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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祭阵
一丝微光穿透黑暗, 遥遥地落于山巅,只听落雷炸响,大雨倾盆而下。
金凤与沉三连忙跑上前来, 他们有些担忧地看向顾南挽,看到她面上的血色, 几人当即面色大变, “怎么样了?医修呢?快去请医修!”三长老亦是神色焦急地看向她,眸中尽是悔恨。
先前那位老者连忙坐着酒葫芦便要去寻人, 顾南挽见状摇了摇头, “还好,爷爷你们不用担心, 我没事的!”她的目光扫过暗处, 察觉到数道气息隐匿于林中,正小心翼翼地窥探这此处。
她伸出掌心, 只见一道玄妙的灵纹于她的掌心若隐若现, 那灵纹似是团雾气笼罩于她的掌心, 又似是水波荡漾, “戚无宴先前给我绘制了灵阵,没事的。”
若没有这个保命的阵法在,她方才定然也不敢贸然上前。
金凤闻言依旧不满地瞪向戚无宴,“你怎么回事啊?大晚上的突然发疯?”
几位长老看了眼有些局促地站在一旁的三首将, 复又神情凝重地看向戚无宴,大有一有不对直接将他们绞杀之势。
三首将的目光在戚无宴与老凤凰之间流连了片刻, 神色有些古怪。
戚无宴沉默地立于顾南挽的身后, 看着满地的狼藉, 他指尖微动, 只见一缕黑烟随着晚风遁入了虚空。
“是闻钰与他的父亲。”
戚无宴面无表情地看向三首将, 三首将摸了摸鼻子,他一脸老实道,“就是那什么闻萧把我们放出来,然后让我们到处作乱杀人。”他将先前知道的那些消息,事无巨细通通说了一遍。
“闻萧他们据说在各大门派都安插了人手,还用种蛊虫培养了一堆死侍,你们先前看到的那些便是。”三首将摸了摸脑袋,几双眼睛打量着众人面上的神色,见他们没有杀意,三首将眯了眯眼睛,“他们本体应该也是种鸟,平日里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群凤凰,天天说要灭你们全族报仇!”
几位长老闻言皱了皱眉头,“找我们凤族报什么仇?”他们避世已久,哪怕是先前也没什么需要灭族的血海深仇。
三首将嘿嘿笑了两声,“这我就不晓得了。”
他的目光在顾南挽与戚无宴之间流连了片刻,眸底闪过一丝精光。
大长老与大祭司对视了一眼,察觉到越来越多的气息正快速地向这边赶来,大祭司沉声道,“先随我回去,有事明日再说,此地不宜久留。”
顾南挽闻言点了点头,她抬起头,只见戚无宴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虚空处,银色的长发间沾染了些许的鲜血,暗色的妖纹自他的衣物中蔓延至颊边,比起平日里的冷漠凛然,此刻的他多了些许的邪肆危险,周身的灵力隐隐有些起伏,他的心绪并不如他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
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琥珀色的眸子一转,二人视线有片刻的交汇。
戚无宴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避开了她的视线,他现在竟不知该如何面对顾南挽,那些一直藏匿于暗处,不可为人所知的秘密忽然间暴露在了顾南挽的面前,以那般丑陋的姿态。
他的本体丑陋又恶心,若非迫不得已,他不想让顾南挽看到他那般模样,尤其还是在那般的情况,以那种突兀又狼狈的姿态。
戚无宴微微垂下了眼睫,他额心的纹印都随之黯淡了几分。
顾南挽却不知他心中所想,她快步走到了戚无宴的面前,而后扯了扯他的宽大的袖子,小声道,“回家了。”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戚无宴一怔,琥珀色的眸子中泛起点点涟漪,似是晕染了些许的墨色,他本以为经此一事,顾南挽会讨厌他。
