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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萧闻璟目光落下,奏章上那些墨点在眼前伸缩扭动,最后变成了他梦境里的那一张纸。

    一封与君书,一封诀别信。

    萧闻璟眉心深蹙,缓缓道:“我刚才做了一个梦……”

    “一个梦?”谨言不明白,一个梦怎么会让一向从容不迫的太子殿下露出这样可怕的神情。

    萧闻璟把手里的奏章合上,忽然问出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谨言,若你有心爱之人,可会愿意为他去死?”

    谨言犹豫了一下,搔了搔脑袋,诚实道:“这可不好说……殿下也知道我这个性子,除了跟着殿下之外,对别的事、别的人也不敢兴趣……”

    “若是,阮灵萱呢?”

    “嗐,那她肯定会,她对朋友都是两肋插刀的!”这次谨言就没有半点犹豫,“……不过,殿下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萧闻璟垂眸不答。

    这世上除了他之外,只怕没有几人会把梦和现实联系起来,梦就是梦,合该就是一种虚无之物。可这几年来,接连几十个梦居然为他断断续续,串起了一件事,包含了起因、经过和……

    结果。

    第54章 坦诚

    就这么顺利离开东宫, 阮灵萱都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萧闻璟那么聪明的人,难道看不出她是赌气才离开的吗?

    他该不会真的在里面相看其他姑娘了吧?

    若是这样, 那她日后再也不理他了!

    因为心情不佳, 阮灵萱没有马上回府,骑着小石头就到朱雀街上散心, 原本打算去买点雪花糖, 可是铺子的掌柜儿子大婚, 直接闭店忙活去了。

    这让她本来就低落的心情更加糟糕。

    “阮灵萱。”

    经过的一辆马车忽然停在了她的身边, 里面坐着许久不见的萧宗玮。

    自从几位皇子分府别住后,阮灵萱无论是去皇宫还是去东宫,基本不会再和他们碰上,除了一些皇家的宴会或者大事上。

    最近一次还是三个月前, 贤德皇太后的国葬,那时候大家都还沉浸在悲伤当中,谁也没有注意谁。

    说起来, 她们虽然从小针尖对麦芒, 见面就是剑拔弩张, 可自从册封太子之后, 已经很久没有正经说过话。

    “你是叫我?”

    萧宗玮扯着唇角,讥笑,“许久不见, 你都改名,不叫阮灵萱了吗?”

    阮灵萱本来就心情不佳,碰上他更是雪上加霜, 凶巴巴道:“有事?”

    “去旁边茶楼喝口茶。”萧宗玮不答,反而指了一旁装饰典雅的春风茶楼。

    阮灵萱实在好奇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别是又想到什么害人的法子,遂跟上去,想一探究竟。

    两人面对面在茶楼二楼的雅间里坐下,窗下就是熙熙攘攘来往的百姓,若是发生什么事情,她跳下去也能逃之夭夭。

    想好了退路,阮灵萱才回头看面前的萧宗玮。

    萧宗玮长相和萧闻璟有几分相似,但是他的眉眼天然带着一种锋芒毕露的轮廓,让他看起来就不好相处。

    “阮灵徴的婚事……”

    他一开口,阮灵萱心里就犹如一块重石落了地,果然如此。

    他不是冲着萧闻璟来,便是冲着阮灵徴。

    阮灵萱立刻表明自己坚定的立场,

    “我大姐姐的婚事不劳晋王操心。”

    萧宗玮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你不必紧张,我若想做什么,她的婚事也难挨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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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灵萱板起脸。

    虽然萧宗玮口气很大,态度又狂妄,但是她不得不反思一下,还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

    萧宗玮明明有把朝政搅得乌烟瘴气的本事,没有道理搅不黄一桩婚事。

    上一世,他也差不多快要成功,但是最后不知道为什么又收手了。

    “殿下这么有本事,想知道什么,自己打听不就行了,何必还要来问我?”阮灵萱人还在气头上,把火气都转移到他头上。

    阮灵徴的婚事有没有萧宗玮插手都算是波折的,起初选定时,阮大爷就百般挑剔,后又因为大皇子的势力在盛京太大,这才精打细算,选了在河东很有名望裴家,后来是裴家的公子上进,非要等到科考过后才娶妻,中举后又遇到了国丧,这好在阮灵徴并非皇室宗亲,不用守着二十四个月的孝期。

