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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屋里,明素心张口结舌。眼看青岚服侍着吃完蜜饯又去拿来固元膏,瓶子上贴着鹅黄签子,一看就?知道是宫中内造,拿多少钱也买不到,灯光底下签子明晃晃的?,好像在嘲笑她?的?愚蠢。

    一下子涨红了脸,想起单婆子刚才的?话?,心里越发信了几分。好端端的?,王府凭什么对她?这么好?必定是有奸,情无疑了!恨恨的?想要吵嚷,听见单婆子咳了一声,又连连向她?递眼色。

    明素心知道,这是不让她?当面吵嚷出?来的?意思,她?也知道不能当面吵嚷出?来,这种捕风捉影的?事必定是要先给计延宗吹吹枕头风,先在他心里种下影子才行,如今没?凭没?据吵嚷出?来,只会让明雪霁警惕防备,反而不好抓到破绽。

    忍着气四?下看着,屋里虽然摆设简单,但看起来颇有几分雅致,之前桌上的?油灯也换成了银质烛台,总不能也是王府那边给的?吧?又见青霜端着一盆水走过来,不知道用什么药材熬的?水,冒着热气,散发着药香和花香,青岚帮明雪霁挽起袖子,让她?双手放进水里泡着,明素心知道,这是养护皮肤,祛疤滋润的?药浴,从前在家里她?也经常泡,嫁过来这几天里各样不顺心,已经好久没?弄了。

    现在灰头土脸的?人,变成了她?自己。从前那个处处不如她?的?人现在养尊处优,看起来比她?尊贵百倍,连浸手的?药浴都用的?玫瑰花露,几两银子才能买一小瓶。明素心满心嫉妒,盯着盆里的?水:“这药浴,总不能也是王府送来的?吧?姐姐好大的?面子啊,王府里全?都是男人,还?懂得?这个,还?能替姐姐想到这个?”

    明雪霁看她?一眼,总觉得?她?阴阳怪气似有所指,青岚轻轻给她?按揉着手指,笑着看向明素心:“这个的?确不是王府送来的?,是杨局正从宫里带出?来的?方子,配好了拿给大夫人用的?,不过二?夫人这刨根问?底的?架势,莫非王爷和杨局正给大夫人什么东西,还?要先给二?夫人回禀么?”

    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明素心涨红了脸,一指桌上的?银烛台:“那这个呢?也是王爷和杨女官给的??”

    “我给的?。”门外沉沉一声,计延宗走了进来。那天看见她?屋里还?用油灯,第二?天就?特意给她?送来了烛台和蜡烛。“怎么,我做什么,也得?先问?你吗?”

    明素心最近很有些怕他,气焰一下子下去了大半截:“我不是这个意思,英哥你听我说……”

    “不用说了,我方才在外面,一五一十?全?都听得?清清楚楚。”计延宗铁青着脸,“你姐姐一再?忍让,不想跟你计较,你却咄咄逼人,各种挑刺诋毁她?,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长幼尊卑?到底还?知不知道为人妇的?规矩?”

    明雪霁一句句听着,心里觉得?无比讽刺。规矩?假如他真的?相信他说的?这些狗屁,又怎么会弄成现在这个模样?

    “不是的?英哥,”明素心分辩着,“我没?有挑刺,只是因?为马上就?要搬家,姐姐这边的?事从来都不跟我说,我怕到时候漏了什么所以才想着过来问?问?……”

    “不搬家。”计延宗冷冷说了一声。

    明素心吃了一惊:“什么?”

    明雪霁也有些惊讶,先前催着搬,如今突然又不搬了,莫非出?了什么事?

    “不搬家,”搬了家,还?怎么刺探元贞的?动静。计延宗看着明素心,“你安分守己做好你分内的?事情就?罢,别的?不需要你插手。”

    转向明雪霁,语气一下子温存下来:“簌簌,明天我要陪伴陛下和皇后去圆山,你跟我一起去。”

    心里一跳。圆山,陵园,元贞。不知道他现在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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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样了。明雪霁垂着眼皮:“我什么都不懂,就?怕过去给你添麻烦。”

    “你也太妄自菲薄了些,今天陛下召见我时还?提到了你,我听着对你印象不错。”计延宗带了点笑意,“你不用怕,一切有我,你到时候只管跟着我就?好。”

    不用怕吗。这么快就?又要见到他了。心里通通跳着,边上青岚拿起她?的?手擦干,涂上保养的?药膏,又在有疤痕的?地方轻轻按揉着,明雪霁蓦地想起那夜元贞灼热的?唇吻过这里,心头一荡:“好。”

    计延宗又说了些什么,恍惚着也没?听清,时辰不早了,青岚按摩完手指,又给她?套上蚕丝的?薄手套,明雪霁翻开账本:“回去吧,我就?不留你们了。”

    计延宗知道,只要明素心还?在,她?就?绝不会留他,怏怏地出?了门,立刻沉了脸:“你太让我失望了!”

