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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70-80(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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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章 入睡勿扰 ◇

    ◎被他的话惹恼了◎

    概因打草惊蛇的缘故, 书韵抓药的事久久不见动静,陆鸢也未从褚昉那里听到什么消息,不止如此, 还听说郑孟华来松鹤院住过几日, 一切看上去风平浪静。

    如此过了几个月,夏末之时,陆鹭怀孕的消息传来,陆鸢早将此事抛诸脑后,忙着给外甥准备衣饰用品。

    “姐姐, 我这才三个月, 你准备的太早了。”陆鹭对正挑拣长命锁图样的陆鸢说道。

    贺家门户小,人就那么几个,贺震要当职,贺母爱种地,农忙时和佃农们一起忙, 农闲时也去找佃农们聊天, 贺家弟弟妹妹各有各的事,关系简单却也冷清,陆鹭不爱在家憋着,常来铺子里待着,贺震下值一般会直接到铺子里来接她。

    陆鸢只要有空, 也会来陪妹妹坐一会儿,顺手帮她处理一些账目,免她劳累过度。今日来挑长命锁, 陆鸢看得久, 妹妹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这金镶玉锁定做也得大半年呢, 再不挑就赶不上了。”陆鸢笑说。

    陆鹭没有耐心, 由着姐姐挑选纹样,轻摇着罗扇,看向门口打量着形形色色的路人,消遣时光。

    “姐姐!”陆鹭忽然握紧陆鸢手臂,眼睛却直勾勾盯着门口。

    “怎么了?”陆鸢一下子紧张起来,以为妹妹身体不适。

    陆鹭没再说话,而是拉着姐姐到了铺子门口,示意她看向斜前方的两个人,其中一个矜贵少妇装扮,一个却是温润书生模样。

    “那个不是信阳侯夫人么?”

    行商之人记性好,何况上次宫宴还吃了她的亏,陆鹭狠狠记住她模样了。

    陆鸢看了眼,“是她。”

    “她旁边那书生是谁?白白净净、人模狗样的,不会是她养的……”陆鹭坏笑了下,打算跟上去瞧个仔细。

    陆鸢阻下她脚步,低声说:“这闹市之中,她二人光明正大走在一处,怎会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信阳侯毕竟有头有脸,她夫人怎敢做出这种事?”

    陆鹭辩道:“那也可能他们觉得大家都会如你这般想,才故意堂而皇之,大摇大摆,反其道而行之呢。”

    陆鸢竟被妹妹说住了。

    “跟上去瞧瞧嘛。”陆鹭扯着姐姐衣袖,“说不定能抓她个把柄,叫她以后不敢使坏呢。”

    陆鸢见他们进了一个茶楼,对妹妹道:“别好奇了,那茶楼雅室隔音好的很,就是跟去了也打探不到什么。”

    “正是如此才更可疑啊!你想想,信阳侯年过四十,信阳侯夫人却是碧玉年华,那书生看上去也就廿十出头,还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换我我也愿做那红杏啊!”

    陆鹭实在心痒痒,迫切想证实心中猜想,央求着姐姐。

    陆鸢最终也没答应,妹妹现在怀着身孕,得格外小心,还是不要冒险去看热闹。

    热闹看不成,陆鹭决定守株待兔,奈何等到贺震接她回家,也没见人从茶楼出来。

    “姐姐,你继续盯着,肯定有问题,哪有喝茶喝这么久的?”陆鹭临走还这样交待。

    陆鸢笑了下,嘱妹妹别操那么多闲心:“茶不都是这么喝的么,打发时间罢了,快回去吧。”

    陆鹭急的哼哼了两声,才不情不愿跟着贺震走了,满脸意犹未尽。

    送走妹妹,陆鸢立即让青棠去找福满楼的掌柜,叫他抽个机灵的小厮过来。

    其实陆鸢心中也已犯了嘀咕,信阳侯夫人既然给她使过绊子,还是应该防备着点,那茶室里不好下手,叫人去查那书生总归容易些。

    没几日,小厮就带回了书生的消息,言那书生名唤吴览,现赁住在城南一个四合舍里,自去年落第后就留在了京城,一边在学堂教书,一边准备下次科举。

    且听说他与窦家还有些亲戚关系,最后的消息更让陆鸢为之一振。

    吴览赁住的四合舍中鱼目混杂,乃是与人合赁,据同住的人说,他三天两头夜不归宿,不知做什么去了。

    陆鸢深吸口气,下意识想到信阳侯夫人与这书生在茶室度过的漫长的一下午。

    莫非他们真是那种关系?