哪怕他从未挑明,顾南挽也一直极力掩饰,他依旧能隐隐察觉到,顾南挽有些怕他,他们早已做过最亲密的事,却不似寻常道侣那般亲昵,仍是有些说不出的生疏与距离,再经过方才一事后,他以为顾南挽会越发小心地避开他。
却没想到,顾南挽会说回家吧。
家。
对他来说极为陌生的一个词。
戚无宴薄唇紧抿,眸底泄出了丝光亮,半晌,他方才低低应道,“好。”他的指尖动了动,反手握住了她微凉的指尖,而后牢牢地将那小手纳入了掌心。
“我们回家。”
一行人有些沉默地坐在酒葫芦之上,戚无宴不知从何处寻来一瓶灵药,细致地涂抹在她被灼的红肿的胳膊上。
几位长老与大祭司皆是有些沉默地看着一枚罗盘,就连金凤亦没了往日的神采,他躺在酒葫芦之上,有些失神地看向天际的那丝亮光。
气氛无端地有些压抑,就连粗枝大叶的沉三与三首将都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三首将连银鱼都不敢多吃,他们瞧着戚无宴给顾南挽笨手笨脚上药的模样,忍不住挑了挑眉。
三首将挪了挪位置,好奇地看向顾南挽,“小凤凰,你方才给神君说了什么,他怎么突然就冷静下来了?”他们这群人自小在外域长大,体内容纳了浓郁的污浊邪气,有时动用灵力便可能会被邪气侵占心智,短时间内失去理智不分敌我大开杀戒,这只能靠着自己硬生生发泄或者硬抗过去。
许多人都死在了那个时间。
方才看到戚无宴来到那地方,他便猜到这事儿要遭,却没想到顾南挽方才却几句话便让他恢复了正常,这怎么可能让他不好奇,“你告诉我一下呗,以后神君要是再失控我老三也不怕了!”
沉三闻言亦是好奇地将脑袋凑了过来。
顾南挽与戚无宴同时一噎,顾南挽面容隐隐有些发烫,抬起头看了三脸好奇的三首将一眼,声音有些僵硬,“这是秘密,不能告诉你!”
“有啥不能说的,我老三做人你放心,我定不会告诉其他人,我发誓!”
“我发誓给你看怎么样?”
顾南挽连忙摇了摇头,“你说什么都不行!”
戚无宴面无表情地看了三首将的三个大脑袋,那话顾南挽说出来让他心神荡漾满心欢喜,可若是三首将亦或者是其他人,只会让他暴躁的想杀人,将那个碎嘴的人挫骨扬灰。
他眸色凉凉地看向三首将,只听一声脆响,他手中的玉瓶倏然碎裂。
细碎的瓷片被狂风吹的糊了三首将一脸,看着那破碎的玉瓶,三首将瞬间噤声。
他有些干巴巴道,“不问了不问了,神君您莫生气!”
三首将安静地坐了片刻,他又忍不住凑到了顾南挽的身侧,“小凤凰,你有吃的没有?你们这里的东西可真不错!”
顾南挽发现人是真的不可貌相,这三首将看着凶悍毒辣不爱言语,却是个自来熟闲不住的话唠,她从袖中取出给小肥啾准备的零食灵果丢到了他的手中,“就这些了。”
三首将美滋滋地接过去,立刻塞入了口中。
戚无宴静坐于一侧,他的余光落在顾南挽的面上,只见她正拖着下巴瞧着三首将,温暖的曦光泄在她雪白的颊边。
他微微垂下眸子,神色晦暗。
闻萧几人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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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赶至一片山脉,此处群山环绕依山傍水,他长袖一挥,只见原本茂密寂静的丛林瞬间从中裂开露出其下的光景来,却是一个数丈之深的天坑,下面凌乱地躺着数百名黑衣修士,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九头蛇却是深吸了口气,有些享受地眯了眯眼睛,“这是什么?”
闻萧的断臂略过虚空,星星点点的鲜血自他的手臂滴落,随着那鲜血落入天坑之中,只见无数密密麻麻的黑色虫子自地下钻了出来,而后爬入了那群修士的体内。
闻萧瞬间面如金纸,他拧了拧眉头,取出一枚灵丹囫囵塞入了口中,“现下那戚无宴已经发现了我们,这地方也不能再呆,必须得尽快将他们搬离此处。”
话落,闻萧的声音一顿,他蓦地看向了九头蛇,他勾了勾嘴角,笑意却不达眼底,“不知那戚无宴究竟是如何发现我的存在的?”
