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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70-80(第2页/共2页)

又沉稳道:“你麾下豢有数头梦貘大妖,对于梦境之事知之甚详……”

    “究竟是真是假,掌门真人也说不准了?”段折锋笑着走近,宛如一头正在蛊惑人心的梦貘般,向江辞月说道:“小师兄,我回来了。你可曾想我?”

    唰。

    迎接向段折锋的,是一截雪亮的剑光。

    这是他未曾设想到的回应,这时再抽身激退也有些来不及了,只见江辞月的这道剑光贴面而过,削下了一缕银白的发丝。

    “我们都已经变了。”江辞月静静看着这缕发丝飘落而下,淡淡答道,“无论你是真是假,我只需要——一并斩断!”

    随着话音落下,如练剑光刹那间铺展开来,宛如云破月出,光华瞬间照彻了一切迷雾。

    段折锋未曾出招,反被江辞月截截逼退。

    他的小师兄这一次毫无留手,上来便是凌厉的剑诀,就像在斩妖除魔。

    不,他就是魔。

    段折锋一路推到清净小院之内,终于退无可退。

    眼看江辞月咄咄逼人的剑光近在眼前,段折锋眉峰一凝,若有似无的魔气就要从身后袭出,但就是这一瞬间罢了,到底还是收了回去。

    他拔出了杀剑无赦,抵挡住了生剑无欺的进攻。

    双剑在多年之后的首次聚首,便发出了无比欢悦的鸣叫。

    一触即分。

    而师兄弟两人的这场决斗,竟然就如当年在灵犀山门上,在灵犀真君的见证之下,那场青涩的对决一般。

    一招一式,乃至于错身而过的衣袂都十分熟悉。

    而这一切也终于停留在熟悉的那一幕上——

    段折锋的剑没入了江辞月腰封之中,剑尖堪堪停留在那枚龙印的残痕上——早在多年之前,段折锋就已经为江辞月解除了龙印的盟誓。

    而江辞月的那一剑,也留在了段折锋肩上的龙印处。

    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留手,他让段折锋流了血。

    魔血很快沁出了玄服,血腥味令段折锋的眼瞳中有赤色魔气一闪而逝。

    他缓缓道:“师兄,你果然变了。”

    “我曾在天道之下发誓,要除魔卫道。”江辞月答道,“你曾经是唯一的例外。”

    说罢,生剑无欺缓缓向前刺出。

    江辞月问:“为何不躲?”

    段折锋已经不是当年初上灵犀山的那个段折锋,假如他要对江辞月动手,只需引发魔气,化身天魔,便可以再战三天三夜。

    到时赢的人就不一定是江辞月了。

    但他没有这个打算,只是淡淡道:“求仁得仁,为何要躲?”

    他叹了口气,又道:“时移世易,一切都会变。我曾经以为你是唯一的例外,江辞月,但是我好像错了。”

    闻言,江辞月的剑又前进了一分,他冷冷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师弟,拔剑。你若是顾虑自己身上的龙印,不能对我出手,也可以现在就解除龙印,我不会多加干涉——”

    “没那个必要。”段折锋没有理会肩上的伤口,只专注看了江辞月一会儿,便笑着张开双臂,说:“要杀便杀,江辞月,你从来不是那个多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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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辞月唇线紧抿,眼中杀意一闪而逝。

    段折锋倒是闭上眼,悠然长舒了一口气。

    这一刻他只觉得释然,因为想到很多事,包括前世他们的结局,也包括灵犀真君做过的一切,包括他们身上彼此誓约的龙印,也包括终于卸下重担之时……

    踏上修行之路,逆天而行;

    做一个恣意桀骜的大魔头;

    然后死在江辞月手里。

    人生三大快事,夫复何求?

