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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沸腾着沸腾着,程延就品着一丝不对劲。

    这好像不是单纯发热的沸腾感。

    他想冲出去求救,可先前费劲好大力气才把手脚捆住。没办法,只能忍受着异样煎熬,祈盼她能早些出现。

    等啊等,等到意识模糊,人蜷缩侧躺在地,终于把凝珑给盼来了。

    凝珑勾起一抹坏笑:“说几句好话你就放松警惕啦?外面把你奉为神明的百姓会知道你在我面前是这种模样吗?你不是有狼尾巴吗,怎么不翘起来摇一摇啊?是做不到嘛,哎呀,堂堂世子爷居然那么弱。”

    越是阴阳怪气,凝珑心里越是舒服得很。

    她心想,本来想装一装,但既然你说不用装,那就真不装了。

    她拿着一个小方口拍子:“希望你言行如一啊。”

    作者有话说:

    下更晚9点。争取11月前把正文写完。

    第44章 从未

    ◎偏要让她为他破例。◎

    这一夜她找到了久违的掌控感。

    一场调教做下来酣畅淋漓, 舒服得几乎魂都飞到了九霄云外。

    程延把湿漉漉的狼尾巴卸下来,扔到盆里清洗。尾巴毛被洇得黏在了一起,拿刷子梳毛时,眼前不停闪过凝珑红彤彤的脸蛋。

    虽她给他下了药, 但他也乐于享受, 所以根本就不怨。

    相识相偎这么久了, 凝珑应该有对他动真情吧?

    程延清理好屋里的狼藉,又把阖紧的支摘窗开了条小缝, 好让屋里的霪气能跑出去。

    与卧寝仅一墙之隔的浴屋里,凝珑正在沐浴更衣。

    程延换了床新褥子,把自己卷在被褥里, 期待凝珑回来。

    他捞过她先前穿得水红短褙子, 仔细嗅了嗅。

    凝珑的性情就像这件不合她身的褙子, 看上去别别扭扭。他若开口问她是否动情, 她要不做戏回道当然喜欢世子,最喜欢世子;要不顾左而言他, 从不正面回应。

    明明窝在同一片帷幔内,可他看她,总是雾里观花。

    明明他阅人无数,好人奸人什么人都见过识过, 就连一向严厉苛刻的父亲都夸他眼光独到,一下就能分析出各种人的心思。

    可他独独掌握不了凝珑的心思, 只能不断试探不断观察。

    今晚观察的结论是:她或许有点爱他。

    他辛勤耕耘, 是世间唯一能让她这么酣畅淋漓的男人。她用她那具柔软的身与明亮的眼告诉他:我已经原谅你先前的欺骗啦,往后我们俩白头偕老。

    但这个结论很快就被打破。

    浴屋那头传来一些动静, 程延唯恐出差错, 贴在墙边听了会儿。

    雾气氤氲, 美人娇艳的芙蓉面映在晃动的水波间,玉臂捧着玫瑰花瓣,抬起又落下。

    今夜,美人的皮肤在白皙中添了几分梅红,星星点点地零散落着,更惹人怜惜。

    云秀不得不承认,尝过欢爱的凝珑比还是小姑娘家的凝珑更美得摄人心魂。

    如今凝珑是一颗甜腻的水蜜桃,就算她不带任何感情地瞥你一眼,你也会为之倾倒。

    如今这份美的震慑对象不分男女,云秀拿玉瓢给她的肩膀浇水,差点以为自己喜欢上了主子。

    明明氛围这般暧昧,凝珑的声线也该分外甜才对,可是并没有。

    她开起口,声音冷冷清清的,浑似丧偶失意的小寡妇。

    她的声音有些缥缈:“云秀,我想等回门后就不跟他待在一起了。”

    云秀很诧异:“姑娘这是何意?你难道对世子爷没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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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情?”