九头蛇闻言挑了挑眉,“你怀疑是我们?”
他看着闻萧眼底的冷意,嗤笑了一声,“六尾三首将他们是神君的旧部,若他想知道,哪怕他们不说,他也可以知晓。”
闻萧森森地看了他一眼,只见那天坑之下的修士已然全部苏醒,他们神色空洞地看向闻萧,一言不发。
闻萧深吸了口气,目光落在一侧的闻钰身上,只见他神色淡淡地看向远处的山脉,神色比那些被蛊虫控制的死侍更加空洞,他的声音渐缓,“接下来那栖梧山的望天碑还需你去处理。”
闻钰的目光一滞,没有片刻的停顿,他冷声道,“你先前不是说不会动凤族的望天碑。”
闻萧闻言轻笑了声,他目光森森地看向闻钰,“此一时彼一时,现如今不仅凤族,海域的我也要破,我就不信他们能是那么多人的对手……我定要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闻钰凉凉地看了他一眼。
闻萧却是瞬间变了脸色,“如果没有我,哪来你的今天?!闻钰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别想逃出我的手心!”
天色将明。
待他们回到隐族之时,大祭司与几位长老甚至没来得及说几句话,在收到一枚传音纸鹤之时便已匆匆离去。
顾南挽将仍在熟睡的小肥啾送回房内,整个隐族都似是西山落幕,有种令人心悸的死寂,山下传来几道婴儿的啼哭声。
眼见戚无宴方才回来便又要随着三首将一同离去,顾南挽连忙小跑上前,“戚无宴,你去哪?”
戚无宴看着向他跑来的顾南挽,他的大手落在了她毛绒绒的发间,低声道,“先前我在他们的身上留下了记号,我去看看。”
顾南挽有些诧异地看向戚无宴,“你才刚回来又要出去吗?”
戚无宴静静地看着面前一脸担忧的小姑娘,想到方才她冲到漫天黑炎中抱住他的那一幕,戚无宴的眸色难得地柔和了些许。
他微微俯下身,于她的嘴角落下个微凉的吻,“给我点时间。”
三首将猛地瞪大了眼睛,他努力地屏住呼吸,他们外域民风开放,情绪上来在路边布个结界交/配的也不再少数,更别提亲个嘴了。
可若是这人变成戚无宴,就着实有些令人诧异了,三首将兴奋地鱼鳍都微微炸开。
顾南挽眼睫颤了颤,她点了点头,“你要小心一点。”
“我等你回来。”
戚无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着三首将大步离开了小院子。
顾南挽看着戚无宴离去的身影,脚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地面,心绪有些复杂。
她自是知晓戚无宴对隐族与邪物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并不在意,他生性漠然,人命在他的眼中和路边的蝼蚁没什么区别,却突然之间性情大变,一直追寻闻萧的下落,甚至只身闯入了闻萧老巢。
哪怕她不多想,也能明白戚无宴这般做,其中定然有些蹊跷,大抵便是为了她。
还有爷爷他们这段时日亦是神色匆匆,甚至有刻意躲避着她的模样,想到戚无宴与各位长老的异样,顾南挽揉了揉额头,露出了个苦涩的笑容。
只觉有时候人还是糊涂一些好。
顾南挽叹了口气,她避开金凤,无意识地走至陡峭的崖边,山风呼啸,流云缓动。
冰冷的山风吹乱了她的思绪,几只鸟雀依偎着缩在浓密的枝叶间,她微微垂眸,看着山下往来的人群,似是一只只渺小的蝼蚁。
不知何时,鹅毛大雪悄然席卷至整座山涧,纯白的霜雪轻盈地跳跃于她的指尖,明媚的日光落在霜雪之间,熠熠闪烁。
身后传来几道轻盈的脚步声,顾南挽转过身,却发现是先前同长老大祭司他们一同回来的那群神秘修士,他们身着黑色长袍,面上绘制着玄妙的青纹。
为首是个容貌苍老的男修,他的身后浮着枚巴掌大的罗盘,周身似是有浮光流动,似是静坐于高台之上的佛像,神色悲悯柔和。
他的长发与胡子已然花白,面上的沟沟壑壑皆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一派的仙风道骨。
顾南挽看向那老者的双目,“前辈。”
所罗一微微颔首,他身后的罗盘缓缓地落在了他的身前,“你便是那小凤凰?”