    “倒也……不错。”

    段折锋笑了笑,接着便感觉到江辞月的气息突然逼近,在自己唇角印上一吻。

    段折锋颇为讶然地睁开双眼,便看到江辞月欺身而上,一对琥珀色的眼眸中,倒映出清净小院内外的漫天花雨。

    江辞月喃喃道:“你骗我,师弟。”

    他伸手拔下发髻上的玉簪,任由满头白发披散而下,于朦胧天光中染上玉色。

    ——江辞月这是在做什么?

    这一幕突然使得段折锋沉寂已久的心声再次跳动,他想问:“你——”

    却被江辞月打断:“不准动。”

    段折锋刚想伸手,却被江辞月按了回去,右肩上的伤口未曾处理,但那种撕裂的痛感却渐渐化为了另一种酥麻。

    巫山春色,朝云暮雨。

    江辞月身上的灵虚香气近在咫尺,彼此的喘息声亦清晰可闻。

    段折锋只想问:“莫非你还以为这是梦境?”

    而江辞月竟然哼笑了一声,反问:“段折锋,你觉得我是真是假?”

    段折锋哑然。

    他似乎反被小师兄摆了一道,只得答道:“自然是梦境。这里都是假的,只有你我二人是真的。”

    江辞月将他留在榻上,自己反倒起身,拢了拢松散的白发与衣襟,抛下了一句:“只许你骗我,不许我骗你?”

    段折锋:“……”

    江辞月拂袖而去,关上门没了踪影。

    留下段折锋起身想追,却突然“嘶”了一声,恍然想起来:右手还被江辞月绑在榻上,真真是全程被小师兄骂得“不敢动”。

    段折锋躺倒回去,半晌后一手掩着眼前,低低笑了出来:“小师兄,你果然是学坏了……”

    一会儿,段折锋收拾起身,也推开房门,侧耳一听,便知道江辞月正在清净小院后的温泉中沐浴。

    走到温泉外,果然便见两处屏风迤逦而开,雪白浓雾氤氲盘绕。

    段折锋就在屏风前,欣赏了一阵江辞月的剪影,道:“但你也不能这样骗我,我还以为你真想杀我——”

    江辞月冷冷道:“当年在灵犀山,你说你去去就回,我信了,但你骗我。”

    段折锋:“……”

    江辞月:“后来在不周山,你说会告诉我真相,我信了,还叫你哥哥,但你又骗我。”

    段折锋:“……”

    江辞月:“再往后,在黎国故都,你说会回来找我,我又信了。但你还是在骗我。”

    “咳,”段折锋右手成拳抵在嘴上,想方设法地为自己辩解道,“我只是想保护你,小师兄。”

    江辞月:“今天,我给了你最后一次机会说真话。你却还在与我真真假假的猜谜。我气得想‘杀’你一次,你倒好,直接在我面前躺下了!”

    段折锋沉默片刻,深刻反思了一番:自己到底说过多少句谎话,就连这么好骗的小师兄,最后都被逼成了这样……

    须臾,他前进了一步,放软了语气道:“小师兄,我保证以后不会骗你了。”

    哗然水声响起,如珠玉四溅。

    江辞月从温泉中站起,雾气中隐约可见玉山般的后背,但又很快覆在了重重深衣之后。

    他换上衣物,恢复了冰魂雪魄般的外貌,才从屏风后慢慢走出。

    面对段折锋的哄劝,江辞月道:“这梦境你索性也不必驱散了,这就把这座清净小院搬去东海归墟罢。我不止想把你锁在院子里,还打算把你锁在归墟里,说不定一千年后你还能说出两句真话来。”

    段折锋想了想,道:“若有你在,倒也不是不行。”

    论脸皮,还是魔头的厚。

    江辞月终于说不出狠话了,思来想去,骂了他有史以来最刁钻的一句:“混账东西!”

