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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春天吧。”

    “行。”陈敬之点过头。

    心底琢磨着他是不是习惯了这种处对象的节奏,竟觉得三个月也很快。

    他跟宋满冬又聊了会儿天,临走之前才想起来,“我奶奶寄了棉被过来,我去给你拿过来。”

    宋满冬疑惑,“给我的?”

    见陈敬之点头,“咱们处对象的事儿你跟你奶奶说了?”

    “咱们正经的处对象没什么不能说的吧?我国庆去北?璍京前就写信告诉她了。”陈敬之解释着,又突然说,“这我前几日来找你的时候说过了。”

    宋满冬脑袋里塞的全是柿子的事儿,这会儿回忆半天,想不起来。

    陈敬之好像是跟她说过什么,她当时耳朵过了一遍,没入脑。

    许是真的说过。

    说便说了吧。

    宋满冬在意起另一件事,“你奶奶……”

    “她不管我们这些事儿的,不叫她烦她是不会理的。”陈敬之如实道,“当然,咱们也管不了她的事儿。”

    “不过奶奶说,等下次有了假,回去的时候,叫你跟我一块儿回。

    我知道你身上事儿多,只答应她有时间一定跟你一起去。”

    “我知道了。”宋满冬点点头,记下这事儿。

    上门拜访近几个月是不可能了。

    但过年得记着给赵奶奶准备年礼。

    陈敬之扛着被子回来,宋满冬等了有数十分钟,便猜到他又是停车停在了远处。

    “怎么来的时候不直接带过来?多跑这一趟。”

    陈敬之把其中一床放在赵胜男的床铺上,出了屋子才道,“被子我想当面给你。”

    “虽然你忙,但说两句话的时间还是有的。”

    宋满冬想起之前没认真听他说话,心有愧疚,“之后应该都不算太忙了。”

    她不适应说软和的话,说完这句便转了弯,“胜男的被子不用亲自给她?”

    赵胜男他们今天也没去修水渠,宋县长一倒下,给张大队长敲了警钟。

    这水渠能慢慢的修,春耕前修完就行,但人要是一生病,那就得养好几日。

    当天把宋县长送来,就给大家按小队排了休息日。

    赵胜男他们排的更多。

    不过今天他们也没闲着,上山砍柴去了。

    熏肉用的柏树枝多,过冬也要用柴火。

    宋满冬想着他们每天都得烧火做满三顿饭,又要烧炕的,柴火肯定耗费的惊人,便叫赵胜男他们趁着现在多打一些回来。

    反正囤的多总没错,要是没囤够,腊月还要上山打柴火才叫人受罪。

    “她的……”陈敬之摇摇头,“不用太管。”

    “不过奶奶给她写了信,我也放在包袱里了,叫她自己看就行。”

    既是这样,宋满冬便没有多嘴,又对陈敬之道,“你记得替我谢谢奶奶。”

    想了想又觉得只道谢太轻,“奶奶吃腊肉腊肠么?过几日熏好了,我给你拿几块你寄回去。”

    “只要是好吃的,她都来者不拒。”陈敬之道,“你做的肯定没问题。”

    宋满冬对自己的手艺也有信心,只是这回却生出几分紧张。

    等熏好先切一块儿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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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尝吧,陆许山也是惦记好几天了。

    宋满冬要送他回去,正巧跟背着柴火回来的赵胜男遇上,“哥?”

    她又看看宋满冬,露出了然的神情,“我就说你不会来找我。”

    陈敬之也不否认,只告诉她,“奶奶寄了被子和信,叫我转交给你。”

    “还是姥姥想着我,知道我没被子。”赵胜男放下柴火,“姥姥直接寄给我不就行了?”

    “寄给你,你怎么拿回来?还是要我去邮局取。”陈敬之回她一句,便挥挥手,“你自己看吧,我先走了。”

    说完又望着宋满冬。

    一句话没说,但宋满冬却懂了他的意思,只得跟上,送他到大队岔路口。

    回来就瞧见赵胜男看看被子,看看手里的信,眉头紧锁。

    “被子有什么不对么?”宋满冬看过去。

    罩着军绿色的被罩,看起来是崭新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也太贵了吧。”赵胜男忍不住说道。

    “赵奶奶说了什么?”姚娉婷好奇问她。

    赵胜男直接把信一歪,给她看。

    姚娉婷盯着信,又拿过来反复看看,而后噗嗤的笑出声。

    她还扭头问宋满冬和方宛,“你们猜猜赵奶奶写了什么?”

