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又是那种好像在透过她,想要去看另外的什么的目光,盛纭卿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要这样看着自己,她也不想去想,此时此刻,看着面前乌发半绾,身着中衣的男人,她的心里满是羞怯,惊讶,与不尽的欢喜。
按捺着如擂鼓鸣金一般的心跳,她惊喜地问:“你是陛下?”
盛纭卿的眼睛亮而弯,像是月牙一般。
这样仔细地看她,方才发现,她与云琴的眼睛,五官,也并不是全然的相似,盛纭卿的脸颊,眼睛,鼻子,唇,都是微钝的圆润,可爱娇蛮,天真无邪,而云琴则是清冷内敛,而棱角分明的。
可是,他应该喜欢的,不是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她对着陆钰,温柔又娇俏的模样吗?
皇上忽然厌恶地发现,自己是那么软弱无用。
不论她是什么模样,他都视若珍宝,念念不忘。
可是,既然她那么憎恶他,抗拒他,他又为什么要守着她一个人,折磨自己,让自己那么痛苦?
他也要让她尝尝被冷落的滋味,被伤害的酸楚。
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笑意来,皇上凝视着盛纭卿的目光,变得有些轻飘飘的揶揄。
他故作诧异,笑着问她:“嗯?这不是那天的那位宠妃娘娘吗?”
盛纭卿的面颊红得越发厉害起来,她看着皇上,赧然地嗔怪道:“陛下……陛下就会戏弄臣妾。”
说罢,想到方才自己的失礼,盛纭卿看着皇上狡黠地笑了一下,然后垂首向他福身,一嗔一笑,婉兮清扬。
“臣妾纭卿,见过陛下。”
听她说起自己的名字,皇上似是顿了一下,方才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叫什么?”
盛纭卿低垂着脑袋,那副含羞带怯的模样,比将开未开的菡萏花骨朵还要楚楚可人:“纭卿是臣妾未出阁前的闺名,少有人知道。”
许是因为赧然,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了下去,但在安静的寝殿里,却字字都能听清:“但陛下是臣妾的夫婿,陛下若是愿意唤臣妾的闺名,臣妾自然是……自然是不胜欢喜。”
皇上果然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
“纭卿……”
盛纭卿抬眼偷偷去看皇上,皇上的脸上似有怔愣一闪而过,但旋即便消失不见了,仿佛,那只是她的错觉。
见他并没有因为自己偷看他而生气,盛纭卿的胆子越发大了起来,在他的注视下,她走过去,坐在他的身旁,在他饶有兴致看着她的视线里,她的心跳如擂鼓地凑过去,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皇上沉默地看着她,放任着她亲了他一下,可是却半晌一句话也不说,盛纭卿被他这样看着,心里不由得有点七上八下。
正忐忑着,皇上看着她,忽然笑了一下。
“你倒是胆子大,敢这样勾朕。”
盛纭卿闻言,方才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她看了皇上一眼,语气有些哀怨地嗔怪道:“陛下难道生气了,要罚臣妾吗?”
皇上笑着点点头,盛纭卿见他戏弄自己,佯怒地侧过身去,好像不想理他的模样。
只是侧过身去的下一瞬,她就被身后的男人揽进怀中,然后抱了起来。
“当然要罚。”
皇上说着,抱着盛纭卿往寝殿的里间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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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落,倦鸟归林,西边的晚霞染红了碧绿的琉璃瓦。
手背在身后,拿着一只紫檀木匣子,皇上往盛嫔的宫中去。
走过雕栏玉砌的小桥,到了盛嫔宫中的正殿外,皇上挥止了想要通报的侍从,继续往前走,似是想要给盛嫔一个惊喜。
只是,茶盏落地,那突如其来的清脆的破碎声,以及盛嫔满是不甘,有些歇斯底里的哭声,却让皇上的脚步,停在了正殿外。
“嬷嬷,整个后宫的人,都在看我的笑话!”