    段折锋又想继续哄生气的小师兄,却听见身后传来动静。

    从江辞月摆在一旁的山海绘卷后面,鬼鬼祟祟地跑出来一直火红色的小狐狸。

    这狐狸便是多日未见的容雩了。

    只见它六条尾巴并在一起,同时灰溜溜地夹在后腿之间,耷拉着两个大耳朵,恭恭敬敬地走出来呈上一个打开的丝绒盒子。

    江辞月走上前,从中取出掌门令牌,挂在腰封上,又翩然走了。

    段折锋定眼看向这只满脸写着“我是狗腿子”的狐狸。

    容雩两眼含泪,等着江辞月走了之后,这才委屈地哭天喊地:“尊上啊!三年了,三年之后又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我都快把山海绘卷当成自己家了您不知道我这些年在江辞月手底下是怎么过的”

    段折锋道:“师兄为何不再与我动手,是你透露了真相?”

    “不敢不敢不敢不敢!”容雩连忙摇头,伸出爪子指了指身后的山海绘卷,小心翼翼地说道,“是那群稀奇古怪的‘穿越者协会’干的,我什么也没听懂。但当年山海绘卷成型之后,夺天地之造化,竟然可以遮蔽天机、延缓劫雷。那群自称‘穿越者’的魂魄被江辞月救下了之后,一听说可以住进山海绘卷里,一个个的喜出望外,连夜把自己改名为‘纸片人协会’,然后就开始向江辞月泄露天机。”

    段折锋:“……原来如此。”

    他倒是未曾想到,一时好奇,令江辞月做成了这道山海绘卷,还有这等效用。早该在他计划中死去的穿越者们,反倒成了江辞月豢养的纸片人,就如当年桃源村的人们一样。

    那江辞月今日的这些奇怪行为,也就解释得通了。

    但解释归一码事,生气归另一码事。这回得怎么哄小师兄才好?

    第76章 定风波(6)

    同样是深陷梦境之中,清净小院里是一番景致,但对于合浦龙君来说,却又是另一件事了。

    距离他受困进入梦境,已经有一段时间。

    合浦龙君不断梦见自己的记忆,从他从龙蛋中破壳开始,到修道伊始、初识劫雷,再到镇守合浦郡,年华老去,迈向生命的最后阶段……

    长达两千岁的人生,在那浩瀚日月之下,转瞬即逝,如雪泥鸿爪,再无踪迹。

    然后……

    在无赦魔尊捣毁轮回天柱之后,世间生死纲常已乱,他又会何去何从呢?

    合浦龙君一闭眼,一睁眼,突然却发现自己在战场上。

    风沙漫天,乌云蔽日,浓烈的血与硝烟味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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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绝了一切感官,唯有眼前的敌人那饿狼般的眼神,令他心跳狂乱,呼吸急促。

    ——这是战场!不战斗的话会死!

    合浦龙君握紧手中长枪,继而催动身下的战马,快速向着前方那名小卒冲锋。

    他本以为自己武备精良,杀一个无马的小卒理应手到擒来,谁知那小卒竟然使出奸计——一把扬出手中的沙尘,洒入战马的眼中,将其惊起。

    作为骑士,合浦龙君本能地催动术法,却忘记了此刻自己只是一名普通人,没有任何神异手段可用。

    刹那之间,胜负已分,一柄断剑没入了合浦龙君的胸膛。

    他瞪大双眼,不甘心地伸出双手去抓,却只在敌人的脸颊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生命的活力迅速从他身上流逝,合浦龙君仰面倒地,在最后一刻才看穿了那漫天黄沙——

    风沙之上,竟是两只执棋的巨手。

    整片沙场,竟是一座硕大的棋局。

    而他们这些生死搏杀之人,都只不过是他人的棋子罢了……

    合浦龙君不甘地呢喃道:“区区一卒,怎能杀将?”

    天下没有这样的棋局,没有这样的规矩!