    快步走着,不管明素心跟不跟得?上:“你姐姐处处让着你,你处处跟她?为难,既不能姐妹和睦,又不安于室,我不在家时还?私自与外男见面说笑,你自己想想,你有哪点比得?上你姐姐?”

    明素心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哽着嗓子分辩:“我没?有,周三哥是你也熟的?,所以我才见他……”

    还?叫三哥?计延宗冷笑一声:“怎么,跟他诉苦,听他安慰,跟他说我对你如何如何不好?”

    明素心听他把他们的?说话?猜出?了七八分,心虚到了极点,余光瞥见单婆子连连给她?递眼色,这才反应过来,忙道:“不是的?,英哥你别误会,我怎么可能跟他说那些?倒是姐姐,英哥你不知道,今天早上天还?没?亮那会儿,单妈妈看见青霜跳墙去了隔壁!”

    今天早上,天还?没?亮。眼前蓦地闪过那片雪青色,计延宗停住步子:“你说什么?”

    单婆子连忙接口说道:“早晨老奴起来时瞧见青霜跳墙往花园去了,老奴觉得?古怪,就?悄俏从外面绕到别院那边,老远瞧见大夫人跟个男人在门内说话?,那会子角门还?没?开,大夫人是如何过去的??老奴实在想不通。”

    计延宗觉得?头皮上一阵阵针扎也似,眼前不断闪过那片雪青色。元贞在山洞里抱着个体?型跟她?有点相似的?女人。“那个男人,是谁?”

    “英哥,你不觉得?这阵子王府那边对姐姐特别亲热吗?平白?无故的?,那边干嘛对她?那么好,那么贵的?东西都拿来给她?用?”明素心窥探着他的?神色,“那个男人,是廖延!他们有奸情!”

    翻涌的?气血戛然止住,计延宗拂袖:“满口胡言!”

    那片雪青色消失不见,心里砰砰乱跳,山洞里的?不是她?。但是廖延。他当初也不是没?有疑心过,况且今天早上他也的?确看见,角门并没?有开。计延宗思忖着:“你再?休胡说,让人听见了,必要连累我!”

    “我没?有胡说!”明素心不死心,“英哥,你不觉得?姐姐往那边去的?太多了吗?你不觉得?廖延对她?太好了吗?”

    计延宗有点烦躁。是啊,如今她?那样的?容貌,那样的?气度,廖延真要是觊觎,也似乎说得?过去,但她?不会的?,她?那么贞洁,心里只有一个他。“别说了!妇道人家该当娴静沉默,你安分些。”

    丢下明素心往书房去,心里七上八下。廖延。有可能吗?

    翌日天还?未亮,明雪霁便随着计延宗入宫,追随祁钰和钟吟秋的?銮驾往圆山陵园去。

    半晌午时到了山脚下,此时天光明亮,那天夜里模糊看见的?山影此时清晰地矗立在眼前,明雪霁心跳快了几拍,从半开的?窗户望出?去,看见山道上一人一骑,慢慢向她?走来。

    第55章

    越来?越近, 马儿清脆的蹄声敲在心上,明雪霁偷偷望着日色下元贞明亮的容颜,慢慢地,掩上了窗。

    一切都?只能在黑暗里, 如今众目睽睽, 她是卑微的臣妇,他是高高在上的镇北王, 他们毫不相干。

    队伍最?前?面祁钰和钟吟秋下了銮驾, 计延宗不动声色挪到后面,看着明雪霁下了车, 低声吩咐道:“你跟着我,千万不要乱说乱走。”

    明雪霁点?点?头,余光瞥见元贞在山道入口处下了马,迎着祁钰和钟吟秋走来?,元再思跟在祁钰身后,带着上次宫宴上那个少年,另一边是个胡须花白的老人,拄着杖老远唤着元贞:“贞儿。”

