯笑了,他坐下来,将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歪着头扫视对方,“你流了很多汗,要去洗个澡吗?”
伯蒂想要拒绝:“谢谢,我……”
他停了一下,在亚度尼斯的视线中迅速改口:“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不出现意(hong)外(suo)的话,这个月会日更
第72章 第三种羞耻(3)
亚度尼斯带他穿过了走廊,在第不知多少扇门前停下:“这就是洗浴间。请吧,我会为你准备好合身的衣服,就放在门口。”
他看了一眼还在踌躇的伯蒂,露出一个丝毫不掩饰恶意的微笑:“或者你想让我帮你洗?”
伯蒂立刻回忆起被高压水枪冲刷的钝痛和那种刺骨的冰凉。
……虽然在那时候,这种冰凉相当有助于他们恢复理智。
“不!”受到惊吓的伯蒂冲进门,“我自己能搞定!”
“给你两分钟。”亚度尼斯说,“——放心,我不是你的教官了,我不会这么说的。但记得诊费按分钟算,而我并不介意用更少的工作换取更多的报酬。”
连洗浴间都是熟悉的样子,太不可思议了,那一排整齐的淋浴头简直亲切得像是小时候吃过的廉价零食,就连再一次使用淋浴头的感受都和长大后再去品尝零食的感觉差不多,
伯蒂简单地洗了一个战斗澡就冲出了门,门口果然挂着新衣服,是一套运动装,超大码。伯蒂努力将自己塞了进去,就像在淋浴间里装了摄像头似的,他刚收拾好自己,亚度尼斯就准时出现在他眼前。
“现在过来吧。”亚度尼斯兴致缺缺地说,“和我谈谈你的问题。”
伯蒂坐下来,正对着亚度尼斯,将自己往沙发里缩了缩。
……这沙发的触感未免也太舒服了,他忽然冒出了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
明明看起来完全就是便宜的X家货,可只有真的坐上去,才能感觉到沙发的坐垫是多么柔软又有弹性地托扶着他的臀部和大腿,靠背又是多么妥帖地顺着他的脊柱改变形状……这是只有骨骼常年都在忍受厚重脂肪的胖子才能在第一时间感觉到的轻松,这种轻松甚至让伯蒂情不自禁地长叹了一声。
“我……”紧接着他才意识到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我觉得我有点……压力过度。”
对,没错,他就是压力太大了。
“从体积上看,你很难不觉得压力过度。”亚度尼斯说。
“哈哈哈。”伯蒂干巴巴地笑道,“你还是那么幽默,先生。”
“我没开玩笑,我说真的。”亚度尼斯说,“你一出现在我面前,我就下意识地在心里思考你的脂肪到底有多厚,用你的脂肪到底能炼出多少油。人油的味道很香甜的,你不想尝尝吗?”
他说:“一般人可没什么机会能品尝到自己的味道。”
“……”伯蒂干笑。
亚度尼斯将碎发挽到耳后,伯蒂的视线情不自禁地顺着对方的手指滑到耳垂上,又在那里停留了许久,然后才艰难地重新看向亚度尼斯的眼睛。
亚度尼斯正看着他。
伯蒂的笑容逐渐僵硬。
“你过去也喜欢这么看我。”亚度尼斯说,“但你过去没这么胖。介意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吗?”
伯蒂抹了一把脸,说:“我想你也知道,先生,我们那些人在毕业之后,要么就是成了某个势力的打手,要么就是成了雇佣兵。我本来也是打算去做一个雇佣兵的,但我在离开小岛之后,因为某些不好说的原因流落到了哥谭……现在,我在哥谭——算是一个□□老大吧。”
“能认识布鲁斯·韦恩的□□老大。”亚度尼斯说,“厉害。”
“不至于到熟悉的地步,只是简单的认识。”伯蒂解释道,“小韦恩会出现的社交场所很多,要想引起他的注意或者和他说上一两句话并不算难。当时有人在派对上提起了你,很多人都想知道你到底是谁,在做什么,小韦恩就提了几句——”
亚度尼斯问:“他说什么?”
布鲁斯也学康斯坦丁那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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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在外面说他坏话?
“说你是个很厉害的心理医生,如果有人想见你,他可以帮忙牵线。”伯蒂很奇怪为什么亚度尼斯会对这个感兴趣,“原话我记不清了,大概就这么些意思。”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但我不是通过小韦恩牵线过来的,先生。”
亚度尼斯说:“嗯?”
