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一捡吧。”
“?”顾长雪难得一头雾水。
方济之语气尖酸:“捡捡您掉在地上的八百多个心眼子。”
·
方济之希望顾长雪能简单点,说话的方式简单点,能说点他能听得懂的人话。
但剧本这件事,本身也不好讲得太清。而且顾长雪刚被方济之损了一通,直说多对不起方济之强安在他身上的八百多个心眼子。
方济之只能憋着气等。
想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小狸花和司冰河,犹如大海捞针。九天自然不可能很快就回来。
等待的时日里,顾长雪将一直候在殿外的宫人们召回殿内,又令他们去藏经阁取来历朝的史籍、奏折,挑了识字的太监来念。
顾朝是个完全架空的朝代,有着自己的文字。
这里的时间线也是杂糅的。本应隶属于隋唐的节度使,与本该在明朝时期才流入中原的红衣大炮同时出现;众多耳熟能详的名人志士,被打散了分布在与原世界截然不同的历史长河中。
顾长雪对此并不意外,毕竟是剧本里的世界,这些设定能完整就已经很不错了。他一向不是爱抱怨环境的性格,了解情况后,便开始以最快的速度适应环境。
几日后的某个夜晚。
方济之告假出门,说是临时有些事需要料理。顾长雪便独自留在景元殿,逛了逛意外发现的小皇帝的藏剑室。
他从诸多刀剑中挑了一柄护身匕首,随意找了个皮革制的固定带,直接挂上腰间。
这把匕首似乎是由西域工匠打造的,刀鞘上镂刻着繁复的花纹,异域风情洋溢。刀柄上的镂空恰好方便系垂玉。
顾长雪从藏剑室里走出来时,小太监正在读一份好几年前的老旧奏折:“‘……臣赞同吴阁老的提议。臣也曾亲眼见证过,遭逢天灾时,瘟疫总是从死人堆里散出来……’”
“‘吴阁老多年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既然能够上书提出‘人死后当以火化葬之’,想必早早衡量过传统礼教与人命之间孰轻孰重。’”
“‘推行火葬,开头势必会遭到百姓的抵触,但此行能利后世万年……’”
顾长雪走到小太监身后,在龙座上懒散地坐下,一边看着奏折上的文字,一边听。
小太监已经换了另一份折子,恰好是前一份折子里提到的“吴阁老”的上书:
“‘……即便遭到天下文人口诛笔伐,臣仍要坚持自己的意见。不但如此,臣还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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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再提一条:不光是要推行火葬,更要严令禁止土葬、水葬……’”
“这是什么?当年吴阁老推行火葬时的上书?”方济之裹着大氅推门而入。
顾长雪塞给他的暖手壶,给了他在风雪中自由行走的底气:“这人倒是难得的明白人,可惜死得早。瘟疫纵横时,将染病而死的尸体埋进土里、丢进水里,的确会污染土地和水源。”
顾长雪笑了一下:“是吗?”
可《死城》中,最终被男主司冰河揪出来,投蛊害了数十城池百姓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位吴攸吴阁老。
“……”方济之现在一看顾长雪笑,就觉得这小皇帝是在嘲笑自己,“我又哪里说错——算了。你何时配的匕首?怎么选武器选了把这么短的。”
“短有短的好处。”顾长雪耳尖微动,坐直身体挥退了宫人。
“干什么?”方济之警惕起来,左右看了看,随后意识到了什么,目光死盯着空荡的大殿,绷紧神经。
几道身影鬼魅般出现在殿中,即便方济之没眨眼,仍旧没看清人是怎么来的:“主子。”
九天没有废话,为首的重一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这是属下抄录来的蛊书。按主子的吩咐,未曾打草惊蛇。”
顾长雪没接,示意重一直接交到方济之的手上:“书在,那人呢?”
重一摇头:“京中并未发现小狸花的身影。司冰河或廖望君这个人,也未查到。”
好消息,破局的关键拿到了。
坏消息,老鼠没找到。
顾长雪才舒展开的眉头重新锁上,好在重一紧接着又提供了一条略有进展的消息:“孕蛊虽未找到,但只要存在,还是有寻得的可能的。”
重一道:“当年先帝出兵镇压江湖动乱,武林虽然因此一蹶不振,但还有闲散势力保留下来。”
“江南有一名门大派,名为‘群亭’。因弟子皆是家中富硕之辈,在朝中也有关系,群亭派得以在打压中存活下来,如今已算得上是江湖中的第一大派。”
“群亭派在各地都开设了拍卖行,京都中也有一家。属下去查探过了,今晚那里便有一场拍卖,其中有一批货,与蛊有关。”
重一说着说着,神情逐渐往苦逼发展:“属下心想,即便这次的拍卖中没有孕蛊,也可以同拍卖行的行主打探孕蛊的消息。但现在这个时间……”
重一看看窗外的夜色。
该到他们九天被找茬的时候了啊。各宫的宫人平日里就这个时候最闲。
他们倒是想把自己切成两半使,一半留在宫人眼皮子底下敷衍地配合宫人们的欺负,另一半溜去拍卖行打探消息……
“拍卖的货品有清单吗?”顾长雪暂时没打算替九天出头。
过早地让九天进入颜王的视线不是什么好事,还是继续潜伏更方便在暗处打探情报。
他思索片刻,站起身来:“朕同方老倒是可以走一遭。”
“……什么?”方济之茫然地抬起头。
从接到蛊书开始,他就一股脑扎进了书里。乍一听顾长雪点名,他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几秒后更加迷茫地道:“你……您不是不能出门吗?”