盛嫔的声音几近嘶吼,满是崩溃,不甘,委屈,与悲伤,跟平日里狡黠娇蛮的模样大相庭径:“陛下宠爱的根本就不是我!他喜欢的,只有皇后一个人!我只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影子,可笑的替身罢了!”
站在正殿外,皇上想到这几日召见盛嫔,她强颜欢笑,却又难掩憔悴苍白的脸色,忽然觉得意兴阑珊。
抬起手来,将那只紫檀木匣子扔进一旁的小池塘,水花溅起的声响,让宫殿里的嘶吼声瞬间安静了下来。
皇上转身,往外面走去,刘公公赶紧跟上,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问:“陛下,您想去哪儿?”
刘公公并没有等到答复,正当他踌躇着是不是应该让步辇按照来时的路回宣室殿时,忽然听到皇上若无其事地淡淡道:“昭阳宫。”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云琴了,自从她那么决绝地杀死了他们的孩子之后。
可是,相比他的思念,他的压抑,她的日子,在宫人们的禀报中,却没有发生一丝半点的异样。
每天,她仍旧安静地看书,安静地喝茶,安静地种花,安静得,好像宫里并没有一位皇后娘娘一般,她在细水长流地过她的日子,对他,连冷眼旁观都算不上,只是毫不在乎罢了。
皇上挥止了要进去通报的侍从,站在昭阳宫正殿的窗外,平生第一回,他体会到了“近乡情更怯”的滋味。
正殿里,侍弄花草的宫人跪在地上,抖若筛糠。
宫中人人皆知皇上性子喜怒无常,又最宠爱皇后娘娘,这一次,宫人养死了皇后娘娘亲手栽种的花,自然惶恐非常。
宫人低声抽泣着,哆哆嗦嗦地求饶:“奴婢无能,娘娘种的那几株蜀葵,只活下来了这一株,还望娘娘恕罪。”
云琴见她哭得可怜,伸手将她扶起来,安慰道:“没关系,这一株你养得很好,你看,这花多漂亮。”
看着面前温声细语,温柔和气的皇后娘娘,宫人渐渐止住了眼泪,感动又感激地说道:“娘娘可真好,奴婢定会不负您的托付,快点儿让芙蕖开花的……”
云琴闻言,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浅浅地笑了一下。
半开的窗子洒落进碎金一样明媚的阳光,温柔地沐浴在她沉静的神态,温柔的笑容上。
连对待一个侍弄花草的宫人,她都这样不吝温和与宽容。
可是,在看到他的到来的时候,她的神色却忽然变得僵硬,冷漠起来。
仿佛连看他一眼,都是一件很勉强的事情,云琴将手中的花束放到花瓶里,冷着脸起身,往另外一间宫殿里去。
所有的宫人都惶恐不已,他们生怕皇后娘娘触怒皇上,可是出乎意料的,向来阴晴不定的皇上却并没有发怒。
他走到她方才坐的地方坐下,拿起被草草放进花瓶里的花束,握在手中,仿佛可以触摸到她残留的体温。
阳光落在脸颊上,温暖又熨贴,这是她也曾感受过的一切。
……
一直到掌灯时分,云琴都没有再出现在皇上的面前,而皇上,似乎也并没有强迫着她,要她一定留他下来的意思。
外面的天色黑得如墨一般,皇上坐在回宣室殿的步辇上,被冷落了一下午,心灰意冷再度涌上心头。
只是,到底难以割舍。
为什么,他就这么喜欢她呢?
皇上茫然不解,倘若有朝一日,她肯认命,也跟别的妃子一样,他还会这么喜欢她,痴迷她吗?
他喜欢的,究竟是她这个人,还是她永远不会屈从的骨气呢?
想着想着,皇上只觉得自己可笑。
她所有的模样他都喜欢,只有这两者兼而有之,她才成了让他如此痴迷的模样,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根本不成立的荒唐话,她就是她,他只喜欢她一个,怎么分成两个呢?