    大周虽然民风强悍,但他们真就如此肆无忌惮?

    有了这猜测,陆鸢盯二人盯得更紧了,却不防有一日褚昉突然拿出一张小厮的画像,问她:“是你的人么?”

    短暂的错愕之后,陆鸢没有否认,点头的同时,心中有了另一个猜测。

    褚昉不可能闲来无事主动去查信阳侯夫人,那他查的必定是吴览,他不可能无缘无故查到吴览,联想之前避子药一事,陆鸢又默不作声长长吸了一口气。

    她怎么忘了,郑孟华住在城南,宅子离学堂很近,是褚昉为着李五郎上学方便特意安排的。

    而吴览就在那学堂暂任教书先生。

    所以,吴览三天两头夜不归宿,不是和信阳侯夫人,而是……

    意识到这一层,气氛忽然凝滞了,呼吸可闻。

    “我是不小心撞见了信阳侯夫人和那书生在一起,才想查查的,没有别的意思。”陆鸢镇静地解释。

    “我知道。”褚昉声音很淡,平静地像风吹不起波澜的水。

    “叫你的人撤了吧,别被信阳侯发现了。”

    陆鸢目光又是一震,想了想,试探地问:“信阳侯也在查么?”

    如果信阳侯也在查,那信阳侯夫人必定也……红杏枝桠有点乱,陆鸢不敢猜测了。

    褚昉并没说太多,陆鸢也没敢细问,忽然明白了他这些日子的心不在焉是为何。

    原来不是公务。

    一石激起千层浪,陆鸢没想到的是,不久后就传出了信阳侯夫人暴疾而卒的消息,那书生却失了影踪,生死不明。

    ···

    城南,郑孟华独居的四合舍虽然位置偏僻了些,但还算宽敞,此刻也笼在了一片阴云之下。

    夜色里,几个箱笼放在堂前的石阶上,似一场已经谋划好的远行被突然阻断。

    “表哥,你就帮我这一次吧,我这样的孤女,又是罪眷,便是得了赦免,有哪个好人家还愿意娶我?吴览他是骗了我,可我相信他是有些真心的,求表哥救救他,成全我们吧!”郑孟华瘫跪在地,哭的歇斯底里。

    吴览被信阳侯追杀,为保性命躲进了郑孟华这里,信阳侯大约知道郑孟华和安国公府的关系,没有冒进。

    郑孟华听信吴览蛊惑,竟收拾了东西要与他私逃,只要她出了这个门,信阳侯绝不会再忌惮,定会取吴览性命,刀剑无眼,难免要伤及郑孟华,褚昉不会任由她走上死路。

    但褚昉也不会保一个勾·诱·人·妻的下流之辈。

    “孟华,你可想过果儿和五郎?你跟着这个亡命之徒私逃,果儿和五郎自此也要跟着东奔西躲,你带他们回来,就是要过这样的日子么?”

    郑孟华幽幽笑了两声,“表哥,你还记得果儿和五郎啊?自从我们搬出来,你来看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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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们么?果儿想你这个舅舅,想的生病睡不着觉的时候,你有心软来看看她么?”

    褚昉心中忽漫上一阵酸涩。

    郑孟华接着说:“你忙着哄陆氏回心转意,你为了她连果儿都要疏远!表哥,你不自私么?”

    褚昉不语,只是面无表情看着郑孟华,“我不会帮吴览,他出了这个门就是死,你果真要和他走?”

    “他死,我陪他死,表哥还会在乎吗?”郑孟华冷笑一声,“表哥,你知道当时我为何跟你回京吗?你以为我回来是要过现在这样的日子吗?我们定过亲的!”

    “既然从没想过娶我,为何要带我回来!你以为我稀罕活着吗!活着就是为了守寡吗!”