顾南挽有些诧异,随即点了点头,“是我,不知前辈找我有何事?”
“或许,我会有你想要的答案。”
所罗一神色温和地打量着面前的小姑娘,他伸出手心,只见一道玉牌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正是她先前不知何时丢掉的玉牌,顾南挽抿了抿红唇,扬起了个有些牵强的笑容,“多谢前辈。”
“您怎知我想知道什么?”
所罗一轻笑一声,他生的一双极为温柔的眉眼,慈祥悲悯,说起来话来如沐春风,他的指尖遥遥地点在罗盘之上,“万年之前,那群邪作祟,凤凰一族与隐族先人联合众人将他们镇压于外域,以各族至宝为楔,结成灵阵。”
“如今盘天石破碎,灵阵摇摇欲坠,邪祟即将破阵出世,为祸四方,你爷爷与外婆正四处寻找破局之法。”
明明老者的声音极为温和,顾南挽却是忍不住退后了半步,看着他那双温和慈祥的眼睛,她却只觉心底隐隐有些发凉,如坐针毡,她的声音无端地有些干涩,“什么破局之法。”
所罗一面上的笑容渐淡,他的目光直视着顾南挽的眼睛,“破局之法说来也极为简单,需得隐族之人鲜血浇筑祭阵,辅以圣物修补盘天石,而后重铸灵阵。”
顾南挽心下一沉,她的面色微变。
所罗一目光寸寸略过顾南挽的面容,这么多年过去道法衰弱,灵力凋零,那些弟子根基一代不如一代,现今隐族弟子血脉薄弱,几乎已经没了先人之姿。
他掐了掐指尖,面上的笑容渐淡,“你体内既有隐族之血,又是凤族子嗣,天生地养的灵物,又有高人相助为你洗髓伐骨,无疑是祭阵的最好人选。”
顾南挽瞳孔一缩,她下意识地想要打断了所罗一的话,只耳边似有晴天霹雳骤然落下,震的她的识海都混沌了片刻,所罗一却是直勾勾地看向她。
似是察觉到她的惊慌,他摇了摇头,神色复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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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复了先前的温和,身后的罗盘随之发出了细微的声响,“你不必害怕。”
“你的爷爷与外婆会为你解决一切。”
顾南挽落在袖中的手蓦地收紧,良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说不出的沙哑难听,“他们会死吗?”
所罗一看着罗盘之上亮起的符文,声音依旧温和,“可能会死。”
“也可能会留得一线生机,毕竟几位长老修为深厚,万事皆有可能。”
顾南挽的心跳剧烈地鼓动着,她怔怔地看向面前之人,“什么时候祭阵?”
“今夜子时。”
“……”顾南挽已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她从未想过,这般荒唐的事会落在她的身上,活人祭祀,多么可笑的事。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所罗一沉默了片刻,没有隐瞒,“你的爷爷与外婆很强,修仙界需要他们,他们不仅仅是你的庇护。”
凤族的几位长老可以称得上是他们,甚至是修仙界最大的底牌,有他们在,哪怕到时那群邪祟真的破阵而出,他们也有一战之力。
顾南挽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的老者,半晌,她方才低声道,“多谢前辈告知。”她转身有些急切地走回了院中。
所罗一静静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良久,他低低地叹了口气。
“爷爷,凤族前辈不是不许您将此事透露出去的吗?您怎么……”看着顾南挽离去的背影,女童有些好奇地看向老者,乌溜溜的大眼睛中尽是不解,“难道您不怕那群前辈找您麻烦吗?”
