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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院中的吹吹打打仍未停歇。凄白月光下,三人一鬼扒着墙头八目相?对?。
有那么一瞬,他?们似乎在对峙中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但下一刻,藏身于藤树中的人看清了?顾长雪的脸,瞳仁骤然一缩,长袖泛着朦朦青光霎时甩出。
他?生得清儒雅美,一身青裳缥然若仙,乍然一见很容易让人下意识地放下防备。但邪祟显然并不看脸,对?方长袖才泛起异光,他?箍着顾长雪腰际的手臂便一紧,第一时?间揽着顾长雪向后疾退。
可惜这青光并非拉开距离就能躲开,顾长雪只觉一阵近似于穿梭异界的眩晕感狠狠袭来,再睁眼时?,已身处于一片灰蒙蒙的世界中。
“叶星……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身后传来动手之人充满敌意与戒备的质问。
顾长雪还未来得及回答,近旁又传来另一人无可奈何的叹息:“池门失火,为何殃及池鱼啊?”
“……”邪祟抱着手臂无声飘至顾长雪身后,“你认识?”
如果在剧本中看过设定、知道?生平就算认识,那他?的确认识。顾长雪的指尖凝起阴气:“拿着木杖的人是觋,生着一双重瞳子的乞丐是白木深。”
他?还想说,眼下这片灰不溜丢的世界隐约可见边界处的弧形棱角,他?们多半是被觋用神通拽进了?院中用来装饰石桥墩柱的石莲中——但话未出口,觋与白木深已然攻了?上?来。
顾长雪向后退一步,后背抵上?邪祟的后背,抬手挡住觋砸来的木杖时?不由?地生出几分无奈和?啼笑皆非:“我不是叶星。”
对?面的人明明顶着一张温润如玉的脸,动起手却粗暴凶悍,招招想将他?置于死地。顾长雪凭蛮力?攥住木杖杖柄:“你不是能与神明互通,借神明的神通么?为何不借神通看看我说的是真?是假?”
觋的脸上?闪过几分糅杂着哀戚与愤怒的神情,最终微微咬着牙道?:“你既然对?我如此了?解,难道?不知我为何不借神通?”
“……”还真?不知道?,顾长雪正想开口,忽觉天旋地转。
邪祟反手拎住顾长雪的衣领,飞身悬于空中,抬手就见灰蒙蒙的天地骤然开裂,外界的声音如潮水般涌进来:
“新?娘子发狂了?!快逃啊!”
“别拽我!那可是锦儿?,我的亲女儿?,我不走!不走!锦儿?,你看看爹娘,你为什么生气?”
“是啊,你别急,慢慢说,爹娘给你做主!”
女鬼凄厉的尖啸声中,司仪焦头烂额的低喝穿插其间:“快把老爷夫人带走!这新?娘子本就在发癫,被活人生气一冲不是更?要命?!”
“……”觋的动作闻声微顿。
顾长雪借此间隙往院中一看,就见摆满庭院的桌椅被掀倒一地。
几十?来只纸扎的“宾客”倒落在地,被新?娘肆虐的鬼气撕扯得不成?人形,断头残肢随风乱滚。
司仪攥着一把桃木剑,在鬼新?娘的攻击下捉襟见肘,还得分神顾着院中赖着不肯走的宾客们:“别逗留了?,单凭喊是喊不醒鬼的!这个时?辰,这个八字,新?娘发起疯来除非把她打趴下,不然讲不了?道?理——老爷夫人你们别倔了?,快走!”
顾长雪收回视线,冲着觋微微挑眉:“你不去救人?还是害怕我在背后暗算你?”
