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暑假会去考驾照,能开车的话钱会多一些。”
温黎惊讶道:“你都能开车了?开什么车?”
李言风:“货车。”
温黎大惊:“货车?!”
“……”李言风遮住他的脸,“眼睛要瞪出来了。”
何广源从前几年就开始念叨,念叨到现在终于给盼到了。
李言风比温黎大一岁,今年周岁成年,可以考驾照了。
温黎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十八岁就能开货车了吗?你可别为了挣钱违法犯罪啊!”
“不会,”李言风轻叹一声,“一年内不能上高速,其他都可以。”
絮絮叨叨说了一通,午睡的时间就剩不了多少。
温黎抓紧时间在床上眯了一会儿就醒了,出卧室时看见李言风靠近窗边,正坐温暖的阳光里看书。
今天的天气不错,阳光带着实打实的热量,从窗外一泻而下,洒了满室金黄。
李言风的头发有些长了,乌发散落在鬓边,被阳光镶上了一圈毛茸茸的金边,衬得那张饱经风霜的脸都白了不少。
他喜静,要是没什么事情能一直坐在那里。垂眸看书时整个人沉稳又安静,身上黑色的衣服像是吸满了热量,看起来暖烘烘的。
还有一年半不到。
温黎在心里默默算着。
明年六月高考,今年已经三月了,也就十五个月的时间,他们就能从这个小城市解放出去。
一线城市的薪酬高得吓人,家教一节课都上百块钱。
温黎想想都馋,觉得自己得考个好点的大学,出去代课都好听一些。
他可以自食其力,可以养活自己。
和李言风一起,生活在另一个陌生的城市。
或许…
也没什么或许。
“怎么了?”李言风抬头朝他这边看过来。
温黎揉着眼睛过去,看对方膝上搁着一本生物书。
“怎么总看生物?”
李言风慢慢翻过一页:“记不住。”
理综三门只有生物需要多看看书,虽然温黎觉得化学方程式也很繁琐,但是放在李言风这,现推现用大概不是问题。
他微微叹了口气:“这句话很茶。”
李言风微微挑眉。
“考完试说自己考砸了结果考第一的就是你这种人吧。”
李言风:“……”
下午上课,温黎揣了盒牛奶和李言风一起去学校。
“不怕被看见吗?”李言风问。
“看见就看见吧,”温黎咬着吸管,“谁说闲话你揍他。”
温黎和李言风的关系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只是这么多年他习惯这样保护对方,却已经忘了他们已经不是小学时被人取笑欺辱的年纪了。
没爹没妈又怎么样,文能考年级前三,武能一拳把人揍趴下。
温黎隔着衣服捏了捏李言风的二头肌:“你都能开大货车了,显摆死了。”
两人边说边走,一路上没见着熟人。
温黎心里正犯嘀咕,结果好巧不巧,刚进后门就和纪知雪迎面撞了个正着。
两人四目相对,温黎刚开口准备打声招呼,就见对方“哼”一声把头扭向了另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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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黎:“……”
什么鬼?
他扭头看向李言风:“你们吵架了?”
李言风脸上没多少表情:“没有。”
“没有。”温黎学着他的语气,撇了撇嘴。
没有人家啊女生对你这个态度?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关他什么事,莫名其妙还被迁怒。
温黎沉着个脸走进教室,抬眼就撞见班里一对男女打打闹闹。
十六七岁的小屁孩用招惹吸引异性的关注,打闹之间陡然而生出一些不可名状的暧昧情愫。
喜欢一个人就在他面前犯贱——这就是温黎在此刻顿悟出来的人生真谛。
所以……李言风在纪知雪面前犯了什么贱?