    然而,只听他身前那名小卒坚定地说道:“抱歉,我必须活着。”

    豁然一黑,又是彻底的死亡。

    合浦龙君脱离了凡人躯体之后,反而心中清明:对了,这是无赦魔尊专为自己所设下的幻境,无论怎么不合情理,怎么波谲云诡,都必然是为了动摇自己。但不管他怎么做,自己只要道心坚定,不为魔道所迷,就不至于让对方的阴谋得逞!

    现在看来,这座幻境也不过如此。

    “天下为局又如何?”合浦龙君低低道,“老夫早在千年之前,就已经不为此等残酷的天命而哀叹了。”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下一刻他睁开眼睛,再次看见了这片风沙战场。

    但此刻,他竟然是一名衣着破烂的小卒!

    脚踩过泥泞之处,浑身疲惫不堪,却还要面对对面兵强马壮的一名将领!

    “这是为何?”合浦龙君睁大双眼。

    只听天空中轰隆雷声响起,那执棋之人叹息着说道:“为了胜利,我选择兑子。”

    兑子!

    那执棋之人明知道一名小卒不可能战胜敌方骑将,但是为了胜利,却选择让小卒去送死,只为能拖住敌方一回合罢了。

    这也是残酷的天命吗?

    “必死之局,我为何要去?”合浦龙君深吸一口气,回头看去,只见棋局上那条楚河汉界化为滚滚大江,阻拦在自己身后。

    执棋人道:“过河之卒,有进无退。”

    过河之卒,有进无退!

    合浦龙君心中盘算:即便后退,也势必要被战马追上。届时自己无力渡江,凭白耗费体力,只会将最后一线生机给葬送!

    说来迟实则快,就在合浦龙君思索之际,敌方将领已经拍马而来。

    眼看那锐利的锋刃就要冲向自己,合浦龙君忽然看清了对方的面孔——分明就是自己!

    不,是上一世的自己?

    来不及思考了,他下意识地矮身攥住了手中唯一的武器,同时左手在地上抓到一把尘土,接着就向那战马的眼中撒去!

    随着一声嘶鸣,那战马果然受惊立起,起作用了!马上的将领也愣了一瞬!

    合浦龙君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合身而上,用尽浑身的力气,将自己唯一的断剑送入了敌人的心口——

    他杀死了上一世的自己,作为骑将的自己。用上一世学来的方法。

    眼看着与自己不甘地死去,他心中百味杂陈,不由自主地叹息道:“抱歉,我必须活着……”活着走出无赦魔尊的幻境!

    然而,话没有说完,他已经愣住。

    因为这句话,他刚才听到过。

    黄沙漫天,万千兵卒如幻影般穿行而过。

    合浦龙君站在其间,恍惚间看到,每一名小卒、每一名将领都是自己的面孔,每一个自己都不甘地在沙场上拼杀,誓死走出这片幻境。

    可他死后,却依旧困顿其中!

    合浦龙君仰头望去,看见那执棋之人犹如天神一般,以冰冷的眼神望着这一切。

    ——如此多生命,如此多不甘,自己这么多的轮回,难道都不能击破这场幻境?

    合浦龙君愤怒地指天:“老夫修行中人,本该逆天行事——你既然不配为天,就给我滚下来!”

    轰隆。

    随着一声惊世雷声,合浦龙君手持破剑,就像每一个经历雷劫的修行者一般,伤痕累累,却将雷劫斩碎。

    他要杀死执棋人,主宰自己的命运!

    轰隆。

    当合浦龙君再次睁开双眼,就发觉自己好端端地坐在一副棋局之前。

    那棋局中黄沙弥漫,正是刚才的战场。

    而自己手持一枚白色棋子,正欲落下。

    眼前的残局已经行至一半,敌方骑将眼看就要破河而来,直逼自己老巢,难道要任由他长驱直入吗?

    不,他手中正有一卒!只要牺牲掉他,便可以阻拦敌方攻势!

    合浦龙君下意识要将棋子落下,却听见手中棋子大声问道:“为何如此?”