    “那是王爷的外祖顾尚书。”计延宗低声介绍, “那少年是王爷的庶弟, 燕国公世?子元持。原本世?子之位该是王爷的,不过王爷已经开府封王,才?使家里兄弟们多了一条出路。”

    庶弟。明雪霁想着那天夜里元贞望着陵园说的那些话,原本就有?的猜想越来?越清晰。元再思一定?有?姬妾吧, 元贞的母亲, 是不是也像母亲一样受了许多委屈苦楚?所以他现在, 要以一己之力?对抗元再思,对抗祁钰, 对抗皇权和父祖,他不肯让死去的母亲再回去那个让她伤心的地方。

    眼睛有?点?热。从前?觉得他高不可攀,然而在对母亲的孺慕之情上,他和她,其实是一样的。

    “今日趁着老尚书和国公都?在,朕来?给你们做个和事老,松寒啊,”祁钰向山道上走着,语气温和,“都?道叶落归根,国公夫人孤零零的一个在这里也不合适,别执拗了,让国公迁走吧。”

    明雪霁低着头,因为离得太远,元贞的神色并不能看得很清楚,只隐约听见他冷淡的声音:“不会孤零零的,将来?臣死了,也埋这里。”

    祁钰笑起来?:“年纪轻轻的,说这丧气话做什么?况且你也是元氏子弟,百年之后自然也要归入祖坟,快别胡闹了,别让老尚书一把年纪了还为你担忧。”

    他看了顾铭翀一眼:“老尚书,你也劝劝松寒。”

    顾铭翀是一把苍老低哑的嗓子:“既嫁之女,坟归夫家祖茔,你娘是元家的媳妇,自然要入元氏之墓,今日我来?,就是代?表顾氏一族,与你父亲一道把你娘的坟迁回燕北。”

    明雪霁情不自禁地抬头,远远望着元贞,他唇边再又显出她熟悉的嘲讽笑容:“是么?哪怕元再思践踏她冷落她,哪怕元再思害得她年纪轻轻就一病不起,你作为她的亲生?父亲,也还要她回燕北吗?”

    “放肆!”顾铭翀低斥一声,“为人子者,岂可直呼父亲名讳?你如今越来?越没规矩了!”

    嗤一声,元贞笑得很响:“我一向都?没规矩,外公应该不是头一回知道吧。”

    四周鸦雀无声,明雪霁情不自禁地张望着,看见顾铭翀随风颤动的白发,祁钰肃然的神色:“松寒,不得对老尚书无礼。”

    计延宗顺着明雪霁的目光望过去,廖延站在元贞旁边不远,若说她是看廖延的,似乎也说得过去。怀疑与信任天人交战,计延宗凑近了:“簌簌。”

    明雪霁回过神来?,抬眼看他,计延宗低着声音:“我有?件事需要你去做,这些天廖长?史?是不是经常去杨局正的铺子帮忙?你时常跟他说说话,打听打听王爷近来?在忙些什么,跟哪些人走得近。”

    明雪霁心里一跳,本能地拒绝:“男女有?别,我很少跟廖长?史?说话。”

    计延宗觉得失望,她果然干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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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这种事,然而心头又莫名轻松,跟他观察的一致,她对廖延,其实生?疏得很,怎么可能有?私情。改口说道:“那么你就委婉点?问问杨局正,你也知道我现在不同以往,陛下也器重?我,有?许多事必须小心谨慎,不然一个不留神犯了什么忌讳,我最?怕的就是连累你。”

    明雪霁看他一眼,他神色诚恳,仿佛是真心为她考虑——都?是假的。他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想要打听元贞的事,嘴上却说得好像都?是为她好。听见远处冷冷一声笑,元贞道:“不迁。”

    他转身往陵园走去,元再思在身后叫:“你站住!”

    他快走几步拦住:“陛下面前?,休得无礼。”

    祁钰摆摆手:“罢了,朕与松寒自幼相交,不论这些虚礼。”

    “大哥,”一直没说话的元持走到近前?,极瘦高的身量,尖尖的下巴,容貌是带着点?阴柔气的秀美,“于情于理,母亲都?该迁回祖坟,为着劝你,父亲千里迢迢从燕北赶来?,外祖父一把年纪也赶过来?了,如今还惊动了陛下,人伦天理都?摆在眼前?,大哥难道真要执迷不悟?就不怕朝野议论,激起众怒吗?”