他想要将这个世界上最好,最珍贵的东西都奉送到她的面前,无论是地位,权力,还是实在没有办法,才想到的金块珠砾,奇珍异宝。
他明明应该知道,她不会喜欢这些,却还是忍不住寄希望于璀璨夺目的珠玉,琳琅满目的珍宝,可以让她的目光多停留一眼。
只是,他注定要永远地失望了。
不肯死心的皇上,看着云琴手里拿着的书卷,对她道:“琴琴,这些古玩字画,孤本典籍,都是给你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云琴垂眸看书,一言不发地沉默着。
皇上见她置若罔闻,却并不在乎她的冷漠,或者说,他已经习惯了她的冷漠。
“你不喜欢这些死气沉沉的东西,朕还可以为你另寻些奇花异卉,奇珍异宝来解闷子……或者你想不想看异邦人带来的瑞兽?朕听说,今年戎狄前来朝贡的使者,带来了白鹿,还有外形甚似麒麟的异兽,若你想看,朕明天就让人运到昭阳宫里来……”
云琴厌烦于他每日锲而不舍的上门,破天荒的,她点了点头,同他说话,却是为了让他快点在她的眼前消失。
“随便。”
皇上看着起身,将要离开的云琴,忍不住走到她的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虽然早就知道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皇上还是控制不住,想要问她:“琴琴,朕宠幸盛嫔,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
云琴停下脚步,没有绕开他,听到他这样问,她唇角微扬,勾起一抹带着几分讥讽的笑意来。
她抬头看着他,目光漠然,笑着说道:“陛下愿意宠幸谁,还要跟我报备吗?”
她同他说了这样长的话,皇上的心里不由得翻涌上了一丝带着酸楚的甜蜜,果然,她还是在意他的。
可是,下一瞬,云琴的话,就将皇上心里方才生起的欢喜,泼了一桶冰凉的冷水。
“一切,都随您的便。”
皇上看着离开的云琴,她的背影瘦削,像是看着弱不禁风,却连冬天铺天盖地的大雪都不能折断的竹节一般,单薄而有风骨。
他握紧了拳头,为她冷漠的对待,可是最终,却还是放开。
此后,漫长的时光里,他听到她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随便”这两个敷衍至极的字。
就连几年后,他们的沅儿终于出生,他要在沅儿的百日宴,立他为太子,她也没有多看他一眼,只是依旧冷漠得像是与她无关的事情。
多年后唯一的一次,她为他庆祝生辰,又对他展露笑颜,让他受宠若惊。
他以为她终于想开了,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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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她却是在欺骗他,想要离开他,与陆钰私奔。
为什么她一定要离开他,就像他永远不可能放开她一样。
可能不是触手可得,所以珍贵。
可能永远得不到,所以珍贵得一辈子都在纠缠,追逐,想要抓到手心里。
只可惜,他这样可怜,从始至终,从未如愿。
……
云琴看到了皇上手中的弓/箭。
在一瞬间的恐惧之后,她义无反顾地挡在了陆钰的身前。
而看着忽然挡在陆钰身前的云琴,皇上想要阻拦已经射出的弓/箭,却早已来不及了。
他暴怒,他痛恨,他妒忌极了,但他却无能为力。
她竟然宁可挡在他的身前,让自己去死,也不愿意让陆钰受到丁点伤害。
她本来就是个傻女人,在因为他的大部分事上,更是傻得可笑,可恨,此时此刻,皇上因为她这愚蠢的举动,目眦欲裂,更是恨不得掐死她。
因为她,他像是犯了疯病一样。
但恐怕直到云琴咽气,都不会知道。
她越是如此,皇上心里蠢蠢欲动的野兽,就越是叫嚣着扣留她,折磨她,哪怕不能得到她的心,也要今生今世,永生永世地将她留在他的身边。
而此时此刻,看着以身为盾,保护着陆钰的云琴,短暂的暴怒,与束手无策的绝望之后,皇上的唇畔,却忽然勾起了一抹几近疯癫的笑意。
倘若她不死,她永远,都休想再见到陆钰,再同他在一起。
他有的是时间,等着她死心,与她互相折磨,不死不休。
【📢作者有话说】
皇后篇完结了
53 ? 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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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头发花白, 拄着拐杖,看上去并不是很衰老,但身体却显然很虚弱的中年妇人, 正站在小花园的旁边, 笑眯眯地看着她们两个。
见到中年妇人,云香顾不得与秋菀继续说话,连忙站了起来, 过去扶住她。
“娘, 您醒了怎么也不叫人啊!”