“我捡到了一张名片,上面写着你的地址和联系方式。”伯蒂深吸了一口气,“我一直都知道你不是普通人,先生,可不得不说,这种方式真的有点,太吓人了。”
伯蒂也在哥谭呆了许多年了,自认不是遇到点儿事就大惊小怪的人。这和他“□□老大”的身份没什么关系,应当说,每一个哥谭人都有着极为强悍的承受力——只要他或者她还没有疯掉。
哥谭市居高不下的犯罪率是重要原因,但那些常年笼罩着天空的浓云和充斥在整个城市之中的雾气,同样居功甚伟。
“你收到了我的名片。”亚度尼斯并不意外,“只有需要的人才会收到名片。”
伯蒂点了点头。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亚度尼斯对这样的氛围坦然自若,不过秉承着良好的职业素养,他还是适当地开启了新话题:“你似乎有话想说。”
伯蒂点头:“当然,先生,许多年不见了,我当然有很多话想说,也有很多问题想问。”
“不能什么都问。”亚度尼斯说。
伯蒂眼前一亮,立刻问出了困扰他已久的事:“你是怎么隐藏行踪的?我不是一定要知道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但这么多年里我从来没在任何地方听说到你。”
“只要我不想被人找到,就算我站在他们的面前,他们也意识不到我就是我。”
伯蒂又问:“你和过去那些人——像是我这样的人——有联系吗?”
“没有。”
“最后一个问题。”伯蒂说,“我可以参观一下你家吗?”
“可以。”亚度尼斯站起身,“跟我来吧。”
巴恩斯到约定地点的时间比约定好的时间更早一些。
这是间简陋的旅馆,楼下的大厅脏兮兮的,积累了一层肉眼可见的灰尘,剥落的墙面早已看不出原色,空气浑浊不堪,巴恩斯只在房间了呆了一小会儿,就忍不住退了出来,站到了房檐下面。
他对史蒂夫口中的那个外援非常好奇,毕竟因为特殊的身份,他和史蒂夫的交际圈几乎是完全重合的。
史蒂夫在独立处理那些特殊案件的时候会认识一些有特殊才华的人,巴恩斯能想象到,但史蒂夫对对方的态度似乎十分熟稔,却又从来不在他面前提及,这种奇特的态度好像更加预示了那个外援的不同寻常。
但究竟要有多不同寻常,才能连史蒂夫都对对方讳莫如深?
巴恩斯正想着,就听到旅馆内传来一个拖沓的脚步声。
沉重,而且疲惫,有一搭没一搭的。可能是醉鬼或者抽上了头的瘾.君子,巴恩斯想,会住在这种一看就藏污纳垢的地方的人不太可能是什么好货。
他没回头,只是往旁边让了让,给那家伙留出了更多位置。
没想到脚步声在他背后停了下来。
“我以为来的人是史蒂夫,没想到是你,”一个声音在他背后说,嗓音低沉,相当优雅的英腔,却莫名给人一种颓丧感,“好久不见,巴恩斯。”
咔嚓——
打火机轻响,一股淡淡的烟味儿飘了过来。
巴恩斯转过身,皱着眉挥开了朝他飘来的灰白色烟雾,这股烟浓郁到让他反胃,于是他并没能在第一时间看清来人的长相,只影影绰绰地看到灰烟后的人有一头乱七八糟的黑发。
蓝色的西装,打了领带但领带歪歪斜斜的,领口乱七八糟地敞开了堆在那儿。最外面罩了件黑色的中长风衣,手里还拎了一个陈旧的手提箱,边角都严重磨损了。
烟雾始终没有散开,总是刚被挥开就重新补充过来。
这口烟未免也吐得太久了。这家伙到底吸了多少。
巴恩斯偏着头,看见来人手中夹着的细杆烟已经有一半燃成了灰烬,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来人弹了弹手指,那截灰烬掉了下来。
被焚烧得焦黑的烟叶中透出一点红光。
巴恩斯盯着看了几秒,思维闪烁了一下才重新凝聚成型。他终于看到了来人的面孔,在淡淡的雾气中,那张脸出乎意料的年轻,和脚步声中展示出的颓败无力完全不同——丝毫不显得狼狈,甚至可以说,来人的脸上透出一种异样的生机。
并且俊美。
即使是在见过亚度尼斯之后,这张脸依然有着使人惊叹的漂亮,而这张脸的主人所展露出的似乎对一切都感到无聊的厌倦,也带着一股奇诡的魅力。
他一定见过亚度尼斯,巴恩斯想,他身上携带着的亚度尼斯的痕迹……他被亚度尼斯所撕裂和填满的痕迹——
实在是太过充沛,完全充沛到满溢出来的程度了。
伯蒂站在柜子前观察那些烟斗。
“这么多烟斗。”他惊讶地说,“而且都是有使用痕迹的。你抽烟斗吗,先生?”