    计延宗心里一动。元持年纪虽小,说话却如此狠辣,尤其是朝野议论——难道皇帝想要的,就是这个?

    明雪霁望着远处,看见祁钰温和的脸:“松寒,别任性了,迁吧。”

    “迁吧。”顾铭翀也道。

    “迁吧。”元再思低着头。

    元持一个眼色,几十个卫士从队伍里出来?,循着道边想要绕过元贞往陵园去,铮一声,元贞拔剑。

    日色照着剑刃,寒光一闪,明雪霁不由?自主闭了闭眼,听见元再思焦急的音调:“快收起来?,陛下面前?,怎么能拿这个?”

    元贞没收,长?剑一挥,最?前?面的卫士头上盔应声碎裂,带着几缕头发一起掉在地上,元贞握剑:“都?让我迁?”

    目光冷冷看过众人,落在钟吟秋身上:“皇后呢?也要臣迁吗?”

    钟吟秋迟疑着,许久:“历来?都?是如此规矩,你又何?苦勉强。”

    明雪霁下意识地踮起脚尖,越过前?面的仪仗和侍卫,从无数人中找到元贞,他独自仗剑站在山道中,顶天立地,如同韦陀:“我偏要勉强。”

    “今日谁敢动一铲土,我剑下从不留人!”

    鼻尖突然有?点?发酸,只是怔怔地望着。他一人一剑牢牢把着山道,他要凭一己之力?,维护他的母亲。心里生?出强烈的爱恨,她是明白他的,这么久了,她从不曾像现在这般理解他仰望他,从不曾像现在这样,明知道尊卑分明,却如此想要靠近,安慰。

    “朕知道你一向固执,轻易劝不动,不过松寒,此事关乎人伦纲常,就算朕再信重?你,也得按着规矩来?,”祁钰忽地点?了计延宗,“计爱卿,你说呢?”

    计延宗猝不及防,心里惊讶着,脸上却不露出分毫:“陛下英明!老尚书和国公也都?是出于爱护镇北王之心,都?是一家人,臣相信只要好好商议,必有?圆满结局。”

    嘴里说着,偷眼看着祁钰,他神色莫测,不知对他这番说法是否满意,计延宗忐忑着,突然听见祁钰又道:“那么明夫人怎么看?”

    怎么会问她?计延宗吃了一惊,拼命向明雪霁使着眼色。

    山道上,元贞看了过来?。她沐着阳光,像朵莹润剔透的花,她突然被点?到名字,脸上明显有?些慌乱,她开口了,低柔的,孤单的声音:“臣妇的母亲当年死得凄凉,若臣妇能有?王爷万分之一的本事,也盼着能把母亲单独安葬。”

    笑意从眼中传到心里,元贞握着剑柄远远望着她,太阳光照得她浑身都?像是发着光,这个胆小得像兔子一样的女人,她可真是,疯了啊。

    明雪霁说完了。脱口说出的话,此时反应过来?,觉得腿都?有?点?软,寂静中看见计延宗泛着灰白的脸,看见祁钰审视打量的目光,看见钟吟秋眉头紧锁。她不该这么说的,她算什么,怎么敢跟元贞相提并论。然而都?已经说了。她这辈子软弱无用,她总算有?一回,当着这么多人,为了该帮的人,为了母亲,说了该说的话。

    她不后悔。

    “陛下,”一片寂静中钟吟秋开了口,“此事以后再慢慢商议吧,臣妾很想念国公夫人,想去给国公夫人上柱香。”

    祁钰沉吟着,许久:“也好,朕陪你去。”

    一行人沿着山道往上走,明雪霁腿还软得很,用尽全部勇气后的虚脱,手心里攥着凉凉的汗,边上计延宗灰败的脸:“你可真是坑死我了!”

