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眯眼笑笑,并不意外她的困惑:“人本就是情绪生物,人与人扎堆成了家庭,然后就会有这样的事。”
“他能长成良善正义的人,说明父母也刚正。”景淮走着,不忘俯首看她,“但谁说一家人就必须在每项观念上维持统一呢?”
“在人生成就方面,他的父母认为,成为光宗耀祖的艺术大家,受人追捧,比藏在刑警大队冒着风险,拿单薄工资卖命要好太多。”
他问明寐:“你觉得,向光云父母是错的吗?”
明寐听着,很坚定地摇头。
他又问:“那你觉得,向光云应该‘逆反’吗?”
明寐抬头,对上景淮悠悠目光,点头。
景淮握住她胳膊,带着踏上滚梯,将眼尾弯成钩子,“所以你看,人总是矛盾又复杂。”
已经走入商场,里面暖气给得很足,明寐扯下围巾,叹了口气,舒展脊背:“哎……但人生总归只属于自己。”
“人类不就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叛逆改变中进化的么。”
景淮点头,“嗯,你说的很对,不过有一点我不同意。”
明寐偏头,疑惑:“嗯?”
他伸出食指晃了晃,连自嘲都可以那么柔和,五官契合在笑意中淋漓:“以后不要用‘你们这些’,我可不是什么公子哥。”
她轻哼一声,略有别扭偏开眼,看向商场的热闹景象。
天气恰好,日子也合适,此时此刻跟他在商场随心聊着逛着,总觉得此番场景特别不真实,也或许,是自己太久没过得这么舒服了。
超市入口在前面,踏出滚梯,明寐想着这些刚刚扬起唇角,下一刻抬眼随意望去的瞬间——曾经的熟人面孔落入眼底。
嗡——
视觉引起神经共鸣,犹如金属敲打在耳膜,震得五脏六腑都颤抖。
景淮的视线落点恰好和身边人一样,瞧见远处推着购物车和家人笑谈的人后,有些意外,开口:“你看超市门口那个阿姨,是不是以前小区里……”
身旁过于安静,让人莫名心慌,他偏头,原本松泛的神色倏尔愣住。
视线里,明寐脸色煞白,整个人连头发都仿佛是紧绷的,像只全副防备的,受惊的猫。
景淮颦眉,毫不犹豫地握住她手,感受到一片虚凉,嗓音更低了:“明寐,怎么了。”
“你看看我。”
有时候总想嘲笑生活的无趣,它把所有人扯进一个若有若无的规律旋涡里,好不容易快乐的时候,就抛给他们一个又一个难题,要人们苦痛,然后在平复情绪后,进入下个循环。
当明寐以为时间过去够久,那些东西随春夏秋冬褪色,碎成片,不会再对自己造成影响的时候。
事实就扇她一巴掌,宣告着:梦魇还没结束,你没资格晚安。
景淮的嗓音在耳畔环绕,就是进不去脑子,她瞳仁晃动,往后退了一步,下意识紧握住对方的手。
用力,再用力。仿佛是借力身吊悬崖的最后一根树枝。
她抬头,眼底带刺的防备和软弱一并露出,几乎是恳求地说:“咱今天先不买了,行不行,我突然有点事忘了,回家吧,回家。”
明寐紧握在手的力度,宛如捏在他心脏上。
一定有什么刺激到了她,但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深渊般的黑眸沉了又沉,景淮绷住情绪,没有回头,也没有再问任何一句,“好,回家。”
……
这天的夜晚,同床时,选择假装忘记避而不谈的,成了明寐。
超市前的异样他一定察觉到了,回家以后她没有选择主动解释,氛围陷入诡异的别扭中,于是就彼此沉默直到休息。
明寐多次设想过如果景淮真的追问,自己该怎么回答,想过许多选项,要么胡编乱造,要么逃避不谈。
没想到,最后他却只字不提。
两人背对背躺着,喷雾机吐着徐徐薄凉的汽,窗外月光冷白。
明寐面对月光侧躺,总觉得自己背后毛毛的,有股强势情绪在逼近。
就在她阖眼,再次劝自己快些入睡的时候,熟悉而悦耳的,因夜晚而沙哑的嗓音响起。
“你睡了吗?”
明寐立刻睁眼,没有动弹,过了很久,背对着景淮缓缓回应:“……睡了。”
对方轻笑一声,有些暧昧,蛊得她耳根痒痒。
“堂而皇之地骗我啊?”
一开始同床,两个人还会分别盖两床被子,后来因为两床被子堆积太挤,加上她睡相不好总是睡着睡着跑到他被窝里,后面就成了一床被。
稀里糊涂的,和景淮成了这样不明不白却过分亲密的关系。
但明寐却很依赖这样的时刻,即便是背对着睡,后背总能感受到一股徐徐而来的,隔着距离的温热和厚重的存在感。
像有了靠山那样安全舒适。
明寐小声回应:“……我困了。”
对方却没有放过的意思,直达主题:“今天下午,为什么突然要回家。”
“你看见谁了?可以告诉我么。”
睫毛有些抖动,指甲掐进肉里,她使劲咬嘴唇,侧躺的身形更僵硬。
明寐使劲克制在变乱的呼吸,半晌,告诉他:“真没事……”
“我不想说。”
原本被润泽些许的对话和氛围,在她斩钉截铁地回绝后再次变得和窗外冬风一样干涩。
不知道过了多久,景淮将这番不算顺利的沟通写下句号。
“好,睡吧。”
心跳落空一块,明寐慢慢阖眼,眼底涩疼,把半边脸埋进枕头。
……
噩梦不会轻易休止,而是会在纠缠中不断扯住宿主,然后疯狂地加重砝码,让不同缘由的,不同程度的痛苦如血蚁一样钻透心肺的每丝缝隙。
如同此刻,血红的油性颜料泼在明寐本就枯败的生活画布上。
半夜过去,月挂高空,明光无情,藤蔓在夜间悄然盘旋成长,环绕住稚嫩的肌肤,逐渐收紧,收紧,直到勒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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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人的脖颈。
景淮睡着了,眉目温和,坠入沉沉梦境,没有察觉到身边人的离去。
卧室只剩他一人,安静又祥和。
同时,楼上的卧室紧闭着房门。
再度失眠的女孩黑发垂在两侧,保护着脸颊不被青白的月光刺伤。
明寐缩在房间角落,几乎把自己蜷成一团,双手紧紧抱着膝盖腿弯,在无人寂静时浑身发抖。
空洞的狐狸眼失焦,她瞪大了眼,盯着眼前被摔在地毯上的手机。
手机亮着伤人的电子光,屏幕上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赫然剜在她心上。
【敢一声不吭跑回来,最近又活得太爽了?】
【想我了吗?】
【我马上就来找你。】
那个男人贪婪又恶毒的目光粘在她心上,就像是糊在玻璃上的猪油,怎么都擦不掉。
月光对她血红的眼,几乎快要崩溃的心视若无睹。
精神紧绷到极点,明寐一脚踹开手机,抓着双手抱住头,忍无可忍地发出一声痛苦呓叫,细细的,像困兽。
当她每每想要往前迈步的时候,总有人来提醒。
哎,低头看看。
你脚下,不是早已烂到蛆藻缠身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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