    他们算了良辰吉日,便把婚事定在了秋末冬初。

    萧宗玮刚想放下杯子,看了阮灵萱不太聪明的样子一眼,干脆喝完整杯茶,没有当场和她杠起来。

    有一侍卫抱着一个红木匣子进来,在萧宗玮的示意下放在了桌子上。

    “我不日就要离开盛京,此物想托你带进府去,就说是你在外面买的。”

    木匣子的长宽高都大约是一尺半,几乎霸占了小半张桌面,阮灵萱将自己的茶杯挪开,警惕道:“这是何物?”

    萧宗玮朝她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自己看。

    阮灵萱迟疑片刻,掀开一条缝,就被里面的东西惊大了眼睛,实在忍不住压低声音怒道:“你疯了吧,送我大姐姐这个做什么?”

    “她爱要不要,反正我说到的已经做到了。”萧宗玮起身,神情很平静,好像说着什么不太重要的事,淡淡道:“她若是不喜欢,便丢了吧。”

    “我大姐姐都要嫁人了,你还送个凤冠给她,若是被别人知道的话,岂不是……”阮灵萱把声音越压越低,就生怕隔墙有耳。

    “别人我不放心,但是我知道你肯定不会走漏风声。”萧宗玮对她这点还是很放心的。

    “我不送。”

    阮灵萱不肯接这个烫手山芋,明知道再让他们牵扯到一起是不对的。

    萧宗玮无视她的拒绝,“最后一次了,你只管送进府,是丢是留都随她的意。”

    “最后一次?”阮灵萱想起他刚刚说要离京,“你是要去封地?”

    萧宗玮扯着嘴角,忽然嘲笑她:“怎么,萧闻璟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告诉你么?”

    “告诉我什么?”阮灵萱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就要跳起来。

    萧宗玮低垂下的眼帘,手指轻抚了一下木匣,似是有几分不舍。

    阮灵萱意外地从他那张不可一世的脸上看到了温柔的痕迹,又回忆起曾经在巷子外听到过他和阮灵徴的对话。

    他说过,想看见阮灵徴大婚戴上他亲手所制的凤冠,一晃数年,他带着一顶凤冠来托她转交。

    难道就是因为当年那句话?

    萧宗玮离开后,阮灵萱看着被留着桌上的木匣,心乱成麻,坐下来,就着窗边的街景,猛灌了一大口茶水。

    温凉的茶水十分苦涩,入口就让阮灵萱一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吐不得吞不下,像是喝了黄连水。

    亏得萧宗玮还能面不改色地喝下去,这都苦得钻心了!

    思量再三,阮灵萱还是把装了凤冠的木匣捆在马鞍上,带回了府。

    萧宗玮没有直接找上阮府,已算是顾忌阮灵徵的名声,再加上这顶凤冠是丢是留,的确不是她能够做主的。

    更何况反正萧宗玮都要走了。

    抱着这个的心态,阮灵萱把凤冠送到了阮灵徵面前,也将萧宗玮的话转述给她听,让她自己拿个主意。

    阮灵徵把凤冠从匣子里取出来,这顶九龙九凤冠真是华美异常,极尽奢华,不但是阮灵萱看呆了,阮灵徵也久久不能出声。

    许久后,阮灵徵才把凤冠轻轻放回匣子,轻声道:“都那么久的事情了,他还记着。”

    虽然对方是萧宗玮,一度让阮灵萱都觉得十分厌烦的人,可想到十数年的跨度,她又有些羡慕这样矢志不渝的深情。

    阮灵萱为自己忽然的心软有点气闷,恨恨道:“不知道怎么,他那么讨厌,但是又有些可怜。”

    阮灵徵用手指摩挲着匣子,微微一笑,“是啊,但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们都错过了最好的时机,便没有以后了。”