    坑死他了么。活该。明雪霁低着头没说话,心里忽地一动,抬头时,元贞正从前?面回头,刀锋似的薄唇向她一扯,明亮的笑。

    酒窝一闪而逝,没有?嘲讽,没有?审视,像风吹过松林,带着轻快的声响和清爽的气息,明雪霁不敢看,忙忙低了头。

    计延宗只顾着紧张懊恼,并没有?发现,人群最?前?面祁钰微微转头,看了一眼。

    那天回来?后计延宗生?着气,一连许多天都?不曾再往荔香苑来?,明雪霁乐得清静,每天早出晚归,只在铺子里打点?,掌柜伙计都?选好了,也定?了第一批货,选在九月初一开张。杨龄时常进宫,于是明雪霁从她口中得知,元贞始终留在圆山没有?下来?,元再思和顾家几次交涉并没有?如愿,坟没有?迁,但?是事情已经在京中传开了,说什么的都?有?,还有?许多言官纷纷上书祁钰,弹劾元贞忤逆不孝,有?悖人伦,请祁钰严加惩处。

    忤逆不孝,当初明睿也是这么骂她的。他们连说辞都?是一样的,如果元贞听见了,是不是又要嘲讽地笑着,骂一声狗屁。

    明雪霁独自在后堂检查着新到的茶叶,漫无目的地想着心事,吱呀一声门开了,轻快的脚步走近来?,鼻尖闻到了熟悉的气息。

    第56章

    来不及转身, 就已经被抱紧,日渐熟悉的男人气味铺天盖地包围上来,灼热的唇印在后颈上,让人的呼吸一下子就收紧了, 明?雪霁挣扎着, 压低声音:“你先放开我,外面还有人。”

    身后的人只是紧紧抱着, 不松手, 不说话,薄薄的唇一点一点, 吻着舔着咬着,沿着后颈向前,他吻住了她。

    呼吸都被夺走?,明?雪霁瘫软着,无依无靠倒在他怀里,脑中模糊想到,他们已经整整十天不曾见?面了啊。

    元贞闭上了眼?睛。从一开始的用?力疯狂,想用?牙齿咬甚至想吞下她, 到后面一点点轻柔, 怕她疼,怕让她太羞耻,思绪是片段凌乱的,原来亲吻这样让人着迷。这让他隐约生?出警惕, 然而还是情难自?禁, 低低唤她:“簌簌。”

    明?雪霁听见?了, 像微风轻颤着划过?心尖,带起一丝丝让人晕眩的迷醉。她从来不知道, 他这样的人,可以?把她的乳名,叫得这样缠绵。

    他终于放开了她,但又没完全放开,紧紧抱着,下巴搁在她肩上压着,带着点慵懒的调笑:“怎么知道是我?就不怕是什么登徒子来轻薄你?”

    怎么会认错,他的拥抱,他的身体,他的吻。脸红到不能再?红,明?雪霁不敢抬眼?,她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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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认错。他靠近的那一刹那,她就认出来了。

    腰身一紧,元贞抱起了她,他走?去椅子上坐下,却不肯松手,只是抱着她,明?雪霁挣扎起来,方才已经很不应该了,现在更不能。可挣扎有什么用?呢?他低低笑着,他那么有力气,紧紧按着她坐在腿上,胳膊横过?她的腰,牢牢将她钉住,她越是挣扎,他越是按得紧,明?雪霁徒劳地央求着:“别,你放我下来。”

    元贞在笑,她挣扎的那么凶,可她力气那么小,只让他觉得有趣。掐住腰压住腿,只把她往身上按,她还在挣扎,柔软的身体摩擦着他的,陌生?的冲动突然崛起,急切,燥热,空虚,只想用?什么来填补,声音突然喑哑下去:“别动。”

    明?雪霁不敢动了。她不是没出阁的女子,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心一下子冲到了嗓子眼?,羞耻,害怕,突然想起那个紧张陌生?的夜,她去找他的那个夜,他在她领口那一点。

    从不曾让别的男人看见?过?。从不曾让别的男人摸过?。如?今,他打?破了一切。

    那些从前含糊着拖延着,不想正视的问题突然全都推到了面前。她需要要付出什么代价?他帮了她这么多,他推着她一步一步,从死地走?到如?今,他从来没提过?需要她付出什么代价。然而什么事情,都是有代价的吧。

    腰里又是一紧,元贞双手握着,把她挪得远了些。碰不到了,就不那么紧张,明?雪霁低着头不敢看,余光还是瞧见?他低垂的眼?,他没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明?雪霁觉得窘迫,胡乱找着话题:“那天在山上,计延宗让我打?听你的动向。”