觋深深看了?顾长雪一眼,一把将他?推开,几步走至庭院中心,手中木杖向着地面一敲,砖石尽碎,杖尖没入土地半尺。
“你又是哪来——”司仪烦不胜烦地喊到一半,愕然地睁大双目。
冷调的月光流入庭院,凝聚成?汩汩灵浆,月华如烟云娉婷,袅袅萦绕着流向没入土地的木杖,眨眼间便催生起神木百尺,根系绵延。
仙雾蔓延,原本雕楼画栋、匠气十?足的院落朦胧在雾里,似乎也多出了?几分不沾尘俗的清远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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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树下祝歌,歌咏声清亮悠远,缠绕在绵绵的雾里。
发狂的女鬼渐渐停下嘶叫,似被祝歌声引走了?注意力?,又似乎正被歌声荡涤着凶性。
另一边仍缠斗着的一人一鬼也逐渐停下打斗。
白木深侧耳凝听片刻,收了?桃木剑走到顾长雪身边。
“不打了??”顾长雪在祝歌声中瞥向白木深,目光在对?方那双重瞳的眸子上?停留片刻。
“我本不相?信你说的话,但你若真?是叶星,此时?的确应当趁机暗算才是,哪会杵在一旁不动手。”白木深温和?地笑了?一下,完全看不出刚刚这人还在拔刀相?向,“这祝歌是……”
“是觋唱的。”顾长雪忍不住又看了?白木深几眼,想起元无忘的那些叨咕,片刻后才将视线投向百尺高树下的身影,“凝月华为甘露,催建木之生发。那根手杖是神明赐下的,乃是建木所造。”
能在建木的幻影下听巫觋的祝祷,这可是神明才能享受的待遇——不过照之前?的经验来看,白木深如今的情况应该和?元无忘差不多。那他?大概也能算得上?是此世之神?
“此世之神”并不知道?身边的人心里在转着什么念头,只以纯粹欣赏且惊艳的目光看着眼前?的画面,建木生辉与月华倾落倒映在他?那双重瞳之中:“《楚语》有云,‘古者民神不杂。民之精爽不携贰者,而又能齐肃衷正,其智能上?下比义,其圣能光远宣朗,其明能光照之,其聪能月彻之,如是则明神降之,在男曰觋,在女曰巫。’”
白木深慢慢念诵着,神情中略显出几分惋惜:“如此良景……”
他?走了?会神,又看向顾长雪:“既然你说自己不是叶星本人,那为何来查鬼嫁?为何对?这位‘觋’似乎十?分了?解,还知道?我这个不值一提的小乞丐?”
顾长雪:“……”
不值一提的小乞丐?说谁?是剧本中最后称帝、统治了?天下整整百年?的白帝,还是眼前?这位此世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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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雪微微抽了?下嘴角:“我是来找你的。至于为何要找你,找到之后要聊什么……还得等巫觋大人完成?祝祷才能说。”
他?没再理会白木深困惑的眼神,只将目光投向不知何时?走到院落边,正半蹲在一只“尸骨不全”纸扎小人身边的邪祟。
不等他?开口,对?方又倏然闪身至傻愣愣地杵在台上?的司仪身边:“新?娘为何发狂?”
这司仪既然能在新?娘发疯时?顶在人前?,催促宾客撤退,就说明他?不是那种会做恶事、惹怒鬼新?娘的人。再加上?店主曾说过,自己并不像叶星,不会助纣为虐……那阴婚也不该是一件坏事才对?。
既然如此,新?娘为何会被惹怒?
司仪猛然从祝歌声中清醒过来:“不知道?啊!”
他?抹了?把脸,可能是觉得眼前?这帮子突然出现的人都是那位唱唱歌就镇住了?场子的前?辈的同伴,没什么防备地念叨道?:“办阴婚的地点?、时?间、新?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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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娘的生辰八字……我反复卜算过好多遍,没有差池啊?这让新?娘提前?来物色新?郎的屏镜也放上?了?,新?娘子站在屏镜后看一眼,若是对?新?郎不满意,那回去就是了?,为什么要发狂?”
他?兀自絮叨着,反复盘着阴婚的流程。顾长雪则将目光定在司仪手中的桃木剑上?,微微眯起眼睛。
又是不一样的地方。
剧本中,那位被请来主持阴婚的司仪做的是和?尚的打扮,头上?烫着和?庆轩公公歪得如出一辙的假戒疤,手里还拿着一只正经和?尚绝对?不会用的罗盘。
而眼前?这位司仪,手执桃木剑,身穿青灰道?袍,明显是个道?门子弟——别说是不是国师的手下了?,顾长雪甚至怀疑这年?轻道?士是不是来自哪个与人世隔离的远僻道?观。不然对?方怎么会见到他?这张脸却毫无反应,完全没认出他?这个恶名昭著的叶督查?