    阮灵萱不懂,但是看见阮灵徵这样为难,也于心不忍,“大姐姐,其实你要是想……”

    “绵绵,有些事错了就是错了,有些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就不能再回头了。”阮灵徵拉住她的手,阻止了她的话,“若不想日后后悔,有些事有些话就不能藏着掖着,犹犹豫豫,人心隔着肚皮,谁也无法真正猜透别人的心意。”

    月色清冷,风欲起兮树梢摇,斑驳树影从窗洞探入,落在临窗而坐的少女身上。

    头发梳不通,阮灵萱硬梳,扯到了头皮,疼得皱起眉头,她又啪得一下把玉梳放在妆台上。

    望着窗外的夜景发了好一会愣。

    听阮灵徵说了那些话,她心神不宁,坐立难安。

    忽然她起身,随手取了一根发带咬在嘴里,用手在脑后扒拉几下,把头发扎起来,正好迈到衣架边取下一件深色的披风,正打算裹到身上就听见门口传来云片的声音。

    “嬷嬷,小姐已经歇下了,放心吧,我会看顾好小姐的……”

    阮灵萱披好披风,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在心里对云片说了一声抱歉,就利落地翻出窗去。

    她打算去找萧闻璟问个清楚。

    可阮灵萱刚爬上院墙,还没往下跳,就被巷子里的几人注意到了。

    “绵绵?”

    阮灵萱吓得手一哆嗦,差点没稳住从墙头掉下去,等七手八脚扒稳了,她才往下仔细一看。

    巷子里的人是萧闻璟和谨言慎行三个。

    “萧闻璟……你怎么在这里?”虽然她打算去找萧闻璟,可还是很惊讶忽然就在自己家巷子里看见他。

    萧闻璟让两人退到巷子外,把阮灵萱扶了下来,“今天白天的事情,我思来想去,还想和你解释一下。”

    阮灵萱捋了捋头发,“……正好,我本来也是想过去问你的。”

    萧闻璟笑了一下,又无奈摇头,“我就知道若是不和你解释清楚,你肯定要胡思乱想许久。”

    “你今天都那样和我说话了,还不让人胡思乱想了?”说到这个,阮灵萱又来气了。

    “是我不对。”

    萧闻璟认错认得太快,让阮灵萱的气都没能支撑片刻,撅着嘴道:“好吧,我也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那你要跟我说什么?”

    萧闻璟抬手轻触了一下额心的翡翠石,“你还记得我们刚刚重生时的事情么?“

    “你是指我们掉进水里?”

    “是,那时候你清醒的比我要快,我却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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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都不能动弹,那时我脑子里好像塞得满满当当,有很多不属于我的东西。”

    “此后我还时常做梦,梦见我们成婚后一些事,起初我以为只是……一些臆想。”

    阮灵萱满脸迷糊,萧闻璟抿了抿唇,继续道:“直到我看见你脸上的伤痕,和我梦里看见的一样……”

    阮灵萱摸上自己左脸颊,背后一凉,“什么?你是指在梦里看见我脸上也有这伤?”

    萧闻璟点头道:“所以,我在想,有没有可能,我梦见的是上一世我们没有经历的那一部分?”

    “没有经历的?”

    “上一世,我们大婚之后,发生的事。”

    天边忽然乍亮,闷雷在云层里面滚动,春末夏初,天气总是变幻莫测。

    阮灵萱乌黑的瞳仁被闪光照亮,又重归于昏暗。

    “说起来,我也曾经梦到过一点……我起床,你从外面进来,说要陪我一起去给沈贵妃请安……”

    蜡烛在灯笼里摇曳,映着两人的脸孔,明暗交替变化。

    “算了,这不是什么要紧的。”阮灵萱摇摇头,重新看着萧闻璟:“那你呢,你是看见了什么?”