    那天在山上。元贞下意识地,又将她搂回来一点。那天在山上,那么多人,黑压压的站得满坑满谷,唯一一个,为他说话的人。

    真?是古怪啊,明?明?胆小得跟兔子一样,皇帝,国公,尚书,哪一个动动手指就能把她碾得粉碎,偏偏她敢站出来,当着那么多人,支持他。

    心里发着酸发着胀,元贞又把她抱紧些,忽地一低头,向她脖子上咬下去。

    听见?她低低的嘶声,她不敢动,僵直地坐在他腿上,避开那里。这让他生?出一丝不甘,一丝愠怒,该死的计延宗,明?明?该是他的人,却让他抢先一步。牙齿咬紧些,听见?她慌乱着叫疼,元贞没有松口,舌尖轻轻舔一下。这样,就不疼了吧。

    脸上突然被推了下,元贞睁开眼?,看见?明?雪霁涨红的脸,她挣脱不开,用?力推他的脸:“别,能看见?。”

    能看见?,又如?何。他就是想让人看见?。该死的计延宗,他是一天也?忍不下去了。倒不如?捅开这层窗户纸,就算是背上犯奸的名声,有他护着,谁敢把她怎么样。元贞又咬了一下,慢慢松开,她细细的脖子上一个红红的牙印,因为皮肤白,显眼?得很。手指慢慢抚了一下,满意了,勾着唇。

    明?雪霁急急往上拉着领子,他咬的地方不高不低,再?怎么遮掩都还是会露出来一点,这让她疑心他是故意。耳边听见?他不满的声音:“遮什么?”

    他拽住她的手,不让她再?遮掩,明?雪霁抵抗着:“不行,让人看见?了……”

    “让他们看,”元贞扯开,“谁敢怎么样?”

    那个窝囊废,利欲熏心的东西,知道了说不定还要把她献给他。

    “不行,”明?雪霁死死抓着领口,“要,要等和离以?后。”

    他要报酬,她也?知道应该给他报酬,但也?要和离之?后吧。现在这样子已经很不应该了,跟她所有的认知都不一样,让她每次一想起来,就羞耻得没地方躲。

    元贞攥着她的手,她太软,力度不好拿捏,细细的腕子上一圈红红的手印。真?是,软弱,迂腐,又固执。可他却舍不得,慢慢松开了手。原本就有的警惕无声无息滋长,这段关系,原本该由他来掌控方向,现在,她却能轻易化解他的意志。这不对。“要是离不掉呢?”

    “不会的,总会有办法,”她红着脸咬了咬嘴唇,柔软,又坚持,“我想了很久了,肯定有办法。”

    元贞忍不住去摸她的唇,揉捏着她咬出来的,浅浅的牙印:“说说看。”

    “我娘的婚书上写的是明?仰峰,可我爹叫明?睿,我问过?杨姑姑,如?果成亲的一方故意隐瞒身份,是骗婚,可以?不做数的。”她眼?睛亮晶晶的,盛满了希望,“还有我跟计延宗,我们没有婚书媒聘,一切都是嘴上说的,我爹那么偏心我妹妹,只要他改口,这婚事就不能算。我爹那么怕我外公跟舅舅,只要能找到他们,肯定能让我爹改口。”

    她微微仰着脸,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就算找不到我外公,肯定也?有别的办法,肯定行的,我能离掉。”

    元贞默默看着。她居然背地里做了这么多,他真?是小看她了。以?为她软弱,需要他推着逼着才能往下走?,可她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竟然做了这么多,而且,颇有章法。

    像石头缝里的草,虽然慢些,弱些,但总会钻出头,一点点长大,甚至,掀翻石头。元贞慢慢又搂紧了:“有个办法,能让你立刻离掉。”

    “什么?”明?雪霁急急追问。

    元贞看着她。犯奸。只有计延宗看见?了也?许不管用?,但如?果他们就这么走?出去,让所有人都看见?,那样,多半是休妻,义?绝。她名誉是会毁掉,可有他护着,没人敢说她什么。他一向没什么耐心,等不到她按着规矩,一点点筹谋和离。

    “王爷,是什么?”她还在追问。

    元贞笑了下,想开口时,门敲响了:“王爷,计延宗来了。”

    明?雪霁一个激灵,跳起来又被他拽住,他不放她走?,不紧不慢问她:“怕什么?”

    便是计延宗来了,又怎样。择日不如?撞日,他现在,很想让计延宗亲眼?看看,他的妻子,如?今,是他的人。

    明?雪霁紧张到了极点:“不行,真?的不行,明?天铺子就要开张,这时候不能出事,求你了。”

    急得眼?睛都湿了,决不能在开张前出事,这么多天呕心沥血,每饼茶甚至每张纸每瓢水,都是她亲手挑选,这铺子是她今后安身立命的希望,若是这时候被撞破,泼天的丑事,可怎么开张?杨龄、廖延、红珠,每个人都为此忙了这么久,怎么能让她坏了事?挣扎着,推搡着元贞:“你快走?,快走?!”