所罗一摸了摸女童毛绒绒的发顶,“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的,怕又如何。”他活了这么多年,对生死已经没了那么多的执念,他早已掐算了千百遍,此次一事,这小凤凰才是关键。
那群老凤凰与大祭司窥得天机,欲为她强行改命,保她周全,爱女之心他也可以理解,可这世间万般皆是造化弄人。
凤族前辈因着这般修为方才能为小凤凰强行改命,却也因那满身修为,他不能让他们就此陨落。
哪怕事后那群老凤凰杀了他,他也没任何怨言。
所罗一向前两步,他看着脚下流动的云层,露出了个苦涩的笑容,“这就是他们的命。”
顾南挽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小院中,只见金凤与沉三正抱着白蛋和小肥啾晒太阳,她脚步一顿,一时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们。
她有些魂不守舍地坐着长剑飞向了山下,只见面容苍老的妇人抱着幼童,小心翼翼地穿梭于荒无人烟的街道上。
原本繁华的城镇,几息之间便已化作了一座死城,她正要提醒那妇人可以带着孩子前往隐族寻求庇护。
却见她身后暗光一闪,她甚至尚未来得及提醒,那妇人已经被不知从何而来,浑身长满倒刺的邪物扑倒在地,锋利的倒刺扎入她的腹中,鲜血瞬间流了满地,她凄厉地惨叫着,却下意识地将那幼童死死地护在怀中。
顾南挽一剑砍下了那邪物的头颅,连忙去查看那妇人的状况,却见她只颤颤巍巍地将怀中的幼童拖起,满眼皆是祈求,鲜血自她的喉间溢出,染红了她身下的土地。
幼童小脸上沾满了鲜血,她神色天真地向顾南挽伸着小手,尚不知发生了什么。
顾南挽接过幼童,那妇人扯了扯嘴角便已气绝身亡,遍地的鲜血无端地有些刺目。
顾南挽抱着一脸天真的幼童,踏上了飞剑,一路上她看到了许多类似的事情,那些邪物繁殖的极为迅速,只短短的几日,附近原本已经快被清理干净的邪物便又到达了一个恐怖的数量。
顾南挽看向坐在她面前的幼童,无意识地小声问道,“祭阵会死吗?”
幼童吹着泡泡,只有些无辜地看向她,满眼皆是不谙人事的天真,顾南挽有些羡慕他们的无忧无虑,不管是她,还是小肥啾。
顾南挽抱着孩子回到了隐族,她将那幼童送给了沉三与金凤,小肥啾一听她的声音,立刻抱着果子啪嗒啪嗒地向她跑来,脑袋上的呆毛随着他的动作晃来晃去,他伸着小翅膀将果子递到了顾南挽的面前,“啾啾啾!”
顾南挽撇了撇嘴,眼眶无端地有些酸涩。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小肥啾将果子推的更近了些,难得乖巧地贴在她的颈间蹭个不停,“啾啾啾!”
顾南挽摸了摸她柔软的小脑袋,她低声道,“我不饿……”
“啾?”小肥啾不解地歪了歪脑袋,一双豆豆眼眨啊眨的,眨得顾南挽心中越发的酸涩,她从储物袋中取出先前给他准备好的零食。
先前怕他吃的太多,顾南挽每日只允许他吃几颗糖果,今日顾南挽难得大方地多给了他几颗,小肥啾眼睛一亮,激动地抱住了他的指尖,“啾啾!”
顾南挽的目光落在窗外,距离戚无宴离开已有大半日的时间,他仍未回来。
顾南挽陪着小肥啾玩了一整天,以往她不许他吃的喝的,今天通通都让他吃了个过瘾。
天色渐晚,小肥啾抱着果子懒洋洋地趴在窗子上,温暖的日光落在他赤色的羽毛上,似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
门外依旧没有戚无宴的身影。
顾南挽给小肥啾盖了小被子,她神色如常地阖上门,不敢再多看他一眼,她怕再看一眼,她便会舍不得小肥啾,舍不得这里的一切,她快速地向着盘天石所在的方向赶去。
华灯初上,明月当窗,天边的最后一丝亮光被夜色吞没。
顾南挽快步穿梭于林间,往日温柔的山风此刻都带上了一丝凌冽,刮的她面颊刺痛,山风掀起了她的裙角,她躲在丛林之中,目光死死地看向高台上的身影。
只见几位长老与大祭司正立于高台之上,玄妙的灵纹浮于他们的身侧,他们的衣袍无风自动,数名凤凰正守在周围,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白日里见到的所罗一正手持罗盘立于石台中央,他划破掌心,滚烫的鲜血没入玄青色的罗盘之中,“三千世界,九方神域。
南辰北斗日夜移,所化分神应乾坤!”