    第55章 出战

    一道闪电再次劈开夜幕。

    萧闻璟手指蜷缩在身侧, 眼睛却没有离开阮灵萱的脸。

    他已经想清楚了,上一世是上一世,这一世是这一世, 是不一样的。

    所以这些事情与其埋藏在他一人心中, 却让阮灵萱担忧难解,他倒不如讲个明白。

    毕竟, 就算是最糟糕的事情, 那也是不可更改, 也不会影响他们的上一世。

    “大周与北虏开战, 朝中混乱,父皇内忧外患,因为轻敌,命我亲征, 你我婚后感情很好,非要随我一道去,可那时候的我身体不好, 长途跋涉中病倒数次, 你为了不让我身处险境, 趁我病重带走了虎符, 说服了副将随你前往了前线。”

    阮灵萱微微张了口,吃惊不已。

    “可北虏的军力并不如情报来的那般薄弱,所以攻势很猛烈, 我军被错误情报误导处于下风,伤亡惨重……”萧闻璟话音一顿,回想起梦里的那个画面, 就觉得心口被揪紧,喘不上气。

    “所以……我是死在战场上了?”阮灵萱自己想一想也该明白, 她又没有打过仗,这样冒失上了前线,如若不死,那都是烧高香的事情,要是死了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她轻描淡写,萧闻璟脸都绷了起来,仿佛她说了什么忌讳的话。

    “这有什么,你不是也没有肯定,这也未必就是上一世发生的事情,退一万步说,即便是上一世发生的事情,这一次也未必会发生。”

    “是肯定不会发生。”萧闻璟更正她的话,又正色道:“所以下面的话是我更想同你说的。”

    阮灵萱一脸认真,“好,你说,我都听着。”

    乌云密布,预示着一场夜雨不可避免。

    “北虏与我们的战事不可避免,然而因为安宁长公主一事,暂不能对北虏直接开战,会先以和亲名目送燕书去往北虏,等接回长公主后,大军才会出动。”

    “燕书?”阮灵萱紧张起来,“可是真的要把她送过去吗?”

    “北虏人也不是傻子,不见兔子不撒鹰,如果我们没有表现出这样的诚心,他们又怎会放下戒备。”

    “这样能行吗?”阮灵萱既担忧萧燕书,也担心开战后的大周。

    要知道大周并不是国富兵马壮,只有两代君王,且与西疆、南夷的防御战也从未停止过,养兵训兵对国家而言说很重的负担。

    倘若与北虏的这一场大战不能彻底击垮对手,对大周而言,也是相当危险的事情。

    “放心,这次我会去。”萧闻璟低声道。

    “什么!”阮灵萱上前拉住他的袖子,“可是、可是你不是已经看见了,这场战不好打,很危险,朝中还有很多猛将,非要你去吗?”

    她才不放心,一点也放心不了。

    “而且,你没有去见周平么?他不是也说过,不让你去打这一场战?”阮灵萱努力想要说服萧闻璟放弃这个想法。

    见阮灵萱心急,萧闻璟也没有半点不耐,而是等她把想要说的话都说完,才摸了摸她的脑袋,慢慢道:“我见过他了,也知道他的意思,可是我要去,因为我们要一场必胜的战,大周承受不住长久的战役,所以我外祖父当年才会做出那个决定。”

    “沈侯爷?”

    萧闻璟点头,“周平已经都跟我说了,我外祖父的最后一战。”

    当年沈侯爷奉命讨伐北虏,到半途后粮草供应跟不上,摆在他面前基本只有一条路——退兵。

    然而退兵就是前功尽弃,打下的防线很快就会被还保存着实力的北虏人重新占领,边境岌岌可危,大周岌岌可危。

    最后沈侯爷决定带上仅剩的余粮,孤军挺入大漠,靠着杀戮北虏军补充粮草,也是他幸运,在最后的时刻找到了北虏的要塞,拼得两败俱伤,也重创了北虏,消磨了他们的主力,给大周赢来了十年喘息的时间。

    一整队沈家军无一生还,唯一剩下的就是被派去筹集军粮的周平。

    然而为了掩饰粮草的问题,沈家军被扣上了污名,周平也被视为逃兵,被四处通缉,他不敢也不能返还家乡,只能靠着自己微薄的力量,努力找出当年的真相。

    细密的雨丝从天而降,阮灵萱的睫毛都湿漉漉一片,“可是我担心你。”