这种问题起个头就忍不住往下深想,虽然李言风也就大了他们一岁,但真要让温黎构想一下李言风跟这群小屁孩一样,被女生揍了还乐颠颠地傻笑,他就跟身上长刺似的坐立难安。
怪膈应的。
温黎一下午脑子里没想正事,放了学也郁郁寡欢。
他在教室里闷了一会儿,等到班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这才慢悠悠地站起身,习惯性地从窗口往下看。
教学楼对面的梧桐树下,李言风站在那儿。
不过他似乎没在等谁,连自行车也没推,就这么垂眸看着树桩,只是站在那。
梧桐叶在几月前落了满地,现在枝桠上光秃秃的,细看能瞧见几撮嫩绿的小叶。
温黎趴在窗前,上一秒刚想李言风会不会抬头看他,下一秒对方就抬了头。
李言风长得高,脊背挺直,四肢匀称。
他里面穿了一件黑色的冲锋衣,拉链拉到最上边,竖起来的衣领挡着下巴的末端。
大概早就步入社会,感受过象牙塔外的风霜,相比于校园内的其他同学,李言风身上总想有着一股同龄人所没有的沉稳。
嗯……看起来就像王强志说的那样,有点傲有点拽。
而此时,李言风仰着脸,碎发搭在前额,阳光在他的山根处投出小片阴影,显得眉眼深邃。
温黎忍不住扣着窗框,把身子往窗外探了探:“你在等我吗?”
李言风微一点头。
阳光好似在他的鼻尖跳跃,温黎莫名觉得舒心,坏心情一扫而光,连桌上的书本都没有收,急匆匆地小跑出教室。
李言风还在原地,让他不要着急。
“我以为你要去车厂。”温黎抬手抓了把自己的刘海,“你晚上回家吃吗?”
李言风走在他的身侧:“师父今天跟车。”
和李言风一样,魏伯时不时也会跟着何广源出去跑货。
虽然他已经快六十高龄了,但身体硬朗能跑能跳,真让这小老头长时间在车厂,他也闲不住。
“魏伯可真行,大冬天的,又去哪了?”
温黎挨着李言风的手臂,触碰时感受到对方的存在,心里就觉得特别踏实。
“再过一年我们就能出去打工了,到时候攒攒钱,把我妈接回来,再带魏伯去看海……”
到家时天已经黑了,楼道里闪烁不定的感应灯在今天终于罢工。
温黎“砰砰”跺了两下都没让它成功亮起,李言风没他那么执着,率先走上楼梯。
温黎连忙摸黑跟上去:“走那么快干什么?”
他双手攀上李言风的肩膀,由于对方比他多踩了一层阶梯,原本就存在的身高差被一下拉大,手臂都快给抻直了。
李言风稍稍停了脚步,背过手去,蹲身护住温黎。
温黎原本只是随手一搭,类似于男生们走一起时自然而然地身体接触。
只是李言风这么一通反应,倒是让他有些得寸进尺,脚上跟踩了弹簧似的,蹦着就往人身上扑。
李言风双手兜着屁股,自然是把他稳稳地接住了。
“很危险。”
完事儿还不忘教训温黎一句。
温黎笑嘻嘻地搂着他的颈脖,把脸往前凑凑:“对了,你今天怎么没骑自行车?”
“没想着回来。”
黑暗里,有些过界碰触可以理所应当地归为“不小心”,温黎把脸贴在李言风的耳下,感受着对方温热皮肤下规律跳动着的脉搏。
几句话的功夫,李言风背着温黎上了二楼。
停在门口找钥匙时,他空出一只手掏口袋,没有要放温黎下来的意思。
“你怎么不放我下来?”温黎歪歪脑袋,头发挠在李言风的脸上。
钥匙插进锁孔,李言风说:“看你不想下来。”
温黎笑了,小腿轻轻荡着:“怎么看的?我有那么懒吗?”
“吱”一声,房门突然被从里面打开。
明亮的灯光猝不及防迎头直照,温黎一愣,抬头便对上了李拂晓的目光。
惊愕、诧异、疑惑、不解。
李拂晓微微张了张嘴,视线在温黎和李言风的身上来回巡视。
温黎还赖在李言风的背上,亲昵地把上半身贴在他的后背。
他的心跳几乎在那一瞬间戛然而止,慌乱不堪地从李言风身上跳下来,往旁边挪开一点距离。
“妈…你怎么回来了?”
