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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一锅食(第2页/共2页)

长在林子里,孤零零的,但枝丫无数,掩在松针叶里数不清,最底下的枝干上捆了个藤条摇椅,宽大舒适像半个蛋。

    释月就蜷在这蛋里,身上裹了一件大氅。

    黄褚的狍皮,棕褐的熊皮,灰黑的狼皮,喜温都见过,就是没有见过她身上银白的皮毛袄子,如月光下的溪流,冷光璀璨。

    幽蓝的羽裙在夜风中摇摆,那些羽毛用细筋系住,每一根都是独立的,不受拘束的翻飞起来。

    她沉静地睡着,也似在舞。

    夜风吹得喜温眼珠子都凉透了,更觉不妥,‘穿得暖也不能这样睡在外头啊!’

    她快步走到篱笆墙边,要出声轻唤时,忽然见到一抹高大的黑影从树后逼近,缓缓侵吞着释月。

    如若在平日里,她不会这样冲动,但眼前的景象与连日困扰喜温的噩梦一模一样,惊得她短促的吸了一口气

    【请收藏本站】提供的《浮世珍馐馆》2、一锅食

    ,几乎没有任何斟酌,即刻就从鹿皮靴中拔出了匕首,自侧面绕行而去。

    黑影像一座嵬巍的山,又有着人的形态,兽的皮毛轮廓。

    喜温鲁莽且笃定的认为,这很可能就是那只罴。

    胆大包天的妖物居然敢当着她的面再一次杀戮,喜温没有任何惧意,她只觉得愤怒。

    愤怒让她太冲动了,很多决定都是依靠身体的本能完成的,根本没有任何理智的加持。

    越过篱笆墙,狂奔向那个黑影,像猿猴一样机敏地跳到它的背上,然后狠狠将匕首扎进它的后颈。

    喜温期待着血珠像鱼扑腾水花一样,可以痛快地溅到她脸上。

    但,她的希望落空了。

    匕首碰到了很韧很硬的东西,没有捅穿皮肉筋膜,更遑论被骨头阻滞。

    黑影转过身的同时也侧过脸,喜温居然从这个回身的动作上,感到了一点漫不经心,仿佛只是有一只麻雀在肩头歇脚。

    喜温挂在它背上晃了晃,跌落在地,下意识仰脸看去。

    这黑影居然有一张人脸。

    他的眉骨太深邃了,以致于眼眶处只有两个大黑洞,隐隐可见从眸珠里射出来的精光,鼻梁生得高挺而霸道,一张色淡而丰润的唇冷漠地抿着,看得喜温颤抖起来,总觉得会从唇缝中钻出猩红蛇信来。

    “你吓到她了。”柔和甜美的女声蓦地响起,喜温赶紧从地上爬过去,倚在垂下的羽裙畔。

    如果不是这条羽裙看起来太脆弱,她肯定会紧紧的攥住一角。

    释月垂眸看这个莽撞如小狗的少女,犯错后找靠山的速度倒是快。

    “天呐,我真是脑袋发昏了。”喜温懊恼的砸了砸头,又不怎么敢直视方稷玄的脸,“我,我以为你是那只罴。”

    ‘罴?’释月在心底一嗤,觉得好笑,“他方头方脑粗身子的,是有些像。”

    此时,那个误被喜温当做罴的黑影已经完全走进月下,它没有在月光下消失,而是变作个人形。

    眼睛是人眼,寻常的琥珀色,被浓长的睫毛掩掉大半,凶悍黑粗的眉正不悦的拧着。

    喜温瞥了一眼不敢再看,视线下移,就看到宽厚的肩背,健壮的腰腿,裹在一身黑色的大氅里。

    通常人这么穿早就被淹没了,但方稷玄足有八尺高。

    ‘真像一座困不住的山。’

    喜温脑海里刚冒出这个念头,就发现他脖颈、手腕、双臂、腰胯、足踝处都束着交缠上银链的皮革,上刻的花纹粗犷而神秘。

    可能是因为平日没怎么细看的缘故,又或者这些锁链之前一直掩在衣裳下,所以喜温从未见过。

    “罴满脸黑毛,长得突齿獠牙,你,你还是要好看些的。”喜温讨好着方稷玄,她大概很少做这种事,结结巴巴的,“真是对不住。”

    不知道是不是看在释月的面子上,方稷玄脾气要比喜温想象的好一些,只一语不发的进屋去了。

    他打开门的瞬间,暖和而浓烈的食物香气赶忙钻出来,把喜温都熏愣了,肚子里冒出好大一声‘叽咕’。

    她连忙一甩身,挂在背上的十来条鱼儿和两只榛鸡飞到释月眼前,鱼儿的鳞片泛着光,榛鸡的艳羽也鲜明,恍惚间还以为喜温跳起了旋舞,甩动了串串压裙的珠宝。

    “阿月妹妹,屋里做的什么,这些够换吗?”

    吃饱了才有力气猎杀。

    今日的吃食同那日的蒸饭相比可谓是一繁一简,锅里什么都有。

    大块大块的肉被小火煎得浑身焦香,滋滋逼出去的油叫底下的干豆角吸了个饱,窝瓜和土豆剁得块头大,焦黄酥绵又不糊烂,锅边的一团团贴上去的黄饼子是苞米磨浆做的,闻着就一股子奶呼呼的香甜味。

    肉这锅子里,反而是个调味的配角。

    夹一块窝瓜面面实实的,再吃一口土豆软软沙沙的,干豆角瞧着跟把枯草叶子似得,一点也瞧不出夏日里那顺溜纤绿的样子,可吃起来简直要把舌头吓坏,香得要命!

    不过喜温不敢拿饼子吃,怕自己带来的猎获不够。

    江河溪水中鱼儿太多,哪怕冬日冰封也可凿洞捕获,雁鸭獐兔一类的东西,喜温又是日日吃的,所以更稀罕汉人种出来的谷粮瓜果。

    相比较起来,一个饼子实在太耗费心血,春耕夏种秋收,还要舂谷磨粉。

    释月拿刀把饼子都铲起来了,一个个蓬软焦底,随手分了喜温一个,就见她睁圆了眼睛看着自己,目光惊讶喜悦,仿佛释月给她的是一块金子。

    ‘不,若是金子,她肯定是满眼的困惑。’释月想着,微微翘起嘴角。

    “这,这饼子我带回去吃行吗?”

    “你已经抵过了,有什么不可以?”

    喜温吃饱了,浑身有力气,一步步往山上,到了家门口没进去,在雨朵坟前盘腿坐了,把饼子郑重的放上去。

    饼子是贴着她的身体带上来的,还温热。

    白丝丝的热气在北江幽黑的夜风里很快消散,喜温同姐姐念叨了些心事,然后拿起凉透的饼子,一口一口吃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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