    郑孟华此刻也顾不得会不会吵醒一双儿女,只想发泄冲天怨气,嘶吼着。

    褚昉安静看她片刻,待她气消了一些,才说:“母亲一直在帮你留意合适的……”

    “没用的!”郑孟华打断了他的话,“表哥,别自欺欺人了,郑家已经不在了,我嫁过人,生过儿女,丈夫还是个反贼,还被表哥从家里赶了出来,这样的妻子,谁敢娶?”

    见她情绪激动,褚昉自知劝说不通,不欲多做纠缠,命人绑了吴览要扔出去,却见郑孟华拔出匕首抵在了自己脖子上。

    “表哥果真要把吴郎交出去,就给我收尸吧,反正表哥也不在乎我们母子的死活!”

    褚昉眉心拧紧,“孟华,你是一个母亲!”

    “我也是一个女人!我不想只为孩子而活,有什么错吗?”郑孟华泪如雨下,嚷道。

    “没错。”褚昉目光如雪,沉沉道:“但吴览下流,不值得。”

    郑孟华冷笑:“我也觉得表哥的付出不值得,表哥不是照样乐在其中?”

    “表哥,他会改的,他跟我作保,一定会痛改前非,以后全心全意对我,表哥,你就再帮我这一次吧!”

    褚昉不再说话,房内只剩郑孟华哀哀哭求声。

    良久,褚昉无奈道:“我明日去拜访信阳侯。”

    郑孟华笑了笑,这才放下匕首,一句“谢谢表哥”还未出口,忽被褚昉夺下匕首,一掌劈在后颈晕了过去。

    褚昉命人把郑孟华带下去,吩咐:“看顾好了,别叫她寻短见。”

    “主君,那书生怎么处置?”长锐问道。

    是扔出去还是直接杀了?

    褚昉忖了片刻,没有回答,而是对照顾郑孟华的丫鬟吩咐:“等表姑娘醒来,告诉她,吴览已交给了信阳侯。”

    出了院子,长锐果真押着吴览要往信阳侯府送,听褚昉说:“先关起来。”

    长锐不明所以,却也没有多问,依言照做。

    自城南回褚家,褚昉一路上都在考量这事。

    处置吴览不难,关键是吴览死了,郑孟华果真一心寻死怎么办?

    他无论如何没有想到,郑孟华心甘情愿出钱出力养着吴览也就罢了,在明知他品性如此败坏的情况下,竟还不管不顾要抓紧这根稻草。

    回到兰颐院,陆鸢居然尚未歇下,摇着小扇在院中纳凉。

    见他心事重重,陆鸢没有多言,只是给他倒了盏解暑的花茶。

    她约莫猜到他因何事烦心,但因着身份和旧怨,不便多问,说不好,还会让褚昉以为她幸灾乐祸,看郑孟华的笑话。

    她以前不曾细想过褚昉对郑孟华的情意,人云亦云,以为褚昉与郑孟华青梅竹马,阴差阳错没能结为夫妇,必定是有遗憾的,是以在很长一段时间,她以为褚昉会娶郑孟华,或为平妻,或为妾。

    后来郑孟华另住,她甚至暗想褚昉竟如此绝情,对昔日故人说抛就抛。

    可她现在明白,褚昉不是如此绝情之人,他很念旧,也很重情。便是他重伤那次,族人逼他母亲闹着分家,他醒来之后只是整顿家宅,并没有一怒之下弃族人不顾。

    这次郑孟华与人私通,虽然于礼不合,但那书生若是可靠之人,褚昉不会如此为难,应会想办法成全他们。

    夫妻二人都不说话,褚昉端坐桌案旁,眉目沉静淡漠,陆鸢站在窗子前轻轻摇着小扇,生怕吵到他。

    “你若是累了,就歇吧,不必等我。”

    声音清凉如水,透着些疲惫。

    陆鸢嗯了声,却仍是站着,并没有要歇的意思。

    看出她陪伴自己的用心,褚昉目光才有了些温度,说了句“歇吧”,宽衣入帐。

    帐内仍是寂寂无声,唯闻阵阵夏虫啾鸣。陆鸢平躺着,察觉腰间搭来一条手臂,不似以往总是火热的掌心,这次甚是清心寡欲,只是搭着她,无甚动作。

    “睡不着么?”不知为何,他今夜的声音都像浸了水,清清凉凉的。

    “还好。”陆鸢轻轻应句,想到自此次成婚,一直都是他在忍让自己,不管在内在外,他替她扛下了一切纷扰,让她安枕无忧,而她的回馈却只有平静以待,相敬如宾,甚至连疏解烦闷这样的小事都不曾过问。