拥挤在庭院一角的狄家人倒是陆续发现了?。顾长雪不是很想打断这位司仪的思绪,抬指冲着当场就想滑跪的狄家人做了?个噤言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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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捋不出问题了?。”年?轻道?长懊恼地挠挠头,态度倒是坦诚,“不然一会儿?咱们问问新?娘子本人……本鬼吧?她好像不那么生气了?。”
岂止是不生气,整个院中的煞气几乎都被这一场祝祷消融。邪祟倒还好,鬼新?娘一脸“我要往生”的平和?神情,像是被三百和?尚念经超度了?一场。
年?轻道?长谨慎地持着剑走到鬼新?娘身边:“狄小姐?”
“道?长有何事相?问?”鬼新?娘的声音都变得细细柔柔的,恢复了?原本的样貌。
年?轻道?长颇为不好意思地道?:“我学艺不精,叫姑娘受委屈了?。只是不知这阴婚的流程,我是何处出了?错?哪里惹得姑娘不悦?”
“原来你不知情么?”鬼新?娘幽怨地叹了?一声,“也对?,爹娘那般宠我,怎么可能在我死后特地兴办阴婚,把我送去给别人做妾?”
“——做妾??”
道?士还没说什么,顾长雪先匪夷所思地重复了?一句。
鬼新?娘:“是的呀,人家听了?召,好期待地想来见见新?郎官的模样……”
不等她把话说完,顾长雪大步走到荷塘边,抬手往塘水边挥了?挥,凭空拎出一只才到他?小腿高的矮豆丁:“你说——他?已经有妻子了??”
五岁大的小僵尸被他?提溜着后颈,短撅撅的四肢随着顾长雪动作晃荡,呆得像一只被人提起后颈皮的猫。
第一百九十二章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小?僵尸身上,齐齐陷入沉默。
狄家人是恐慌于自家办阴婚的宅院里怎么会泡……怎么会藏匿着一只僵尸,白木深等则是沉默于以小?僵尸的岁数来看,的确不像是会有妻子的样子。
只有年轻道士仍纠结于自己的卜算失误,背对着荷塘并未转身,还能?维持他的不肯相信:“已经娶妻?怎么可能?我先前算过,他生前死后都?未婚娶,总不可能?是在我托人准备纸扎的这段时?间,他家里人恰巧为他办了阴婚吧?”
鬼新娘抬袖虚掩着嘴,幽幽地道:“的确如此。看来我同他有缘无分。”
明眼人都?看得出她颇为庆幸。显然即便这位被?招来的新郎未曾婚娶,她也不乐意嫁这么一位小?相公。
年轻道士唉声叹气地转过头,这才?看清鬼新郎的模样。愣了半晌后竟又耿耿于怀地追问:“你何时?成的亲?”
“我?不知道。”小?僵尸在众人炯炯的视线中似乎有些羞赧地缩了缩身子,“不知道,已经成亲了。所以受召,来见见新娘子。”
“怎会不知?”白木深温和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疑惑,“阴婚既然要将新娘、新郎双方都?请来,你难道不记得自己去没?去过婚宴吗?”