    “你相信我吗?”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阮灵萱咬着下唇,忍住哭泣,好在不一会雨就下大起来,雨水把两人的脸都浇湿了。

    萧闻璟帮把她的兜帽拉起来,罩在她细密的发丝上,挡住雨水,“这就是我想说的。”

    “我要做的事情,不想瞒着你,此事的危险也不该瞒着你。”萧闻璟低下头,看着她的眼睛道:“我们重来一世,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什么?”阮灵萱跟着他的话,喃喃重复。

    “是为了重新遇到一些人,重新遇到一些事……重新做一些决定。”

    无论是梦还是上一世,他都不想再看见阮灵萱死在眼前。

    阮灵萱还在发愣,萧闻璟已经敞开手臂将她轻轻环在怀里,轻柔得好像一片羽毛落在心湖,泛起了一阵涟漪。

    很快他又把手松开,笑着对她道:“要下大雨了,快回去吧。”

    就如萧闻璟所言,很快北虏人就收到了大周答应和亲的消息,派了使团来到盛京。

    阮灵萱去宫里见了萧燕书。

    短短时间里她好像一下子就长大了,牵着她的手,兴致勃勃领着她到处参观她的嫁妆。

    “灵萱,你不用担心我,太子哥哥已经跟我说好了,只要接到安宁姑姑,慎行会马上带我离开,只是可惜了这些好东西,要白白便宜了北虏!”

    “慎行?”阮灵萱很意外。

    “是呀,父皇派了四名暗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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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作我的侍卫陪嫁,太子哥哥让慎行跟着我,也是以防万一。”说起和亲一事,萧燕书并没有阮灵萱意料中的悲伤,她十分松快,反倒安慰起阮灵萱,“当初北虏求和亲的时候,我害怕得很,晚上都躲起来哭,可是后面我一想安宁姑姑当年是不是也是这样害怕的,但为了大周,她还是去了,如今她在北虏也无牵无挂,可汗杀了她的丈夫、杀了她的孩子,她只是想要回家……我也是公主,将士们为国抛洒热血,我也不是不能做出一点点牺牲的。”

    阮灵萱握紧她的手,“皇曾祖母一定会在天上保佑你平安归来。”

    萧燕书对她扬唇一笑,清秀的脸上带着一些憧憬,“还记得当初在大宝相寺我抽到的那支签吗?佛祖都说我要嫁两次呢!等我回来后定要父皇给我选个最合心意的驸马,到时候你再来喝我的喜酒吧!”

    阮灵萱擦了擦眼泪,笑着点头:“一定!”

    半月后,阮灵萱才知道萧宗玮当初说的离开是什么意思。

    因为护送萧燕书和亲的人正是他。

    想当初还在文华殿里读书时,说要公主和亲的人是他,如今护送公主和亲的人也是他,到底是一语成谶了。

    公主出发和亲的这日天气晴朗,一点也不妨碍百姓围观。

    上一次大周公主和亲还是几十年前的事,那样的热闹许多人都不曾见过,所以这次街道上满是看客,都想亲眼目睹和亲盛况。

    阮灵萱要送萧燕书,早早就带着阮灵徵到了队伍必经且人少的地方等着,看着车队一辆辆过去,心里也空落落的。

    一国公主陪嫁的嫁妆是尤为丰富的,这才不会让人起疑。

    能知道真相的人少之又少,就连阮灵徵也不知道其中缘由,只是希望如此丰厚的嫁妆能让公主在北虏过得好一些。

    虽然这个愿望像是镜花水月、空中楼阁,谁也明白并不可靠。

    北虏人又怎会对大周的公主真心好呢?