    元贞觉得极不痛快,沉着脸。该死的计延宗。然而她那么固执,她头一次独立去做一件事,她这么看重?这间铺子,他让她一次,也?就让了吧。冷哼一声松开她,要走?时又停住:“计延宗让你打?听我的消息,就跟他说我悄悄回城了。他是替皇帝做事。”

    脚步声近在咫尺,计延宗在门外叫:“雪娘。”

    玄衣一闪,元贞闪出后门,明?雪霁急急拉高领口抚平衣襟,门开了,计延宗走?进来:“怎么这么久不开门?”

    后门掩住,元贞走?了。明?雪霁定定神:“忙着。”

    计延宗走?近了:“听说铺子明?天要开张,我过?来看看。”

    他想拉她,又被她躲开,她已经很久不让他碰了,可现在明?素心又不在,何苦还要做样子?况且她之?前犯了那么大的错他都不曾责怪,她更该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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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亲近他才是。计延宗觉得气闷:“你我夫妻,你总躲着我做什么?”

    明?雪霁越过?他,打?开了门:“妹妹如?今心里有疙瘩,你也?该对她好点,别总往我跟前来,让她看见?了难受。”

    门开着,外面时不时有收拾铺面的伙计走?过?,便是想亲近,也?不可能了。计延宗气闷中又觉得欣慰,半真?半假调笑:“你呀,真?是贤惠过?了头,须知为人妇者头一个要服侍的还是夫婿,要是惹得我急了,就是你的罪过?了。”

    眼?见?她低眉垂眼?不做声,计延宗知道她是害羞,笑着寻了椅子坐下:“跟你说个好消息,那天的事你不用?再?怕了,今天陛下召见?我,我已经替你弥补上了。”

    祁钰召见?他,细细问了她的情况,又问了素日王府待她的情形,他只说她性子朴实,从不懂得作伪,又说这样一来反而不会让元贞疑心,更容易探听消息,祁钰没说什么,看样子这件事,总算是揭过?去了。

    他对她,实在是好得过?了头,她犯了这么大的错,他昼夜筹划替她弥补,没舍得说她一句重?话。“以?后你一定要谨言慎行,尤其在人前,决不可再?这么鲁莽,一定要听我吩咐行事。”

    话没说完,看见?她浅碧色领子上一点红肿的痕迹,分外扎眼?。

    第57章

    眼前突然压下阴影, 明雪霁抬头,看见计延宗紧绷的脸。

    他低着头,靠得很近,让她不由自?主往门外退着, 他紧追不舍, 又伸手来拉她的衣领。

    厌恶到了极点,强忍着不适闪开, 退到门外, 计延宗却不容她再退,一把抓住带进门槛内:“你躲什么?”

    “别这样?, ”明雪霁极力平静着神色,“外面有人,都看着呢。”

    计延宗也看见了人,几个?伙计正爬在梯子?上张挂庆祝开张的红绸,但这又怎样??他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他便是碰她,最?多说一声夫妻恩爱,还能怎么样?。盯着她脖子?上那红肿的一片, 伸手又来拉她的领口:“这是什么?”

    看见她颤颤的睫毛, 她似乎有点怕,越发让他疑心。计延宗脑中紧绷着,分不清是怒还是怕,刚碰到她衣领上竹青色的滚边, 手背上突地一疼, 哎呀一声松了手。

    明雪霁趁机逃开, 隔着门槛极力维持着镇定:“怎么了?”

    计延宗也不知道怎么了,觉得刚刚好像被什么打到了, 连骨头缝里都是疼,手背上也肿了一块,可光天化日的又没?什么怪异,从哪里能出?来什么东西?打到他?牙缝里吸着凉气,手太疼没?法再去?捉她,盯住她脖子?上那块可疑的红:“那是什么?”

    那个?位置明雪霁自?己并不能看见,可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心里砰砰乱跳,于?紧张恐惧中,生出?孤勇。明天就要开张了,她浑浑噩噩活了十?九年,她终于?有一件重?要的事,拼了命也想做好的事,她决不能在这时候出?任何差错。慢慢垂下眼皮,以?最?平静自?然的神色,摸了下脖子?:“你说什么?”