    方宛猜,“是告诉了她被子的价格,叫胜男好好珍惜?”

    宋满冬摇摇头,“要真是这样,娉婷也不会笑的这么……”幸灾乐祸。

    姚娉婷把信举到她们面前。

    胜男,

    棉花被连同被套一十二块五。

    另,你寄存在我这里的东西已经卖完了,要是还想托我买棉衣、棉靴,记得汇钱过来。

    棉花票、鞋票你也弄不来,可先记账。

    宋满冬心说,没想到这棉花被也有叫人觉得寒冷的时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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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章

    ◎宋县长。◎

    赵胜男摸着被子, 嘴里喃喃,“要不我还是冻着吧。”

    “等等!”姚娉婷正乐着,突然想起来件事儿。

    她跑去堂屋把记账本拿过来, 翻了几页,又看看赵胜男,“胜男, 你这上面只剩下三十块了, 按照咱们现在的吃喝, 一个月要吃五块钱。

    就算什么东西也不买, 明年夏天,你就没饭吃了。”

    “啊?”赵胜男拿来一看。

    宋满冬不忙的时候, 就给他们准备丰盛的饭菜, 菜还好说,大都是他们种的,可肉是买的, 粮食也是买的。

    每天上工赚的钱,不够一顿吃的。

    在河东大队的每一天都是倒贴,不过她们还有家里人时不时汇个钱,赵胜男是没有的。

    赵胜男板着指头算算, “那今年还是不买鞋了, 我问问奶奶她有没有不要的鞋给我穿。”

    “说不定明年这个时候, 河东大队的工分高涨, 我就能养活自己了。”

    宋满冬知道陈敬之跟赵奶奶都不是缺钱的人,真到那一步还会帮她。

    不过可不能这么安慰赵胜男。

    “往后可不能只想着河东大队了,也得多想想你自己。”

    “真不容易啊。”赵胜男感慨道。

    宋满冬还当她是想通了。

    没想到她跟着便说, “我每天起早贪黑, 从下乡到现在没歇过几回, 赚到的工分粮食还抵不过一半的伙食费。

    也不是日日吃着猪肉鸡蛋,还吃了二十来天的食堂和大锅饭……”

    “要是没贴钱,恐怕连饭都吃不饱吧。”

    她说的显然不是自己。

    宋满冬摇着头,真觉得她是没救。

    姚娉婷则是直言,“你还想这个?再不想点儿别的出路,明年你就跟他们一样了。”

    赵胜男心底很清楚,“活我也没少干,河东大队的情况如此,哪儿有什么取巧的办法?”

    “只能盼着咱们种下的麦苗长成,把大队上粮仓堆满。”

    话虽如此,赵胜男转头还是问了张兴旺。

    想跟他了解一下,看从张兴旺的角度来,能有什么办法?

    张兴旺神色微妙,“有是有,不过你们恐怕不行。”

    赵胜男可听不了这种话,“我们怎么不行?刚来时你还说我们干不好农活,这活现在不也干了。”

    张兴旺便如实跟她说,“在我们大队上,一个女人是过不下去的,满工八,很少有人能做到十。所以只能嫁人搭伙过日子,再生几个孩子分口粮。”

    “孩子小的时候,他的口粮能分给家里其他人,孩子大了还能帮忙干活。”

    赵胜男听完难得沉默。

    姚娉婷也感慨,“我还在想,怎么她们都这么着急嫁人?”

    还好她没多问。

    “不过没关系,现在情况不是越来越好了?”

