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说话,只是仍用手掩着门,然后朝着后头老老实实说道:“有一个男的,一个女的,还有一个小孩。”
话才说完,后面仿佛便传来一道力道把她别过一边去,卫琼叶的脸露了出来。
人还在这里,那就是没事。
卫琼枝正要松一口气,卫琼叶却也被旁边什么人往旁边挤得一个踉跄,还没等卫琼枝反应过来,便看见卫琼叶身边又出现了一张脸。
“锦儿!”卫琼枝捂住嘴,压住那声极轻的轻呼。
裴衍舟见状连忙道:“先进去再说。”
卫琼叶把他们带到堂屋,然后便打发了丫鬟去睡觉,屋子里只剩下他们几个人。
丫鬟一走,卫琼枝便忙不迭问道:“锦儿你怎么在这里?”
已经不是很热的天,宋锦手上仍旧是摇着一把团扇,细绢做的扇面上面画了两只喜鹊,做工不太精致,一看就是市面上卖的货,与她以前用的已经全然不同。
宋锦轻轻扇了两下,才慢悠悠道:“我当时出了城有几日,半路上便知道家里出事了,很快舅父家受到连累出事的消息也传了过来,我便不能再继续过去了,去了也是一场空。我索性横下心,回头又来了京城,也没地方去,我跟着姐姐来过这里,就想碰碰运气来了这里看看,她果然还在,我便在这里住下了,离着家近些反而安心。”
宋锦只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但显而易见的是那会儿她出了京城之后也是惊险非常,如果回来之后没有找到这里,宋锦只怕是要继续颠沛流离了。
她说完便看了看裴衍舟,显然有些不解卫琼枝明明是跟着江恪走的,回来后身边的为何会是裴衍舟,不过宋静先没有问,只是静静听着。
卫琼枝听了宋锦的话,又问卫琼叶:“你这里还好吧?”
卫琼叶没有宋锦那么淡然,她忙道:“好吓人呢,姐姐先前已经让人来告诉我可能京里要出事,我吓得日夜都不敢睡,你走后那阵子乱得很,我怕有人找上来,就打发了那些多余的仆人,只留了一个小丫鬟在身边伺候,然后收拾了一些细软银子先躲出去了,等过了几日风头过了再回家来的,好在没人顾得上我。”
卫琼叶毕竟已经和卫琼枝隔了一层,所以他们放过了她,或是根本没想着她。
卫琼叶又问卫琼枝:“姐姐怎么也回来了?”
闻言,卫琼枝叹了一口气,与裴衍舟对视一眼,便将这一路上的事情都与她们说了出来。
琼叶到底还不大懂,只是知道姐姐忧愁,便也跟着愁眉苦脸,而宋锦听完之后则是一言不发,嘴巴紧紧地抿着。
“还有一件事,”卫琼枝顿了顿,看向宋锦,“我们才刚回来,所以消息也知晓得慢,你们一直在京城,可有听说母亲的消息?”
宋锦马上接着道:“我也正是最愁此事,无论怎样都该有个去处,偏偏母亲消息全无,却真是奇怪。”
“母亲……会不会是出事了?”卫琼枝道。
心里的这个猜测,她连对裴衍舟都几乎未曾提起,但面对妹妹时,终究是再也承受不住。
宋锦叹气:“我也是这么猜的。”
这时裴衍舟道:“既然回了京城,倒是能方便多方打探,你们也别心急,倘或是王妃还在宫里,或是其他什么地方,所以一时没有消息,未必是出事了。”
虽知他此话多半是安慰,卫琼枝还是跟着点了点头,便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你们早些安歇,有什么事先顾好自己。”
卫琼叶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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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拉住卫琼枝的手道:“姐姐别走,外面太危险了,你还要去哪儿呢?”