“这还真说不准。”年轻道士郁闷地道,“有可能?给?他办阴婚的人没?什么道行,召不来鬼魂呢?也有可能?,打从一开始那个办阴婚的司仪就?没?打算招魂。”
“‘阴婚’虽说带个阴字,说到底也就?是把阳间的婚嫁照搬到死人身上而已。只要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有司仪照着仪范走一遍,这天?地也就?认了婚约。”
“师父在世时?同我说过,他曾经遇见过一对老夫妻,因愧对子女才?想?为子女办阴婚,又不想?同子女见面?……虽未招魂,阴婚还是结成了。”
这小?僵尸说不准也是同样的情况。
毕竟僵尸难成,唯有死不瞑目、怨气聚喉者方有可能?产生此般异变。可有什么事能?让一个五岁的孩子如此怨念凝重?或许也就?只有与父母之间的孽缘了。
年轻道士特意伸手捂住了小?僵尸的耳朵:“我在招魂前便算过,这新郎官命苦得很?。因八字极阴,诞生时?便会招致母亲难产而亡,五六岁时?又冲克父亲,令父亲临死劫……他会死在这个岁数,又变成僵尸,我都?怀疑是不是他爹遗弃了他才?导致的。”
“……”鬼新娘的脸上都?流露出了恻隐之心,飘近后小?心戳了戳小?僵尸糯糯的脸蛋,“我在话本里也读到过僵尸的故事,它们都?凶得很?,毫无人性,以血肉为食。但这小?家伙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凶?”
年轻道长“呃”了一声,显然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们又陆续问答了几番,讨论着还要不要准备下一次阴婚、新娘子对相公有没?有什么要求。顾长雪则无视了狄家人投来的惶惧眼神,冲着挥散幻象,将木杖从土地里拔出来的觋走过去。
“你真不是叶星?”觋一边狐疑地扫量着顾长雪,一边弹指轻挥,木杖上沾的土泥顿时?剥剥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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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觋大人既然心里已有答案,何必多费口舌问这一遭?”顾长雪在心中思量了下究竟先问哪个问题,最终再度开口道,“先前我问你为何不借神明的神通验证我的话,你说‘难道你不知道为何’……难道你身上出了什么问题,无法?与神明互通了?”
“……”觋拄着木杖,神色有些复杂地看了会顾长雪,“你真不知道?”
眼前的天?地骤然变幻。顾长雪从再度被?拽入石莲中的眩晕感里恢复过来,就?听觋语调生硬地道:“不是我出了问题,是神明出了问题。”
“……?”顾长雪和被?一并拽进石莲的邪祟齐齐一愣。片刻后,邪祟正待开口细问,忽地被?顾长雪带着往前飘了几步:“你做什么?”
“验证一个不久前才?冒出来的猜想?。”顾长雪收回叩击地面?的手,看向觋,“咱们在这里说的话,石莲之外的人能?听见吗?”
“……要是能?,我把你带进来的意义何在?”觋蹙了下眉,“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很?难理解眼前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方才?他说的可是“神明出问题”,这么大的事,对方却岔到他的神通足不足以隔音上——难道世间的人当真对神明毫无敬畏和信仰了吗?
觋勉强牵了下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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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想?,但心底的悲戚和哀凉仍是哽住了他的咽喉,让他一时?装不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顾长雪快速地扫看了眼觋脸上的神情:“再等一等。我们所面?临的问题,或许比你所知晓的还要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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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觋微微一怔,又听眼前的人问:“能?把外面?那位白木深也拉进来么?他也是相关者。”
这话在一定程度上其实就?相当于一句回答,觋几乎瞬间捋出一条逻辑链——为何这人自称不是叶星,却来调查鬼嫁之事,还对在场的他,还有白木深,甚至那只小?僵尸似乎都?有所了解——或许这人真是冲着某个谋算来的,而这谋算又囊括了眼下他所关注的事。
他的理智顿时?分成两派,一派质疑着对方的可信度和消息的来源,另一派则无奈地告诫:时?间已经不多了。
“嗯?什么时?间已经不多了?”被?再度拽进石莲中的白木深显然对眩晕感适应良好,脸上扔挂着平静的笑。他扫了眼四?周,又将视线投向顾长雪:“这就?是督查说要等巫觋大人祝祷结束的原因?有什么事需要如此重视,非得严防死守成这样才?能?说?”
顾长雪其实也拿不准躲进石莲中能?否避开湮灭的窥探,只能?试着将怀表从袖中取出:“白木深,你觉不觉得这东西眼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白木深怔愣片刻,忽而本能?似的抬手摸向腰间,除了褴褛的衣带,他什么都?没?能?摸到。
但这本能?的反应足以让他猜到一些可能?:“这东西是我的?还是……我以前也有一个和这相近的金饰?”