    “听说柿子干和柿饼今年能给大队上赚不少钱,到时候过年大队长一块儿分钱。”

    姚娉婷摸着下巴,“要是除了柿子干还能卖别的就好了。”

    她看向宋满冬。

    宋满冬,“柿子是走了运,可不是做什么都有这么好的机会。”

    “要真是有东西能从年头卖到年尾,日日赚钱,也轮不到咱们。”

    她也不会跟陈家明去卖馒头了。

    姚娉婷也不气馁,“说不定咱们就有这个运气呢。”

    宋满冬,“可不能只指望运气。”

    姚娉婷笑嘻嘻道,“好运随它走,坏事儿还有你能化险为夷呢。”

    宋满冬跟她想法不同,“我更希望不好不坏,平平稳稳的走。”

    她从来都不喜欢赌。

    化险为夷,靠的也是她多年来的努力。

    姚娉婷便嘀咕,“你要是跟胜男中和一下就好了。”

    宋满冬瞧着平,赵胜男则是无时无刻不高扬着,走了两个极端。

    有了休息日,姚娉婷她们也算是坚持下来了。

    只是宋县长情况依旧不太妙,听说烧的不轻,都下不来床。

    这都是徐清跟他们说的。

    “咱们是不是得去探望一下?”赵胜男琢磨着。

    她对宋县长颇为推崇,“干部就应该像宋县长这样躬身亲行。”

    要不是怕有攀附之嫌,都想凑过去表明敬意了。

    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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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县长刚倒下时,都还以为是累着了,想着明天就能再见面。

    没想到跟着就发起烧,已经好几天了。

    姚娉婷觉得宋县长傻,“他还不如我呢,知道不舒服了就赶紧回来歇着!这一生病,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好。”

    又说跃跃欲试的赵胜男,“你看病人空手去啊?再说,咱们看了他也不会好。”

    赵胜男想着自己也是捉襟见肘,冷静了许多。

    “就是觉得宋县长一个人怪可怜的。”

    张大队长是顾不上他的,每日看过,交代了水渠的进度,便匆匆忙去了。

    徐清难得发表起自己的意见,“他现在最需要的还是静养,咱们不找他反而对他更好,不然他还得强撑精神应付人。”

    赵胜男听进去后,遗憾道,“既然这样,那就不打扰宋县长了。”

    宋满冬也不打算去看宋县长。

    唐忠路的事情叫她明白,这些高位的人能不打交道还是别打交道为好。

    万一不小心哪儿得罪了人,招来的尽是大麻烦。

    等宋县长病好了,等水渠修完,就这么没有交集的送走他最好。

    她想躲,但没能躲开。

    张大队长晚上亲自来找了她,搓了半天烟卷,才道,“不是实在没办法,我也不想来麻烦你。”

    “实在是宋县长现在情况不太好,这都三天没吃什么东西了,再这么下去肯定会出事儿的。”

    “宋县长对咱们也不差,我也不忍心看着他这么受罪。所以才厚着脸还请你帮个忙,每天你们知青点儿做饭的时候,多做一小碗,给宋县长送过去。”

    张大队长将问题都考虑过,“至于宋县长的口粮,你不用担心,都从大队上出。”

    宋满冬心底对他还是十分尊敬的,尤其是张大队长还帮她遮掩过唐忠路这个麻烦,不然大队上的人知道对她指不定什么态度呢。

    纠结过后,只得硬着头皮接下了这个差事儿。

    宋满冬还有疑惑,“不能送宋县长回县里么?”

    “宋县长不肯回。”张大队长叹气,“而且我问过卫大根和徐清,他们也说没问题。”

    都下不来床,还没问题?

    宋满冬心里觉得奇怪,打算仔细问问徐清。

    这会儿正好做了晚饭,送走张大队长,宋满冬看着锅里的面汤,想了想,又加了瓢水,多煮了一会儿。

    面汤给病人喝,还是得尽量稀一些。

    又放了鸡蛋打作细细的蛋花,盛到碗里。

    晚上的菜她还没炒,也没打算带给宋县长,要是他不吃,也挺浪费的。

    只夹了一筷子酸菜,切成碎末,连同面汤一并端着朝宋县长歇息的院子走去。

    大队上空院子不少,也不缺位于大队中心的,像他们晒柿子干的院子就在大队中央。

    附近还有两间空着的房子。

    但宋县长住的这个在偏南的岔道尽头。

    宋满冬端着碗走出门,迎面遇上了放学在外面玩闹的小孩儿,都冲她打招呼,“宋知青!”

