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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二更合一
此刻往后,他们家也是在县城薄有产业的人了
满月酒都是晌午开席, 所以过了巳时,就有村里人陆陆续续往村东的温家走了。
村里摆席,都是不拘什么人来的, 只要带了随礼就能坐下吃。
再加上喻商枝在村里的好名声,这一日, 几乎是阖村都来了人。
亏得新宅的院子大,就这也摆得满满当当,从各家各户凑来了快四十张桌子, 到最后板凳不够了, 有些力气大的汉子, 直接去河边捡一块大石头来搁下。
更别提还有让孩子坐在竹筐、木桶上的。
温三伢坐在门口的长条桌上,红纸铺展, 一样样记下哪家来了人,又送了什么礼。
村里人基本都知道温家这个三小子如今在镇上学塾念书,每天坐着桩子家卖豆腐的驴车去上学, 傍晚再回来。
书生袍一穿,倒像个城里的公子哥了。
“就算是看不懂,也能瞧出三伢这笔字是真俊!”
“三伢,你都当小舅舅了,高不高兴?”
三伢一边写字, 一边还要接乡亲们的话茬,实在是忙得不可开交。
至于院里的人, 也是没闲着。
眼看时辰差不多,温野菜便抱着裹在襁褓里的年年出来, 在众人面前亮个相。
锦缎的被面里头, 躺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哥儿, 眉心一点红痣, 就好似那冬日雪地里的红果儿,一双眼珠子和葡萄一般圆润水亮。
因是过满月,所以穿了一身红,脖子上挂着银闪闪的小项圈,上面缀着一枚长命锁,就连伸出来的小手上,都有一只小巧精致的银镯。
别人逗他,他并不多么爱笑,可也不过分怕生。
一双小小的眸子里,似乎还是好奇更多。
被杨红儿问起孩子名字时,在一旁的喻商枝笑着答道:“叫做温嘉禾,禾苗的禾。”
《论衡·讲瑞》中有言:嘉禾生於禾中,与禾中异穗,谓之嘉禾。
在古代,更是被视作一种祥瑞。
嘉禾蔚生,可以与麒麟降生,凤凰来仪,黄龙出现,甘露下降等吉兆并列,意为风调雨顺,仓禀丰实。
温野菜自认出身乡野农户,不该忘本。
他与喻商枝商量许久,最终定下了看似朴实,却又饱含祝福的名字。
希望小禾哥儿一辈子不愁吃穿,安安稳稳,顺遂平安。
听见的人都夸道:“好名字,叫着顺口,寓意也好,”
刘大娘更是拉着温野菜的手,把他上下打量一番道:“莫说孩子了,我瞧你也休养得精神多了。你以前也瘦,成日里山上山下,镇上村里的跑,脸上都没二两肉,瞧瞧现在,这脸蛋子都捂白了,下巴也润了,这才有福呢!”
温野菜被刘大娘说得臊红了脸,喻商枝在一旁抿起嘴,扭过头,一看就知道在忍笑。
村户人说话糙,可道理倒是没错。
这妇人或是哥儿生了孩子,要么就是因为劳心劳力,变得面黄憔悴,要么则是身材走样,发胖发福。
而温野菜呢?
不仅还和从前一样是个细高个,与喻商枝登对得很,而今还因为脸上多了点肉,好似整个人都和珍珠似的,镀了一层光。
过去他性子烈,显在面相上,看着便不好相与。
如今俊美的夫君在侧,伶俐的娃娃在怀,笑起来时眉眼都变得温柔。
年年这孩子让人看了个够,没多久就举着小手,扁嘴想哭。
喻商枝熟练地把孩子接过,“你抱了好半天,也累了,我进去哄他睡觉,你在外头招待下大家伙。”
说罢转而又冲众人道:“孩子闹得厉害,我就先失陪了,还望各位叔婶见谅。”
喻商枝来去如风,留下的人都傻了眼。
不知是谁家上来凑热闹的夫郎,张嘴问道:“菜哥儿,平日里,喻郎中也帮着看孩子?”
温野菜听了这话乐道:“我家也没有个老人、妯娌的帮忙搭把手,可不就是我们俩轮着来。”
说罢他就不管面前的人神色各异,扬声招呼道:“大家伙都快别站着了,赶紧入席,今日就当在自己家,吃好喝好!”