李拂晓似乎非常震惊,握着门把手半天没松。
隔着一道不足半人的窄窄的门缝,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没说什么,只是松了手,转身走进屋里。
短短半分钟的时间,温黎的掌心已经被汗湿透了。
分明什么都没说,什么也都没做,可是李拂晓看他和李言风的眼神,总让他觉得难受极了。
“还好吗?”进门前,李言风问他。
温黎吓了一跳,连忙道:“好啊,怎么了?”
略微慌乱的语气当场就戳穿了他强装出来的镇定,李言风微一皱眉,抬手想探他的呼吸。
“没事!”温黎推开他的手,飞速踢了鞋子进屋,“就是有点热了,真没事。”
厨房的油烟机响着,李拂晓正在做饭,温黎快步走过去帮忙盛饭,剩李言风一人站在门边。
他愣了会儿,再慢吞吞地弯腰换鞋。
李拂晓把汤盆放在餐桌,对李言风道:“我和温黎有事要说,你先出去吧。”
温黎又从厨房出来,忙碌得两头打卡:“什么事?吃完饭说不行吗?”
而玄关处,李言风只是点了下头,出去后顺便把门关上。
“总要吃饭吧!”温黎往门口追了几步,“魏伯不是不在家吗?!”
“温黎!”李拂晓在餐桌坐下,语气严厉,“坐下!”
其实压根没什么好说的。
事情还是之前的事,李拂晓要带温黎走,这次是心平气和跟他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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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言风又不是没地方去,你们分开,他去车厂反而生活得更好,”
温黎愣愣。
“高三了就好好学习,你们俩小孩凑一起怎么学?你跟我每天吃好喝好,李言风也不用花时间照顾你。”
见温黎不再吭声,李拂晓知道自己是劝到了点子上。
她没再趁热打铁,而是端起碗吃了几口饭,给对方反应的时间。
“而且你也不想想,你和李言风非亲非故,他怎么就愿意养你?你们不是兄弟,更不是其他关系。还是……你愿意让他养着?”
最后一句话字字淬毒,如针尖般猛地按进温黎的心里。
他慌乱地抬头,对上李拂晓探究的目光,呼吸似乎和头脑一起混乱,纠缠着他的思绪和情感。
温黎不清楚李拂晓这话只是表面意思,还是另有所指。
但无论怎样,都在他的心底掀起了轩然大波,惊涛骇浪。
“我和李言风…”他掌心冒汗,不住地用指腹搓揉,嘴上磕磕巴巴,说出来的话都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
“妈,你不是给李言风打了钱吗?我们还让他住下了,所以他才会——”
“什么,”李拂晓微微蹙眉,“打钱?”
温黎半张着嘴,本应开口解释,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没有给他打钱。”
“……”
短暂地沉默后,温黎的身体陡然放松下来。
他愣愣地盯着餐桌边缘那一处磕碰的缺口,往后靠在了椅背上。
心绪翻天覆地,在这一刻全部沉静下来。
半晌,温黎长长呼了口气。
果然是这样。
他就说么……怎么可能。
对于李言风说的李拂晓会给他银行卡转账一事,温黎一直存有怀疑。
他妈天天放李言风跟防贼似的,怎么会跳过自己把钱交到李言风手上?
可是转念一想,那些钱都是他的学费资料费,动辄几百上千,数目不小,如果不是李拂晓给的钱,李言风从哪弄来那么多。
温黎每每想到这件事,脑子里的小人总要打上一架。
双方据理力争,各自都有道理。
最后也争不出个所以然,干脆就不让自己去想了。
如今,当事人就在面前,简单的一句话,直接解开了困扰温黎这么长时间的疑惑。
“我这学期的学费是李言风出的。”温黎哑着声音,努力让自己吐字清晰,“妈,他这么对我,我不能抛下他。”
都无所谓了。
李拂晓怎么看他,这么看他和李言风的关系。
全都无所谓了。
温黎只想知道李言风是怎么在一个暑假凑齐了他们两个人的学费还这样若无其事。
他又吃了多少苦,还要费心思来瞒着自己。
“你的学费我会给他。”
温黎小声道:“他不会要的。”
即便要了,最后也是花在自己身上,李言风就这样,他根本不在意这些。
温黎看着桌上的饭菜一点胃口都没有,胃里和心里一样空落落的,整个人悬在那里,不上不下。
他起身,打算去车厂看看李言风去没去那里。
“嘭!”