    宋满冬都一一应了,“诶!你们玩儿。”

    没想到前几日打完招呼就走的小孩儿,今天却追了上来,“宋知青你要去哪儿啊?”

    “宋知青我帮你端着吧。”

    “宋知青……”

    有人说着便过来捧碗。

    宋满冬知道他们没什么坏心,还是心里一惊,“小心!”

    最后跟她争碗的是个小姑娘,单手端着,还给她拍胸脯保证,“放心吧,宋知青,我可会端碗了。”

    宋满冬知道他们没什么坏心,说不出责骂的话,无奈道,“我自己来就好了,一碗汤累不着我。”

    “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下次再叫你们帮忙。这汤不好换手,万一交接没稳,你们就是好心办坏事了。”

    “宋知青,你松手,不会出问题的。”女孩儿信心满满。

    宋满冬回忆了下她的名字,“二丫,我知道你厉害,可真摔了就麻烦了,你爹娘少不了要揍你。”

    二丫犹犹豫豫,最后松了手,还是坚持,“我可不是端不好。”

    “我知道。”宋满冬哄着他们,“下回旁的不容易出错的事儿再叫你们帮忙。”

    “这汤我得赶紧给宋县长送过去,就不陪你们玩儿了。”

    “我们跟你一起。”二丫走在她身边,“宋县长就吃这个啊?”

    他们坠在后面,没挡路也没跑跑跳跳,宋满冬当他们是新奇,也就没继续赶人。

    听见二丫的话,宋满冬疑惑了下,“嗯?”

    二丫天真道,“我娘说县长每天一只鸡,一条鱼,吃鸡只吃鸡腿,吃鱼只吃鱼肚。”

    宋满冬听的好笑,或许别处的县长能这样,但怀安县的还不至于。

    实在是太穷了。

    宋满冬不打算攀附宋县长,但也不会故意曲解宋县长。

    她解释道,“宋县长这几日跟大家修水渠的时候,吃的跟大家都一样。”

    “至于他平时吃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你们可以等他病好了问问。”

    “好”几道童声齐齐应了。

    二丫又问,“宋知青,你能不能不走?在我们大队做一辈子知青啊?”

    宋满冬愣了下。

    要是换个大人说这话,她定然是要生气的。

    河东大队这条件,让她待一辈子,不是害她么?

    “我是知青下乡,既然有下乡的时候,也就有回城的时候。我不是这里的人,早晚要离开的。”

    宋满冬先说,又问她,“为什么想要我在河东大队一辈子?”

    “你会做香香的饭,还会做柿子干!”

    “还会做酸豆角!”

    “我娘说你做的柿子干给大队赚了好多钱!”

    “我想大队上每年都能赚钱,这样我们就吃上肉包子了。”

    他们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最后汇聚成一个想法,“我们不想你离开。”

    宋满冬想,要是赵胜男,这会儿怕是昏头直接应了吧。

    但她本就不是冲动的人,更不会为了别人改变自己的想法。

    宋满冬没有糊弄他们,而是认真告诉他们,“我一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靠我是不可能让你们都吃上肉包子的。”

    “但是你们可以。”

    “啊?可我们什么都不会啊。”二丫挠头。

    宋满冬告诉她,“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也什么都不会,但我现在能做柿子干帮大队赚钱了。

    你们将来说不定比我还厉害。”

    “现在想想怎么样才能让大队上富裕起来,奔着这个好好努力吧。”

    “真的么?”二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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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讶,“你八岁的时候,也什么都不会?”

    宋满冬肯定点头,“我还吃不饱饭,天天干活,比你们过的还惨呢。”

    “哇!”二丫发出惊呼声。

    另一个小孩儿困惑着,“可我们想不到怎么才能让大队上富裕啊?”

    宋满冬给他出主意,“不知道的话就多读书吧。”

    “所有的问题都可以在别人那里找到答案。”

    到宋县长住的院子附近,宋满冬便停住脚,“好了,你们就送我到这儿吧。”

    “宋县长生病,不能打扰他。”

    二丫他们都点了头,乖巧离开。

    宋满冬才推开门。

    她探进头,跟徐清打了个照面。

    徐清正在翻卫大根的手记。

    卫大根不是正经科班出身,做整理也不太会,就是把情况和诊断还有心得一股脑的写上去。

    上面记得潦草混乱,他也是纠结了很久,才把这手札拿出来给徐清。

    “你怎么来了?”徐清将手记扣在小方凳上,站起身来,看向宋满冬手里端着的汤,受宠若惊,“给我送饭?”