    她作为妻子,多少有些不称职。

    “遇到难事了么?”陆鸢扭过头,主动开口询问。

    褚昉显然因她突如其来的关心愣了下,沉默少顷后,说了自己的纠结:“如果你的表妹看上了一个坏人,以死相逼也要和那坏人结为夫妇,你怎么办?”

    以死相逼也要结为夫妇?陆鸢实没想到郑孟华会做出这样的事。

    就她所见,郑孟华向来善长以退为进,以弱克强,这次行事竟会如此激烈,看来那书生极有手段。

    也是,那书生若没手段,怎能勾诱着有身份有地位的信阳侯夫人做出那等自取灭亡的事?

    这事确实难办,褚昉若妥协,成全郑孟华,凭那书生的品性,将来还是个负心人。

    若不妥协,就是拿郑孟华的命在赌。

    难怪褚昉犯难。

    陆鸢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问了出来:“当初表姑娘嫁人时,你为何不阻拦?”

    褚昉一愣,不知她缘何这样问。

    “当初她嫁入李家,你若是阻下,这后面的事,不就都没了么?”

    褚昉心头疑云更重,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鸢接着说:“你那时以为,她嫁入李家是极好的选择,就像现在,你以为杀了那书生,是对表姑娘更好的选择,可是,她有自己的想法,既然你两难,为何不放手,顺从她的选择?”

    褚昉没有回应,只是目光变了变,顺从郑孟华的选择?眼睁睁看着她再次跳入火坑,再次被男人辜负?

    “若是阿鹭遇上这样的事,你会顺从她的选择么?”他声音明显冷了几分,带着情绪。

    陆鸢眉心一蹙,被他的话惹恼了,也没客气,冷声回说:“阿鹭不会做这么蠢的事!”

    褚昉皱眉,心口一噎。

    下一刻,手被陆鸢嫌厌地推开,她翻个身背对着他,摆出一副“入睡勿扰”的样子。

    第73章 无辜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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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不该辜负的是凌儿◎

    陆鸢明知这事说不好就会惹得一身膻, 果不出所料,褚昉根本不领情。

    是她自己多管闲事,竟想替褚昉排忧解难, 他那般说一不二的性子, 什么事处理不来,何须她多言?

    陆鸢闭上眼睛,暗暗告诫自己守住边界,人言至亲至疏夫妻,姻缘易结, 也易破裂, 不该说的话,不该操心的事,再不要多嘴一句。

    褚昉看着妻子背影,默了会儿,起身下榻, 往璋和院去了。

    翌日晨起, 褚昉没来兰颐院用饭,陆鸢想他因郑孟华的事烦心,说不定早就出门了,也未多想,用过饭便进宫了。

    她今日进宫本为交付汝州新送来的一批瓷器, 因是作为国礼赐予外邦使者,须得小心验看,这等要事她从来不会假手于人。

    陆鸢手边事将将忙罢, 刚与宫里的主事作辞, 打算出宫, 听闻圣上召见, 要她去麟趾殿见驾。

    “不知圣上召我何事?”

    陆鸢常打交道的多是位份颇高、掌管宫内大小事务的妃嫔,偶尔会在某个妃嫔处撞见圣上,也只是行个礼,并无过多交集,圣上这次缘何特意召见她?