他们脚下的石碑随之亮起点点星光,明月高悬,繁星点点,漫天的星光似是受到指引,随着晚风温柔地落在几位长老的身上,他们体内的灵力宛若涓涓细流,缓缓地涌向盘天石内。
盘天石上一道细碎的裂纹于那星光下缓缓闭合,微弱,那女童却是瞬间发现了异样,她指着那道愈合的裂缝,眼睛一亮,“爷爷,这里好了!”
顾南挽看着长老逐渐惨白的面容,她纵身一跃,轻盈地跳上树梢,一缕黑烟浮于她的掌心,顾南挽低喝一声,只见一道漆黑的巨物瞬间爆射而出,袭向了位于她正前方的黑凤。
黑凤蓦地掀起眼皮,他直勾勾地看向那破空声传来的方向,一道漆黑的炎火瞬间穿透虚空,携着惊人的威势袭向了那漆黑的巨物。
然而,往日里无往不利的攻击今日却是失了手,黑凤瞳孔一缩,只见那漆黑的巨物穿透火焰,已迅速逼近,一道纤细的身影紧随其后。
黑凤有些诧异,“挽挽?你怎会在此处?”
其余几名老凤凰亦是面色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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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他们下意识地拦在顾南挽的面前,“你怎么来了?”
察觉到身后的异样,他们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连忙道,“长老们还在忙,有什么事儿你等会再来吧!”
“找我们有什么事儿吗?”
顾南挽的目光落在高台之上,只见又是一道裂纹缓缓愈合,长老的面色愈发苍白,只眨眼间,似乎连面上的皱纹都更深了些,目光越发的黯淡。
顾南挽看向拦在她面前的黑凤,低声问道,“等会再来,等会我还能再看到爷爷吗。”
她的眼眶有些酸涩,落在袖中的手微微攥紧,她目光清凌凌地直视着面前之人,“你们都知道了吗?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她怎么可能让几位长老和大祭司代替她去死。
黑凤沉默了片刻,他定定地看向顾南挽,“长老不想你不开心。”
顾南挽眼眶忍不住地泛红,她强忍着心底的涩意,“我也想开开心心地活下去,可有些事,我必须去做。”
“为了自己能够活命,让那么多长辈为我去死,那我与畜牲又有什么区别。”
顾南挽想要推开挡在她面前的人,然而他们却像是磐石一般,牢牢地将她隔绝在外。
黑凤死死地抓着她的胳膊,不让她上前。
顾南挽推着推着,却觉面上寒凉,她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她早已泪流满面,她高声喊道,“爷爷!外婆!都住手,你们听到没有!住手!”
高台之上的人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他们当即面色大变,三长老连忙道,“挽挽你怎么来了?你们他娘的还不带她离开”
顾南挽推开挡在她面前的人,“爷爷,他们需要你们!你们不能有事。”
她不知道接下来会怎样,但一场恶战是在所难免,就像所罗一所说,几位长老几乎是修仙界的最强力量,日后修仙界还需要他们,凤族也需要他们。
三长老摇了摇头,混浊的眸子温柔地看向顾南挽,他隔着山风细细地描绘着她的眉眼,“爷爷在栖梧山下给你埋了些东西,本打算以后你出嫁时亲手交给你。”
“……待这事结束后,你便去将那些东西挖出来吧,别哭。”
“好孩子别哭。”
顾南挽死死地咬住唇,她不住地摇头,眼泪似是决堤一般,她这几日几乎没看到几位长老与大祭司的身影,他们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忽的从她的世界中销声匿迹。
若不是她主动找来,可能白日就是她这辈子见他们的最后一面,她拼了命地想要冲向高台之上,“爷爷,爷爷你不能死……你都不想见我的吗!”