    宋满冬压低了声音,“给宋县长的。”

    “你自己待会儿回家吃去。”

    徐清犹豫了下,想着里面的人的情况,放弃了跟他抢饭吃的打算,“你怎么想起来给他送吃的了?”

    “也跟胜男一样,觉得他这种亲自下地干活的行为值得称赞?”

    宋满冬先解释了一下,“大队长说张大娘这几天给他送的饭都没怎么动,怕他身体饿垮,叫我送点儿吃的试试。”

    “至于他把自己累倒这事儿,我要是支持胜男,就不会在她开口的时候一言不发。”

    宋满冬白他一眼,又看着屋子的方向叹声,“愿意跟大队上的人一起下地干活,只能说明他是个好人,是不是个好县长可不好说。”

    徐清赞同,“确实。”

    又说起来宋县长的情况,“他的烧我能退,不过总是做梦,有梦魇,所以一直不见好。”

    宋满冬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我还奇怪怎么不送他去县医院。”

    “就这点儿小毛病,有我在还用送他去医院?”徐清自信道,又瞥了眼屋子,“再说这位也不愿意去,兴许喜欢这么躺着吧。”

    宋满冬提醒他,“你说话小声点儿。”

    “我这已经够客气了,对这种自己折腾自己的病人……”徐清啧了一声。

    宋满冬把碗塞给徐清,“你把汤送进去吧,看能不能叫醒他先吃点儿东西,我就不进去了。”

    “我去看看。”徐清虽然觉得这人脑子不是很聪明,但也不至于不管他。

    真要说起来,他比大队上其他人还盼着宋县长快点儿好起来了呢。

    不然他得天天守着,隔会儿看看,太折腾人了。

    宋满冬在外面等着,又打量了一下院子。

    一眼就看到头了。

    空荡荡的,十分萧条。

    风吹着桌子上的本子,一页页的把本子刮走了。

    这声音跟凋零的树叶声一样,宋满冬回过头来的时候,本子已经掉落在地上。

    她走过去捡了起来,迎面就是极具冲击力的字。

    宋满冬皱眉半晌,一个字也没看懂,照模照样的重新放在方凳上。

    要不是这字跟徐清的同出一辙,她都要怀疑徐清是拿着这东西装模作样了。

    徐清进屋的时候,宋瑾才闭上自己瞪着的眼睛。

    他耳朵比常人灵一些,将两个人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原来他们竟以为自己是傻子!

    宋瑾原本虚弱苍白的脸都气的带上了血色。

    他看起来就那么像是傻子么?

    亲自动手挖水渠还不是为了做表率,带动他们的积极性?

    “宋县长?”徐清在床边蹲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宋瑾装作刚醒,被他扶着坐起来,端着碗却没有吃的想法。

    他现在一肚子气呢。

    徐清温声劝他,“宋县长,今天换了人做饭,味道应该不差,你尝尝看。”

    “要是不合胃口,我再叫人做别的,你这都三天没怎么吃饭了,身体也熬不住。”

    这温和尊敬的态度,要不是他这会儿脑袋清醒,都会徐清以为刚才在外面议论他的话是自己的错觉。

    宋瑾腹诽着,缓过来,便沉声道,“我查了下资料,东风公社今年河床比往年高一些。”

    徐清敷衍点头,“嗯嗯。”

    宋瑾冷笑一声。

    就这反应能力,还好意思说他傻?

    到别的地方,随便来个人都能听出来他的意思。

    都点到这儿了,说明会这河床高出事儿。

    非得叫他说这水渠今年不修好,明年一旦下暴雨,必定淹了?