“这也需要问别人?”觋盯着怀表,有些疑惑地琢磨这是个什么法?器,“你难道失忆了不成?”
“我的确不记得自己的过去,但——等等。”白木深低头去翻腰间的行囊,“我记得老乞丐同我说过,他将昏迷的我捡回庙里时?,发?觉我手心里一直紧紧攥着一片布条。”
他总觉得这东西十分重要,平日里一直随身携带。此时?取出后在众人面?前展开:“这上面?的字好像是用火烧灼出来的,两行字里我只能?认出第一行写的‘交给?点灯人’,后面?这行……”
顾长雪怔了片刻。
用火烧字,这显然得是复生为火种之后的白木深才?能?做到的事。这……难道是还未失忆的白木深留给?自己的提醒?
那点灯人又是什么?
顾长雪思索片刻,忽然想?起?之前在松籁殿中,元无忘曾吐出过一个“点”字,又嘟囔着“这不能?说”,把后续的话吞了回去。
按当时?的语境……这点灯人指的也是颜无恙?
……倒也不是不可能?。灯塔这帮子人把代号取得乍一听挺有范儿,细想?起?来其实很?直白——守灯塔篝火的叫做守灯人,负责到处去找死去的守灯人复生的就?叫敛尸人。
在异界复苏守灯人,的确相当于在异界点亮火种。“点灯人”这代号取得倒也恰如其分。
顾长雪不再多想?,果断地将邪祟往白木深的方向一推:“你去看看。”
白木深既然能?拿出这张字条、能?同他们正大光明地聊到这种地步,就?证明湮灭的确无法?窥伺石莲中发?生的事。
顾长雪不再拘束于湮灭的限制,索性从开头起?复述李道长告知他的一切情报,刚说到守灯人的概念,身边传来一句晦涩难懂的低语:“——”
这很?难说是一种文字,更像是某种人所不能?理解的生物的絮语。虽然比不上先前在《悬壶济天?》中看见的那团绿泥更冲击人,但也足够让在场的几人手臂寒毛耸立。
觋这回是真相信顾长雪说的那句“我们所面?临的问题,或许比你所知晓的还要严重”了,他忍着打寒噤的欲望看向邪祟:“这话是什么意——”
“轰——”
原本站在他身边的大活人虚化为火,又在差点将他的绫袍烧焦前及时?地敛住有些汹涌的火焰:“抱歉,我还不太适应。”
白木深在“保持现?状,尽快适应新身体”和“变回人形,安抚受惊的觋”之间迟疑片刻,还是选择了前者。
觋攥着木杖的指骨都?因不自觉地用力而泛起?青白。顾长雪的视线落在觋的手上,停顿几秒:“……算了,现?在似乎是巫觋大人更需要获得解答。有什么事或者什么问题,还是让巫觋大人先说吧。”
觋惊疑不定地看着白木深:“你,不是凡人吗?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为何……我能?与你相通?这世间的所有神明,是我亲自一个一个送走的。你又是从何而来?”
白木深似乎想?要接话,之前还礼貌地谦让、觋先问问题的顾长雪没?忍住开口打断:“什么叫世间的神明是你一个个送走的?”
第一百九十三章
“……”觋霎时抿了下唇。
白木深看了眼觋的神情?,体谅地代为回答道:“字面意思。”
“虽然在一部分?异界中,神明并非是凭借信仰之力而存在的,但眼下我们所处的这方世界,神明的确依赖信仰而存活。”
他说话?的语调很平稳,也不知是不是曾经接受过相关的训练,听起来?总带着一股安抚的意味。
“一周目时,我就?觉得‘神明因人祭而厌恶尘世,从此不再显灵’这说法有些古怪……”
邪祟的身体微微向顾长雪倾斜,用比白木深更冷的声线低声问:“什么叫‘一周目’?”