“我不太用烟斗。”
“那么这些是你的收藏品?”
不太像是收藏,这些烟斗的质量相当优秀,可也远远没达到收藏品的级别。
“算是吧。”亚度尼斯笑了笑,“是房客的烟斗,他去世之后把它们送给了我。”
就在巴恩斯沉默的时候,来人也不做声地注视着他,而后抬起手又吸了一口。
这次巴恩斯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一口就抽光半杆烟的。
他将烟头扔到地上,用脚碾熄,这么做的时候他还心不在焉地和巴恩斯说话:“史蒂夫又被什么事情缠住了?”
“一个小任务。”巴恩斯下意识回答。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对方的模样和作风有点熟悉,可又怎么都想不起来在什么时候见过对方。他努力在脑中搜刮了一圈,最后放弃了回忆,直接问:“和史蒂夫约在这里见面的是你?”
“是我。”来人说。
他从风衣里掏出一盒烟,重新抖出一杆夹在手指间点燃,浅浅地吸了一口,又吐出一口烟气。
“大概情况我已经了解了,小事,不难解决。”他在缭绕的烟雾中说,“走吧,去最后一次案发现场。”
巴恩斯心说照这种抽法,这家伙迟早会死于肺癌,也怪不得脸色这么苍白。
不过他倒是相当适应这种干脆利落的行事风格,马上就答应了下来:“好,车就停在外面。需要什么吗?我可以马上叫人去准备。”
“不用,需要的东西我都随身携带。”来人又吸了一口,那杆烟已经燃烧了三分之一,而他丝毫没有要提供下的架势。
怪人,巴恩斯想,他又皱了一下眉头,心中油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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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出厌恶感,却同时又古怪地觉得对方相当亲切。
“跟我来吧,”巴恩斯说,“怎么称呼?”
这个问题似乎问得有点奇怪,因为来人露出一个透着嘲讽意味的微笑,然而仔细一看,这种嘲讽仿佛又只是个错觉。
“康斯坦丁。”他用带着微嘲的口吻说,“约翰·康斯坦丁。”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的我需要更多留言!
第73章 第三种羞耻(4)
亚度尼斯没带伯蒂参观完所有的房间,也不可能参观完,这栋房子里保留了太多纪念品,有些东西普通人类甚至不能接近。
更何况伯蒂也不是真的想看房子里到底有些什么,伯蒂只是对他感到无法自控的好奇——在过去,亚度尼斯从不在非训练时间和受训者进行私人接触,这就意味着他在外人眼里是个纯粹的谜团。
无论如何,谜团总是会惹人探究,而在这个谜团是亚度尼斯的时候,人们的探究欲更会打着滚翻倍增长。
亚度尼斯带着伯蒂参观的大多都是收藏室,他珍藏的艺术品数量远超国家级的大博物馆,甚至连那些藏品的价值也是如此,要不是伯蒂根本就看不懂这些收藏品的含金量,他也不会向他展示这些。
解释起来太麻烦了。
偏偏因为现在伯蒂是他的客户,他还不能不去解释。
好在伯蒂也不去细究这些东西到底是从哪来的,他看过好几个房间后,忽然摇着头感叹起来:“没想到你是个狂热的艺术鉴赏家。”
“不算狂热。”亚度尼斯说,“只是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
伯蒂不信:“这都是第几个房间了?油画,素描,雕塑……种类齐全到这个地步,都不算是狂热?”