    他下意识地答:“为了胜利,我选择兑子。”

    卒子怒骂:“必死之局,我为何要去?”

    此时此刻。

    合浦龙君心中震撼难言,执棋之手迟迟不能落下。

    他抬头看去,只见棋盘的对面,执黑棋者面目笼罩在黑暗之中,正低低道:“唯有这场棋局的胜者,方能离开幻境。而输的人,会被抹去一切记忆,重新开始这场对局。”

    “为了离开幻境……”合浦龙君深吸一口气,“无赦魔尊,我必须赢你!”

    说罢,他将手中白子落下,正放在楚河汉界之前!

    “过河之卒,有进无退!”

    他要逼着这枚棋子与地方骑将厮杀,因为他知道这是唯一的出路。他亦知道,这名小卒最终将会获胜,无视规则,亦无视天命!

    啪。

    棋子落下。

    敌方骑将败退,这名小卒奇迹般地踏过河界,看见了无限的战场,也看见了敌方的元帅。

    “将军!”合浦龙君大声道,“我已经赢了!”

    他顾不上战场中,那些怒骂着天道不仁的自己,也顾不上沸反盈天的棋盘。他只知道自己赢了这场棋局,就理应能离开幻境,离开这场轮回。

    但在离开这里的最后一刻,他竟然看到了棋局对面,那执黑之人……

    赫然……

    也是自己……

    “输的人,将会被抹去一切记忆,重新开始这场对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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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执黑之人,合浦龙君深深叹息,于绝望之中,没入了无边的黑暗里。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将会忘记这一切。

    他会发现,自己竟突然出现在战场上,还是一名骑兵,他必须要杀死对方的小卒……

    “不!我分明已经赢了!”

    合浦龙君怒喝一声,将手中棋子丢出。

    只听啪一声响,棋子果真坠地。

    而他满额冷汗涔涔,猛然站起身,将手中的棋盘推翻,无数的惊惧和惶恐在心中翻腾而起,宛如毒蛇一般噬咬着摇摇欲坠的道心。

    他惊魂未定,察觉自己依旧在这个执棋幻境之中,但却已经逃离了那个生不如死的轮回。

    此刻,坐在他对面的人,分明是一个黑发、盲眼的少年。

    这是幻境中除他之外唯一一人,所以这少年必然就是……

    “无、赦、魔、尊。”

    合浦龙君一字一句地说道。

    盲眼少年笑了笑,并未理会掀翻的棋局,而是好整以暇地把玩着手中最后一枚棋子。

    “敖濋,仔细想一想,你真的赢了吗?”

    “我……”

    合浦龙君早已汗流浃背,恍惚之间,几乎以为在少年人修长手指间拿捏的还是棋子,还是自己。

    自己就是那枚棋子,沦落于无赦魔尊股掌之间,无助而彷徨的无名小卒!

    他想起来了,想起来自己刚入幻境之时的记忆,那些因为输掉对弈而被遗忘的记忆!

    那时,魔尊说:“合浦龙君,不如我们来对赌。我这里有一残局,允你无限次地挑战,只要你能获胜一次,我就驱散幻境,从此于你龙族秋毫无犯,如何?”

    而他说:“只需赢一次么?”

    “不错。”魔尊道,“但是每次输棋,你都会忘记进入幻境后的一切,相当于重新开始。如何?”

    “就算忘掉一切经验……”合浦龙君傲慢答道,“但无限次地挑战,无限次地轮回,我不可能次次一样。但凡有一次找到正确的道路,那就是你输。”

    “是么?”魔尊双手交叠,黑眸深邃,笑容云淡风轻,“那我就赌你次次一样。天命所定,永坠轮回。”

    天命所定……

    永坠轮回……

    如今……

    那盲眼少年——无赦魔尊伸出一根手指,淡淡道:“外界弹指一瞬,你已在此处幻境中轮回一万三千次,每一次都一模一样。你赢了,可也输了。”

    “为何……如此……”

    合浦龙君闭上双眼,只觉世间万物、森罗万象都从眼前消失,自己的道心犹如千疮百孔,就在魔尊的注视下摇摇欲坠!