卫琼枝也不知道裴衍舟会把自己带去哪里,只道:“我自有去处。”
“她说得没错,外面太危险了。”宋锦也开口道,“其实姐姐不如留在这里,我们姐妹几个也互相有个照应,好过姐姐一个人在外面,至于世子,他若想陪着姐姐,咱们这儿也不是住不下他一个,若是有事不能在这儿,那就出去住便是。”
裴衍舟心下一动,听出宋锦话里的意思,还没等卫琼枝说话,便立刻沉声道:“郡主说的有道理,出去之后也是找其他地方住,与在这里没什么不同,且我在这里,也可稍微护着你们一些。”
宋锦方才因为庆王妃的愁颜略有舒展,心中也偷偷一笑,只看这一趟,姐姐对裴衍舟已经不像从前那样冷眼冷脸了,想是终于破了冰,她乐得推他们一把,做这个好人。还有一点,裴衍舟虽然仍在被追捕当中,但是照他的机敏,就算住在这里也不会连累到她们,反而平时能保护她们,否则她们一院子都是女眷,只有一个小丫鬟服侍,实在不太安全,也怕个强盗小偷的。
宋锦道:“这可是世子自己说的,要护着我们些。”
眼看事情已经定下来,卫琼枝也就不再说什么,如果能留在卫琼叶这儿,她自然是更愿意留在这里的,都是她的妹妹,住着也更安心些。
恰好此时,虎儿也打了个哈欠,然后趴在卫琼枝怀里睡着了。
众人看着幼子憨态可掬,一时也稍稍冲散了愁云,皆是失笑。
第95章 姐妹
◎偷来的时光◎
芳姨娘当初买下这里虽不算很大, 但房屋也不算少,可以说是五脏俱全,是芳姨娘花了不少银钱给自己留作的后路, 自然不差。
统共四进的屋舍, 卫琼叶从住进这里开始便一直住在东厢房里, 这里除了下人以外常年也只有她一个人住,后来宋锦来了,卫琼叶还算懂道理, 知晓这房子一开始是宋锦出钱买下的,也没让卫琼枝再给她钱, 便想着让宋锦住主屋,结果被宋锦自己拒绝了, 倒是住在了西厢房,就在卫琼叶对面, 两个人还算相安无事。
如今卫琼枝来了, 卫琼叶便提议让她住正房。
“正房有三间, 比厢房大多了,姐姐一家住正房刚好。”卫琼叶不比宋锦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直接就说了出来。
卫琼枝立刻道:“我在你们谁那里挤挤就行了。”
宋锦眼珠子一转,道:“这怎么行, 姐姐是陪我还是陪她呢?”
“姐姐当然和我睡!”卫琼叶马上就被宋锦带偏了,“我们从小就是这么过来的,姐姐习惯了。”
宋锦嗤笑一声, 看看卫琼枝不说话了。
卫琼枝这下把自己架了上去, 怎么回答都不是了, 她只好道:“好吧, 那我住正房, 也免得虎儿打扰到你们。”
到了此时,一直没说话的裴衍舟才道:“前院也有屋子,我住前院便是。”
卫琼叶老老实实说道:“前院不太行。”
卫琼枝先问:“为什么?”
她道:“我打发了那些仆人之后,前院就一直堆放了杂物,也没怎么整理过,世子睡那里不合适。”
前院不能睡,那后面总能睡,房间还有多的。
卫琼枝正要让裴衍舟睡后面去,宋锦却插嘴道:“正房足有三间,又大又宽敞,咱们人又少,何苦再兴师动众辟出一处来?要是照我说,姐姐带着虎儿睡里面,世子睡外间,互不干扰。”
“还真是,”卫琼叶也跟着应和,“后面也不大干净,没我们常住的地方收拾得舒服。”
裴衍舟不说话,只看看卫琼枝。
卫琼枝也没办法,两个妹妹都这么说了,再把裴衍舟赶到后面去住反而是她又死板又不近人情,便只好同意了。
卫琼叶当即便去给姐姐收拾屋子,也不惊动小丫鬟起来,自己就把事情干了,卫琼枝也帮着她,宋锦是不动手干活,只在旁边看着,最后到底找了个烛台让裴衍舟点着,然后自己举着给他们一路照到正房。
正房没人住,刚打开门还是有一股潮味,但好在宽敞通风,打开门窗一会儿就没味道了。
秋高气爽,若无闲事,倒真是人间好时节。
外间放着一张软榻,足够裴衍舟睡了,往内室进去装饰更为精致,正房都是芳姨娘当初给自己准备下的,不可能不好。
连床帐和被褥都是在柜子里放得整整齐齐的,卫琼叶轻车熟路打开,道:“这是大姐姐以前留着的东西,我从没动过,只是她带我看过,说这些都是内造的好东西,姐姐用了正好。”
卫琼枝也不认得什么内造不内造,宋锦过来看了看,道:“东西确实不错。”
裴衍舟心知自己得了便宜,便也不大说话,此时方道:“都是我父亲赏她的。”
“给你用正好。”卫琼枝笑了。
她这一笑,裴衍舟心头莫名一松,他一直觉得卫琼枝是被两个妹妹架着才同意他住到正房,但实则可能不乐意,心里还说不准不高兴,如今她还会说笑,便说明她没有不开心。
罢了,总是他患得患失了。
卫琼叶闻言道:“床帐好说,但是这里的被褥一直没晒过,睡着怕是不舒服。姐姐是今夜将就一晚上,明日再晒一晒,还是就用我那里的?”