这次的满月酒在村里称得上是大操大办,一桌十个菜,有八个都是荤的,此外酒水、干粮都管够。
喝不了酒的,还能喝甜米酿、果子露。
不过要说在温家吃席有什么不好,那就是有些来喻商枝这里看过诊,明令禁止吃大油大荤,或是不准吃酒的人,来到这喻商枝的眼皮子底下,便是想偷吃也没法子。
先前那个来看痛风的老爷子也在其中,他刚让坐在对面的老伙计,趁他家里人没往这边看的时候,想偷一口酒吃,结果一只手突兀地伸过来,将那酒坛子给掩上了。
“老爷子,这酒你今天喝下去,晚上就得疼得睡不着!”
一句话揭了短,这老汉只能悻悻低头。
喻商枝叹口气,想管住这些村里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太,实在是难于上青天。
他们劳碌了一辈子,年轻时候都是苦着过来的,可不就格外耽于这口腹之欲。
所以有时候,也不能怪他们贪嘴贪杯。
一场大席到了下午才散,村里人个个要么吃得直不起腰,要么喝得走不直道。
幸好年年吃饱了就睡,也没怎么闹腾,喻商枝和温野菜空出手来,和来帮厨的大家一起收拾,又把从各家借来的桌椅板凳和餐具归还。
现在院子里不是泥巴地了,清洗起来也容易。
喻商枝直接把水里混上皂角泼上去,用扫帚来回扫了几遍。
好不容易打扫完,一家四口累得够呛。
中午吃得都不少,这会儿也不饿,就坐在一起,归拢了一下今日来吃席的人们送的东西。
光鸡蛋就有好几十个,白米和白面凑了两大口袋,糖、盐、点心和水酒若干。
还有好几家人出手大方,直接拎来了猪肉,或是宰好的小公鸡或是老母鸡,毛都拔得干干净净。
这些东西在灶房堆成了小山,打眼一看甚是壮观。
满打满算,他们能在村子里留的时间也不长了。
只要在那之前吃能吃完,也就不算辜负大家伙送来东西的心意。
过去几个月里,虽要分心照顾着有孕在身,后来又生产坐月子的温野菜,但喻商枝始终都关注着县城之事。
九月初,温野菜临盆前几日,朱童就送来消息,说是古家的事情有了新动向,问喻商枝还要不要他们家的铺面和宅子。
喻商枝为此又跑了一趟县城,头一回见到了古家老太爷。
这才知道,老太爷那个败家儿子,本就是个老来子。
再加上他上头的大哥意外生病去世,父母便把那份遗憾全都转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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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儿子身上,直宠的是无法无天。
如今终于到了这个境地,有朱童这个现如今在县城名声大扬的广聚轩掌柜,从中说合,古家老太爷直言,愿意低价将铺面和宅子转让,换来一笔钱,填死小儿子欠下的窟窿,免得日日利滚利,永远还不完。
“没了这个铺面和宅子,他也就没了指望,不然总觉得还能从这上头抠出钱去!朱老爷、喻郎君,你们尽管放心,等这铺子交割完毕,我们老两口就带着这孽子回老家去,保管以后,是不会有人因此上门找麻烦的。”
老太爷七十岁的年纪,还在为这么个混账儿子奔波,便是喻商枝看了也觉得于心不忍。
可同情归同情,生意归生意。
再三确认古老爷子的决心后,喻商枝才与他谈到价格。
此前朱童就已经透露过,古老爷子考虑到自己家在县城留的烂摊子,早已想好,要把屋宅卖给县城之外的人。
喻商枝就是这难得一见的合适人选,他必定不会放过,因而也就会在价格上做出最大的让步。
就像古家的铺面和宅子,如今若是出售,市价在三千两之上。
而古老爷子开口,就几乎打了个对折,把价格让到了一千八百两。
无论如何,都算是捡了大便宜。
但喻商枝掂量了一下兜里余财,家中的存款,加上七月、八月朱童给出的分利,一千两是凑出来的,多余的几百两,再从朱童这里预支几个月的分利,加上卖澡豆的收入,倒也并不是拿不出来。
只是这一下子变租为买,确实超出计划太多。
到时候家底掏空,没了存粮,心里也会打鼓。
最终双方一番交涉,把价格又往下压了压,变为一千五百两,条件除了定钱之外,余款一次性付清。
算起来,不过是预支三年的租子,却能把整个铺面与宅子买到名下,实在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
喻商枝上一世是有从商经验的人,深谙置办不动产的价值。
哪怕是喻氏这等传统国医行当,在世纪之初,经济开放,有了点家底后,第一反应也是在寸土寸金的都城中买了一栋楼。
这样就算是未来运道不顺,经营不善,起码铺子和宅子都是自己的,不会再有多余的支出,甚或还能像面前的古老爷子一样,折卖了换钱。
此次见面之后,因为喻商枝需要时间凑钱,故而只签字画押,给了五百两定钱。
并与古老爷说定,冬月之前,定会凑够余下的一千两,不然就任由古老爷将铺子与宅子转卖他人。
如今约定时间将至,喻商枝也该履行约定。
满月酒结束的第二天,他就去了县城,再度见到周澜与程明生。
为了凑够银钱,他早早就与这二人一道商量出个法子。
如今收到消息,事情已是成了。
寿安县,长和茶楼。
喻商枝离得最远,来得最晚,一进门,才方和二人见了礼,就被周澜一把拉过,按在了茶桌旁,迫不及待道:“喻兄,你上次出的主意高啊,实在是高!”