    “我为何就像一枚棋子,永远都走一样的路?”他惶惑的如同初初修道的孩童,充满了对世界的不信任。

    而魔尊坦然答道:“因为这天道要你生而为合浦龙君,要你傲慢无知,要你两千岁来不能飞升,要你此情、此性不可更改——要你做一枚无知无觉的棋子,却误以为一切选择都出自自己的本心。这便是这个世界的天道。敖濋,你想明白了吗?这样的天命,你打算遵从吗?”

    合浦龙君怔然呆坐,许久不能言。

    但他看到,魔尊手中那最后一枚棋子,正是自己的模样。

    那卒子字字清晰,指天怒骂道:“老夫修行中人,本该逆天行事——你既然不配为天,就给我滚下来!”

    第77章 定风波(7)

    此时的外界,合浦龙君的寿宴早已中断,众人都宛如惊弓之鸟一般,躲藏在山海绘卷后面,惊惧交加地观察着魔气的蔓延。

    突然,有人叫道:“龙君!龙君醒了!”

    只见黑雾之中,忽有两道金光射出。

    仔细一看,果然是合浦龙君从大梦之中清醒过来,一对龙瞳之中射出湛然金光,转瞬却又收敛回去。

    他站定在黑雾之中,龙威很重,驱散了周遭的魔气。

    而留在场地正中的那破碎金轮之中,飞出了几个黑色的字符,被龙君探手一抓,直接捏在了掌心里,动弹不得。

    众人登时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兴奋地向着他走去。

    “太好了,龙君清醒过来,就无需惧怕这群魔头!”

    “我就说龙君不可能被轻易困在幻境之中!无赦魔尊也不过是初出茅庐,怎么可能动摇两千年道行的合浦龙君……”

    “前辈,还请您带我们击败魔尊!”

    然而,无视众人的说法,合浦龙君敖濋却仿佛大梦初醒一般,怔然看了看自己的掌心。

    他默然站立许久,轻轻吐出一口气:“在那之前,老夫……还有一件事需要证实。”

    距离他最近的,正是他的后辈龙七。

    龙七只觉得老祖宗双目之间,仿佛流转着一层不详的怨气——他或许远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平静!

    龙七失声道:“四太爷爷……千万不要被幻境动摇,那都是无赦魔尊的鬼蜮伎俩!”

    “是真是假,我自当辨明。”合浦龙君缓缓回头看了他一眼,展颜慈祥地笑道,“绵绵啊,你也长大了,该多看看这个世界了——今日,正是一个好机会啊。”

    他说罢,整个人忽然迎风而长,豁然光华万丈,竟是瞬间化为一头须发怒张的五爪金龙,伴随着金石一般的龙吟声,向天空之上腾飞而去!

    地面之上,所有人齐齐惊呼出声。

    这一刹那所有人都在仰望,他们望着那两千余岁的苍老金龙腾翔而起,最后望了一眼人间,随后便向着龙门之上徐徐飞去。

    龙门,龙门。

    从龙族自古以来,龙门便是一个上古传说之地。据说,第一只龙便是在此诞生;所有的龙族也要在死前,至少膜拜龙门一次。

    传说中,修道有成的应龙可以在此做最后一搏,若能越过龙门天柱,到达那天光之上,便有机会脱胎换骨,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神龙——就如那不周山上的烛龙一般,化身为神,与日月同寿!

    此刻,所有人都知道,合浦龙君便是在做最后一搏。

    青天白日之中,金龙的身影苍老而又圣洁,这一幕让他们震撼难言,只能静默地在此瞻仰。

    只见合浦龙君接近之后,忽而盘旋在祥云中,而神秘的龙门天柱也缓缓出现,在众人眼中呈现出一道玄妙的天光,直贯天之极处……

    向着更高,更接近道的地方,飞跃!