“不用麻烦了,将就一晚上便是。”
卫琼叶帮着卫琼枝一起把被褥都铺好,卫琼枝先把睡熟的虎儿放了上去。
宋锦也道:“我困了,先去睡了。”
她走之后,卫琼叶也跟着告辞回去了。
卫琼枝和裴衍舟简单洗漱之后,她正要上床去睡,便又听见门外传来卫琼叶的声音:“姐姐你睡了吗?”
声音细细小小的,卫琼枝心头不由一软,连忙过去开了门:“怎么了?”
秋风已渐起,卫琼叶披着一件薄衫站在外面,许是因为里面还有裴衍舟,所以她并不近前,而是离得有些远,见卫琼枝开门出来,便搓了搓手道:“没什么,想和姐姐说说话。”
思及虎儿也已经睡熟了,而且还有裴衍舟在里头照看着,所以卫琼枝不假思索便同意了。
“那来我那儿!”卫琼叶一听卫琼枝答应,马上就拉起了她的手。
东厢房里面也暖融融的,卫琼叶在这里住了好几年了,一切都被她自己布置得很舒适妥当,卫琼枝直被卫琼叶拉到床上,两个人都窝了进去。
卫琼枝抬头四处看了看,笑道:“倒比如今的利县老家要像个家了。”
卫琼叶拿了一把梳子坐在床上梳头发,闻言便也问道:“方才没来得及问姐姐,利县那里怎么样了,已经很多年都没能再回去看看了。”
“都还好,邻居们还是从前那些人,大家都和从前一样,”卫琼枝又把卫家远房那伙人也与卫琼叶说了说,便道,“你自己还是不要去,免得那起子小人再来找麻烦,等这里事了了,姐姐陪你或者找人陪着你去。”
卫琼叶应了一声,却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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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子往膝盖上一放,自己依靠到卫琼枝手臂上,软着嗓音道:“姐姐,咱们姐妹两个好久都没有这样,能一块儿说说话多好,只可惜总没有机会。”
卫琼枝听后便也细想了想,这么一算,果然竟也有三四年过去,那会儿两个人凭着一股子韧性到了京城,琼叶重病,随后她为了让卫芳儿拿钱给琼叶治病,便入了荣襄侯府,此后过往种种,她便再也没有和卫琼叶夜里睡在一处过,连见面都是匆匆的,更不用说谈心了。
眼下有片刻宁静,可想到之后的事情,也仿佛是偷来的时光一般。
卫琼叶已经渐渐长大,说话举止间也渐渐脱离了稚气,卫琼枝把她刚梳好的头发拿过一边,细声道:“以后总有机会的。”
卫琼叶索性躺倒到床上,仰面看着卫琼枝,眼中晶晶莹莹的,忽然问她:“姐姐你怪我吗?”
卫琼枝一时不解。
“从前我不太懂事,还不解过姐姐,如今自己长大了,也遇着过事了,才明白姐姐那时有多不容易,”卫琼叶悠悠叹出一声,眼泪自她睁着的眼中滑落,她伸手揩去,“姐姐是为了我才……若不是姐姐运气好,就是我害了姐姐一辈子,我对不起姐姐,对不起爹娘。”
卫琼枝先是没有说话,像是默认了卫琼叶所说一般,许久后她才平静道:“琼叶,你还记得我们为什么要来京城吗?”