    浴屋里只有她和云秀,凝珑索性把话敞开了聊。

    “自然没有。刚才那场调教里,我抚着他的背,望着他的脸。他依旧是冠怀生,甚至一直是冠怀生。但,他不是最初令我动了恻隐之心的冠怀生。我必须承认,从前的冠怀生早已死在了凝府被抄那一日。”

    “我试图劝慰自己,不要再揪着过去的欺骗不放。但根本不行。这是扎在我心里的一根刺,无法除掉。出狱后刚到宁园那几日,我把对冠怀生的留恋转移到程延身上。毕竟嫁给世子是我的追求,我必须给自己洗脑,我爱他,我在意他,这样才能把戏演到最真。”

    “如今,我已没有任何留恋。我跟小哑巴是露水情缘,往后再不计较。后来我也曾尝试去爱程延,却发现根本爱不了。除非他能为我彻底改变,或者我鬼迷心窍,否则终究是同床异梦。所以我想逃……逃并不是与他和离,而是试图与他做表面夫妻,离他远远的,不再有感情纠葛。”

    这一番番话也似一桶桶冰水,把云秀叫醒。

    云秀很羞愧。方才她和大多数人一样,都只沉迷在凝珑的美态里,却忽视了美人的内心需求。

    云秀拿巾子给凝珑擦拭吻\.痕:“婢子没经人事,所以有个疑惑,不知……”

    凝珑澹然回道:“讲。”

    云秀便问:“姑娘说对世子无情,可每次姑娘的身都很热情。婢子迷茫了,难道讲爱与不爱时,心与身能分开说吗?”

    意思是在问,你说不爱,那你的身子那般热情是为甚?

    凝珑了然一笑:“我刚及笄时,也像你这样想过。身子反应是直观感受,就像冷了会打寒颤,热了会出汗那样。反应可以降低或者夸大,起初我伪装着,后来伪装得太累,索性就不装了。”

    凝珑吹起一瓣芳香玫瑰,“但心造不了假啊。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若爹娘还在,那我就不用逢迎任何人,不用为自保为稳固地位而嫁给世子。”

    说完这些,语气忽地坚定起来:“跟世子说我想离开他,他定不同意。所以我要悄摸溜走,兴许总要被他抓来,但拥有片刻欢愉也是好的。”

    云秀听得心里不是滋味。她是凝珑的人,自然会无条件站队凝珑。

    只是她对凝珑所说的“从未爱过”尚还存疑。

    冠怀生是程延的一面,若程延想,他随时可以将自己变为冠怀生,再来讨凝珑欢心。

    但云秀也不确定他爱到了什么地步。

    凝珑不信自己会把心完全交给一个男人,也不信会有男人会全身心地爱她。

    她以为程延只是爱她的美,爱她与他都有特殊癖好。她以为俩人之间的火花只是见色起意,一时兴起。所以从不交心,所以她举棋不定,试探一步又退回三步,反反复复,也就令人捉摸不透。

    爱情是一场博弈,先手者总是爱得深,伤得也深。

    程延贴着墙,心冷到了极致。

    次日没听程拟劝解,走密道回了禁中。李昇刚下朝,正想搂着三花猫休息须臾,进殿却见程延醉醺醺地逗着他养的几只猫。

    李昇都不用猜,程延这一定是为情所伤。

    他撸着猫,坐到程延对面:“早在你初次中春蛊与她勾搭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提醒过你,凝珑是面热心冷。你看着她是个端庄贵气的美人,实则她心里只有她自己,放不下任何人。你不听劝,说自己有信心能捂热她这颗冷心。结果呢……”

    他叫大监倒来一盏醒酒茶,递到程延手边:“你是与她成了婚,可妄想用一桩有心机的婚姻栓住她的心,根本不可行。”

    程延敛着眸,一脸脆弱。他回道:“是啊,的确栓不牢靠。”

    李昇是少数能勘破凝珑的外貌去关心她内在的人。他越是了解凝珑,便越是觉得程延追妻路漫漫。

    作为兄弟,他给凝珑面子,也给凝家面子,但心里却并不总是支持凝珑与凝家。

    李昇试探问:“那你打算怎么办?和离?”

    程延摇摇头,“与程家世子成婚,是她一直以来坚定不移的目标,我自然要让她完成目标。”

    李昇:“那你呢?”