“?”顾长雪有些讶异地侧过脸,“你不是都念出那行?古怪的字了?怎么还没恢复记忆?‘周目’是游戏里的术语,你第一次玩这款游戏,就?叫初周目或者初周目,第二次从头再玩一次就?叫二周目,以此类推。”
颜无恙简短地点了下头,过了片刻才在顾长雪的盯视下勉为其难地解释了一句:“敛尸的任务比较重,我不是很有空闲时间玩这些。”
“……”一旁的白木深缓缓停下了讲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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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颜无恙,似乎有些想?叹气,最终还是轻声问道:“为何会如此忙碌?你父亲的那项实验最终还是没能成功么?”
颜无恙顿了一下,虽然对于对方居然知道这些秘辛而感到有些出乎意料,但他并不是很想?谈论这个话?题:“说正事。”
他这话?回得颇为冷漠疏离,听得顾长雪不由自主地蹙了下眉。
虽然这人在没恢复记忆时,跟旁人讲话?一直用的都是这种冻死人不偿命的语气,但先?前在松籁殿中短暂恢复记忆的那段时间里,对方和元无忘对话?的语气分?明没这么冷漠。
难道记忆回来?了,情?感反应还没恢复正常么?
白木深沉默片刻,还是尊重了颜无恙拒不愿谈的态度,转回原本的话?题:“……所以,我设法调查了一番。根据一些前辈的叙述可以得出,自永丰二十七年冬,永帝第一次人祭之后,神明别说是显灵,甚至连借予神通都不曾有过了。”
白木深提出疑点:“倘若神明收回庇佑是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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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行?之人助纣为虐、失了本心?,那那些宁可东奔西逃也不愿归顺永帝的修行?弟子呢?为何也不再借予他们神通了?”
“照理来?说,神明既然对永帝大兴人祭不满,就?应当更加赐福于那些抵制人祭的修道之人,引导他们推翻永帝这暴君才对。毕竟按那些前辈的描述,这个世界的神明可都是尽职且仁善的,不存在因为永帝之举迁怒无辜之众,甚至放任瘟疫、放任野鬼邪神肆虐世间之说。”
觋闭了下眼,声音沙哑地替他所侍奉的神明们解释:“不是他们不想?帮,只是……他们已经帮不了了。”
“意外并非发生?在永丰二十七年,而是在那之前……天外忽然降下一件奇物,所有接触它?的生?灵要么疯癫而死,要么自尽而亡。”
顾长雪眉心?微跳,心?想?这事怎么听着这么熟悉,难道又是湮灭在乱扔东西?
颜无恙显然也想?到了这点,皱起眉宇:“你们是怎么处理它?的?”
觋苦笑了一声:“最开始是想?将它?束之高?阁,只要没有生?灵能接触到它?,它?就?没法造成伤害了。但事情?没那么简单……带回它?的神明将它?收束在藏宝阁后,第七日突然发了疯,重伤数位并无防备的神明后自尽身亡。”
“在那之后,众神开始尝试在藏宝阁外设下封印和禁制。但毫无作用,数日之后,负责设封的神明陆续发狂,尽数陨落。”
“不得以之下,众神选择以身镇压,所以从永帝即位那一年开始,神明就?已经减少?在人间显灵的次数了。”
“这是个恶性循环。”白木深叹了口气,“神明减少?降临的次数,祈祷上香的信众也自然减少?。偏偏此世的神明依赖信仰存续……神力越衰微,就?越需要更多的神明留守封印,能有空暇显灵的神明自然越来?越少?。”
“永丰二十七年冬,永帝第一次人祭。最后一位神明为镇压奇物而陨落,致使?此方世界开始崩溃,人祭台下冬雪消融,春暖花开,顷刻间结出千顷稻田……”
湮灭的阴谋得逞了。
“在那之后,奇物流落人间。”
颜无恙极细微地皱了下眉:“怎么流落到人间的?”