三长老看着顾南挽泪流满面的模样,心底止不住地酸涩,他们又怎么可能不想见她,混浊的眸底爬上了一丝泪光,这是他们等待千年,方才等来的幼崽,这是他们最宝贵视为生命的幼崽,他们怎么可能不想见她。
他们只是怕见多了她,便再舍不得去死。
她还这么年轻,她不能死,她甚至才二十岁,若在凤族长大,还只是个需要吃奶的奶娃娃。
他们这群老骨头活了这么多年,该看的都看了,落魄过也风光过,什么都经历了一遍,这辈子也值了。
三长老看着面前的小姑娘,他抿了抿唇,沉声道,“带她走!”
黑凤闻言蓦地捏住了顾南挽的手腕,便要直接将她打晕带离此处,顾南挽死死地看着高台上的几位长老,只见他们皆是错开了视线,或闭上眼睛不再看她。
往日的一幕幕浮上心头,顾南挽瞪大双眼,目眦欲裂,她周身的灵力迅速地攀升着,不知何时,鹅毛大雪悄然席卷至整片高台。
落在一侧的棺材随着她的挣扎剧烈地震颤着,纯白的霜雪迅速地掩埋了一切,她一掌拍向拦在她身前的黑凤,“让开!”
随着她的爆喝声,只见无数尖锐冰刺瞬间拔地而起。
巨棺暴起,化作漆黑的流光迅速地飞向了顾南挽,顾南挽暴起巨棺,她低喝一声,猛地砸向了身前,只听一声脆响,脚下的山石瞬间崩裂。
顾南挽趁机快步跑向了盘天石,无数的冰莲于她的脚下倏然绽放,纯白的霜雪跳跃在她的发梢眉间,她的速度越来越快,隐隐约约间,一对雪白的双翼自她的背后悄然舒展。
黑凤猛地瞪大了眼睛,只听一道清脆的凤鸣随着晚风缓缓地流淌在寂静的山涧之中,通体雪白的凤鸟驭着漫天的霜雪化作一道流光,迅速地飞向了高台之上。
只听一道脆响,无形的结界应声碎裂。
第92章 她为何不等他!
纯白的霜雪落在她雪白的颊边, 带起些微的寒意,霜雪消融,顾南挽抬起头, 目光落在那高台之上的众人。
随着她的动作,纯白的霜雪落了众人满身, 雪白的凤鸟周围漾起道道水纹般的涟漪, 朔风卷携着霜雪缓缓流淌于空旷的林中,随着月光轻盈地跳跃, 大雪所到之处, 原本枯萎断裂的草木再度恢复生机。
冷风呼啸,纯白的霜雪模糊了凤鸟的身影, 于那清冷月色下, 顾南挽缓缓地落在了高台之上,她微微垂眸, 看向几位面色惨白的长老, 她在他们的眸子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美丽的白色巨鸟已经褪去了往日的稚嫩, 变成了真正的拥有至高无上力量的凤凰一族。
长长的翎羽垂落,比那些漫天的霜雪更为剔透漂亮。
“爷爷,一切早有定数。”就像是她早不蜕变,晚不蜕变,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她拥有了独属于凤凰一族强大的力量, 足够她挣脱黑凤他们的阻拦, 打破这一切。
三长老瞳孔一缩, 他伸出手, 摸了摸她雪白的羽毛, 入手绵软,带着冰雪的气息,他的声音颤了颤,“为什么偏偏是你呢?”
所罗一算了那么多次,算出的卦象皆是指向了他们这来之不易的小姑娘,他说,她必死无疑。
哪怕她的命格有一点改变,有半点生机,他都会冒着天下的指责,带着她躲得远远的,定不让她受半分伤害。
他本就是个自私的人,他没那么伟大,愿意为了别人放弃生命,他人的生死与他何干,可偏偏为什么是她呢,他们做了那么多,连这几条老命都可以不要,却依旧挡不住这该死的命运
三长老老泪纵横地看着满地的霜雪,大长老几人亦是面色衰败,他们拍了拍三长老的肩膀,声音中有些颤抖,“老三……”
“挽挽,你又何必……爷爷已经没了你爹,不能再没了你,你这让我以后该如何是好。”他已经白发人送黑发人,送走了挽挽的父亲,现在让他眼睁睁地看着顾南挽去死,倒不如直接让他去死!