中年妇人闻言,看着云香, 脸上浮现出一抹慈爱,又有点无奈的笑容来。
只见她一面被云香小心地搀扶着,往小花园里走去, 一面笑着说道:“我哪里就有这么娇贵了, 从前你跟芳芳不在家,我不也是这么一个人过来的。”
听到中年妇人这样说, 云香忍不住嘀咕道:“哼,从前是我们不在您身边,现在呢,就算姐姐成亲了,您不还有我吗?我不是说了嘛, 从今往后我就是您的跑腿,您的拐杖啦……”
中年妇人伸手,在有些唠叨的云香的脑袋上敲了一下, 笑着嗔怪道:“我看你是个话篓子还差不多。”
云香揉了揉自己被敲的脑袋, 笑着吐了吐舌头, 却果真一句话都不再嘀咕了。
难得见到云香也有这么温顺, 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乖巧的时候,秋菀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中年妇人的身上。
许是察觉到了秋菀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中年妇人的视线,也朝着她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
在看到站在小花园里,正望着自己,笑起来明眸善睐的小姑娘,中年妇人的眼睛里,不禁充满了慈爱与喜欢。
她看着秋菀,忍不住夸赞道:“这个小姑娘长得可真好看。”
“你是怎么跟香香认识的?”
“我……我……”
看到秋菀望了望云香,有点拘谨,有点不知所措的模样,中年妇人笑着对她道:“你叫我谢姨就行。”
被解围,秋菀微红着脸颊点了点头,眉眼弯弯地同中年妇人道:“谢姨,我叫菀菀,跟云香姐姐,云芳姐姐,从前在宫里一起上值,所以是很好的朋友。”
闻言,谢姨的脸上流露出恍然的神情来,她唇畔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嗯,原来是这样啊。”
只是说罢,看着院子里亭亭玉立,相貌出众的秋菀,谢姨不由得有些疑惑。
“那之前芳芳成亲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呢?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我见过肯定不会忘得这么快的……”
急性子的云香忽然开口,打断了谢姨的话:“娘,您怎么那么多问题呀?菀菀来了这么久,咱们都还没给她沏一杯茶喝呢!”
将谢姨扶到小花园里,云香让她老人家坐在小杌子上,然后准备转身,去为秋菀沏茶。
听到云香这样说,谢姨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地看了她一眼,没有继续追问秋菀。
看着不再询问秋菀的娘亲,云香小小地松了一口气,然后笑着跟两人摆了摆手,示意她们两个先说着话,自己进屋去找茶叶。
秋菀不是个自来熟的人,可是,跟谢姨说话,她却觉得很亲切,一点生分都没有。
从前她曾经看到过一个词,叫作如沐春风,秋菀觉得,与谢姨聊天,用这个词来形容真的是再恰当不过了。
如果可以,她能天天见到这位和蔼可亲的老人家,与她说说家常话,那该有多好啊。
正听谢姨说着云芳成亲的时候发生的有趣的事情,却见她忽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声叹了一口气。
“谢姨,您怎么了?”