    醉意中,程延忽地把事情想通了。

    他间接地回道:“我想改名改姓。”

    李昇心底忽地有种不好的预感,懂也装作不懂,“这是何意?”

    “她的心那么坚硬,可还不是曾被冠怀生扒开一条缝隙,钻了进去。冠怀生是唯一一个能令她多看几眼的人,我虽不是他,但难道还不能模仿吗?”

    李昇倒是听不懂了,“你不就是冠怀生吗?你们小两口怎么回事,先前一致认同冠怀生就是程延,现在又一致把冠怀生和程延当成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来看。”

    “倒也不全是为了追求她。”程延只选择回了改名改姓的话题,他认真道,“她想逃离我,我也想逃离程家,摆脱世子身份的桎梏,去完完全全地做自己。”

    他说:“做冠怀生时,乐是那般真切,痛也是那般鲜活。我一直觉得,那才是卸下面具的我。”

    戴着面具过日子的感受李昇能够体会到。他那般宠爱胡昭仪,也是因为只有在胡昭仪面前,他才能做真实的自己。

    李昇站起身,拍了怕程延的肩头:“原本我想等过几年就抬凝检为太尉,他虽奸诈狡猾,但眼下正是用人之际,若他能痛改前非,或能做我的臂膀。但,他的儿子凝理是教首,我有这层顾忌。”

    他是怕凝检包庇凝理,从而联手动摇他的江山。

    程延说知道了,“我会继续盯着凝家。但若父子俩当真狼狈未奸,那该如何处置?”

    李昇眉宇间尽显帝王狠辣:“杀之。必要时,可把凝家几口全杀了,除了凝珑。”

    程延此刻也清醒不少。

    若无江山在,他如何去追求凝珑?

    李昇把难题扔给了他。他若杀凝检,那凝珑必定不原谅他。

    李昇说错了,程延想,凝珑从不是面热心冷的冷血之人。

    她习惯用别扭拧巴的方式表达情意,友情、亲情也好,爱情也罢。

    他若被她的别扭吓跑,忽视她藏在拧巴后面的真情,那他的确如她所想,不是全身心地爱着她。

    她不信世间会有男人能真心待她,但程延则硬是要证明给她看,他能与她并肩而立。

    他就要让她为他破例,他就要与她相爱。

    回宁园后,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奔向她,而是躲得远远的,暗中观察她。

    他不在园里的时候,凝珑自在极了。

    漫步漫山遍野,款裙看景赏花,就算没人陪也逍遥自在。

    她尚不知程延早已知道她会在回门后出逃,这时还在与云秀计划着何日逃,逃到哪里。

    第45章 出逃

    ◎第一次出逃。(已捉虫。)◎

    云秀手弯里搁着一件薄斗篷, 追到凝珑身旁给她披上。

    “姑娘,天气转凉注意保暖,冻坏身子骨再留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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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就不值得了。”

    凝珑拢紧斗篷,是有些冷。鞋底碾过的地方都堆着厚厚一层落叶, 踩上去“吱呀吱呀”的, 日子就是在这一步步间溜去大半。

    后山空旷寂静, 很适合走上一走,好好放空。

    凝珑继续往前走着:“小时候我身子骨弱, 常常病恹恹的,舅母三天两头请大夫来治病,熬了无数药汤才吊回一条薄命。及笄后倒不太容易生病了, 所以放心吧, 我心里有数。”

    又把云秀的话碾碎了想一想, 忽地眼前一亮, “我想到逃走的借口了。”

    凝珑指了指自己的身:“就说身骨弱,要去外面养身。”

    云秀与她并肩而行:“婢子不明白姑娘的话意。”

    凝珑敛起眉, 轻声说道:“待回门后,我打算去见一见嗣王公公。先前曾听程瑗提到,程家世代人丁单薄,所以繁衍子嗣在每一代程家人心里都是排名第一的要紧事。等哪日世子去禁中见陛下, 我就悄摸去趟嗣王府,对嗣王说我迟迟未孕是因幼时落下病根, 难以生育, 需要搬出园静养。”

    云秀问道:“可姑娘迟迟未孕,分明是世子每次事前事后都服用避子汤。嗣王一定知道避子汤的事, 怎会同意姑娘出园去?再说, 他们父子俩是同一阵营, 嗣王定会将姑娘出走这事告知世子。万一俩人串通一气,不同意姑娘搬出去,,那该怎么办?”