    那传召她的常侍倒也是和善之人,同她说了缘由:“褚夫人不必忧虑,原是来了几位蕃使,译语官都不通其语言,周相说可能是拂林国人,说不定您听得懂他们所言。”

    “原来如此。”陆鸢少时教过周玘一些蕃语,多是蕃国国名,他大约凭着拂林国名推断出来的。

    入麟趾殿,行过礼,简单交谈几句后,陆鸢确定他们确是拂林国人,圣上遂命陆鸢为临时译语官,这几日便随其他朝官一起招待来使。

    当晚,麟趾殿设宴款待蕃使,有几位使者对陆鸢敬酒,陆鸢推辞不过,喝了几杯,脸色很快漫上酡红。

    她酒量尚可,但就是上脸,辉煌如昼的烛火映着她红扑扑的脸蛋,艳比桃李。

    拂林国人好歌舞,酒酣之时,伴着宴上的曲子便离席踢踏着跳起来,毫无章法却滑稽可爱,看上去欢快的很。

    坐中以文臣居多,都是儒雅之辈,虽没有交头接耳议论礼节问题,却也没有相和者,唯陆鸢笑着观看,偶尔还会随着他们的节奏拊掌回应。

    宴席之中本就只有她一个女郎,她又是这般活泼性子,拂林国使遂迈着舞步靠近了她去,要去拉她手臂。

    陆鸢虽明白这在拂林国不算什么,但她是大周人,夫君在朝为官,这样的举动若传了出去,于她于褚昉都不好,遂略施拂林国的礼节,婉拒了他的邀请。

    那拂林国使被拒两次之后,并不气馁,始终围绕在陆鸢身旁作舞,瞧着在酝酿第三次。

    周玘见状,挥手暂止了席间鼓乐,向圣上禀说该上茶点了。

    拂林国使这才歇了歌舞,坐回席上。

    麟趾殿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京兆衙门里的褚昉却仍在挑灯夜战,治下一位商户今日来报案,收到一筐成色极差的劣质钱,应是违律私铸的通货。

    京兆衙门当即派人追查,但那运送私钱的船只已经空空如也,大量私铸通货已然流入市肆城坊,恐怕很难收回。

    褚昉与几位下属合计之后,定下两个方向,一边继续追查运送私钱者,务必捣毁私铸作坊,一边想办法从百姓手中追回私钱。

    两者都不容易。

    从官衙出来,已是月明星稀,夜凉如水。

    褚昉按了按额头,问长锐:“那吴览怎么说?”

    他交待长锐去与吴览谈判,只要他放弃郑孟华,他可予他一笔盘缠,助他平安离京。

    “那书生嘴硬的很,说和表姑娘情投意合,定要生死相随。”长锐道。

    褚昉冷哼了声,“倒不是个傻子。”

    看来吴览很清楚,他现在唯一的生机就是郑孟华,只要郑孟华咬死保他,褚昉会有顾忌,褚昉有顾忌,就不会任由信阳侯杀他。

    “表姑娘那里怎么样了?”

    长锐道:“不好,听伺候的婆子说,表姑娘听说吴览被交了出去,哭闹着非要去找他,婆子们拦下了,但表姑娘不肯吃饭,已经饿一天了,瞧着真是要……”

    褚昉又捏捏眉心,很是头疼,问:“果儿和五郎呢?他们如何?”

    长锐叹口气:“听说也跟着表姑娘哭得死去活来,不肯吃饭……”

    褚昉目色微暗,什么话也没说,朝褚家打马而去。

    回到兰颐院,没见陆鸢身影,褚昉有些意外,她这一段并不是很忙,也不会晚归,怎么今日现在未回?

    听说她去了宫里,褚昉一刻未停,打马朝皇城去了。

    ···

    此时,陆鸢已经离宫,和诸位官员将拂林国使安顿在四方馆后才算忙罢,互相作辞后便各回各家。

    四方馆门口,人已很稀疏,周玘这才看向陆鸢,她面上酡红未褪,瞧着有些醉意。

    “可有其他不适?”周玘问。

    陆鸢笑着摇摇头,正要翻身上马,又听他说:“一道走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陆鸢面色微微一变,干脆地拒绝了,仍要踩着马镫跨上去,却见周玘勒住了她的马缰。

    “凌……褚夫人,喝酒了,还是别骑马。”

    周玘握着她的马缰,好像就算她上马,他也不会把马缰给她的样子,陆鸢不想你来我往纠缠个没完,没再坚持骑马,同他说句“告辞”,兀自先行一步。

    周玘牵着马跟了上去。

    他没有说话,只是不紧不慢追随着陆鸢的脚步,好似别无心思,单纯就是送她回家。

    “周相”,陆鸢忽然止步,转过身来看着他,“请留步。”