所罗一看着几人的模样,他低低地叹了口气,“长老,时辰已到。”
三长老的哭声一滞,他呆呆地看着顾南挽,便见顾南挽已飞身落在了阵法中央,雪白的羽翅静静垂落,她的目光中带着丝笑意,“爷爷,照顾好啾啾,你们保重。”
顾南挽没有再去看他们,她的目光落在面前的所罗一身上,低声问道,“前辈,我该如何?”
所罗一将那玄青色的罗盘放到她的身前,“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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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落,长剑划破了她雪白的翅膀,滚烫的鲜血瞬间将那罗盘淹没,殷红的鲜血染红了她雪白的羽毛,脚下的霜雪寸寸消融,原本黯淡的罗盘瞬间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山石震颤,大雪飘落,整个隐族皆被霜雪掩入其中。
顾南挽只觉通体发寒,盘天石上的裂缝缓缓愈合。
刺目的血光划过夜色,只听一声轻响,长剑出鞘。
闻钰手执长剑,神色冰冷地走在闻萧的身侧,身后是满地的血腥,几名修士瞪大双眼,神色惊恐地躺在池水之中,鲜血晕了满池。
闻萧看着那几具尸体,有些不满,“这里怎么就这么点人,根本不够!”
闻钰低头擦拭着长剑上的血渍,“这里的修士早就离去。”
闻萧冷哼了声,若不是今日那些死侍通通毁在了戚无宴那个疯狗的手中,他也不至于要亲自来抓血肉,他忽的抬起了头,只见不知何时,几片雪花洋洋洒洒地自空中飘落,“下雪了?这里怎么会下雪?这什么玩意不会有诈吧?”
闻钰面色不变地继续擦拭着长剑,几点雪花零星地坠落于长剑之上,而后迅速消融,闻钰眸光为转,他的视线略过晴朗的夜空,几点雪花落于他的眉眼之间,带起些微的凉意。
闻钰微怔,他伸出指尖抹去了眉间的水渍,却觉心底似是压了千斤巨石,他的呼吸忽的有些困难,哪怕只触碰到那纯白的霜雪,他都可以感受到一股浓郁的酸涩自心底升起,他有些怔怔地看向月色下飘落的霜雪,漆黑的眸底带上了丝茫然。
他难得主动地开了口,“你有没有觉得,这雪有些古怪。”
闻萧瞧了他一眼,“肯定有古怪,现在这时节下什么雪,大抵是哪个人在附近修炼引起的。”
闻钰复又看了眼飘落的雪花,他察觉不到其他的异样,可是为什么,他的心底会这么不舒服,落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紧。
长剑入鞘,他踏着满地的霜雪,神色淡淡地走进了丛林之中。
明月高悬,两道身影悄无声息地迈过山林,半晌,其中一人有些不耐地甩着鱼尾砸断了身侧的巨树。
戚无宴随着三首将走进了深山之中,他的目光扫过周围的丛林,还可以察觉到那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三首将挠了挠头,“他们好像已经走了,晚了点。”
“那老头可真会躲的,要我说等我逮到他,我定然要先打断他的腿!”
话落,三首将却觉面上一凉,他有些诧异地抬起头,却见几点冰凉的霜雪落在了他的面上,鹅毛大雪悄然而至,不过眨眼之间,纯白的霜雪席卷至整片山脉。
三首将有些诧异地伸手接住那雪花,“这啥玩意?冰块?”他在外域那么久,还没见过这玩意,不像雨亦不像冰。
三首将有些稀奇地捻了捻指尖,便见那雪花已化作了点点的水渍,他正纳闷着,便听身侧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雪。”
“啊?啥玩意?”
戚无宴抬起头,琥珀色的眸子静静地看着飘落的霜雪,“是雪。”
顾南挽的灵力便是雪。
三首将张嘴接了嘴雪,他嚼吧嚼吧又一口吐了出来,“难吃。”
戚无宴继续向着丛林伸出走去,忽的他的脚步一顿,修长的指尖落在了胸口,只觉一阵心悸,那颗沉寂已久的心此刻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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