“当然记得,”卫琼叶马上接上,吸了吸鼻子说道,“卫家那些不要脸的差点又是卖房又是卖我们,我们不敢再继续留在利县,只能来京城投靠大姐姐。”
“你大姐姐是什么人,不用我多说吧?”卫琼枝笑了。
卫琼叶轻轻哼了一声,她这些年早把卫芳儿的各种举止默默看在眼里,其他都先不说,光说她被林承雍奸污之后,卫芳儿还为了钱和势要把她嫁给林承雍,便可见卫芳儿势利又不近人情。
卫琼枝便继续说道:“就算没有你的病,她也不会白白养我们的,总有其他说法,我逃不了的,所以根本不是你的错。”
卫琼叶沉默半晌,才道:“有的时候,我真的很恨大姐姐,就算她一早便知道你不是爹娘亲生的,也不该这么对你。”
“她不也是这么对自己的?”提起卫芳儿,卫琼枝也谈不起爱恨,只是觉得无奈,“如今她也身陷囹圄,琼叶,没必要再恨她。”
卫琼叶定定地看了卫琼叶一会儿,才终于点点头道:“好,我答应姐姐,可是姐姐能不能告诉我,你如今对世子,是爱是恨呢?”
卫琼枝失笑:“琼叶你还太小。”
“姐姐!”卫琼叶小声嗔怪,又道,“如果姐姐过得好,我才能舒服一些,所以姐姐又好不好呢?”
卫琼枝刚想张嘴搪塞过去,一时却又语塞。
是啊,正如卫琼叶所问的那样,她到底好不好呢?若说好,她尚在流亡之中,朝不保夕,可若说不好,这一路来回加上在利县的日子,难道算不好吗?
一旁的卫琼叶还在不断催促卫琼枝,卫琼枝只好道:“等你再长大一点我再告诉你。”
但是卫琼叶明显不肯就这么轻易放过她,好在这时外面却传来宋锦的声音:“姐姐你是不是在里面?”
卫琼枝松了一口气,可卫琼叶却不开心起来,抢在卫琼枝前面回答道:“是,我和姐姐在说话,你有什么事吗?”
宋锦冷冷地笑道:“我找姐姐自然是有要紧事的。”
“什么事?”
“哼,说了你也不懂。”
眼看着卫琼叶被宋锦气得脸都红了,卫琼枝连忙按住她,道:“好了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你可以睡了,她既有事,姐姐便出去看看。”
卫琼叶乖乖地点头,却在卫琼枝起身时连连问她:“姐姐,你更亲近我是不是?”
“多大的人了,”卫琼枝点了点她的额头,只道,“我们是一起长大的。”
卫琼枝又有些不放心,问道:“我不在时你们也常斗嘴闹气?”
“才没有呢,”卫琼叶马上否认道:“我一向很乖的,我们从来不吵的,只有今日姐姐来了,这会儿才闹了几句。”
卫琼枝道:“以后姐姐不在你们身边,你们赌赌气吵几句是正常的,但不能一直当了真知道吗?”
卫琼叶答应下来,又觉得卫琼枝话里的意思不大对,但还没等她想好这么问,卫琼枝已经把她按到了被子里去。
卫琼叶这才依依不舍放了手。
作者有话说:
卫琼枝:开始端水╮╭
第96章 糊涂
◎如果觉得他好,便认了他罢◎
宋锦抱臂站在外面, 窈窈窕窕,卫琼枝出去时便有一刻恍惚,才觉这样的场景在今夜已经是第二次, 方才卫琼叶也是差不多这样站在她房门外等她的。
见到卫琼枝终于出来, 宋锦挑着嘴角笑得浅浅的, 道:“终于舍得出来了?”