    周玘任官政事堂,极受圣上倚重,朝臣见他多不称“侍郎”,而尊称一句“周相”。

    周玘身形微微颤了下,终是情难自禁唤出口来:“凌儿,对不起……”

    他一直都欠她一个堂堂正正的交待,从接下赐婚圣旨,到答应悔婚却又失约,从始至终,他没有见过她一面,没有对她解释过一句。

    他不知道她为何会再次答应嫁给褚昉,他也知自己没有资格询问,但无论如何,他想跟她道歉,该跟她道歉。

    概因喝了酒,夜风一吹,陆鸢脸颊上的酡红蔓延至眼尾,熏得她眼睛有些发酸。

    “周相,你是郡马爷,我是褚夫人,今日话,以后再别说。”

    陆鸢复转过身,两人仍是一前一后的走着,月色洒在二人身上,万物寂寂。

    陆鸢加快脚步,身后的脚步也随之加快,陆鸢止步回头看他,他便也停下来,牵着马缰,垂眼盯着地面。

    “你果真要送我回家么?”陆鸢止了脚步,挡在他身前问。

    周玘不说话,只是点点头。

    “你可想过,你送我回家,让安国公怎么想?再传到郡主耳朵里,甚或传到圣上耳朵里,你让我怎么交待?”

    陆鸢已尽力忍着情绪,可不知是不是酒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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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上来了,她看着周玘,心头如潮水起伏,汹涌难平。

    “只送到巷口,看着你进去我就折返。”周玘道:“圣上和郡主那里,我自有说法,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你。”

    陆鸢心头汹涌的潮水终是压制不住,叫嚣着翻滚过咽喉,直冲上了那双明亮的眼睛。

    她偏过头,微微仰起下巴,不肯让那潮水落下。

    待平复了情绪,她才说:“周相,怜取眼前人吧。”

    “她不是。”周玘几乎脱口而出,还想再说什么,张了张嘴,却又什么也没说,只是坚定地看着陆鸢。

    陆鸢从未在周玘眼中见过如此沉重而复杂的目光。

    他们曾经那样相知,那样熟识,无须言语,眉目便可成书,可今日,陆鸢看不透他的欲言又止,看不透他眼中的光。

    “周元诺,别忘了你的话,仰不愧天,俯不愧于民。”陆鸢看着他,这样提醒。

    他曾是个温暖、正直的少年,她希望他至死都可以做个温暖、正直的人。

    周玘垂下眼皮笑了笑,看着她说:“凌儿,别让自己那么辛苦。”

    陆鸢悟不透他的话,也悟不透他此刻脸上的笑容。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陆鸢忽意识到,他现在是周相,不再是那个犯颜直谏的谏议大夫了,更不只是周元诺。

    “凌儿,以后不想忍的事,无须再忍。”

    周玘的声音还是那样温和,陆鸢却隐隐约约从这温和中听出了别的东西,有些沉重,还有些别的捉摸不透的东西。

    “我见过颖安郡主,是个很好的姑娘。”陆鸢审视着他,终于说出她一直在逃避、不肯承认的事实。

    周玘没有回应,只是看着陆鸢。颖安郡主是个好姑娘,他的凌儿不是么?

    圣上在为他铺一条更好的路,提携他,重用他,他不能辜负。

    父母抚他养他,兄长护他伴他,含辛茹苦,他不能辜负。

    他们都说颖安郡主无辜,她只是一个心思纯粹、想要与自己心悦之人白头偕老的小姑娘而已,他不该辜负。

    他的凌儿不无辜么,他不曾是一个心思纯粹、想与心上人白头偕老的人么?为什么所有人都可以罔顾他的心思,或以威压、或以道德,逼他迫他,束他缚他?

    事至今日地步,是他顾忌太重,想护的东西太多,怕天子之怒、怕牵连父兄,可他怎么能忘,这场姻缘本就是圣上和父兄蓄谋已久,存的就是以怀柔之策、逼他迫他的心思!

    凌儿希望他纯粹良善、温暖正直,可这样的品格该被拿来利用么?