李拂晓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整个人比温黎想象中要更为激动。
“你今天出了这个门就别再回来了!”
温黎鼻腔一酸,大声质问:“妈,你为什么非要让我在你和他之间选一个?”
李拂晓也有些崩溃,以同样的音量吼回去:“我是你妈!你本来就应该跟着我!我看你是疯了!满脑子都是别人,怎么不想想这半年你妈是怎么过的!”
温黎愣在原地。
李拂晓的眼泪夺眶而出,却偏偏倔着不去把它擦掉。
两人隔着一张餐桌,她死死地盯着温黎,牙齿都有些不受控地发抖。
僵持着的沉默里,温黎意外发现李拂晓的侧脸隐约有着不正常的红肿。
他刚侧过去一些目光,李拂晓就低下头,抬手抹掉自己脸上的眼泪。
她吸了吸鼻子,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破罐子破摔道:“你跟着我,咱娘俩还能好好过日子,你不跟着我,那都别过了。”
“为什么?”
温黎不太明白这个因果关系是怎么得来的。
李拂晓动了动唇,欲言又止。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淡淡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这个“以后”是多久之后,温黎也不知道一个具体的时间。
他觉得李拂晓有些不对劲,脑子里总是会想起对方哭红了的脸颊。
他本来想去找李言风聊聊,只是晚自习卡着时间,收拾好碗筷就得赶着去学校。
短短的晚饭时间整理不好什么情绪,温黎眼睛红得不太正常,刚进教室就吓了同桌一跳。
他没有解释,起身直直出去,躬身在厕所外的水池边洗了好几把脸。
额前的碎发湿了,软趴趴地贴在皮肤上。自来水很凉,管道里像藏着冰渣一样,浇在手指上刺刺的疼。
勉强处理好情绪,没想到出门便遇着了李言风。
对方似乎就等在走廊那儿,见温黎出来了,也就这么盯着他。
“怎么了?”温黎走近些问道。
“林薇说你不太舒服。”
第二次从李言风嘴里听见这个名字,温黎先是一愣,然后摆了下手:“没什么,你跟她怎么还聊起来了?”
李言风看着温黎湿漉漉的手指,微微皱眉:“办公室外面遇到了。”
温黎点了下头,想到中午的事,张了张嘴:“李言风……”
他有很多问题想问对方,比如“你哪来这么多钱”“为什么要骗我”之类压根没什么价值的问题。
而且温黎也都知道答案。
钱自然是一点一点挣的。
骗他是让他心安理得,没有负罪感。
温黎之前的确没那么多负罪感。
可眼下,当真相在他面前揭露,那些他该承受的愧疚宛如过去数年里欠下的高利贷,利滚利滚利,一股脑砸过来,压得温黎喘不过气。
温黎扶了下墙,冰凉的瓷砖仿佛顺着他的指尖冻结成冰。
李言风走上前,握住他的手臂:“你怎么了?”