宋锦大抵是等得久了不耐烦,又一向是个骄矜的性子,卫琼枝也不说什么, 只是过去拉住她的手臂:“去你那里说话吧。”
“父亲一夜都未曾像姐姐这般忙过。”宋锦又刺了她一句,这才闭嘴。
卫琼枝根本不生气, 只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庆王的妾侍虽说不算多, 可也装满了王府半个后院,宋锦妙语连珠倒也有趣, 将她去和忙于在妻妾间周旋的庆王相比。
她想了想便也回嘴道:“可不会有不懂事的半路里截了父亲去自己那里。”
宋锦的脸一下子拉下来, 她甩开卫琼枝拉着她的手, 道:“姐姐不愿意出来,在里头陪着她便是, 我知道你们自小是一处长大的,就连我这个与你血脉相连的亲妹妹都比不得她, 罢了是我不配了,以后我都识相些,不来讨姐姐的嫌!”
“怎么越说还越起劲了, ”卫琼枝早已摸清了宋锦的脾气, 她往常也不这样, 只是如今突然遇到变故, 这才更激进些, 便又顺顺她的毛,“她还是个小孩子,你和她计较什么。”
说罢,不等宋锦说话,便往她嘴里塞了一块糖。
这块糖是卫琼枝方才从卫琼叶那里出来的时候,从卫琼叶的桌上顺过来的,正好给宋锦吃。
宋锦忽然被她塞了一块糖到嘴里,既说不了话了,嘴里的甜味也慢慢泛开来,气消了一大半。
罢了,本来也没什么事。
宋锦的房间就在对面,几步路就到了,宋锦的房间明显比卫琼叶的要清雅许多,虽然比从前在王府时的用度要简陋许多,但都按着宋锦自己喜爱的尽力去装饰了,很是赏心悦目。
茶是宋锦去请卫琼枝之前就已经准备好的,难为她大晚上还起了炉子煮了茶汤。
宋锦在罗汉床上坐下,问卫琼枝:“你喝不喝茶?”
卫琼枝也与她相对着坐了:“喝。”
宋锦把茶汤给卫琼枝倒了,自己先拿起自己面前的抿了一口,才叹气道:“姐姐回来了,我倒是好受些,只是姐姐也该知道,不回来才好。”
卫琼枝也学着她的样子喝了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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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方才都已说了,雾隐的问题不小,与其留在利县逃避,还不如回京城来,否则自己也不安生。”
宋锦听后许久都没说话,直到把自己手里那杯茶喝尽了,说道:“便宜了我罢了,否则只剩我一个人在这儿,若母亲那头消息来了,我一个人怕是受不住。”
“母亲的事,也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虽心下已有些料到,庆王妃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但卫琼枝自己根本不想承认,便也安慰宋锦,“或许母亲根本没事呢,她人若是在宫里没放出来,消息本就传得慢,咱们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希望吧。”宋锦垂了眸子,甚少这般收敛住身上的气焰,“姐姐,这几日我夜里总是做梦,梦见她眼里流着血看着我,你说这是不是不太好。”
卫琼枝脸色一变,指尖也跟着发软,原本端在手上的茶杯往外一倾,洒出去几滴茶水,在月白色的裙摆上溅出痕迹。
她放下茶杯,也没有忙着去擦拭脏污了的裙摆,只是呆呆地坐着,片刻后方说道:“我也梦见了。”
母女连心,她一个人梦到或许不算什么,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宋锦梦到了一模一样的场景,卫琼枝不敢再想下去。
她与庆王妃的母女缘分不算深,中途隔开了这许多年,她也早就把亲生父母忘记了,只把卫家父母认作亲爹亲娘,但相认之后,庆王妃对她的好却不掺着一点假,就像从小养到大的女儿一般,对她和宋锦凡事都是一碗水端平的。
若是庆王妃真的遭遇了不测,难道她和庆王妃母女之间就只得这几年的天伦之乐吗?
耳边传来宋锦低低的抽泣声,卫琼枝心下茫茫然,却没有跟着她一起哭。
她不相信庆王妃已经出事了。
卫琼枝低头看着自己裙摆上的茶渍渐渐干涸,宋锦的哭声也慢慢小下去,才说道:“我们先别自己吓自己,母亲并没有得罪过陛下或是蒋端玉,就算要罚也是一同罚的,可眼下父亲他们都只是被关了起来,暂时没有性命之忧,没道理独独是母亲出了事,不可能单把她挑出来。再说,真的把她……又有什么用呢,她本来就已经是阶下囚了。”
宋锦哽咽着用帕子擦去自己的泪水,可泪水却越擦越多,怎么也止不住,最后只红肿着一双眼睛看着卫琼枝道:“姐姐,有时我真佩服你,在你眼中,仿佛所有事都过得去。”
卫琼枝默了片刻后道:“不到那一刻,我不会承认母亲真的出事了,况且过得去过不去又能如何呢?”