    他的凌儿守护了这么多年的品格,却被人利用,逼迫着他辜负了最不该辜负的人。

    这件事情从头到尾,没有人无辜,只有凌儿,她才是那个无辜之人。

    既然人生在世,无可避免要辜负谁,那个人最不该是凌儿。

    周玘心中百转,面上仍是一派温和,看着陆鸢的眼睛澄澈如溪水。

    但陆鸢还是看不透他所思所想,他的眼睛如至清至澈的溪水,映着明月朗星,让人辨不清这明月是在水底还是在天上,这溪水几分深浅。

    寂寂月色中忽闯进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哒哒马蹄由远而近,由急促而缓和,在勒马声中渐渐融进寂寂月色。

    陆鸢和周玘的目光不约而同投过去。

    数丈之外,挺俊的身影骑着高头大马,披着流泻的月光,朝他们这边望着。

    作者有话说:

    全身酸,头晕,咳嗽,没有抗原,不知道是不是羊人,如果明天不能更,我就挂请假条。

    还有,大家一定要注意防护!祝大家铜墙铁壁、百毒不侵!

    第74章 牙尖嘴利 ◇

    ◎你果真是个不安分的◎

    那人影停驻片刻后, 驱马上前,他的面容才渐渐清晰,月色铺在他面庞上, 像一层飞霜。

    陆鸢向前迎了几步, 解释晚归的缘由。

    褚昉安静地听她说完,没有回应,连个简单的嗯字或者点头的动作都没有,甚至未下马,只是向她这边低过身子, 长臂一伸, 像是雄健的鹰侧翔俯冲,挂在她腰上轻轻一提,便把人提上了马鞍。

    褚昉环着身前的妻子,目光落在周玘身上,月色铺下来的飞霜好似凝成了雪, 转瞬又结成了冰, 他说:“周侍郎,瓜田李下,望你自重!”

    “安国公,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你该比我清楚。”周玘的声音平淡温和,递过来时却染了几分沉重的冷意。

    既然明知一切还要娶她,那就别再怪她心中记挂着谁, 这世上焉有两全其美之事?

    “机不可失, 时不再来, 周侍郎好好做你的相爷吧。”

    他不是没有过机会, 怪他自己没有抓住,怨不得别人。

    周玘眼皮微垂,云淡风轻地笑了下,“有人跟我说,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人生常态。”

    “有人”二字尤其重,闯进了褚昉耳中。

    褚昉下意识看向怀中的妻子,她后脑勺对着他,脊背挺的笔直,端端正正,二人之间的空隙像一道难平的沟壑。

    褚昉猛然收紧长臂,将妻子锁在怀中,沟壑瞬间消失,只剩衣袍相接、前胸贴后背、亲密共骑的一对夫妻。

    褚昉再要正告周玘几句,听怀中的妻子开口了:“周相,多谢相送,请回吧。”

    话落,没有等周玘的回应,她握着半截马缰勒转马头,单方面结束了这场剑拨弩张的对峙。

    褚昉心中憋了口气。

    像是两军对峙,敌方战鼓雷鸣,气势汹汹向他这里一阵刀光剑影,他才擂响战鼓,士气震天,欲酣畅淋漓拼杀一场,他的后方却私自鸣金收兵,叫他不得迎战。

    憋屈,浑身筋骨都憋屈!

    褚昉抢过马缰,环着陆鸢的手臂锁的越发紧了,重重一夹马肚。

    明明是夏日,陆鸢却听到了呼啸的风自耳边掠过,马蹄阵阵似踏着疆场的黄沙,在主人的驱驰下,要一跃而起将敌人扑倒在地。

    她则像他手中的长戈,是他性命所系,不可丢之弃之,被他紧紧握在手中。

    她是肉胎凡驱,不是淬火玄铁,架不住他这般力道。

    “我的腰快断了!”陆鸢去拨他手。

    褚昉没有慢下来,手下力道松了几许,陆鸢忙深深吸了口气。

    “去赴宴,为何不叫人告诉我?”他若知她被抓去招待拂林国使,不会留在后头处理公务。

    “没来得及。”陆鸢语气淡然,并不觉得这是需要向他通禀的事情。

    褚昉锁着她腰的手臂又是骤然一紧,却在她呼痛之前又松开些许。

    陆鸢却还是朝他手背打了一巴掌:“腰断了!”