“李言风,”温黎搀住对方。他低着头,胸膛起伏,呼吸有些急促,“对不起。”
我竟然…没早点发现。
李言风旷了晚自习,直接带温黎去校外的诊所吸氧。
晚上没有床位,两人依偎在房间角落的靠椅上。
换季容易生病,诊所里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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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坐的满满当当。
周围大多都是抱着小孩的家长,时不时就有几个举着吊瓶穿过走道去外面撒尿。
有时难免会不小心,磕磕碰碰到旁边的人,李言风每次都会有意护着温黎,把盖在他身前的校服外套再往上提提。
氧气从水里冒出,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
温黎半阖着眼,把脑袋再往李言风怀里蹭蹭。
室内开了空调,不算太冷。
小幅搭在胸前,盖住了大腿,也一并遮住了两人相握着的手。
温黎动动手指,下一秒就能感受到李言风指间的回应。
他靠在对方的肩上,像吸取能量一般,慢慢恢复精神。
大约半个小时后,两人从诊所离开。
李言风已经向两个班主任请过病假,今天可以直接回家。
温黎心里难受,嗡着声音:“我又耽误你学习了。”
李言风把温黎的帽子戴上:“在家也能看书。”
晚自习期间学校不给进出,两人只能沿着学校绕了大路回去。
刚进巷口,听得里面一阵喧哗,温黎和李言风都不是爱凑热闹的人,头也不抬地往家走,然而越往里动静越大,最后发现这热闹竟然就在他们家楼下。
一个尖细的女声隔着人群嘈杂的议论,从最中心传出来:“打小三啊,都来看打小三了!李拂晓啊,是个小三!”
那三个字像根针一般打进温黎的脑子里,他一怔,整个人傻在了原地。
李言风眉头猝然皱起,上前几步拨开人群。
李拂晓佝偻着身子,长发凌乱,被那女人死死抓住。
她身上的衣服被扯得不成样子,好在现在是冬天,穿得多,也没露出什么。
李言风二话不说,一把扣住了那女人的手腕。
他的手指稍微用了些力气,就惊得对方尖叫一声,猛地撒开。
那女人围在一旁的帮手见状,纷纷上前想要出手,温黎红着眼睛,疯了一般推开她们:“别碰我妈!”
两个人高马大的小伙子往这一杵,这些女人的气势明显弱了许多。
尤其是李言风,表情一沉下来,眸中戾气尽显。
这些年他跟着何广源闯南走北时练就的一身匪气,在此刻暴露无遗。
相比于他见过的魑魅魍魉,眼前这几个女人不过是花拳绣腿,根本用不着他动手,光是眼神扫上一圈,都没人敢迎上来对视。
李言风把暴怒中的温黎拉至身后,护着他们上了二楼。
楼下的女人骂了几句,也就没趣地散了。
李拂晓跌跌撞撞扑了屋里,把自己关进卧室嚎啕大哭。
温黎没有吭声,在门边守着。
李言风怕温黎身体不舒服,也跟着等了一会儿。
直到李拂晓哭声渐弱,温黎也没出现不适,便独自下了楼。
这是他们母子之间的事,他不便在场。
温黎任由李拂晓发泄,直到屋内没了任何动静,他才叩了叩房门,打开进去。
李拂晓披头散发,瘫坐在地上,半个身子伏在床边,眼泪已经浸湿了一小片床单。
温黎蹲在她的身边,替她理好头发,又拿了纸巾,擦掉李拂晓脸上的泪。
“看到了吗?”李拂晓目光平直没有焦距,她哑着声音,机械式的开口,“谁也别想好过。”
温黎低头折了下纸巾,在许久的沉默后开口:“妈,我跟你走,又能怎么样呢?”
“你妈被人打了!你妈刚才被人打了”李拂晓猛地推开温黎,指着窗边大骂道,“你不帮我教训那帮人吗?你喊着李言风帮我教训他们!”
温黎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声线:“可以,但是你得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李拂晓被人欺负了,他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无论占理或者不占理,他都会向着自己妈妈这边。
但他总要弄清事情的原委,最起码与人对峙时不至于一问三不知。
而李拂晓却误解了温黎的意思,情绪崩溃地大骂道:“怎么了?你也要骂我是吗?好啊,你骂啊,你跟他们一起骂!看看我生了个什么东西!联合外人一起骂他妈的小畜生!”
她连着破了几个音,几乎撕心裂肺般质问着。
温黎听得眼眶通红,满蓄泪水。他死死盯着李拂晓,也有点控制不住心里的怒火:“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被人骂?!为什么会结婚!为什么要没底线!”
李拂晓指着温黎,口不择言:“你有什么资格来问我?你又是什么好东西?你跟李言风有底线吗?你问问自己有底线吗!?”