喻商枝被他搞得哭笑不得,“周掌柜,您坐下咱再说话。”
程明生忙着冲茶,上等的福鼎白茶,在这北方可不常见,
素日县城里买得起的都不多,也就是他这个茶楼少东家来待客,才用得上这个规格。
在一片茶香袅袅中,三人说的却是令人意想不到的内容。
只见程明生从怀中掏出三张银票,分别是一张一千两,两张各五百两。
他把一千两那张推到了喻商枝面前,“一切进展顺利,这边是从任平那老东西的兜里掏出来的钱了,主意是喻兄你出的,合该分大头。”
喻商枝皱眉道:“程大哥,周大哥,这万万不可,我不过是列了个章程,从头到尾,却都是二位哥哥奔忙,喻某何德何能分到千两之数!”
周澜却摆手道:“要不是你,这事就压根成不了。况且你家小哥儿的满月酒我俩也没来得及去,这多出来的银钱,就当是我俩给孩子的红包。”
才多大点孩子,哪里用得上几百两的红包,喻商枝还要再拒绝,程明生却道:“喻兄,你就莫再推辞了。”
说罢含笑看向周澜,“我说你就快让周兄讲讲,这段时间县城发生的事,你再不让他说,他可就要憋死了!”
喻商枝这才注意到从自己进门,周澜就和屁股上长了刺似的,就没坐安稳过。
果然程明生话音刚落,周澜就一拍桌子道:“别的不说,看任平那厮吃瘪,舒坦得我这段时间,每天晚上都要多吃二两饭!”
真论起来,这件事还得从头说起。
当初喻商枝听罢古老爷的报价,自是生出了要尽快筹措银钱的想法。
恰好那日程明生也在广聚轩,叫上周澜,三人又聚了一回。
饭桌上,他们两个帮喻商枝出主意,说是可以让喻商枝出一笔本钱,参与他俩铺子里的生意。
原本他们也都是常年把钱押在货上的,账面上的钱时常吃紧。
若喻商枝能出一笔本钱,等于是参与了投资,替他们盘活银钱后,再连本带利地返还便是。
一来一回,一千两倒是不敢说,但挣个七八百两是绰绰有余。
这就是结识人脉的好处,虽说士农工商,商贾最末,可他们既然能承担高额的商税,其背后的原因无外乎是利润高昂。
席间,周澜不免又抱怨了几句仁生堂之事。
原是任平的儿子任欲晓,又在他老子的指点下干了一桩砸人饭碗的事。
“有个岭南药商,搞来一批今年新下来的南药。除了他们,别人也没本事搞到。与我合作的医馆,早就各自定下了货,我连定钱都收了,只等到货。哪成想,任欲晓半路杀出来,强行把这批货扣下了。”
至于为什么任欲晓能扣南药商的客船,一问之下,果然还是彭县令给他撑腰。
“本来这些南商北上,就困难重重,沿路吃拿卡要,能剥了他们一层皮。到了地方,那批衙役揪着其中一个药商路引半路被水打湿,字迹不清的小辫子,说人家伪造路引,借着这个由头,讹了一笔钱不说,货也给扣了。后来这批药商自然是要拿钱消灾,钱不够怎么办?拿货抵呗!”