    天空之中,忽而雷云滚滚,数不清的妖魔鬼魅从中现身,阻拦金龙继续向上。

    而合浦龙君怡然不惧,合身而上,宛如金色雷霆般贯穿一切,在妖魔的谗言之中披荆斩棘,坚定地向着他的道飞去。

    再接着,便是九九八十一道天劫。

    然后,是罡风交加,地煞喷涌,三昧真火宛如彗星一般降临,落在金龙的鳞片之上,转瞬间将他遍体鳞伤。

    龙血泼洒而下,如雨一般笼罩整个龙门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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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他还在向上飞翔——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势必要见证天的尽头、道的真身,哪怕他因此身死道消,至少也该亲眼见证这世间八大天柱的真相,也让他的龙族后辈们看到这一切——他无所畏惧!

    忽然,轰隆一声有无量天劫炸裂而开,刹那间将整个天地照亮成一片银白色。

    那银白色中,又有一抹触目惊心的血色喷涌而出。

    一截金色的断角,飞旋而坠。

    “龙君!”

    有人失声叫道。

    他们已经看到,金龙的身影被拥在那龙门天柱的光芒之间,犹如一片鸿毛般,轻飘飘地下降……

    这是所有龙族的归宿。

    合浦龙君终究没有成为神龙,他失败了,也即将身陨在天光之下。

    叹息声中,龙族的后辈已经化为一条条蛟龙,向着奄奄一息的合浦龙君飞去。

    龙君的身躯最后落在了龙门山上,一处小湖泊前,硕大的龙尾无力地砸落在一处山神庙上,将烟火气劈成了两半。

    金色的龙首就垂落在山头,双目微阖,最后的鼻息中透露着不详的死气……

    龙七第一个赶到垂死的龙君身边,哽咽叫道:“四太爷爷!……”

    “莫哭,绵绵,我看到了……”龙君却是已经无法化为人形了,从金龙的喉咙中发出低沉的回声,“我虽未得道,却也看到了……结局……”

    他在那天柱之中,看到了什么吗?

    众人只见,从五爪金龙的掌心里,缓缓飘出了几个黑色的字符,在龙君的眼前重新组成几句破碎的话:

    【……道不与易,天柱……】

    【……濋既败,坠于龙门山下,寿二千四十岁……】

    【……天命所定,永坠轮回。】

    ——这是?

    从那破碎的大衍天数金轮里飞出的几个字,难道是对龙君的预言吗?

    可是龙君如果早已看到这预言,又为何在临死之前,双眼中流露出如此多的不甘和愤恨?

    合浦龙君敖濋最后的视野里,只看到自己的龙子龙孙们围绕一团,哭泣着,念着自己的名字。

    他合上双眼。

    分明是自己的选择,已经是龙族最好的结局,在龙门天柱下最后一搏,然后在众多子嗣环绕之下,毫无遗憾地死去……可是为什么偏偏,耳边仍然响起了无赦魔尊的那番话?

    天命所定,永坠轮回?

    这算什么?

    分明是他自己的选择,却为何仍然在金轮的预料之中,为何无赦魔尊早已知道一切的结局?

    他这两千余岁的生命,他所有的经历、所有的体悟、所有为了修道呕心沥血的努力,难道都在天命预料之中,一切都毫无意义……

    龙门天柱之下,根本没有任何龙族能够成神……无论是过去还是将来,一切都不过是徒然逝去的生命,宛如蝼蚁的挣扎和呐喊,天道从来不曾在意过……

    他们龙族的生命,毫无意义?他眼前这些幼小而稚嫩的孩儿们,甚至不曾真正看过这个世界的真实,便已经注定了往后的一生……毫无意义么?