“哗啦”一声,温黎仿佛迎头被泼下一盆冷水。
满头满心的怒火瞬间被灭了个彻底,只剩下从双眼里流露出来的惊愕与铺天盖地的恐惧。
“……什么?”
第23章
温黎八岁时把李言风领回家,转眼间也快十年了。
这十年里,李拂晓算是看着这两个孩子一点一点长大的。
她需要上班,工作占据了她很大一部分时间。
那时她分不出多少精力去照顾温黎,所以留下李言风,也是让温黎身边有个照应。
温黎体弱,手脚暖不起来。
每到冬天睡觉,都是李言风帮他捂着。
有时李拂晓下了夜班回来,看俩小孩抱在一起已经睡着了,也会感觉一丝丝的安心。
他们关系好,小时候不奇怪。
小孩嘛,怎么黏糊都可以。
可是随着年岁渐长,到如今快要成年依旧如此,两个大男孩就有些奇怪了。
起初李拂晓没往其他方面想,就单纯的觉得这哥俩关系好。
毕竟她就温黎这一个孩子,也没接触过兄弟间的相处。日子马马虎虎地往后过,顾不上太多。
但慢慢的,她总莫名觉得别扭,觉得不对,觉得不应该。
因为这哥俩关系有点儿太好了。
青春期的小孩一天一个样,温黎和李言风竹节似的拔高,渐渐脱离幼态,那些过于频繁的肢体接触,就显得非常突兀。
可李拂晓找不到头绪,只能将那些奇奇怪怪的念头暂时堆积在心底。
直到某天,她接触了一些从未了解过的新鲜事物。
那种感觉,就像突然打通了五脏六腑,从前那些堆积如山的怪异感统统可以归结为一个比较客观的原因。
只是那种情况对于李拂晓来说实在是太离经叛道。
她不愿意往自己的孩子身上套,思来想去,也只是隐约怀疑。
然而眼下,温黎给她的反应太剧烈了,那种错愕与慌乱,简直就是正中靶心才会出现的、不受控制的自然反应。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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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对了,那些她不愿意细想、更不愿意承认的事情,都是真的。
这无疑是一记比方才楼下争吵更重的打击,李拂晓在那一刻心如死灰。
“滚,”她似乎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虚虚地抬手一指屋外,“滚出去…”
温黎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
他失魂落魄地出了卧室,呆呆地站在客厅,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
抬头看了看玄关,房门紧闭,还好李言风不在。
可是……
他又回头看了眼卧室。
可是李拂晓怎么就……
剧烈的心跳疯狂敲打着他的耳膜,整个世界仿佛都在发疯尖叫。
温黎捂住耳朵,剧烈的吵闹中又混杂了凌乱的呼吸。
他强撑着精神,脚步凌乱地走进自己卧室,拿过放在床头的喷雾深深吸了一口。
呼吸不住地发抖,波浪线似的从喉咙里发出“嗡嗡”的颤声。
温黎坐在床边愣好一会儿,回想着最近发生的所有,像这样抽丝剥茧般寻找出现问题的地方。
李拂晓怎么看出来的?
应该是他和李言风太亲密了。
早该察觉的。
温黎惊恐之余后悔不已。
从高中、或者更早一点,当他身边有了正常且非常要好的同性朋友后,他就发现自己对待李言风是不一样的。
有了对比,才有认知。
只是温黎总想把这一点“不一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那一点点的侥幸,一点点的甜头,一旦尝到了,就不想放开。
是他贪心太甚,还想要更久一些。
“吱——”
隔壁房间传来一声门响,李拂晓从卧室里出来了。
温黎攥紧了拳头,短短的指甲陷进掌心,也感觉不到疼。
他站起身,脚步缓慢,走至门边。抬手扶住门框,像个罪犯一般等待着对方的审判。
可李拂晓什么也没说,她只是随手撩了一下自己的长发,拿过搁在餐凳上的挎包。
她似乎很累,每一个动作都无比缓慢,显得格外疲惫。
额前的几缕碎发散了下来,像衰败下来的花蕊,枯瘦着在鼻尖悠悠的荡。
这几年她苍老的厉害。
不仅仅是容貌上的衰老,更是神态上的颓废。
温黎不知道李拂晓经历了什么,但无论经历什么也不是自甘堕落的借口。
她看着温黎,红肿的眼睛里带着怪异的笑:“瞧不起我?你真好笑。”
“你花着我的钱,瞧不起我?”