于是这批南药就这么进了任家的口袋,别人是一点都没捞到。
周澜没挣到钱就算了,还要把收好的定钱退回去,挨个给人家订了药材的道歉,可谓是焦头烂额,简直恨死了任平父子。
程明生摇头叹气,“说起这个,那彭县令即将过寿,恰逢收商税的日子也要到了。听那口风,若是送的寿礼不合他心意,恐怕这商税收几成,就是他碰碰嘴皮子的事。去年我们家给了足足一千两,今年怕是要水涨船高。”
周澜冷笑道:“那彭县令的胃口,早就被任家喂肥了!咱们这些商贾,在人家眼中就是待宰的鸡鸭牛羊。”
喻商枝却留意到了这一点。
“彭县令即将过寿?那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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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户们都会送怎么样的贺礼?”
虽说彭县令喜欢银子,可送礼的时候肯定不能明目张胆地送银子。
这些商户,八成是各有神通。
果然程明生和周澜,当即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
有人送所谓家中犬子亲手绘制的贺寿图,其实揭去一层后,是价值千两的名家字画。
有人送所谓今年的新茶,其实茶盒打开,拂去茶叶,里头是一斛珍珠。
至于什么寿桃里藏金条,善本里面夹银票之类的,都已是常见的把戏,不值一提。
听得喻商枝是啧啧称奇。
周澜喝了一口茶,又补充道:“不过那任平,除了送女儿,最爱送的就是古董文玩,言必称是家传的宝贝。但我寻思,他家哪里来那么多家传的宝贝送?怕是库房都要搬空了。”
程明生想起一件事,“说不准是真的要搬空了,前些日子我遇见盈宝轩的楚掌柜,还听他说任平去过他家铺子,打听近来有没有什么好东西,结果他拿出来的,任老二尽数没看上。”
喻商枝手指轻叩桌沿,心思一动。
“我倒有一个法子……说不准,能让任家在给县令大人贺寿这件事上,吃个哑巴亏。”
周澜一听就来了精神,连忙问喻商枝想到了什么主意。
“若是能有办法让任平得罪彭县令,定也能或多或少,驱散掉些他女儿吹的枕头风。”
喻商枝斟酌一番,将心中所想说出了口。
原主当年在秦老郎中去世后,游手好闲了好一阵子,因此结识了不少三教九流,其中有一个老者,是专门仿造古董的。
一手仿冒、做旧的本事,出神入化,非实打实的行家,难辨真伪。
周澜和程明生面面相觑,后者有些难以置信。
“喻兄,你还认识……这般人物呢?”
喻商枝浅咳两嗓,“成亲前有一段时间过得颇为荒唐。”
短短一句话,换来席间两个汉子的理解。
“明白明白,男人么,总是要成家之后才收心。”
喻商枝扯了扯唇角,没再接茬。
三个人都是人精,很快就以喻商枝为首,商讨出个章程来。
简单来说,就是设一个局,诱导任平把假古董买回家,随后再找个机会,在彭县令面前戳穿这个事实。
程明生道:“听闻彭县令也是个谄媚上官的,他收的那些礼,也没剩下多少,全都打点了府城中的官员。”
言下之意,若是收了彭县令礼的上官,发现收到的古董是假的,事情便会更精彩了。
说实话,有这么个县令在,寿安县只会愈发乌烟瘴气。
他若因此下马,那可真算是为民除害了。
不过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得先依照计划,让任家人把假货买走。
面对要给任平和任欲晓下套一事,周澜最是积极,他搓搓手道:“喻小兄弟,你只需带我们去见那卖假古董的老汉,其余的事,你就一概不用管了。”
喻商枝在县城里的人脉,也无非就是眼前的二人。
除了能出个主意,介绍一个人外,确实也帮不上什么忙。
事不宜迟,三个人当即就坐上马车,去了老汉所在的梧桐镇。
花了二百两,就买了一个据说是前前朝时期,出自大内官窑,上绘“万寿连延”图样的梅瓶。
若是真品,能翻十倍,值个两千两。
到了任家手里,再被任平一通吹嘘,估计彭县令那个草包会觉得这玩意值五千两。
如此也就够了。
后面的事喻商枝就一概不知,直到亲生哥儿满月,此事顺利办成,他才抽空来县城。
假梅瓶以两千五百两的高价,卖给了任欲晓。
经手的人是一个外地来的,自称做古董生意的客商,其实就是专业的假货贩子,一张巧嘴能把死人说活。