“可是我却……我竟只知道哭,枉费了爹娘平日里对我的教养。”宋锦再度泣不成声。
看出宋锦的心中已经崩溃,卫琼枝没有再说话,其实她也没有气力再说话,便静静地等着宋锦哭完。
不知过了多久,宋锦终于苦累了,哭声渐消,只剩下窗外秋虫鸣叫。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宋锦嗡着声音问道。
卫琼枝也已经平静下来,她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哑声道:“只能先暂时去探听探听消息,好在我们已经回来了,一切都方便些。”
除去庆王妃的事,还有雾隐和宣国,以及在暗中的蒋端玉,这一路定是艰险重重。
“真的能探听得到吗?”宋锦巴巴地看着卫琼枝。
卫琼枝点点头:“我与裴衍舟说一说,看看他有什么办法。”
闻言,宋锦怔怔的,也不敢再继续追问些什么。
卫琼枝给她和自己又重新斟了一杯茶,道:“将就喝吧,我没你的手艺好。”
宋锦拿过杯子,在手上慢慢地转了几圈,一时并不喝,最后低声叹了一口气。
“姐姐,往后如何再也说不准,如果觉得他好,便认了他罢。”宋锦说话间,已然又慢慢恢复到了从前那个矜贵的模样。
卫琼枝装作若无其事,只淡淡道;“以后再说。”
“还要以后?”宋锦的嘴角勾起一丝浅笑,似苦又似嘲,“姐姐未免也太糊涂。”
卫琼枝道:“我的事,只有我自己清楚。”
宋锦便也不说话了,她本就不是个能过耐心劝人的性子,只是看着卫琼枝的样子心里发愁些罢了,一时又想起庆王妃来,不觉更加心酸难忍,从今往后姐妹俩又该怎么办。
但宋锦也不愿让姐姐看出自己的软弱,卫琼枝一滴泪都没落下,还反过来安慰她,她们是同父同母的姐妹,她还总觉自己比卫琼枝更强一些,如今遇着事了,才更要拿出王府嫡女的气度来,怎么能够落于人后。
“姐姐今夜是歇在我这里,还是回去呢?”宋锦抬眼看卫琼枝,虽然她不希望自己软弱,但此时此刻,她还是想卫琼枝能留下来陪陪自己,只是不便于直接说出来。
这个世上,除去宋庭元,没有人能比她们二人血脉更近。
卫琼枝一开始想脱口而出回去,若与卫琼叶一块儿睡倒还自在些,但宋锦却和卫琼叶是不同的,卫琼枝心里很是清楚,虽则从前在王府时,偶尔姐妹两个也在一处过夜,但也很少挤在一张床上,都是隔开了睡,两个人之间总是像隔着层什么似的。
但她忽然却住口,看了宋锦一眼,她此时问自己这个,是不是想她留下?
“那……”卫琼枝顿了顿,试探着说道,“眼下已经很晚了,我也懒得走了,要不就歇在你这里?”
其实也才几步路,哪里就懒得走了。
宋锦马上点点头。
一时二人上了床,姐妹两个头朝一处挨着睡了,很快便传来了宋锦浅浅的呼吸声,看来已经睡熟了,卫琼枝稍稍往她那边侧过头去看看,悄声叹了一口气。
却是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起来,小丫鬟已经把饭食都整治好了,卫琼叶起得早,也与她一起烧水烧饭的,见卫琼枝果然从宋锦房里出来,撅了噘嘴便扭过身子忙去了。
卫琼枝刚要上前去哄上几句,便见裴衍舟也从正房里面出来,他见了卫琼枝,还没等走上前来,便已经问道:“你昨夜去了哪里?”