    谁也不相信。

    一匹马从队伍里单独脱离出来,阮灵徵手搭在眉骨定睛一看,是许久不见的萧宗玮。

    他好似比之前更瘦了,身穿着软甲,也有了几分年轻将军的气概。

    阮灵萱看着两个犹豫了片刻,识趣地往旁边挪了挪。

    萧宗玮骑马上前,也没有靠得很近,保持着应有的分寸,好像只需要遥遥望上一眼,就足矣。

    “谢谢。”阮灵徵忽然对他开口。

    萧宗玮转瞬明白她的意思,露出浅笑,开口道:“你大婚,我是赶不上了,看不见你戴凤冠的样子了。”

    赶不上?

    他这个语气并不像是一种虚假的托词。

    可为何会赶不上?他只是去送亲的,又不是要留在北虏,这一来一回也不过是两个月,若是骑马甚至还要更短,在她大婚之前都有足足的时间。

    阮灵徴并不是非要萧宗玮来看她大婚,只是他的这个说法,让她心里忽然突突直跳,有些不安。

    “你若来,我会更高兴。”多年的相知、相交,情感总是很复杂的,那顶凤冠是他放下后的释怀,她又何必再扭捏介怀。

    听见她的话,萧宗玮的眼睛明显怔了一下,远处有人在唤他,他扯着缰绳回头看了一眼,最后才扭头对阮灵徵,颔首道:“我尽量。”

    一切都像是旧友之间稀疏平常的对话,两人互相道了别,祝了平安顺遂后,一人离开,一人留在了原地,目送着队伍渐行渐远。

    阮灵萱骑马跟着萧燕书的马车依依不舍,看着她红着眼睛回头,一遍遍挥手,让她回去。

    她用袖子抹了抹眼泪,勒马停在了城门处。

    送亲的队伍蜿蜒如长蛇,骑着马的仪仗队、抬着嫁妆的壮丁,雄赳赳地前进,远离繁华的盛京城。

    又过了大半个月,预估着和亲的队伍就要抵达北虏,大周集结了粮草和军队,正式向北虏进军。

    誓师典礼就在盛京城巍峨的城门之上,下面是盛京里派出的一支三万兵马的京师,由太子掌皇旗,代表皇帝北上与其他军队汇合,亲征北虏,能够极大地鼓舞了士气。

    乌泱泱的三万人聚集在城楼之下,黑甲红缨枪,犹如一片在黑海里翻腾的火焰。

    在冗长的仪式之后,大军有序行成列队出发,北上伐虏。

    公主和亲的话题刚结束不久,百姓到这时这才知道大周的真实意图,这一次的气氛就远不如和亲时那般轻松热闹,毕竟在普通人眼中,也是明白和亲还是安全的,可是出战却是凶险万分。

    不少有子弟在军中的,皆是红着眼眶来相送,默默祈祷着家人平安归来。

    小棉花也被全副武装,穿着特制的盔甲,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可是小石头依然能够凭借气味认出它,头转也不转地朝着它的方向,嘶鸣不止。

    可是阮灵萱并不能纵马上前,乱了他们的队列。

    在队列最后的萧闻璟也是最晚出发的人,他的眼睛掩在盔甲的阴影之下,再加上距离隔那么远,她看不真切。

    虽说他保证自己会很安全,可是战场形式瞬息万变,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的绝对安全。

    他远远朝她一挥手,作出告别的动作。

    “萧闻璟!——”

    阮灵萱骑马跟了几步,忽然喊道:“等你回来!——我嫁你!——”

    整列队伍都听见了她的声音,齐刷刷回过头来,尤其是萧闻璟一扭头,阮灵萱觉得自己面皮火速发烫,底下脑袋,猛一扯缰绳,就想溜之大吉。

    远处送行的人群里却有人跟着她也喊起来的。

    “狗娃——等你回来我也嫁你!”

    “我也是!牙儿哥!等你回来!——”

    “小虎!你平安回来!娘再也不打你了!——”

    离别之际,所有的人朴实的愿望只在于,在乎的人、心爱的人能够平安归来。

    第56章 惊喜

    大军出发已有三天, 阮灵萱成日提不起精神。

    阮灵徵带着绣品来屋里陪她,企图帮她分散一点注意。

    阮灵萱捧着萧闻璟送给她那个可自由出入东宫的令牌,如今东宫里没有她想见的人, 这块令牌也变得毫无用处。

    “你这个荷包的花纹有些眼熟。”阮灵徵时常刺绣, 对图案更加敏感,不经意打量了一下被她随意搁在桌子上的荷包, “这是太子殿下给你的么?”