“不是因为什么阴谋,”白木深显然很熟悉颜无恙的思路,“只是因为最后一位神明是一位土地神,不能离开庙宇,所以奇物才会流落到人间来?。”
“而觋会离开西南,正是因为这位土地神曾于陨落之际托梦给他,请他来?自己的庙宇取走奇物,设法将其送回仙界。仙界与人界相隔,或许还能拖延一段时间……”
但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已是走投无路下的垂死挣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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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木深没将这句过于残酷的话?说出口,只冲着觋手上的木杖点了点下巴:“这建木做成的手杖便是那时由土地神送给他的,为的是寻找到奇物之后,可以此杖催生?建木通天,方便觋送回奇物。”
“这些讯息我在一周目就?查到过,并且整理成资料传给了灯塔。你们不知道这些,恐怕是因为传输过程中,讯息受湮灭的影响残损了吧。”白木深显得有些无奈。
他化出人形,安抚性地拍了拍觋的肩膀,继续道:“一周目时,我查到此世崩溃多半由那件奇物造成,于是便开始追查它?的下落。最终在国师手中找到了它?——”
“我们一回京就?和国师打过照面,别说他手里有没有那件法器奇物了,国师根本不知道它?的存在。”顾长雪打断道,“他说自己手里称得上法器的只有一块用来?卜算的龟甲,那片龟甲还在卜算永寿公主的死因时碎裂了。”
白木深闻言一愣:“国师不知情??永寿公主死了?”
“你也不知道?”顾长雪观察着白木深的神情?,“我还以为之所以会存在这些区别,是因为湮灭扭曲了传回灯塔的讯息呢。”
“湮灭暂时还做不到这点。”颜无恙淡淡道,“应当是我在躲避湮灭的追击时受到重创,怀表因此受损。复生?火种时造成时间溯回,导致了蝴蝶效应。”
“很有可能,”白木深若有所思,“或许正是溯回导致过去的某个关键节点发生?了改变,所以本该流落到国师手中的奇物并未落进他手里,又造成了后续一系列的变动。”
“比如一周目时,阴婚是由国师的人负责的,阴宅定在霰华里。永寿公主也并未死亡,而是在整个京都百姓的注目下风光大嫁,顺利与闲家三子闲落花结为夫妻。”
“之前我就?是觉得时间溯回可能会导致某些不可控的影响,所以被卷入溯回的时涡后特地留下了那片布条……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那条布片上用孤舟的文字记录了一句话?,万一时间溯回的冲击造成了失忆,即便他认不出这句话?,敛尸人一定会认得。
“‘愿为萤火’,这是颜家世代传承的技能,也是责任。即便忘却了一切,敛尸人一定会记得它?。”白木深指尖冒出橙火,将那片布条燃烧殆尽,“我在布条上布了秘阵,如果布条上的那句话?是阅读者心?中最深的执念,那就?会依次为突破口,撬开记忆的封锁。”
觋在一旁听得眉头直皱:“什么意思?你们俩……回溯了时间?那你留后手,为何是让这个邪祟恢复记忆,怎么不留让自己恢复记忆的话??”
白木深坦然地道:“我不像敛尸人,也不像我那位竹马。我没什么执念,这法子自然无法对我有效。反正敛尸人恢复记忆后也会恢复我的记忆,那自然是给他留言最好。”
颜无恙的神情?并未因白木深的话?缓和多少?,只问:“既然你说一周目时查到了奇物在国师手中,为何还会守灯失败?是没来?得及拿到手,还是那东西不好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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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木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是后者。”
“那件‘奇物’通体漆黑,缭绕着古怪的黑烟。再加上方才觋说的所有接触它?的生?灵都会被侵蚀理智,要么疯癫而死,要么绝望而亡……”白木深深深看了颜无恙一眼,“你有没有想?起什么?”
颜无恙蹙眉回忆片刻,银瞳微闪:“黑塔碎片?”
白木深才点头说了句对,顾长雪不得不再度出声:“黑塔碎片又是什么?和潘多拉魔盒一样也是什么高?纬度的造物?”
“……”白木深闻言愣住。
他虽然也曾因为国师的不知情?与永寿公主的意外之死而愣神,但那也没有这回愣怔得这么明显:“你不知道?你不是守灯人么?怎么会不知道黑塔碎片?”