温黎声音沙哑:“我没有。”
“那你瞧得起李言风吗?你花他的钱,你还……”
李拂晓说到这顿了顿,然后很轻地笑了一下。
“我的好儿子,你可比我会多了。他还不知道呢吧?你可要保密啊,不然把人恶心走了,谁挣钱给你花呢?”
温黎跑下楼时天已经全黑了。
低功率的路灯悬于头顶,于地面印出一片小小的浅黄。
温黎一脚踩中,肩头光亮一闪而过,在下一秒重新投进黑暗中去。
他呼吸急促,牙齿打颤,“咯吱咯吱”,老鼠啃噬一般入侵大脑。
眼前忽明忽暗,耳中一片嘈杂。
头晕目眩,胃液上涌。
他觉得恶心,不分方向地往前冲撞,在某一时刻被突然抓住手臂。
“叮——”
时间仿佛都停了下来。
“温黎!”
李言风音量略高,他很少有这样强烈的情绪。
“怎么了?”
温黎停顿一秒,突然发力,猛地甩开手臂。
他连退几步,后背撞在了墙上,躬身干呕了几下,最后跌坐在地上,双臂抱膝,把脸埋进手臂之中。
李言风蹲下身,连忙拿出随身带着的喷雾。
只是手指刚触碰到温黎的肩头,他又惊恐地擦着地面,一连退开半步远。
“别!”
几下重重的喘息后,温黎将话补全:“别过来…”
手指摸到实处,凹凸不平的砖墙让他稍微回神。
耳边的声音逐渐清晰,在李言风急切的讯问中,模糊的意识一点一点回笼。
他抬头,视线定格于一处,焦距聚拢,开始重新接受这个世界。
唇边放着喷雾,温黎张嘴,深深吸了一口。
他闭上眼,缓慢吐息,也重新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还好吗?”
李言风的手指探去他的前额,被温黎偏头躲过。
那几根指节在空中一顿,随后收了回来。
“温黎。”
温黎不敢抬眼,只是垂眸盯着地面上一个凸起的石子,轻轻“嗯”了一声。
“能走吗?”李言风又问,“我背你。”
“不用!”温黎几乎接着李言风的最后一个尾音,拒绝得有些急不可耐。
两人皆是一愣,李言风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我没事…”温黎扶着身后的墙壁,强撑着站起了身,“我就是跟我妈、跟我妈吵了一架,没事的,没别的什么事。”
他一再强调,反而有些许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李言风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虚虚地扶着温黎,生怕他有什么不适。
“没事,真的没事。”
温黎推开李言风的手,指尖触碰温热的皮肤,他宛如被灼伤般猛地收回,捂在胸口不停搓揉。
“你今天要不要先去魏伯那里?我妈她可能有点、有点不方便,我——”
“温黎,”李言风扣住温黎的肩膀,低头逼近了些,“怎么了?”
温黎猛地一怔,肩膀都跟着往里缩了几分。
他直直地看着李言风的眼睛,那些慌乱得不着边际的话像一团能噎死人的馒头,顺着他的咽喉一点一点滑下去。
“李言风……”
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温黎苍白的嘴唇不住地颤抖。
“求求你,别问了……”
当晚,温黎在魏伯那儿凑合了一夜。
杂物间的小床并不暖和,薄薄一层垫被,不足以御寒。
李言风皮糙肉厚,偶尔在这睡上一夜不怎么打紧。
但换成温黎就哪哪都不太行。
床板太硬被子太薄,李言风回了趟家,把厚被子直接抱了过来。
温黎睡得很轻,一丁点声音都会被吵醒。
他哭肿了眼睛,哑着声问李言风今天睡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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