卫琼枝老老实实回答道:“我睡在锦儿这里了。”
她觉得有些好笑,这里就这么大,眼下又不能随便出门去,还是夜里,她大晚上又能去哪儿,肯定不是在卫琼叶那里就是在宋锦那里,两个都是她的妹妹,她在她们那里歇一歇也是正常的事,裴衍舟随便想想就能知道了,还非要问出来,真是好没意思。
果然裴衍舟蹙了蹙眉,接下来一句便是:“以后夜不归宿,提前告知我一声,免得我担心。”
第97章 尸体
◎抬了一样东西出来◎
卫琼枝忽然开始后悔, 昨夜在卫琼叶和宋锦的撺掇之下,真的让裴衍舟来正房里睡了。
其实他睡哪里就不行了?这些屋子都是齐齐整整的,只需稍稍收拾一下, 哪就到了睡其他屋子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地步了?
也怪她一时心软。
但人已经搬进来了, 总不能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马上就赶出去, 回头卫琼叶和宋锦只怕又是一样的说辞,其他屋子在她们嘴里照样是不能住人的。
卫琼枝嘴上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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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留情面,面上是带着笑的, 可是话却厉害:“我不过是走开一两步,难不成事事都要和你禀报?我又不是你家的丫鬟, 便是丫鬟有事夜里要家去,你们府上主子多半也是开恩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裴衍舟抿了抿薄唇,很是有几分无奈, “你若夜里不回来, 我怕虎儿醒了找不到你。”
卫琼枝马上道:“他夜里不找人, 找人也不找我,因为自出生时起便不是我带的。”
这时宋锦也出来了, 扶了一把簪子,饶有兴致地在一旁看着, 却不过来打扰,只不咸不淡地插了一句:“这是真的,母亲找了许多乳母, 可就是不让姐姐沾手, 免得有些事……被府上不懂事的人传出去。”
裴衍舟只好继续解释道:“你不在, 我可以进去陪他。”
卫琼枝这才点点头:“那以后遇到这样的情况, 你自己进去便是。”
裴衍舟终于不说话了, 好在此时卫琼叶已经过来喊他们过去用饭,化解了裴衍舟些许窘迫。
一时用完饭,裴衍舟便对卫琼枝道:“你们留在家里不要走动,我今日须得出去。”
京中他的人脉和眼线已经知道裴衍舟要回来,有些事又实在不能再拖延,裴衍舟必须尽快与他们有所联络。
卫琼枝想了片刻,还是道:“我母亲的事,你若有空闲能帮忙去打听打听吗?”
“你放心,”裴衍舟只怕她不提要求,闻言立刻答应,“既然已经回来了,总能问出些什么,我今日便去问。”
卫琼枝一颗心稍稍落下,冲着宋锦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便看着裴衍舟出门了。
得了裴衍舟的准话,接下来便是更折磨人的等待,虽有宋锦一起等着,但卫琼枝一日间也是坐立难安,同样的宋锦也是这般不差,又要担心什么不好的事,又要担心没消息。
一直又到了入夜,裴衍舟才回来,厨房里还有给他留着的热菜热饭,还没等卫琼枝指使小丫鬟去拿出来,裴衍舟便灌了一口茶水道:“你母亲有信儿了。”
卫琼枝眼中一亮,那边宋锦已经走了过来:“她怎么样了?”
“今日多番辗转,我才得知我祖母如今身在何处,”到了眼下,裴衍舟也不得不向卫琼枝说出老夫人早已经被放出来的实情,“她与庆王妃同在宫中,或许会知道些什么。”
那日被禁于宫中的不止庆王妃和老夫人,但其他或是已经跟随家族一同获罪,或是不可信任,却难免将裴衍舟他们告发出去,也只有找到老夫人,竟才是最稳妥的办法,老夫人一定不会告发裴衍舟。
可宋锦还好,卫琼枝已然有所察觉,脸色慢慢沉了下来,老夫人已经被放了出来,那只能更加说明庆王妃的处境实在不妙。
她不想再等,连忙对裴衍舟说道:“趁着夜深,我今日便和你去找老夫人。”
“我也是这么想的,宜早不宜迟,而且我也要去看看祖母,”裴衍舟道,“你真要跟我一起去?”