秋菀看到她原本喜笑颜开的神情,变得愁眉不展起来,忍不住伸手,有些担心地晃了晃谢姨的胳膊。
看到面前的小姑娘乌亮又漂亮的眼睛里,浮现出的担忧与关心,谢姨也伸出手来,拍了拍她的手背,好像是在说自己没关系,但脸上的自责之色却越发浓烈。
只听谢姨愧疚地说道:“菀菀,你刚才不是问,为什么芳芳跟香香都那么着急地成亲吗?其实,这还不都怪我这个老东西,身子骨一天比一天差,不早早地办婚礼,说不定……”
手里拿着一只鱼戏莲花的茶壶,云香听到谢姨这样说自己,连茶水都暂且顾不上沏了。
“娘!您别这么说自己!”
谢姨转头,看着有些生气,但目光里更多的,却是浓重的难过与哀伤的云香,有些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娘这把老骨头本来就不争气了,有什么不能说的?芳芳的亲事办得这么仓促,实在是委屈她了……”
看到谢姨脸上虽然在笑,但却掩不住的黯然与自责的模样,以及她苍白又憔悴的病容,秋菀觉得鼻尖忽然有点酸。
云香的眼眶也红了一圈,看着这样的娘亲,她心里原本那点因为忌讳与惶恐,而生出来的怒气,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不想让病重的娘亲自责愧疚之余,还对自己忧心忡忡,云香压下眼眶的酸涩,对着谢姨努力地笑了一下。
只听云香恢复了平日里机灵,爱耍宝的语气,故作轻快道:“娘,以姐姐的相貌人品,就算没有妆奁,不办婚礼,我相信姐夫家也没有人会看轻她的。”
顿了顿,她继续调侃道:“而且,姐夫家从前跟咱们家可是邻居,姐夫差不多是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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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长大的,又是您亲自看中的女婿,您是不相信他会好好地对姐姐呢,还是不相信自己的眼光呢?”
饶是谢姨方才怅然,自责极了,此时此刻,听到云香这样说,面上的伤感之色,也不由得被冲淡了几分。
看着云香,谢姨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就你这个小丫头会巧舌如簧,我看你比小易那个做买卖的,还能言善辩……”
“嘿嘿,这不是随了您吗?”
云香见谢姨脸上的难过之色散去大半,心里方才暗暗松了一口气,然后转身进屋,继续去沏茶了。
看着云香转身离开,谢姨也转过头去,继续同秋菀聊天。
打量了一番面前容貌美丽,楚楚动人的小姑娘,想到方才同云香说的话,谢姨忽然伸手,握住秋菀的手腕,拍了拍她的手背,笑意慈祥。
“不过,菀菀,我这把老骨头虽然不硬朗了,但眼睛却还是很毒辣的。”
说着,谢姨往秋菀所在的位置挪了挪杌子,脸上的神色看起来温柔,和蔼,又可爱。
只听谢姨有些八卦地絮絮说道:“你还没有成亲吧?要不要谢姨帮你相看一下好人家?城西的……”
……
宣华殿里没有了主子要侍奉,对于秋菀来说,日子变得空旷又漫长。
她本来就是侍奉陆沅笔墨的,如今陆沅不在京城了,她自然就失去了原来的工作。
好在陆沅临行之前,好像就已经预料到了这几个月,秋菀将要面临的无聊。
在离开的前一晚,他嘱咐她这几个月,要好好练字,好好读书,还准许她在其他实在很无聊的空暇的时间,在东宫的书房,藏书阁整理书卷与折子。
虽然秋菀觉得他嘱咐她的这些事,也没有比闲着看蚂蚁上树有意思到哪里去。
但她也不得不承认,整理书卷,的确是一件极容易沉浸其中,消磨时间的事情。
从高大的书柜上的抽屉里取出卷轴来,秋菀踩着木质坚硬,稳固的木梯,却仍旧有些小心翼翼的。
她手里拿着的卷轴,好像是一幅画,因为在抽屉里存放的时间太久了,都被蒙上了一层浅浅的尘埃。
放在鼻端嗅了一下,用裁得细长的绸带束起来的卷轴上,仿佛也沾染了一点抽屉的紫檀香。
不知道卷轴里究竟画了什么,要被这样束之高阁,又好好地珍藏着,秋菀一面在心里好奇,一面伸手,解开束着的绸带。
打开卷轴,在看清画上的人与景之后,秋菀脸上的神色,不由得怔了怔。
画上微侧着身,垂首低眉,浅浅而笑的秋菀,隔着不知道跨越了多久的漫长时光,与她再度相见。
只见画里的秋菀,被定格在抱着怀中大簇的晚香玉,放进淡色霁蓝釉的宽口花瓶里的那一幕,唇角微弯,笑意温柔,看上去沉静温婉,又明媚美好得不可方物。
倚靠在书柜上,看着画像的一旁,铁画银钩的行楷,龙飞凤舞地写着一行让她看了有些羞怯的诗句。
秋菀忽然觉得自己的脸颊烧得厉害。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难道,情人的笔下也会出西施吗?