    徐清瞧着他的脸色,琢磨了一下,吹捧道,“宋县长你真厉害,这你都能看出来。”

    吃个饭还得叫人夸。

    要不是怕他迟迟不能下地,砸了自己招牌,真不想管他。

    宋瑾:……

    徐清是吧,他记住了。

    不拼别的拼口气,他也得早点儿好起来,叫这些人知道他不是个傻子。

    宋瑾端起碗,闷了一大口。

    大有种喝酒的豪气。

    第84章

    ◎食品厂招工。◎

    宋瑾从南方来, 家里条件又算不错,平日里吃的最差也是白米粥,大多数时候这米粥里都加了鸡丝、瘦肉, 汤鲜米糯,在这秋意愈浓的傍晚,喝的浑身发暖, 惬意至极。

    来怀安县他带了经常照顾他的保姆, 饭食上不比从前, 但也没差太多。

    到东风公社就不一样了。

    宋瑾早做过心理准备, 还是被吓了一大跳。

    接过饭时,脸上还是笑的, 全是脑袋懵着, 因为做不出其他神情。

    粗粝、磨口,难以下咽,吃饭不再是叫人放松舒适的事儿, 变成维持生命的东西。

    吃这些仅仅是为了活下去。

    宋瑾无法接受,但去瞧见那些河东大队的人狼吞虎咽,一点残渣都不留下,宛若珍馐。

    他心绪复杂之余, 麻木的吃了几日, 虽不习惯, 那也能吃得下了。

    直到这两天生病, 骨子里的拗性又冒了出来,不肯吃下去。

    明知道自己应该多吃点儿东西,提起精神, 才能快快好起来, 可食物到了嘴里却咽不下去。

    身体已经难受至极, 实在不愿胃再受罪。

    这会儿也是憋着一股气,决定捏着鼻子忍下,补充点儿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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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日站起来。

    不然谁知道这些人背后怎么议论他呢!

    宋瑾根本没把这白糊糊放在心上。

    换了个人来给他做饭?

    都在河东大队,情况不过是左手换到右手,能有什么区别?

    可一入口,面汤直接滑进了胃里。

    他还发着烧,嘴里又干又热,对食物的口感既敏锐又挑剔,但这没什么味道的面汤,却意外的满足了自己的味蕾,体内烧着的火好似也被压着渐渐平静下来。

    这一口气他直接喝掉三分之一,胃里有了东西,精神也好起来。

    宋瑾将面汤拿开,瞧着这卖相凄惨的面汤,感到十分意外。

    这会儿仔细看了,才发现是白面煮的汤,还有细小的蛋花。

    不会是河东大队真的特意弄的白面,又专门找人煮的吧?

    宋瑾心底浮起愧疚,河东大队的情况他不算彻底摸清,但也称得上了解,白面对他们来说可是奢侈品,一年到头吃不了几次。

    他这一碗,也不知是吃了几家的口粮。

    徐清见他不动,把装着酸豆角的碟子递了递,“是不是觉得没味儿?配着吃吧。”

    宋瑾犹豫过后,还是拿起筷子夹了酸豆角放入嘴里,只一口,眼前便亮了。

    如果说面汤是唤醒了他的身体,酸豆角就是丢进他身体的炸弹,叫他一个激灵,开始渴求更多的食物填补身体的空虚。

    夹一粒酸豆角,再喝上一口汤。

    宋瑾长长的舒了口气,回头自己拿粮食补上吃的这些东西就行了,他是绝不愿放下手里的面汤的。

    他又要动作,徐清把小碟子放在了床沿,“那你慢慢吃,我外面还有事儿要忙,吃完叫我拿碗筷。”

    这一粒一粒的吃是想急死他么?

    全然忘记他刚到河东大队时,吃饭也是这样。

    宋瑾脸上挂起客气的笑,“那你去忙吧,麻烦你了。”

    心里却憋着气,忙什么?忙着议论他?

    他在这儿躺了几日,徐清有没有什么要忙的他还不清楚?