    这……算是什么?

    龙七跪倒在龙君尸首之前,忽然,他见到了一幕异象,顿时大惊失色。

    只见龙君紧闭的双目之中,缓缓淌下了两道血泪。

    龙七骇然起身,却来不及说任何话。

    只见,合浦龙君的尸身突然就像腐朽千年一般,快速地塌陷下去。金光熠熠的鳞片变得黯然失色,灿烂的龙血转化为紫黑的淤泥……

    然后又从中生出了一只白骨森森的爪子。

    那是一头瘦骨嶙峋、极其可怖的紫黑色魔龙……

    从他的尸体上,拼尽全力地挣扎着,重新站了起来。

    就像一个历经磨难的新生儿摆脱了已死的脐带的束缚,精疲力竭地大口吸气,然后向着天空发出了他最后一声、也是第一声咆哮——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天命!……天——命——!”

    新生的魔龙浑身浴血,再度向着那遥不可及的龙门天柱腾飞而去!

    在所有人惊恐的呐喊声中,只见魔龙再一次穿破云层,穿破妖魔的阻拦,穿破天劫和一切的不甘,轰然撞在了龙门天柱上。

    天柱摇摇欲坠,大地动荡不休!

    万千生灵骇然变色,再次仰望着天空上的那道身影。

    而那魔龙每一爪都是一道鲜血斑驳的印子,他目眦欲裂,在无穷憾恨的驱使之下,张开破碎的咽喉,狠狠咬住了龙门天柱,将其一口粉碎。

    随着轰然一声巨响,整片天空都仿佛破碎了,一切摇摇欲坠,再也没人能看得清楚。

    他们只看见一片黑暗——

    那铺天盖地的魔气化为一件斗篷,被魔君罗刹隐信手扔给了魔龙。

    而魔龙在其中重新凝聚为人形,属于龙君敖濋的面庞上却再不见一丝往日的慈祥,只余冰冷的漠然之色。

    黑色散发迎风而动,其间一对黯淡的龙角,已经折损了一只,仿佛是过往惊心动魄的证明。

    猩红色的双眼不见分毫波动,无情映照出眼前众人惊骇欲绝的神色。

    “合浦龙君身死,龙门天柱已毁,如今这世间就只有魔君敖濋了,哈哈哈哈!”

    罗刹隐张狂大笑,扬手招来了那家织火狻猊所牵的马车,对敖濋说:“走吧,不要让尊上等候太久!”

    敖濋拂袖登车,衣摆迤逦之间,只见其中有六道夺目金纹,彰显了他如今的身份。

    “不……”

    在场之人中,只剩下龙七仍不愿接受事实。

    他艰难在罡风中睁开双目,伸手想要挽留什么:“四太爷爷——别走”

    身后有人死死拽着他,劝道:“别去!合浦龙君已经被无赦魔尊的幻象所迷,彻底堕入魔道了!”

    “不、不会的!”龙七绝望地大叫,“龙君刚才还在看我……!他绝对不会轻易堕魔的,一定是有原因的!放开我!”

    “敖绵!清醒点!难道你要追随他入魔吗?”

    ——难道要龙七追随他入魔吗?

    敖濋赤红色的目光,扫向了苦苦挣扎着的龙七。

    在他双目之中不见丝毫悲悯。

    他只是抬起手,凌空斩下,将龙七那伸向他的手掌霍然斩落。

    然后,他拂袖转身,登上了狻猊马车。

    魔气刹那间狂涌,将龙七直接击落进湖水中。

    龙七甚至来不及感受到断手之痛,就被一片冰冷的湖水所包围了。

    他唯一记得的,是一双炙热的手掌将他从下坠中拉住。

    丛影的声音说:“你哭什么?眼泪是留不住天魔的。他既然入魔,那就只有消弭毕生宿怨,平息心中憾恨,才能最后魂飞魄散,获得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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