“全都是礼物。”亚度尼斯有所保留地回答,“我没有刻意去搜集过。”
伯蒂顿时露出了然的神色,估计是自动在心里把这些艺术品当成了为了讨好亚度尼斯而做出的努力。
“累了吗?”亚度尼斯看出了伯蒂的疲倦,“你的体力下降了很多。”
伯蒂尴尬地笑了笑,擦拭着额上的汗迹,说:“是有些累了……好吧,我们回去吧,先生。”
亚度尼斯带着伯蒂返回了之前交谈的房间,伯蒂沉重的身体缓慢陷进柔软的沙发,他露出一个毫不遮掩的享受神色,又将屁.股往沙发里面挪了挪,才长舒了一口气,重新看向亚度尼斯。
“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很难看。”他自嘲道,“但我在当年那些人当中算是活得相当轻松的了。你看,先生,不管我们想得到什么,都总得付出一些我们没想到要付出的东西。”
“不难看。”亚度尼斯评价说,“每一种体型都有不同的魅力,最无聊的是中间段。消瘦和匀称当然符合大众审美,可是过度肥胖同样很受追捧,只不过会追捧肥胖的是特定群体——相比起美感,肥胖对人最大的影响是健康,人体脆弱的骨骼和内脏无法承受长时间的过载。”
伯蒂潇洒地挥了挥手,可惜他肥而短的手指让这个动作的潇洒感大打折扣:“我不去思考那些。就算我没有发胖,过去留下的旧伤和我结下的那些梁子,也不会让我在几十年后有多好过。”
这倒是大实话。
亚度尼斯对伯蒂如今的状态其实也并不吃惊,游走在生死边缘的人,性格会更倾向于及时行乐,别看伯蒂把自己吃成这个样子,他甚至还算是好的。
更多人被自己对于杀戮和血腥的渴望毁掉,其次的人会被自己对于药.物的滥用和迷恋毁掉。
“不过,先生,最让我吃惊的不是我在哥谭捡到了你的名片,而是你居然会选择成为一个心理医生。”伯蒂说,“如果我没记错,你的行医执照早就被吊销了。”
“我以为哥谭人不会对无证行医这种小事大惊小怪。”
“让人惊讶的不是无证行医,而是‘无证’……我真是越来越好奇你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被吊销执照了,先生。”伯蒂摸了摸下巴,胡乱猜测道,“难道你和你的某个病人发展了不正当关系?”
“……”
伯蒂错愕:“真的是!”
“不是。”亚度尼斯说,“我不说话只是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没关系,我也不是特别想知道,毕竟能让他们下定决心吊销你的执照,一定是因为当时的事情闹得太大了。”伯蒂盯着亚度尼斯,“考虑到你是在七十年代左右被吊销的执照……和那场大运动有关?”
“……”
“好了我明白了。”伯蒂飞快地打住,“知道这些就够了,说实话,我现在已经因为知道了一个大秘密觉得不安了。”
亚度尼斯终于说:“不用担心,这不算是什么秘密。只是很少有人知道。”
“很少有人知道的不就是秘密吗。”
“很少有人知道不是因为他们没有途径,而是有能力知道的人都不关注那种事情。”亚度尼斯说,“好了,就此打住了,我已经满足你太多。”
伯蒂微微有些挖苦地说:“你觉得这就算是满足我了?”
亚度尼斯笑了一下。
伯蒂顿时觉得背后的寒毛都哆嗦起来了!
“你说得对,先生,”他恭敬地说,“我不知道我的感受,你才知道。我不会再犯这种错了。”
神盾局的效率波动向来很大,说低也低,说高也高。
碰到大事的时候,神盾局几乎除了拖后腿以外没别的作用,但如果是小事,比方说做些后勤工作,或者稳定大众的情绪,神盾局的作用依然是不可忽视的。
上面有人一路开绿灯,巴恩斯没花多久时间,就带着康斯坦丁进入了被重重封锁起来的案发现场。
康斯坦丁已经在短短几十分钟内抽掉两包烟了,灰白色的雾气始终环绕着他,巴恩斯看得心惊胆战的。
很难说为什么,更超过的事他都见得不少了,可康斯坦丁一根接一根,那种平静和淡然的态度简直像是——简直像是在呼吸,简直像是在靠着尼古丁维持生命,就是这种态度让巴恩斯觉得难以忍受。
而且那股气味真的会让人头昏脑胀,甚至胃部翻腾。
“你这样真的没问题?”巴恩斯忍不住问。
他们呆在案发现场外面,小巷里极其缺乏光照,黑洞洞的,那种黑暗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未知的恐惧。空气中飘散着不详的气息,这并非是一种比喻,而是真的、绝对存在的“不详”感。
带着他们走进现场的探员站得远远的,用充满警惕和好奇的眼神偷偷打量着巴恩斯和康斯坦丁。
“什么?”康斯坦丁说。
他正盯着小巷里看,没得到回答,他就回头看了一眼巴恩斯,又顺着巴恩斯的视线看向自己指尖的香烟。
“抱歉没注意到你不喜欢这个。”他漫不经心的地说,将手中吸到一半的烟扔在地上踩熄。
那些始终环绕着他的烟气终于散开了,巴恩斯惊讶地发现康斯坦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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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手指上没有留下丝毫被烧灼和熏黄的痕迹,像他这样的烟鬼没道理不在手上留下痕迹的。
也不是那么吃惊,巴恩斯想,亚度尼斯肯定……
“不要老是想亚度尼斯。”康斯坦丁说,“我能感觉到你在想亚度尼斯。”
巴恩斯瞬间不满起来:“你……”
“我没有读心能力,也没有对你做任何手脚。是你他妈的表情太明显了,明显得我想装成看不见都他妈的不行。”康斯坦丁不耐地说,“操。你他妈这鬼样子也算是特工?”