“……我不是。”顾长雪微微眯起眼睛,“你这反应……难道这个‘黑塔碎片’和灯塔有关?”
这么一想?,灯塔的基座的确是黑石搭建的,倒是能和“通体漆黑”的描述对得上。
第一百九十四章
“……”白木深并没有回答顾长雪的提问。
他?破天荒地皱了下?眉,看向颜无恙:“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是?守灯人,为什么?会知晓灯塔的秘密?他?还和你待在一起……灯塔的情报是你告诉他的?为什么??”
顾长雪瞥了眼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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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恙愈发冷漠的神情,多少还是?劝了句和:“灯塔的事是李道长告诉我的,不是?他?。这家伙在穿梭时空的过程中出了点意?外,所以才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别在意?。”
白木深头疼地揉了下?额角:“怎么?可能不在意?是人体实验——”
“你们等?等?。”觋抬起木杖重重砸了下?地面,眉眼间是?按压不住的不耐,“能不能先把那什么?黑塔碎片说清楚?”
为了镇压奇物,神明悉数陨落。他?们直到最?后一刻都没弄清楚那奇物是?什么?东西,该怎么?解决,这些人……这些家伙却好像知道?
他?紧锁着眉头抬起眼,看见那只长了一双会发光的银眼睛的邪祟神情冷淡地扫来?视线,下?一瞬,他?便觉得肩头一凉,紧随而至的是?耳根灼痛:“嘶……你做什么??!”
白木深伸手拦住觋攻向颜无恙的神通,收回手时又?顺势把觋向身后一掖,带着几分绷紧神经的戒备凝视面前这个冷得看起来?毫无人情味的敛尸人:“你对他?做了什么??实验的后遗症到底会对人造成多大的影响?”
顾长雪因为白木深带上?了几分敌意?的态度顿了一下?,紧接着便想起李道长曾说过,司冰河依旧秉持初心?、并未灭世?一事,对很多人来?说非常重要。
之前他?还不明白司冰河有什么?特?殊之处,为何“对很多人来?说非常重要”,现在看着白木深的态度,他?却能猜出?几分——
在司冰河出?事前,所有守灯人都通过了灯塔的检测,所以互相之间不会、也不必存在任何怀疑,碰面之后只需无条件地信任同?伴即可。
但司冰河出?事之后,灯塔从未出?过错的检测被证明是?有可能出?错的,守灯人为防差错,在守灯之余,还必须分出?心?神防备身边的同?伴。
怀疑会令合作的效率变得低下?。或许,这就是?湮灭扭曲传讯的目的。
顾长雪当机立断地开口:“这是?师徒契。”
他?反手捣了一下?身后还在当锯口葫芦的冰柱子,听见某人终于开了金口:“我去的上?一个世?界遭受潘多拉魔盒的侵蚀,以致濒临崩溃。那世?界里?有人曾研究过魔盒的机制,虽未研究出?对抗的办法,但却因此创造出?了一种特?殊的契约。”
“它类似于湮灭,是?一种规则性的存在。签订契约后,弟子无法忤逆师父,否则会即时死亡。并且,这种契约不光会随血脉延续,也会随‘师徒关系’这种概念延续。”
顾长雪眼神微动。
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颜无恙手头上?有很多与?师徒契类似的约束手段,下?手才那么?果决,一次性干脆与?整个永乐海都下?了誓契。现在这么?一听……这师徒契好像没他?想得那么?简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白木深也哑然片刻:“这人还……真是?厉害。那你给觋下?师徒契……?”
“要解释黑塔碎片,不可能不提及灯塔。”颜无恙淡淡道,“师徒契能确保他?不可泄密。”
他?没再耽搁,看向惊疑不定的觋,将灯塔以觋能理解的方式大致介绍了一遍,又?道:“除了我们的世?界,还有其他?世?界同?样建有灯塔。绝大多数灯塔都如我所介绍的那样,以信念为力量的来?源,构筑防御的屏障,但也有的灯塔不是?。”
白木深低声道:“目前,灯塔中有关黑塔碎片的记载只有寥寥一段话:‘当世?界仅存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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