“任欲晓那蠢货,不光买了咱们下套的假瓶子,还买了好几样别的东西,我估摸着,没一个是真的。”
客商虽然卖假货,但人却厚道。
事成之后,依照约定只拿走了三百两的佣金。
他们这种人四处奔波,哪怕事发,苦主也根本遍寻不着,连告官都没用。
余下两千二百两,零头的二百两归周澜,那日卖假梅瓶,是他掏的钱。
完整的两千两,才是刚坐下时掏出来的三张银票。
这一千两,成功解了喻商枝的用钱之急。
他告别周澜和程明生后,就拿着足额的银票去寻了古老爷。
两人在朱童这个保人的见证下,一道去衙门把铺子、宅院的地契、房契更换姓名。
铺面的地契与房契,都落了喻商枝的大名,等轮到宅院的契书时,喻商枝却道:“劳烦官爷写我夫郎的名字。”
小书吏有些意外,不过也没多问什么,他们办这种不疼不痒的小差事,也都可以拿个一两钱银子的辛苦费。
只要不有违律例,想写谁的名字,就写谁的名字。
等到四张轻飘飘的契书和一大串钥匙到手,喻商枝心头一块大石也跟着落了地。
从此刻往后,他们家也是在县城薄有产业的人了。
医馆与食肆的筹备,也总算可以提上日程。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啦
——
1、“嘉禾生於禾中,与禾中异穗,谓之嘉禾。”——《论衡·讲瑞》
2、“麒麟降生,凤凰来仪,黄龙出现,嘉禾蔚生,甘露下降。”——《三国演义》
3、本文架空,物价纯属虚构(比心感谢在2023-09-16 11:51:542023-09-17 10:33: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68835581 23瓶;娜娜121417 16瓶;吧唧一笑 13瓶;非白 11瓶;夏天吃西瓜、千里瓜田一只猹 10瓶;大名鼎鼎百香果、不知道叫什麼、红胖子 5瓶;看淡伤感美 3瓶;千年回首、蜡烛小皮鞭,催更霸王、七字鸠、爱糖的小猪、许默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二章
离村在即,尚有许多事需要一一嘱托
回村之前, 喻商枝想着先去已经被搬空的铺面与宅院看了一眼。
先前茶庄的牌匾早就摘下,现在上面挂着一把大铜锁。
喻商枝掏钥匙开锁时,余光瞥见对面牙行有个人往这边瞅, 赫然是当初给他们介绍过这间铺子的牙人。
说句实话,这等从牙人口中得了消息, 却绕过对方直接成交的路子,是有些坏规矩的。
不过古老爷先前也说过,自己与牙行接洽的, 一直是租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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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意, 这回变租为卖, 已不属于委托牙行的范围。
可到底也挡不住人家心里有怨,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此事若处理不好,怕是也容易落下麻烦。
别看牙人身份低微,可他们才是在这城中混得最如鱼得水的一帮人。
好些大事小情, 都得他们经手才成。
喻商枝想了想开店与搬家之前需要料理的种种事宜,索性把钥匙放回口袋里,转身朝着牙行走去。
那牙人名叫方同,回想初次和喻商枝打照面的时候,他还以为对方是个大主顾, 能把手里头这个古家棘手的铺子和宅子勾兑出去。
哪成想这村户人在县城还颇有些人脉,竟直接找到了古老爷, 还直接以低价整个买到了手。
虽说古老爷已经来过牙行,销去了当初因委托牙行租赁而签下的契书, 但方同这心里头还是不爽快, 毕竟他可是少挣了好几十两银子。
以后若是再见到这家人, 怕是少不得要在背后骂两句的。
他这几日闲来无事, 就在店门口转悠,想看喻商枝什么时候现身,今日还真被等到了。
本以为自己躲在身后的视线颇为隐蔽,没成想一个眨眼的工夫,对方竟直直地朝自己走来。
方同当即咽了一下口水。
要知道无论什么话,他也只敢在心里头说罢了,能在县城拿出上千两买地产和屋产的人,哪里是他一个小小牙人敢开罪的?
况且他也打听过,这位郎君之所以能结识古老爷,还是那个广聚轩的掌柜搭的线呢!