    “大姐姐怎么知道?”

    阮灵徵轻笑了一下:“那年添灯节在如意斋, 太子殿下不就拿了川草纹的图样在请教针线师父吗, 我估计这就是他那日买的。”

    阮灵萱摩挲了一下荷包上生疏的线脚。

    她当初说丑的时候也没特别留意萧闻璟的反应, 不过他堂堂太子,东宫里那么多能工巧匠,就算是用来装东西的,也不会拿这样的“次品”, 兴许还真就是他亲手绣的。

    “我看殿下是知道你不喜欢弄这些,所以就自己做了一个送你。”

    “他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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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不告诉我。”阮灵萱拿起荷包,更加惆怅了。

    早知道当初就不说这个荷包丑了。

    午后, 阮灵萱出了门。

    陈斯远在太子的劝说下, 这一次没有轻举妄动, 而是按部就班进入翰林院后, 再秘密查找证据。

    阮灵萱把同在翰林院的二哥介绍给他,有年长且经验丰富的人帮助,他可以尽快了解盛京城的官僚体系, 不至于行差踏错,万劫不复。

    如今盛京城也随着开战而气氛紧张,这种时候, 若非要紧的事,陈斯远也不可能送邀帖给她请她一叙。

    想必是查出一些关于他父亲的事。

    阮灵萱既答应要帮他, 也不会食言,如期赴约。

    作为新科状元,陈斯远现在也是备受瞩目的人,更别说唐家的人还一直想拉拢他为己所用,所以两人尽可能避开人多的地方,找了生意冷清的小摊坐着,各自点了一碗清汤面。

    只是他们都没有什么胃口,浅浅尝了几口,陈斯远看旁边没有人,也能放心说起正事:“我查了十五前的科举考试试题,发现少了我父亲的答卷,他若是只是担了抄袭的罪名,应当还是会留下存档,只是以红印标识。”

    因为疑点重重,这些线索就让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更何况我坚信以我父亲的学识,他不可能去抄袭别人。”

    阮灵萱也想不通:“为什么呢?”

    陈斯远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推到阮灵萱面前,“只怕是我父亲当年不小心知道了一些事情。”

    阮灵萱拿起来一看,墨迹新鲜,看的出是重新誊抄的。

    她大致看了一眼,字里行间都在讲农,农民种田,按田赋税,是一国盛衰的基础,使民有其耕田,官员清正廉政,才能国富民安。

    “十五年前的百家科目考得就是农。”陈斯远指着纸条,“这一篇是我摘自苟御史、苟自良的答卷上的……而这句话是我父亲曾经写过的!”

    陈斯远又展开另一张纸,纸张粗糙泛黄,看得出来时间久远。

    他指着上面的一行字,“我从爹以前的旧稿里找到了相同的话,一字不差!”

    阮灵萱对比了一下,果真如此。

    “这么说,那这苟自良才是抄了你爹的试卷,拿了你爹的名次,反而诬告了他的人?”

    难怪上一回那个狗官要来找陈家麻烦,要搜刮走陈斯远爹的旧稿,就是怕这件事被人查出来。

    陈斯远用力抿唇,两睫微湿,想到自己父亲蒙受不平这么多年,自己为人子却时至今日才查明真相。

    过了好一会,等他情绪平复后,才道:“不错,而且我还发现这件事和唐家有关系。”

    “唐家?”阮灵萱吃惊。

    陈斯远看了眼正在灶台烧火的大娘,压低声音道:“这才是我要说的,我爹当年应当是发现了什么,才招惹了杀生之祸,不然仅仅是抄袭,最多剥夺考试成绩和资格,何至于要处死?”

    “唐家不就是普通皇商,他有什么不能被发现的,还要杀人灭口?”