    “宁园是座山中园。山里雾气本就重,湿气缠身,对身子自然不利。世子他们一行人一直服用补气汤增加抵抗,所以这雾气并不影响他们。世子也让婢子给我熬着汤水,但我每次都倒掉了,久而久之,身子湿气就加重了些。离园静养的理由很正当,嗣王不会起疑。”

    凝珑又道:“再有,这对父子的关系确实闹得很僵。我与世子之间的事,嗣王不会知道,他也不会把我这事告诉世子。再者,就算他会告诉世子,那我们也可以利用消息差,在世子得知消息之前就搬走,搬到一个他不知道的地方,他能奈我何?”

    说罢,又掏出一块刻有“程”字的令牌,“嫁妆在我手里,我有钱,也有一部分权,不会在搬离路程中受人欺辱。这次绝不能去嫁妆里的田产地产所在,而要去另一个小地方。若真遇见有人挑事,就把这令牌拿出来,告诉他们我是世子妃,他们不敢站在我头上。”

    云秀听了她的一番计划,虽是松了口气,但仍有顾虑:“看姑娘这意思,难道是做好了会被世子‘抓’来的准备?”

    凝珑颔首说是,“世子妃这重身份是荣光,也是桎梏,我注定逃不远,也没想逃远。我想离开,只是因为看腻了他那张脸。”

    “看腻了?”云秀很吃惊。

    凝珑说是啊,“有点厌倦了待在他身边,想出去散散心,找一找曾经的激情。”

    她依旧能在情.\事上掌控他,玩她想玩的。但日复一日地重复,就算玩得酣畅淋漓,也不可避免地从这份酣畅里感受到落俗与平庸。

    不曾交心,但曾迷恋他这具成熟的、能安然承受她递来的所有摧残的身。

    而如今,她连他的身都厌倦了,已经没有精力再同他斡旋。

    “他不会休我,也不敢休我。只要他还活着,我的目的就一直算完成。只要他未曾落魄,我就依然尊贵。”

    恰逢日落,赤霞把山野镀上一层朦胧,天地间闪过耀眼的余晖,须臾便慢慢落入黑暗。

    凝珑走到一棵楸树下,抬眸注视太阳西落。她眼里的倨傲被黑暗掩着,令云秀看不清她的神情。

    时过境迁,不可一世的凝家已然落魄,可她仿佛还是她,又理性又天真。

    总能理性看待每一份情意,可又把世事看得太轻,太过想当然。

    云秀情不自禁道:“姑娘可曾想过与世子好好地试一试?”

    凝珑:“想过,但也仅限于想过。他还是他,我还是我,高贵的世子爷不会为任何人改变他的习性,我也不会为谈情说爱而一直戴着面具。”

    她这时还不曾知道情爱能令人有多难忘,最想要的还是自保。

    程延悄悄跟了她很久,离得无比遥远,也就只能看见她掏出程家令牌,与云秀搭话。

    片刻,到了用晚膳的时候。

    凝珑不情不愿地回了阁楼,坐在程延身边,俩人舀着粥吃,阁楼里只有勺盏相碰的声音。

    程延先开口说道:“明日回门,回去后沐浴盥洗,早些歇息。”

    这话被凝珑品出或是要分房睡的意味。从前她与程延一旦闹矛盾,俩人便会分房睡,省得卧在一张床上互看不顺眼。

    她低低地“哦”了声,“世子也应早些歇息。”