    她力道不重也不轻,响亮亮啪一声,清脆的很,却似稍稍打通了他憋屈的筋骨,让他有一些些舒畅。

    他手下的力道又轻了些许,让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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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致呼痛,也不致在疾驰的马背上颠簸难受。

    “喝了多少?”他打马慢下来,目光落在她颊边的酡红上。

    “没多少。”她回头望他,口齿清晰,眼神清明,“那样的场合,我怎么会多喝?”

    褚昉点下头,脸色并没缓和,那场合,周玘也在。

    他望望遥挂在天上的明月,心中定下一计,得抓紧让圣上调他回朝了。

    褚昉并没回褚家,而是去了城东宅子。

    陆鸢不满:“我明日还得去四方馆,这儿离的远,我还得早起。”

    褚昉全然不管她的难处,边宽下外袍边说:“那你就睡吧,迟到了,叫圣上治你的罪。”

    陆鸢颦眉,见他果真淡着一张脸,不管她死活的样子,不再与她口舌之争,快速梳洗一番,躺去榻上酝酿睡意。

    她其实有些认床,也幸而这房间与她闺房很像,不然她今夜可能真得很难入睡,明日真要迟到。

    她疑心褚昉故意捣乱,让她开罪圣上,然后再逞他的用武之地。

    陆鸢唇角虚虚勾了下,摇摇头,呢喃了句:“幼稚。”

    她是商人,准则之一便是守时守信,但凡她定下起床时辰,那必是刻在骨子里的。想她因为劳累而失约,褚昉未免小瞧了她。

    过了会儿,陆鸢越发证实了心中猜想,褚昉为了干扰她,不仅不睡觉,竟在院中活动筋骨舞起剑来了。

    且不去别处,偏偏在临着内寝的窗子外头,有意叫她看见。

    他招招用力,似乎不是一个人在练,而是在与一个劲敌对打,恨不能削其骨肉,啖其鲜血。

    陆鸢眯着眼看他片刻,察觉到一些危险。

    其实大可不必,元诺就是变了,也不会成为十恶不赦之辈,褚昉没必要如此警铃大作。

    窗外舞剑的刷刷声并没有太刺耳,甚至带着些让人安心的节奏,陆鸢迷迷糊糊有了睡意。

    忽觉身旁一阵凉意,似是汗滴落在了她颈上,她眼都没睁,下意识推着低过来的人,睡眼惺忪间也顾不得他的颜面了,蹙起的眉心满是嫌弃,“一身臭汗!”

    她的嫌厌过于明显,褚昉微微一愣,抹过脸上没有擦干的水珠,故意抹在她颈上。

    “你一身酒气,不臭么?”

    褚昉还是压了下来。

    皂荚的清冽扑在陆鸢脸上,冲淡了她唇齿之间的酒气。

    “你……我太累了。”陆鸢声音疲软,带着困倦。

    “不会闹你太久。”他又说:“给你缓些疲累,叫你快些入睡。”

    他这次倒是言而有信,照旧抱着她换过褥子,规规矩矩睡觉了。

    混沌中,陆鸢听到他极为不满地说了句话,好似是什么:“那是我的马,你不该私自控马。”

    总之是一件小事。

    陆鸢没有心思多想,胡乱嗯了声,入了睡梦。

    翌日一大早,她按时起床梳洗,忍着疲惫正要上妆,见褚昉好整以暇坐在桌案旁,悠闲地看着她。

    陆鸢看看天色,他当值还早,想到他昨日那幼稚的计谋,好笑又好气,哼了声:“看什么!”

    “看你笑话。”褚昉有来有往,多少有些阴阳怪气。

    待她快要梳妆好,褚昉才不紧不慢地说:“别梳妆了,康大哥替你去了,我帮你告了病假。”

    陆鸢这才反应过来,城东宅子离市肆近,方便他给表哥递消息。

    陆鸢眉心堆蹙起来,一件小事也值得他声东击西、如此耗费心力?

    褚昉似是看透她在懊恼什么,悠然地碾着手中茶盏,眉目之间笑意很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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