卫琼枝重重地点了点头:“要。”
宋锦踌躇了一阵,道:“如果我也跟着去,世子带着我和姐姐倒是麻烦,也太过引人注目,况且我与宜阳姐姐并不是很熟,便还是在家中等着你们吧。”
卫琼枝只怕宋锦犯了倔要和他们一起去,不是她不带,而是实在不方便,听宋锦自己已经这般说,便也安下了心,只嘱咐她们在家中关好了门,等他们回来。
裴衍舟带着卫琼枝,轻而易举地便绕开了夜里巡逻的士兵,去了京城西边的一处宅子,离得卫琼叶这里并不是很远。
入了巷中,却比卫琼叶那里要更窄一些,并排依次列了好几户人家,从外头看起来几乎与卫琼枝在利县的老家有异曲同工之妙。
卫琼枝心下微叹,宜阳郡主当日是何等尊贵,享尽了荣华富贵一辈子,到了老却一朝落魄,竟要栖身于陋巷之中。
不过比起王府和侯府的其他人,还有生死未卜的庆王妃,老夫人却已是幸运无比,真正算得上有福之人。
大抵是裴衍舟早让手下来知会过,他一敲门,才一下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卫琼枝认得开门的人,是三夫人孙氏。
孙氏早就守寡了,孩子也没长大,侯府的事自然牵连不到她,关了几日审完也就放了她和她的孩子,但财物却是全抄了进去,只能暂时被娘家接济到这里落脚。
后来老夫人也被放出来,她出宫后本也是要跟着侯府众人一起关着去的,但老夫人年纪实在不小了,又是郡主之身,只因夫家所累,娘家也并没有被牵连,暂时仍是宗室女,多方周旋之后,她才被放了出来,又被孙氏接了过来,一同居住。
老夫人早在等着裴衍舟,裴衍舟一进门她便上前几步,看着裴衍舟却长叹一声,泪水也随之滑过她苍老的面容。
她已比几月前所见要老得多了,身子佝偻了起来,皱纹更深,使得皮肤已如树皮一般,不像以前那样容光焕发,穿着打扮亦如同寻常妇人。
她一把握住裴衍舟的手,却不敢哭出声,怕人察觉,把他一路牵到了屋子里面,卫琼枝也紧随其后。
“你这个傻孩子,为什么还要回来?”老夫人一时老泪纵横,“你都跑出去了,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面对老夫人关切又痛心的诘问,裴衍舟无法回答。
若是回答他可能要去做的事,也不过是让老夫人更加担心罢了。
老夫人压低声音哭了几声,孙氏便过来劝解道:“老夫人莫要再伤心了,世子能平平安安站在这里,您就该高兴才是。”
裴衍舟这才道:“祖母,是孙儿让您担心了。”
老夫人摆摆手,先擦了眼泪,道:“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你是我养大的,我能看不明白?罢了,罢了,侯府已经完了,我也拦不住你,只盼……老天爷可怜我,让我这把老骨头早早死了,不必见着你出事……”
“祖母何出此言,不到这个地步,”裴衍舟动手给老夫人倒了热茶,“我今日来也是想看看祖母好不好,知道祖母和三婶在一起,也就放心了。”
孙氏也在一旁道:“我们一切都好,有我照顾着,世子放心便是。”
孙氏是老夫人最喜爱的儿媳,从前是被老夫人一路宠过来的,自是有恩情,更何况孙氏为人也良善,如今落魄倒也万万不会忘了老夫人。
老夫人稍稍平复下来,这才看向一直默默站在裴衍舟身后的卫琼枝,问:“说吧,带她来什么事?”
裴衍舟回头按住卫琼枝的手腕,把她拉到老夫人面前,说道:“确实有事。”
卫琼枝却打断裴衍舟,自己接了上去:“老夫人,我过来是想问一问您,可否知道我母亲庆王妃的消息?”
老夫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一时却没有说话。
周围几人都不敢发出声音,只得静静等着,孙氏悄悄看了看裴衍舟,怕老夫人不肯说,想让他再出言提上几句。
结果还未等裴衍舟开口,老夫人已道:“我就知道你要问这个。”
卫琼枝更走近一步,此刻竟发现老夫人搁在案几上的手正轻轻颤抖着,她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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