    阁楼里还站着端菜撤盏的几位婢子,有外人在场,凝珑还端着夫人架子,把话语放轻,贴心地问候她的夫君。

    实际上,凝珑并不关心程延何时睡,睡哪里。若无外人在场,她会搬着杌凳到另一张桌上用膳。

    程延也知她的关心是在做戏,主动提到她想听到的话题:“近来我作息不稳,怕影响你歇息,我就搬到南屋住。近来去禁中的次数也会变多,我不在园里的时候,你若有事就去问程瑗。”

    凝珑心里暗喜,简直如有神助。她巴不得他日夜不归,好让她制定详细的出逃计划。

    这些喜悦自然不能在明面上显露。她故作落寞,别有深意地回道:“真是可惜。刚到一箱玩具,都还没拆封呢。本来想趁这秋高气爽的好时候拿玩具跟你玩一玩,这下倒好……”

    程延抚着她的手背安抚:“来日方长。”

    凝珑把手抽了回去,落在身侧,在婢子看不到的地方不动声色地甩了甩手。

    继而又转眸笑道:“手有些酸。想是入秋后园里雾气加重,身子也有了会染寒的趋势。”

    听她说到这里,程延便把她的心思猜出了七八。

    他懂也只装作不懂,“那我让大夫再开些驱寒气的药汤。”

    凝珑说好。反正她最终都会“倒掉”。

    但她又爱精打细算,自然不会浪费药材。那药汤都给云秀喝了。

    阁楼里的婢子自然不会懂得主家话语间的深意。她们还当主家童趣大发,当那玩具是真玩具,当主家情深意浓。

    夜间。

    凝珑难得独享拔步床,往柔软的褥里翻了翻身,再也不用顾忌会不会压到某个人。

    盥洗后,云秀来收拾床褥。她见床头还摆着两个枕头,便问:“姑娘,今夜世子不在,可需要把他的这道枕头给撤了?”

    凝珑梳着发,“不必,留着吧。若他知道他一走,我就把他存在的痕迹给抹去了,那必得又会掀起风波。”

    云秀倒也不知她是因怕惹事想留下,还是存了些别的小心思。

    不过到底没问,只贴心地挂上熏香球,阖紧窗,之后就退出屋去。

    夜色渐浓,明明熏的是安神香,可凝珑却翻来覆去,罕见地失了眠。

    平常她与程延行过那事,窝在他的怀里很快就能睡着。那时她嫌他压在她腰上的胳膊太沉,嫌被他搂着太热,总是埋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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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没了他这个蛮汉子,她竟觉得背后有些空荡,没了倚靠。

    实在睡不着。凝珑又翻过身,盯着他枕过的枕头。

    她慢慢抚着枕身,那丝滑柔软的枕身犹如他的发丝,从她指间穿过,曾把她的脸和大腿都扎得痒痒的。

    凝珑忽地感到后怕。她竟会在他不在的时候,荒唐地想起与他欢.\爱的场景。

    她的心克制谨慎,想远离他。可她的身已被他凿得成熟风韵,夜里风声荡来,荡飘她的裙摆,她就知道她的身离不开他。

    不过最终是心战胜了身,她起夜抹了把脸,既然睡不着,那就想想出逃一事。

    屋里莫名闷热,凝珑推开窗,见南屋灯火通明。

    他也没睡着。他的身也在想念她的包.\裹吗?

    对面沉寂许久,程延还以为凝珑业已睡着。他伏案处理公事,忽听一道开窗声传来。

    屋门紧闭,榉木窗合得严实,可他知道那是凝珑推开了窗。

    凝珑干脆倚着窗,看他能想她想到何种程度,会不会破门而出,来她屋里做一番天雷勾地火。

    平常程延不会熬夜处理公事,所以她很自信地想,他一定是因分屋睡而失眠,点着灯在想她呢。

    哪知不久后南屋就吹了灯,之后陷入一片黑暗,再没亮起来。

    凝珑兴致阑珊地甩下窗,快步走到床上一躺,心里很气。

    或是看到他也没她料想中的那么爱她,又气自己不争气的身。都什么时候了,还想与他来一回!

    凝珑气冲冲地把他的枕头踢下床,“走着瞧!”