“?”顾长雪不知道方济之何有此问,低头看了眼,“朕好像长了腿?”
方济之被噎了一下,眼神顿时变得有点凶:“那前几天,您让我替您去御花园放信物——”
顾长雪挑眉:“自然是为了将如何调动九天的方法与方老分享。”
“难道是故意折腾……啊?”方济之张着嘴卡住,剩余的质问叽里咕噜滚回喉咙。
“方老既然提到这事,朕刚好嘱托一番。”顾长雪语气随意,像是在跟方济之聊今晚的杏仁豆腐他吃了几块,“日后万一朕不在了,或者哪天脑子被驴踢了,变得昏庸荒唐,届时还请方老记得今日朕对您的嘱托。”
他神色淡淡地安排着万一哪天自己离开这个世界了的后事:“天下有恶,便用九天除恶。朕若有恶,朕予你此刀斩龙首。”
顾长雪的目光掠过一旁垂首半跪的九天:“九天这柄刀的用法,朕交给方老。不求日后身死,方老为朕复仇。只求方老执此刀……替朕守此人间皆安。”
《死城》这个世界,糟糕透顶。
矮子里面拔高个,方济之是顾长雪唯一能谈得上信任,并且实力也足以交付嘱托的人了。
顾长雪收回眼神:“方老还有什么疑问?”
“……有。”方济之收敛起一瞬间变得复杂的神情,臭着脸道,“我看起来像王八吗?”
“……”顾长雪实在搞不懂话题是怎么跳到王八上的。
方济之板着脸,一拂广袖:“我这一把年纪,能活得比你久?”
“小小年纪,净说些丧气话——你自己的人间,自己守。”方济之背过身,语调头一次微微放软,“……老夫自会帮你。”
顾长雪:“……”
这个时候他似乎应该感动,但这里好像不是他的人间吧?
·
群亭派开在京都的拍卖行,设在远郊,名叫锦礁楼。
顾长雪换了九天带来的普通衣物,只留下那把西域匕首配在腰间,顺道把象征着小皇帝身份的玉牌也挂在了刀柄上。
马车一路前行,玉牌与九天垂玉叮琅相撞,发出细碎的声响。
“锦礁楼这名字有什么含义?”顾长雪卷起车窗布帘,向外看。
京都城设有宵禁,入夜后本该安安静静。
但这些年,就连朝政都一片混乱,管理宵禁的官员收受贿赂,市集连夜开到天明,马车一路走来,沿途皆是灯火通明,倒也热闹。
“嗐。群亭派都是些练武的愣头青,能有什么含义?您再仔细把这名字念念。”
驾车的车夫是方济之临时在宫门外雇的,年纪轻,嘴特别碎,顾长雪没搭话时他就叨咕个没完,这一问,更加来劲:“锦礁楼,锦礁楼——京郊楼啊!就是取的‘建在京都远郊的楼’的谐音!”
一直到顾长雪和方济之下车时,这小年轻还在叨咕:“您看!我就说不用担心我夜里驾车会出事吧?街上亮堂得很……”
“……”方济之啪地合上蛊书,面无表情地责怪顾长雪。“上车前你非要叮嘱那一句干嘛?你还跟他搭话,这一路我就没有能安生看书的时候。”
“人又不是我挑的。”顾长雪觉得这个责任他们得平摊。
摆脱了聒噪的车夫,方济之一边走,一边将蛊书在怀中收好。
顾长雪迈着大长腿走在前面,顺着人流踏进锦礁楼,视线在迎宾的群亭派弟子身上扫过。
他对于拍到孕蛊没抱什么期望,来这里主要是想和掌管锦礁楼的群亭派弟子搭搭关系,最好能托对方帮自己找孕蛊。
颜王虽然在朝中只手遮天,但却从没过问、也不曾接触过江湖事,他托江湖人办事反倒安全。
顾长雪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最终锁定了一名青年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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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阁门前人来人往,群亭派弟子对待客人都是笑脸相迎。只有这一位,非但没有笑脸,反倒是客人们笑脸迎他。
这多半就是锦礁楼管事的负责人了。
顾长雪敲定了目标,长腿一迈,便要靠近。
“诶。诶。”原本站在身后的方济之突然贴过来,猛拽顾长雪的袖子,用气音急促地唤了几声。
“?”顾长雪皱着眉回过头。
不用开口询问,顾长雪略微抬眼,就看到了方济之突然反常的原因。
锦礁楼外,原本拥挤的人流如摩西分海般分出一条路。
玄银卫裹挟着肃杀的风雪稳步而来。喧嚣灯火下,银色的鳞甲泛着不近人情的冷光。
而神色淡漠地走在最前面的,正是“从不过问”、“不曾接触过江湖事”的摄政王。
——真是好一个“从不过问”、“不曾接触过江湖事”。到底是哪个傻逼编剧放的屁?
顾长雪面无表情地站在挤来挤去的人群中,从来不曾退却的长腿默默向后挪了半步。
可惜他挪到一半,脚还没踩上实地,颜王的目光便好死不死地越过泱泱人海望过来,不必费力,就立即捕捉到了某个鹤立鸡群的存在:“……”
顾长雪:“……”
狭路相逢,谁先退缩谁尴尬。
他索性把试图往后挪的脚又收了回来,杵在原地等。
颜王在原地停顿片刻,果真举步缓缓走来,在顾长雪面前站定。
两人都深谙先开口的掌控主动权,几乎同时启唇往道德的高地冲。
顾长雪:“你不是在军营办事?”
颜王:“你不是吹风就想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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