她真的有画里这么漂亮吗?
还是,是因为这幅画是他画的,所以她才觉得格外与众不同呢?
在心里这样甜蜜地胡思乱想着,秋菀的目光,一刻也不舍得从手里的画上移开。
直到她发现,画卷的末尾处提着的落款的时间,掐指算算,是他们还没有在一起的时候。
思绪穿过流逝的时间,一下子回到了好久之前。
秋菀忽然想起,在她不愿如太后娘娘的意来宣华殿侍奉,却被要挟,逼迫的时候,她曾经不甘又难过地想过好多次——为什么偏偏是她呢?
看着手里展开的画,想到曾经满腹疑问,不情不愿的自己,秋菀觉得有些恍如隔世的同时,唇角不由得浮现出一抹微弯的,浅浅的笑意来。
心里,也满是甜滋滋的味道。
她忽然明白,原来太子殿下当初宠幸她,并不是因为她是太后娘娘送去的人。
也并不是换了别人,他一样会宠幸,会喜欢。
原来,他喜欢她,比她喜欢他,还要早,还要久。
将展开的画卷抱在怀中,秋菀笑得眼眸弯弯,好像这样抱着这幅画,也能隔着时间,拥抱住曾经他落在上面的气息与体温。
除了两处一种的相思,与偶尔心里翻涌上来的担忧与愁绪,意外的,秋菀没有觉得很难过,很孤单。
守着满是与他的回忆的宣华殿,好像寂寞的等待,与狭小的,禁锢着人的几重宫阙,都让人觉得幸福,美好起来。
……
趴在桌子上,冬葵仔细地辨认了一会,终于抬起头来,神情笃定地指着地图上的一个方位,对秋菀道:“这里就是清州了。”
看到冬葵胸有成竹的模样,秋菀的目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有些期待与雀跃地看了过去,却在看清清州的位置的时候,脸上的神色瞬间变成显而易见的郁闷与沮丧。
“清州离京城好远啊。”
听到秋菀这样失落地说,冬葵望见她虽然略微有些垂头丧气的黯然,但却让人看着十分怜爱的模样,忍不住伸手,安慰似的捏了捏她软软的脸颊。
想了想,冬葵想要解释得更清楚一点,好让秋菀觉得更容易接受一点。
只见冬葵指着地图上的清州,继续道:“是啊,清州从前都不是咱们大燕的地盘呢,当然离京城很远了。”
说着,冬葵在地图上,又指了几个毗邻清州的地方,然后很有耐心地给秋菀逐一介绍。
“菀菀你看,楚州,清州,历州,还有这几个地方,这些以前都是楚朝的地界。我家从前就住在这里,历州,听我娘亲说,从前我们家在历州侍奉的那位主子,就是楚朝皇帝的哥哥呢,他就会巫术,听说可吓人了。”
好像看出秋菀自从知道清州原来离京城这么远之后,就有点心情低落,而且对这幅好不容易才找来的地图变得十分兴致阑珊,冬葵努力地讲故事一样,吸引着秋菀已经有些失落,走神的情绪。
而秋菀在听到冬葵的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果然也如她所愿,变得有些感兴趣的模样。
只见秋菀看着冬葵,眼神里充满了疑惑,不解地问:“巫术是什么?”