    转念又想,他不该跟徐清计较。

    毕竟自己的话徐清也听不懂,傻子看别人也是傻子。

    宋瑾自我安慰着,感觉好了不少。

    慢吞吞坐起来吃完了这顿饭。

    宋满冬听徐清说他吃下了,便不做停留,回去继续做他们的晚饭。

    ·

    宋县长倒下几日,瞧着都叫人提心吊胆的,大有熬不过去的架势,好起来却很快。

    隔天就能站起来在院子里透气了。

    跟大家往常的经验截然不同,俗话都说病去如抽丝,都还以为宋县长要再卧床几日呢。

    张大队长说是宋满冬的功劳,叫张大娘送了三日口粮过来,托她再做几天。

    徐清则是道,“他底子好,就算累倒或者是发烧,熬一两天就好了。”

    “这么多天没好,可不是因为这点儿小病,是在心病上。”

    不过他也有困惑,往常不是没遇上过这样的病人,但都是对症下药,才除去病根的。

    宋县长这些日子可是他在照顾,也没发现别人来看他,难道自己躺着想通了?

    徐清不解,但也没去追问。

    换个普通的病人他还会多聊几句,但县长这种身份的人,想法岂是他随便打听的?

    别瞧着他们看起来和善,发作起脾气可就直接要人命了。

    宋满冬依着张大娘送的粮食,给宋县长规划了这几日的食物。

    想了想又多给他补了两个鸡蛋,只盼着他赶紧好了离开。

    宋瑾情况一有好转,徐清就不整天守着了。

    天开始冷,河东大队也有不仔细生了病,他跟在卫大根身边帮忙。

    听着卫大根的重话,心底直点头。

    发烧一问烧了三天,头疼几日还要辩解以前都是疼两天就好了……

    徐清听的脸色跟卫大根一般黑,还得给他们看病。

    宋满冬又来给宋瑾送午饭,推开院门就瞧见空荡荡的院落。

    她轻轻的叩门,没见到徐清走出来,反而看着宋瑾从屋里走出来了。

    宋满冬愣了下,才进院子,把午饭搁在外面的方凳上。

    这是徐清看书时放东西的地方。

    桌子是没有的,只能拿张凳子充数。

    宋瑾瞧见她,也是惊讶不已,又看向饭菜,顿时了然,“这几天的饭都是你做的?”

    “麻烦你照顾我了,等我身体好了,再上门道谢。”

    “不用。”宋满冬摇摇头,“我也不是特意照顾你,粮食是大队上出的,饭是跟我们知青一起吃的,顺手的事儿。”

    “你要是想谢,就谢大队长……吧。”

    宋满冬犹豫着把徐清咽了下去,徐清瞧着也不想跟他打交道。

    宋满冬一开口,宋瑾脸色便微妙起来。

    原来跟徐清一起议论自己的是这个知青啊。

    他初时惊讶是因为认出宋满冬是给自己做白切鸡的人。

    她跟唐忠路关于柿子的较量他也听说了。

    当时宋瑾就猜测起因跟自己有关,不过没等他找人收了河东大队的柿子,宋满冬已经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宋瑾便做不知道,没有来打扰她。

    只记下这事儿,想着以后有机会遇上再帮宋满冬一把。

    得亏他没找上来,没想到这位宋知青还“嫌弃”他呢。

    看他不说话,宋满冬便借口忙,离开了。

    瞧着她的背影,再想起徐清说要回去帮忙,中午过来,这会儿已然过了午时,想必是把他给忘了吧。

    宋瑾还是头一次被人忽视的这么彻底,除了新奇、郁闷之外,还有一股劲儿梗着。

    他想日后一定叫他们看看自己的本事。

    但又想起家里复杂的情况,和如今波动的政局,微微皱眉。

    只得安慰自己东风渠有他的先见之明,这点他比徐清、宋满冬高瞻远瞩,厉害不止一筹。

    黄河分支途径怀安县,河床连年来不断增高。

    即便年年组织清理河道淤泥,还是效果甚微。

    大坝又没有彻底修好,河床再这么涨下去,一下暴雨,怀安县内地势最低的东风公社必淹。

    虽说怀安县不是雨水多发的地带,可宋瑾翻过县志,往前几年十几年的时候都有过暴雨,那时水漫膝盖,也挺过去了。

    可河床又高了不少,往后可就不好说了。

    这种事儿决不能赌,一输就是无数人流离失所。

    宋瑾知道这件事儿的严重性,知道会引起几位叔伯的警惕,还是赶过来督促东风公社修水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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