方同有点头大,眼看喻商枝越走越近,也只好堆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来。
“给郎君问好。”
他一心觉得喻商枝是来找麻烦的,就没说那些招徕生意的话。
没成想喻商枝却道:“上回来时,记得你们牙行路子颇广,我手头正好有几件着急的事,想着能否寻你们帮个忙。”
方同一下子来精神了,没成想对方有事还想着自己,赶紧把喻商枝往屋里头请。
“那是自然!郎君你是知道的,我们牙行在整个县城,那都是叫得上名号的,您有什么想办的,尽管说,没有我们牙行办不成的。”
喻商枝笑着落座,看方同忙前忙后,上茶上果子,想了想,开口道:“说来还是铺面与宅院的事,先前想着从你手中赁来便再好不过,没成想恰好城中友人与古老爷相识,从中牵线,最终得以买下,只能说缘分这事,着实不好讲。”
方同听喻商枝主动提起此事,赶紧借坡下驴。
“郎君所言极是,小的是做这行的,最是明白这个道理,这赁铺子、买屋子,其实有时候啊,就和那谈姻缘差不多,讲究一个看得顺眼,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小的虽然没帮古老爷把这屋产赁出去,可如今见古老爷得偿所愿,也替他高兴。”
果然当牙人的都是脑筋活络的,喻商枝听罢这番话,就知道这牙人应当未来不会刻意作梗,遂道:“既如此,倒是有几件事想托你们牙行去办。其一,这县城开铺面,需要去衙门过一道文书,我听说那些个书吏有些时候会刻意为难,若是你们牙行有路子,更快些办好,那是再好不过。”
“其二,我这一下子起两个铺面,需要时时有人在这头盯着,但家中人手不够,内子刚出月子,孩子也年幼,我是走不开的,所以想在你们这雇两个人。前期,替我在城中看顾着铺面装潢,后期直接进店帮工。”
方同认真听完,很快答话道:“回郎君的话,您说的两件事,找我们可算是找对人了。这在城里开铺面,确实需要在官府那里挂名,日后也好方便他们收税赋不是?我们在衙门有相熟的书吏,您花点小钱,很快就能办好。至于第二件,更是容易,您说说您的要求,牙行最不缺的,就是这找活干的人。”
喻商枝颔首,关于雇人一事,他早在家中就与温野菜商量过了。
两人原本还想在村里物色物色,有没有合适的,能带来城中的人。
奈何看了一圈,还真是挑不出。
白屏和福哥儿倒是家中相熟,也能托付信任的,可白屏孩子尚小,福哥儿即将出嫁,都不是能离家做工的。
最后两人也想开了,决定通过牙行雇伙计,不合适再换人。
“这医馆所需之人,说是伙计,其实说学徒更恰当。要求高些,定要是认得几个字的,年岁别太大,另外不拘性别。前期多半只能当个杂工、药童,后期可随我学着看诊行医。食肆的伙计,需是姐儿或是哥儿,要性情老实本分,手脚麻利干净的。此外……”
他忖了片刻,又道:“宅子里还需一个门房兼车夫,一个婆子,帮着内子照顾孩子,料理家事的。”
方同听完,再次确认道:“敢问郎君,您是雇工,还是买人?”
喻商枝道:“雇工,每个月结月钱,一个月可休息一日,逢年过节都封红包。”
方同感慨,“您这条件也未免太好,我这一说出去,那些人怕是要打破头!”
喻商枝笑道:“那就拜托你先帮着掌掌眼,我这几人说来简单,可一定要是秉性良善的,绝不能有那心思不纯之辈。”
方同点头道:“您放心,小的明白,这医馆、食肆,还有家中帮工看孩子的婆子,哪个都是不能懈怠的!不然岂不是成害人了?”
他本还想让喻商枝给他几天时间,结果一听喻商枝今天就要回村子,果断道:“这样,今日天色尚早,您也先别着急回去,小的先让店里的人带您去衙门办文书。至于小的我,去寻几个合适的人选,从家里头带来,给您相看,若是合适,就都定下,您也省事。”
喻商枝觉得这般不错,应承下来。
随后他就跟着牙行里的另一个牙人,又去了县衙一趟,现场依着衙门要求写了文书。
登记造册时,需要定下医馆与食肆的名字。
喻商枝执起笔,很快在字条上写下几个字,呈给书吏。
那书吏习惯性地念出来确认,“喻氏医馆和……添福食堂?”