听到秋菀这样问,冬葵脸上的神色,不由得浮现出一抹诧异与奇怪来。
抓了抓自己的发髻,冬葵疑惑道:“菀菀,你白看那么多闲书了,你难道没有听过《太宗皇帝伐楚记》这本话本子吗?没进宫之前,娘亲带我们赶年集的时候,经常能听到说书先生讲这个话本子呢。”
听冬葵这么说,秋菀茫然又诚实地摇了摇头。
看着秋菀望着自己,脸上未曾消散的困惑不解,冬葵想了想,这才发现虽然从前经常能听到关于楚朝的巫术的事情,但其实,她对于那个在她幼年的时候,就已经覆灭了的王朝,所知道的也只是寥寥无几的传闻。
冬葵想着从前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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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朝,提起他们的巫术,其他人或讳莫如深,或惊恐畏惧,或不屑鄙夷的模样,汇总了一下,这才跟秋菀解释。
“其实我也搞不太明白楚朝的巫术是什么,可是那个说书先生说的邪门了,而且,巫术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应该……应该跟苗疆的蛊差不多吧,反正都是害人的东西,不小心沾上,小命说不定都没了,不然,陛下灭掉楚朝之后,也不会将楚朝有关巫术的书,还有他们的祭堂都给烧毁了。”
听到冬葵这样说,秋菀的眼睛里好像有担忧一闪而过,她忍不住问:“那清州现在还有人会巫术吗?”
冬葵哪里知道这么多呢?摇了摇头,她回答道:“不知道,不过当初陛下查得那么严,应该不会有漏网之鱼吧。”
其实冬葵说的也不无道理,可是秋菀,却仍旧控制不住自己心里隐隐浮现的担忧。
直到第二天上值的时候,秋菀才下了决心。
穿过曲折的回廊,秋菀在藏书阁的门口停下,看着守在门前的两个内侍。
原本站在藏书阁的门前,面无表情,目光近乎呆滞住了,一动不动的两个内侍,察觉到面前站定了一个小宫女,这才不约而同地转头去看。
在看到小宫女是秋菀之后,守在门左边的小内侍,笑着对她摆了摆手,打招呼的模样看起来有些熟稔。
“秋菀姑娘。”
秋菀看到脸上满是友善的笑容的小内侍,也对着他点头笑了笑,然后表明来意:“小文公公你好,我来借几本书看看,麻烦你开一下门。”
闻言,小内侍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转身,从衣袖里取出钥匙来,为秋菀开门。
“秋菀姑娘客气了。”
平日里,秋菀有的时候也会来藏书阁找书看,可那都是陆沅跟着她一起来,然后帮她找书,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说起来,这还是秋菀头一回自己来藏书阁呢。
方才她有点担心,他们会不会拦住她,不让她进去,可事实证明,是她多虑了。
想来是陆沅离开之前,吩咐过他们吧?
秋菀这样在心里想着,忽如其来的,就又有点想念陆沅。
可今天来藏书阁,不是来悲春伤秋的,而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房门被小内侍推开,秋菀定了定心神,然后抬步,走了进去。
藏书阁占据着不小的空间,里面有几大屋子的藏书,秋菀走进去,一面想着那次是在哪里看到的那本书,一面绕着书架走,指尖从一本一本的书脊上滑过。
可到底是相隔了好几年的时间,秋菀苦思冥想着位置,认真寻找了好久,都一无所获。
秋菀差点以为那本书,不过是自己太担心陆沅,所以才产生的自己欺骗自己的幻觉了。
可是,应该不可能吧……
停住脚步,擦了擦额角的细汗,秋菀忍不住轻声叹了一口气。
“记载着楚朝的巫术的那本书,究竟放在哪里来着?”