    “皇商拿着皇家的牌子,做着五湖四海的生意,从来都谈不上普通二字。”

    阮灵萱觉得他说的有理,点了点头。

    “大周与北虏开战,唐家的二当家的已经离开盛京城很久了,我几次上门都感觉唐家气氛古怪,这才留意上了……”陈斯远担忧道:“阮小姐,太子离开盛京前,可否提到关于盛京城的安排,我有些担心,将士前线杀敌,奸徒反而滋事。”

    “他倒是没有说起,只是要我相信他……”

    阮灵萱原本觉得萧闻璟有了关于前世的那些梦,应当能够避开那些危险,但是听陈斯远说这些,心里还是不安。

    陈斯远是有备而来,拿出第三份证据,“这是我在唐家找到的一些货物清单,唐家做粮食供应,当年沈家军出征时,户部何尚书曾向他们买了二十万军粮,然而同年,唐家还有大量余粮流转在各酿酒坊,即便是大周最大的粮商也不可能有如此多存粮……这本就不正常。”

    当年沈家军缺粮到那种程度,难说和唐家没有关系。

    想起刚起的战事,阮灵萱立刻起身:“我得回去问问我祖父去!”

    阮阁老每日都很繁忙,对孙女这杞人忧天的说法并没放在心上,阮灵萱只好曲线救国,又去找了丹阳郡主,把自己担忧的事情一一说出来,丹阳郡主好歹算是军武世家出生,更明白这件事容不得半点马虎,亲自找公爹说道。

    阮阁老在朝中影响很大,可以向各部尚书调看记录。

    这排查,才发现粮草的准备虽然是足量,可问题调遣运送却有着明显的弊端,因为粮草不是在离战场近的地方调动,而选在了远的城市,十天半月还可以维持,但时间久了,前线军队必然会面临缺粮的险境。

    阮阁老吓一跳,不得不重视起来,可还没等他有所行动,太子詹事带着一个自称计大师的徒弟上门。

    “所有的粮草运送路线要重新规划,不能有任何闪失。”

    “莫非太子殿下已经早有预料,那为何一开始不先禀告殿下?”阮阁老奇怪。

    太子詹事拱手道:“殿下说了,攘外必先安内,这是一箭双雕之计,此前未能提前告知阁老,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阮阁老捋了捋胡须,点着头道:“老臣明白,殿下这是引蛇出洞。”

    太子詹事奉上调查的成果,“这里是一些官员的名录,劳烦阁老核实,免得冤枉了各位大人。”

    阮阁老惊叹,“短短时间里,殿下既要安排亲征,还要操心这些,实在……”他低头看了眼名单,又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这些人都是……”

    几日后,阮灵萱又收到了陈斯远的邀请,这次他们选在茶楼相聚,除了陈斯远之外还有一老熟人。

    阮灵萱差点没有认出来,因为薛贵的变化最大,从一个小胖子变成一个瘦高的青年。

    “我怎么没有想到计大师的徒弟是你!”

    薛贵面对阮灵萱还有点不好意思,“这次是沈……是太子殿下请我师父出面,我师父他老人家腿脚不便,就派我来了,正好我想着到了盛京城还能见到你们两个,真没有想到沈玠居然就是太子,可把我吓了一大跳,幸好我小时候没有怎么招惹他……”

    他唠唠叨叨说了一通后,又一拍脑袋,“瞧我,一高兴就胡乱说话。”

    陈斯远给他们两人倒上茶,问道:“薛贵,军粮的事情能解决吗?”

    阮灵萱也为这件事着急,跟着问:“是啊,能解决吗?”

    “那必须能!”说到自己的长处,薛贵自信满满,用指头沾了下茶水就在桌子上画了起来,“昨天夜里我已经挑灯计算过周围城镇的存粮供给、最快的路线以及人力、损耗,肯定没有问题!”

    阮灵萱虽然看不懂,但还是竖起拇指哥,“薛贵,我就说你一定可以!这可帮了我们大忙了!”

    薛贵拱手客气道:“哪里哪里,都是为了大周,为了百姓,我苦学这么多年和斯远一样,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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