    计延宗紧紧盯着她,她脸色平静得很,眼睛里也是干净的,那块红肿他看得清清楚楚,但她除非照镜子?,否则是看不见的,也许她根本就不知道?可是。

    心里咚咚乱跳着,为什么那块红,看起来有点像牙印。

    他是听说过?的,床帏之间,亲密到极点时,有的男人喜欢在女人身上留下痕迹。他在这些事情上偏于?保守,从不曾做过?,可廖延呢。他有没?有这种癖好。

    眯着眼睛盯着她,她手指挠着那块红,无?辜而懵懂:“你是说这里吗?不知让什么叮了一口,痒了好一会儿了,怎么挠都不行。”

    所以?,是挠肿的?她那么老实?,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说谎吧。他该放心的,可怎么都放不下心,追问着:“廖长史今天来过??”

    明雪霁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起廖延,指头肚摸到了细微的凹凸,是元贞的牙印,他简直是故意的,在这个?显眼的地方,留下这么显眼的印子?。用着力气又挠了几下,皮肤嫩得很,稍稍一挠就会肿起来,更何况她这么用力。这么一来,牙印就不明显了吧。“来过?,明天就要开张了,他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

    “什么时候来的?”计延宗死死盯着。现在那些象牙印的东西?不见了,只是红红一片,她皮肤嫩,被蚊虫叮了肿起来,似乎也没?什么可疑。廖延看起来也是个?沉闷的性子?,不像是喜欢玩花样?的。可为什么心里这么没?底。

    “上午来的,”明雪霁还在挠,“怎么了?”

    上午。如果是牙印,上午到现在,怎么都应该消了。那就应该不是吧。他近来太在意她,以?至于?明素心出?于?妒忌的猜疑,都害得他心烦意乱。“你过?来,我帮你看看是怎么回事。”

    明雪霁犹豫了一下。若是不肯过?去?,必定要露出?破绽。镇定着神色慢慢走近,松开了手。

    计延宗一下子?凑了上来。瞪大眼睛看着,只是红肿了一片,没?有什么原因,也许就是蚊虫叮的吧。

    明雪霁没?有躲,强忍着抗拒,任由他盯着。应该没?露出?破绽吧。他始终没?说话,若是有破绽,他早吵嚷起来了。

    许久,计延宗直起腰:“涂点蚊子?药试试,秋蚊子?毒,叮一口就肿一片。”

    明雪霁知道,他没?发现异常:“好。”

    计延宗慢慢地,走回去?坐下:“上次我在山上跟你交代的事,你打听了吗?”

    明雪霁站在门边,想起元贞的话:他是替皇帝做事。先前想不明白的事此时看得清清楚楚。他要替皇帝做事,所以?不能搬家,要赖在别院方便监视。上次他说要搬,应该是发现了皇帝和元贞不和。圆山那次连她都看明白了,皇帝表面和气,其实?对元贞,很不好。

    低着声音:“我听说王爷已经悄悄回城了。”

    悄悄回来了?计延宗心里一凛,他官职太低,不能擅自?入宫,可他冷眼看着,阮凯应该是皇帝安插在元贞身边的眼线。得尽快回去?告诉阮凯。

    起身往门边走:“做得很好。以?后继续留神打听着,有消息立刻告诉我。”

    擦肩而过?,忍不住又看了眼那块红痕。应该是蚊虫叮的吧。她这么老实?贞洁,她这么爱他,又怎会跟廖延有什么。

    明雪霁答应着,送他出?门。狂跳的心到这时才平静下来,手心里湿湿的,全都是汗。

    轿子?抬起,计延宗走了。明雪霁站在门前,抬头看门上挂的彩绸,檐下挂的彩灯,楹柱上新帖了大红洒金的对联,阳光一照,金光闪闪。明天,就要开张了。

    她一样?一样?亲手布置,和母亲的铺子?几乎一模一样?,终于?要开张了。

    翌日天还没?亮,明雪霁就起床梳洗,着衣挽发,描眉点唇,光洁的铜镜里照出?粉妆玉琢一个?人,脸上还没?涂胭脂,但已经是浅浅的红,激动的。

    生平头一次,她要为自?己,竭尽全力地去?做一件事了。

    “夫人,杨局正在别院等您。”青霜过?来回禀。

    明雪霁插上一支嵌珠扁簪:“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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