    偏偏生过一通气后很快就睡熟了,程延也是在这时扒窗进了屋。

    首先看到的就是他那可怜的枕头。

    程延鬼鬼祟祟地走到拔步床边,给她掖好被角。

    二十岁的姑娘,其实也不过才二十岁。程延想起自己二十岁时还是毛躁小子,心高气傲目中无人。跟着程拟在边疆待了两年,回来才初显沉稳。

    钻到她裙摆里的时候,他觉得他是曾经的毛躁弟弟,被她这个成熟姐姐吸走了魂。可不谈身只谈心,他又觉凝珑反倒像妹妹,他像配合着她做任何事的哥哥。

    大抵世间恋人皆如此,关系复杂交错,一两句难以说清。

    与她相处,他想先要给出的便是尊重,尊重她做一切事。哪怕她欺瞒他,想离开他,一直在利用他,他也需要给予这份尊重。

    中意她是他自己的事,他不应以爱做桎梏。

    但他的行径落在她眼里是好是坏,程延就不知道了。

    次日清早,俩人动身去禁中。

    落地时刚好下了早朝。凝珑先去见了皇后,俩人互说几句场面话就道了别。之后李昇与胡昭仪、凝珑与程延四人在别苑里叙旧。

    李昇把程延叫走,似有公事要谈。胡昭仪便陪着凝珑吃茶说话。

    胡昭仪高深莫测地朝她说:“我要给你个惊喜。”

    凝珑挑了挑眉梢:“什么惊喜?”

    话落,见有位娘子搦着腰肢自竹帘后走来。

    正是谢婉仪。

    婉仪八月成婚,刚过上幸福日子就听凝家被抄,担心许多日,后来见凝珑平安无事才彻底放下心。

    这是成婚后与凝珑的第一次见面。

    婉仪面色红润,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提着裙,坐到凝珑对面。

    “我带来些糕点,都是京里最时兴的,快尝一尝。”

    仨人说话总能说到一处去,因此聊得很投缘。

    胡昭仪是伺候皇帝的人,知道的消息也更多。她咬了一口绿豆糕,漫不经心地说道:“最近世子往禁中跑得勤,想是在忙着处理巫教的事。”

    凝珑:“这巫教派自陛下登基便隐了声迹,近来难道又有什么不好的动静?”

    胡昭仪说是呀,“听陛下说,他们在江南地区聚集势力,南方诸多州郡背地里都已投靠那巫教教首。更偏南的地方瘴气多,易守难攻,他们或盘踞在那里。”

    婉仪听得发怵,“只愿能早点抓住那教首。听闻他手段狠辣,借口顺天行事,专门拿妇孺献祭。江山若落到这种人手里,那怎还得了?”

    凝珑:“我见过那教首。个子瘦高,戴着獠牙面具,一身教袍。那时他正在巷里杀人,剑倏地把人刺穿,出手迅疾。他的剑法很独特,瞧一眼就能记住。”

    说完仨人都觉得背后发冷。朝堂之事,她们再担忧也出不了力,只能将掌握到的消息跟彼此说说,往后出行注意安全。

    回门日一过,程延当真如他先前所说,回宁园的次数少了些。

    三日后,凝珑观他又要去禁中。待他走后,自己则派了辆马车直奔嗣王府。

    程拟倒没料到她会亲自上门拜访。

    他虽与凝珑彼此间不熟悉,但却会好好招待她这个儿媳。程拟亲自做了一大桌菜,“别见外,这里也是你的家。”

    只不过他的儿女都不回王府这个家罢了。

    凝珑开门见山道:“嫁进程家是我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一件事,夫君疼爱,小姑子善良,公公又待我如亲生女儿,每每相见便热情款待,我实在感激不尽。但……”

    凝珑撂下筷著,一脸为难。

    程拟猜到她是带着事情来访,“有什么就说吧,这里没有外人。”

    凝珑点了点头,抚上肚子:“我与世子六月相识,感情深厚,但始终没能怀上世子的骨肉。我……”

    程拟抢先打断:“子嗣一事不要紧。程鹤渊这小子没跟你说嘛,程家有祖宗传下来的避子汤,需得男子服用。怀不怀都不是能急得的事,这得看缘分,所以不要着急。”