食堂是个什么叫法,他还是头一回见着。
不过添福他倒是明白,因为这食肆所在的位置,便是城中添福巷。
不过他拿钱办事,也没多问,唰唰几笔就在文书上写了字,盖了衙门官印。
“办成了。”
果然有关系好办事,从进门到出门,连一盏茶的时间都没有。
而回到牙行时,方同带来的人也都到齐了,正一字排开,等着喻商枝挑选。
只是喻商枝刚抬腿跨进门槛,下一秒就愣住了。
他着实没想到,这一排人里竟还有个眼熟的面孔,正是当初在客栈门口打过照面的少年。
“是你?”
喻商枝走到他面前,看到少年抬头,先是诧异地看了自己一眼,很快,对方显然也认出了他。
方同看了看少年,又看了看喻商枝,“喻郎君,您认得这小子?”
喻商枝便把来龙去脉简单一说,方同一拍手道:“这便是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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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了,关于这小子的事,我也正要和您说道说道。”
原来这少年姓常,名常凌。
母亲早逝,与父亲两人相依为命,为了给父亲治病,家里的屋子也早就抵卖出去,钱都花光了。
前不久父亲去世,更是连办白事的钱都拿不出。
他走投无路,就来牙行把自己给卖了。
喻商枝听到这里才猛地抬头。
“卖了?”
方同搓搓手,尴尬笑道:“是这样,虽说您是雇工,不买人,但我们手里头最符合您要求的,就是这个小子了。您看,他去世的爹是个郎中,他识文断字,还会点医术嘞!这不是现成的么!”
喻商枝看向少年,心里头也是五味杂陈。
没想到之前见面时,他还奔走着找地方做工,给父亲治病,如今却已沦落到卖身葬父了。
他正在犹豫,却见常凌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给喻商枝磕头道:
“求郎君买下我吧,我认字,也认识许多药材,若您能收我为徒,我愿意给您当牛做马!”
喻商枝最见不得别人跪自己,赶紧一把将他拎起来。
“你不必跪我,你我今日能再次相见,便是缘分。你是个孝顺孩子,我愿意收下你,只是这卖身契,我是收不得的。”
方同也知道喻商枝没有官身,“郎君放心,这类事也是常有的。依照我们的惯例,到时他的卖身契还算在我们牙行名下,但契书交给您手里押着,明面上,算是您从我们这雇去干活的仆役,如此便不碍事了。”
这种方式,有点类似现代所谓的“劳务派遣”。
喻商枝见此事说得过去,便道:“既如此,那你以后就随我在医馆做事。”
转而又问:“你今年多大了?”
常凌没想到喻商枝真的答应收下自己,他激动地抹了一把眼睛道:“我今年十四了,什么都能干,我能吃苦,也不怕累!”
喻商枝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了几句,转而又看向余下的几个人。
最后他又选了一个十三岁,会烧火做饭的小哥儿,叫张苗苗。
父母双亡,上面只有一个在绣坊做事的姐姐,只得出来做工养家。
还有四十岁左右的一对夫妻,这家男人叫章志冬,妇人叫范春燕,是几年前从南方逃难过来的,夫妻俩有两个孩子,可惜都没养大,俱是看起来面相和善的。
这年头能出来抛头露面,做工的城里人,多半是家境不好的,各有各的不容易。
喻商枝看得出,方同挑人的时候是用了心的。
随后他又托方同介绍了城里靠谱的木匠与装潢铺面的工匠,合在一起,付了几两银子的佣金。
又额外给了两钱银子,算是方同可以自己手下的辛苦费,言明以后再有事情,还是一概找他代办。
在方同的安排下,雇佣这四人的契书很快写好,他盯着四人按了手印,还不忘叮嘱道:“喻郎君和其夫郎,可是少有的大善人,要紧打起精神做事,绝对亏待不了你们,但若是有什么不三不四的心思,我们牙行可是要第一个替主顾讨公道的。”
以常凌为首的纷纷应是,跟着喻商枝走了。
过了一条街,喻商枝直接把四人以后要做工的地方,指给他们看。
除了张苗苗每天还要回家,另外章志东两口子和常凌,都是要在铺子与宅子里住下的。
喻商枝便让他们四人这几日,先把两头都洒扫出来。
“我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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