虽然有点怀疑自己的记忆,但秋菀既没有灰心,也没有气馁,而是站在原处休息了一下,然后继续寻找。
这一次,她找得比上一次更仔细,更用心,连书架的高处,低处,角落处,都认认真真地搜寻了一遍。
皇天不负有心人,秋菀的眼睛,有些眼花缭乱地在书架上的各类书册上扫过,终于,当她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角落里的那个书架上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书架的最底层,好像压着一本书脊被磨损得很严重的,厚厚的书册。
眼睛一亮,秋菀连忙走过去,蹲下身,抽出那本厚厚的书来。
吹去书皮上的浮尘,秋菀掀开手里的书的第一页,在看到里面的字之后,她的眼睛里不由得闪过一抹雀跃与欣喜来。
“找到了!”
只是,秋菀原本期待着有所收获,可是如今看来,就算她找到了这本书,也没有什么用。
从头到尾,翻来覆去,秋菀耐着性子,看了好几遍,却还是一个字都看不懂。
这一次,她是真的有些灰心,气馁了。
“这都是什么字啊,好奇怪……”
说着,秋菀摇了摇头,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她大失所望地发现,上一次见到这本书里的文字,那种有点熟悉的,像是有什么要呼之欲出的感觉,已经全然不见了。
这本书上的字,对于此时此刻的她来说,就像是曾经那个大字不识一个的秋菀,看着令人昏昏欲睡的《山海经》一样。
有些无奈地阖上手里的书,秋菀坐在地上,脊背倚靠着书架,心里的惴惴不安,又翻涌了上来。
“这上面,会有关于怎么化解巫术的方法吗?不过,殿下应该不会碰到这种歹毒的法术吧?”
她自言自语地低声说完,想到传闻中混乱又危险的清州,眼睛里的忧虑之色不由得愈重。
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秋菀轻声道:“但愿如此。”
眉头紧皱着,看着手里的书良久,秋菀忽然抬手,用那本厚厚的书,在自己的脑袋上轻轻地敲了一下。
只是敲完之后,她的脑袋里却还是空空如也,她也还是一点都看不懂,这本书上的一个字。
……
清州,刺史府。
窗外是这个季节少有的疾风呼啸,猎猎的风声让人听了心烦意乱,又觉得不祥,窗内泛着柔光的灯盏下,余大人更是六神无主。
想到几日以来,令人觉得越发棘手与窘迫的困境,余大人心里的焦灼不免更甚。
忍了忍,却还是没忍住,余大人偷偷地移了移视线,看了一眼身旁几个时辰前风尘仆仆抵达清州的太子殿下。
这位太子殿下倒是不娇气,抵达清州,未曾休息一下就赶到了自己的刺史府,此时正垂眸,看着清州的地形图,面色平静,无波无澜,让人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他好像专心致志的认真模样,可是余大人却有些心急如焚。
带兵打仗,可不是只看看地形图,就能击溃敌人的。
虽然对这位年轻的,身份尊贵的,又是初来乍到,恐怕只会纸上谈兵的太子殿下并不怎么看好。
但,毕竟他是君,自己只是身处低位的臣子,就算心里有嘀咕,有质疑,余大人也不会傻到表现出来。
所以,想了想,余大人觉得,还是早点将清州如今险峻的形势,汇报给身旁的这位殿下听为好,以免他觉得这次来清州,是一件很简单,很容易立功的事。
毕竟在此之前,余大人不知道见过多少遇到危机忽然从京城空降,却什么也不懂,什么都喜欢乱指挥的年轻的二世祖,实话实说,余大人的心里,对这次太子殿下的到来,其实是有一点抗拒的。
“殿下,您看……”
在地形图上指了一个方位,那是守住清州的必争之地,张县,可是现如今,乱军已经逼近张县附近的村庄,这是火烧眉毛,万分紧急的事。
余大人眉心紧锁,指着地形图上的张县,刚想说些什么,房间的门,却忽然被人从外面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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