    凝珑眉头蹙着,“可我的身子骨确实弱,娘胎里传下来的弱。前段时间找过大夫,大夫说我体寒,若不多加调养,恐怕难以生育。”

    程拟安慰道:“我不是说了嘛,这事急不得。再说,程家虽人丁单薄,但长辈都很开明,不催婚不催孕。说到底这都是小两口之间的事,外人不需插手置喙。退一万步说,就算怀不上也不要妄自菲薄,说不定根本不是你的问题,而是那小子的问题。还早着呢,不要着急。”

    这份开明也不总是好的。于程延而言,父亲开明过度意味着他会忽视孩子的陪伴需求。于凝珑而言,这份开明简直是阻挡她奔向自由。

    “虽是这么说,可我还是想把身子调养好。”凝珑抬眸看他,“宁园依山而建,雾气重,湿气也重。虽服用补气汤,但于我而言并无大用。我想搬出园,先到封山县新桥镇休养一段时间。新桥镇大夫多,四季如春,也便养身。”

    程拟也皱起眉:“既然你执意如此,去一趟也好。新桥镇就在京都附近,因地势独特,浑似世外桃源。不过还是让鹤渊陪着你去吧。”

    凝珑摇摇头,“世子忙于公务走不开。我待在他身边,总怕拖他后腿。故而总想令自己强壮些,就算遇危险要逃跑,那也能跑得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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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拟还想再劝劝她。他对生育一事有很重的心结。当初他催妻子备孕,却在孕期对她不管不顾,甚至她妊娠时他都未陪在她身边,一次次的忽视导致了一场生死分隔的悲剧。

    如今小辈正当年,他不愿再插手管。年轻人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只要活得自在。

    程拟长叹一声:“听你这么说,你是想让我瞒着他吧。”

    凝珑说是,“回门时,我听胡昭仪说巫教派又重出江湖。就让世子专心处理公务吧。”

    程拟:“可他总有回园的时候。你若瞒着他,等他回来发觉你不在,那该当如何?”

    凝珑:“公事事态紧急,陛下直接让他住在了禁中,半月里想是都不会回来了。与其守着空园落寞地等,不如归去再来,还能给他个惊喜。”

    至此程拟便不再过问。送凝珑走后,又折回收拾碗筷。

    他这个嗣王整日游手好闲,把公事都推给儿子去办。一方面是信任儿子,有意磨炼他。另一方面则是他真的老了,心一服老,脊背很快就佝偻下去。

    程拟如今只守着一座空荡荡的府邸,好生照顾着一片兰花。每日都去祠堂看一看他的夫人,把儿女的近况说一说。

    他说:“你儿子娶了个好媳妇。她说自己守着园落寞地等夫君归来,那你呢?你也曾挺着肚子等我回来吧。”

    程拟把灵牌擦了擦,“真是抱歉,我来得太晚了。”

    逃走前最后一次见程延是在今晚。

    程延告诉她不要乱跑,“外面很乱,我又要搬去禁中住。程瑗下晌告诉我,她想搬回嗣王府陪父亲住,往后就不再回来了。所以只有你自己待在宁园,我实在放心不下。”

    凝珑轻笑出声:“放心好喽,我又没长翅膀,能跑到哪里去?”

    程延心想你若心口如一就好了。

    他不舍地揉了揉凝珑的脑袋,“我今晚就走。”

    凝珑“哦”一声,“夜里冷,记得备足衣物。霜气重,注意安全。”

    她坐在梳妆台前,自顾自地卸着簪珥,看起来当真像是会听话地待在园里一般。

    程延有千万句话要交代,可最后只化作一句:“等我回来,我会给你个惊喜。”

    凝珑想,如今你还能给我什么惊喜?

    她说好,“那到时候我也给你个惊喜。”

    等你回来,发现夫人带着婢子跑了,惊喜不惊喜?