“我负责的是外勤不是情报刺探,”巴恩斯简直是条件发射般解释了一句,“所以……”
“说些我他妈不知道的。”康斯坦丁面无表情却又十分暴躁,“别摆出这种鬼样子给我看,巴恩斯,我认识你的时间比你知道得长。”
那种诡异的厌恶和熟悉感又出现了,巴恩斯短时间内没想到该怎么回应,而康斯坦丁却没管他,已经拎着手提箱自顾自地走进了小巷,巴恩斯甩开思绪跟了上去,边走边对康斯坦丁说:“之前被派来勘察现场的探员现在多半都躺在病房里,所以没有人能陪我们进来。”
“理所当然。”康斯坦丁说,“这种地方——身体虚弱的人稍微看上几眼都他妈会去见上帝。”
巴恩斯却被另一件事转移了注意力:“你信上帝?”
“真他妈有意思。我为什么要信上帝?”
“但你刚才明明说‘见上帝’了。信仰上帝的人才会这么说。”
“我不信仰任何玩意,无论是见鬼的上帝还是操.蛋的魔鬼。”康斯坦丁暴躁地说,“我说‘见上帝’是因为上帝是真的,懂吗?上帝就在那儿,在上头,在天堂里——但不是《圣经》里那种鬼东西。”
巴恩斯说不出话来:“……”
理智上他完全不想相信康斯坦丁的鬼话,可隐隐约约的,他知道康斯坦丁没有撒谎,于是一时间他纠结得不行,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做反应了。
康斯坦丁却根本没管他,自顾自地在被粉笔画出的区域周围转了一圈,嗅闻了一下周围的空气。
“这股腥臭味不管闻上多少次都是一样的令人作呕。”他嫌恶地说,“好了,接下来没你的事了,站远一点,不要妨碍我。”
巴恩斯皱着眉后退了几步,却没有站得太远。康斯坦丁随手将手提箱往地上一扔,从风衣里取出一把小刀割开指尖,就着像喷泉一样涌出的鲜血在地上画起了咒文。
他喃喃地念着晦涩的音节,咒文在地面上逐渐成型,鲜红的血液迅速发黑并蠕动起来,康斯坦丁越写越快,写到最后,他的动作甚至跟不上鲜血在地上成型的速度,像是有什么存在迫不及待地推动着他的动作。
某种力量在小巷中汇聚,冰冷、邪恶,充满暴虐,巴恩斯的脸色变了,他抬起一只手遮掩自己的眼睛,惊疑不定地询问康斯坦丁:“你在干什么?”
“召唤一个混球恶魔。”康斯坦丁心不在焉地说,过度失血让他的脸色更苍白了,“别他妈的这么看我。犯案的东西不是人类能解决的,连一般的恶魔也没法搞定,必须得召唤特别混球的那种——啧,来了。”
巴恩斯的声音有些不稳:“你召唤了什么?”
“这混球挺有名的,你应该听说过。”康斯坦丁嗤笑了一声,“萨麦尔。他的脾气很坏,低头,不要多看。”
“……你就这么把他召唤过来了?!就这么简单!?”
康斯坦丁仰头看着不远处张开的裂缝,浓重的血腥和硫磺味溢了出来,他面不改色地直视着不断扩大的裂缝:“我要承认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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