    程延没戳破她的谎言,配合她演戏,之后骑马入了禁中。

    他前脚刚走,后脚凝珑就把云秀叫来,俩人赶紧收拾东西。

    凝珑挽起头发,说道:“半个时辰后园里侍卫换岗,看守很松,我们就趁这时候溜走。一个时辰后全城封禁,我们必须赶在宵禁之前出城。这事常嬷嬷不知情,她也交代不出什么,不必操心她的事。”

    云秀:“可一旦侍卫换好岗,兴许在今夜,兴许在明早,迟早会发现姑娘逃走。”

    “发现就发现喽,按照宁园这等警戒程度,不可能不发现。但发现又如何?等他们发现时,我们已经出城,去向遍寻不到。世子妃走丢之事在这时绝不会声张,否则会乱上加乱。只要不声张,那我们就能畅通无阻。”

    云秀又道:“可姑娘已经把去向告诉嗣王,若世子问起,嗣王定会全盘托出。”

    凝珑勾唇一笑,“那地方是我瞎说的,咱们要去的地方根本不是那里。”

    所以连云秀都不知道她们俩到底要去哪里,这个神秘地方深藏在凝珑心里。

    夜渐渐深了。

    侍卫一班接一班地换岗,凝珑与云秀走崎岖小道逃离。

    逃走的前奏紧张有序地进行着,凝珑猫着腰灵活避开侍卫,只觉这偷偷摸摸的感觉比偷.\欢还能令人满心激动。

    这么多日蛰伏,宁园地形早已被凝珑记在心里。

    俩人走到一偏僻处,顺利乘上马车,连夜逃出城。

    禁中。

    程延接到密信,说凝珑已经安全出城。

    李昇搞不懂这对夫妻在搞什么情趣,“你可千万要护着她。她要去的那地方但凡动乱,那就可能会遭遇危险。”

    程延诚实回道:“我并不知道她会去哪里。”

    她把满身锋芒展示给他,张牙舞爪,他却只觉那是她寻安全感的方式。

    程延很乐意搞这点情趣。

    与此同时,早就潜到焦山县清风镇的凝理也收到一封密信。

    他扬起一抹奸邪的笑,“大妹妹,你竟会‘弃暗投明’,主动走到我的地盘来了。”

    夜还长,那些危机四伏凝珑自然察觉不到。

    她趴在云秀耳边:“我们要去的地方是焦山县清风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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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 遇难

    ◎哭着求他不要霸道。◎

    焦山县清风镇与新桥镇相隔甚远, 一个在南头,一个在北头。

    凝珑带着连夜出逃,至次日天明才歇车到了地方。

    俩人要短暂居住的四合院落在镇里一道长巷的最里边。这巷里零零散散落着两三户人家,有位年迈阿婆出去买菜的时候正好碰见凝珑下车。

    凝珑虽戴着帷帽, 穿得低调, 但仍能被窥出她那份独特的美态。

    阿婆挽着竹篮上前寒暄:“姑娘就是巷里最后一户人家吧。我跟老头子在镇上住了几十年, 往后你要是有不懂的,随时来问我呀。”

    凝珑点点头, 帽帘轻轻晃动。她不想太惹人注目,交代车夫一些事后就带着云秀匆匆进了院。

    院虽不算大,但该有的物件都有。因此她与云秀只捎带了几件换洗衣裳, 轻装上阵。

    云秀将包裹都拆开放好后, 侧身看见凝珑早已悠闲地躺在了躺椅里, 脚踩着椅, 一晃一晃。

    凝珑难得放松下来:“现在宁园众人一定都焦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正大街小巷地窜着找我呢。”

    云秀到底不放心:“万一咱们被抓回去, 世子不会惩罚姑娘吗?”

    凝珑不以为然。如今她可是世子妃,世子明媒正娶过来的正妻,他还敢动她不成?

    “他也许会生气,会焦急, 但我又不在意。”凝珑拢了拢斗篷,身子有些冷, “我出去可是有正当理由的, 我是想做更优秀的妻,所以才冒着风险去外地治病。这事也跟嗣王提过, 我早已给他们敲过警钟了。”

    不过虽然潜逃是想躲程延, 但凝珑也真想来找大夫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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