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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明舒闭着眼?,闷声道,“不必了。”

    身后男子沉重?的呼吸声近在?咫尺,即便许明舒没有转身也能察觉的到他凝视的目光。

    “你是不喜欢这件吉服,还是不喜和你一起穿吉服的人?”

    萧珩抬手?,掰过她的双肩,迫使她转过身同他对视。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她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

    “外面的人都在?传,黎将军的养子邓砚尘多年来忠心耿耿为靖安侯府卖命,并非全是感激靖安侯恩情,而是对靖安侯嫡女,一片爱慕之心。”

    冰凉的指尖顺着许明舒的脸侧划过,“邓砚尘一个罪臣之子,命好?被将军府收养有了今日,蝼蚁之身胆敢去觊觎我的妻子。小舒,你觉得我该怎么处置他?”

    许明舒望向萧珩那双狭长的凤眼?,分明还是一样的人,一样的眉眼?,今时今日却让她心生厌恶。

    许明舒神?色恹恹,“你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了,如今连旁人的想法都要左右吗?”

    “我在?意的是你。”

    手?腕被攥紧,萧珩凑近几分沉声道,“小舒,如果?重?来一次,你是不是不会想嫁给我了?”

    她望向他的那双眼?中满是嘲讽与?苦楚,良久后,萧珩松开了桎梏着她的手?。

    披起外袍,转身离开。

    临到门口时,他驻足闭了闭眼?长叹了一口气?,良久后开口道,“吉服的样式你若是不喜,就叫内廷司的人夜以继日改到满意为止。封后大典在?即,你养好?精神?这段时间我不会让其他人打扰你。”

    许明舒将脸埋进锦被里,没有回头。

    在?他登基的那天,她会送他一个大礼

    寂静的夜里,东宫书房内突然传出一阵摔打声。

    门前的侍卫探头查看,见书房地?面上散落着摔得粉碎的笔墨纸砚,狼藉一片。

    太子萧琅看着面前的一则卷宗,面色惨白,像是一张单薄的纸张,身子不断地?随风颤抖着。

    七皇子萧珩神?情紧张,有力的手?臂扶着太子生怕他站不稳。

    萧琅看着眼?前的字字句句,只觉得怒火中烧。

    他猜想到遂城县接连有知县意外身亡背后另有隐情,但他没想到这一查居然能翻出这样大的阴谋。

    萧珩此番前往遂城县,耗时半年终于将一应细则查得清楚。

    他做事谨慎隐蔽,在?来到东宫之前并未将这些事告知于太子萧琅以外的人。

    案宗上记载详尽,永德五年翰林院编修邓洵,因精通治河之道被调任苏州府遂城县治理洪涝灾害。

    他任职遂城县知县的这些年,不仅彻底的抵御了洪灾,遂城县也恢复了往日的政通人和。

    然而,河水灾患杜绝后,邓洵发现造成遂城县百姓贫苦的根本?原因并非都是因为洪涝灾害频发,百姓才饥不果?腹。

    在?这背后还隐藏着一则原因便是就是巨额的税收,压得百姓无法喘息。

    为此邓洵翻阅当地?卷宗,整理旧账时发遂城县在?这十几年来,比苏州府其他六个县多出一项丝税。

    百姓每年要先行将自己的粮食换成银子,交给县衙。

    再由?县衙上交至州府,经过这样的周折,以至于许多百姓并不知道他们的钱最后流向了何处,被作为什么样的税收上交至朝廷,当地?人也根本?没有听?说过丝绸税这一说。

    邓洵拿着这些旧账和地?方税务总会前往州府一探究竟,而苏州府知府荀柏给出的答复则是,他不知情,会着人去调查此事。

    邓洵在?遂城县许久都没有等?到荀知府口中的调查人员过来,恰逢当时有朝廷巡抚途经此地?,他便顺势将此事告知于当时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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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派来的巡抚。

    兴许是途中走漏了风声,又兴许是邓洵在?这一途中早就触动了其余六个县知县乃至苏州知府的利益。

    朝廷下派的钦差抵达遂城县的那一天,邓洵被人发现□□着身子死于潇湘馆,有朝廷钦差在?场,眼?见为实?,从而作实?了他□□的罪名。

    苏州知府荀柏同其余六个县的知县顺势将罪责推在?他身上,这样一个清官,便如此轻而易举的在?污名中死去。

    永德十三年,在?邓洵死后不久朝廷派来一位姓孟的知县来接替他位置。

    孟知县兢兢业业,任职遂城县知县后亲自带领百姓劳作,广受好?评。

    直到某一日,他在?自己办公的房间里发现了上一位知县邓洵藏在?书册里的草稿,从中发现了遂城县税收的秘密。

    孟知县行事谨慎,他拟好?的文文书,未曾告知与?其他六个县也没有经过州府,而是借着朝中都察院言官之手?上报于朝廷。

    然而当时的言官在?朝上提起此事不久,遂城县再次传来孟知县意外去世的消息,此事再次不了了之。

    永德十五年,第三位知县奔赴遂城县任职时,正?赶上孟知县的出殡仪式,本?想过去祭拜一番,可在?看到孟知县尸身的第一眼?,他便察觉事情不对。

    这位知县是仵作出身,经验老到,他一眼?看出孟知县并非醉酒跌入池中溺毙而亡,而是身亡后被人在?衣物上洒水酒水,伪造成意外去世的假象。

    结合着先前几位知县的事,他左思右想当晚乘马车企图赶回京城逃离这个地?方。

    他的这一举动,引起了苏州知府荀柏的注意。

    荀知府猜想,他是从中知晓的某些详情,便在?路上设计人行刺,致使这位知县的马车坠入山崖,尸骨无存。

    太子双手?撑在?桌案上,看着卷宗中记载的整齐文字,只觉得从中隐隐的透着寒意。

    十几年来接连四条人命断送于遂城县,百姓深受欺压无处可申冤。

    地?方屡有人上奏者,可这些书信尚未递到萧琅眼?前,就被人从中暗中截断了。

    这叫他怎能不气?!

    此事若是不能彻底调查清楚,还几位知县一个清白,还百姓一个公道,那他这位太子当得实?在?是失职。

    萧珩看着他剧烈抖动的身体,伸手?扶住他,道:“皇兄不要动怒,气?大伤身。”

    萧琅只觉得有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半晌他突然笑了:“阿珩,你说我这个储君当的是不是特别失败?”

    萧珩伸手?轻轻拍打着他的后心,道:“皇兄,这世间总会有光照不到的地?方,这不该归罪于你。”

    萧琅双手?握拳重?重?的在?书案上砸了几下,“十几年了,朝廷四位官员葬送在?他们手?里。我小的时候邓洵他还曾常常教导我,君子持身自养浩然正?气?,那么清正?端方的人却在?污名中死去,你叫我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话音刚落,萧琅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萧珩扶着他在?椅子上落座,缓缓开口道:“此事牵扯过大,所以我才没有惊动任何人先行过来告知皇兄,下至地?方上到朝廷户部盘根错节,非我一人之力而能为之。”

    萧琅抬起头,看向他正?色道:“所以,你怀疑背后之人是谁?”

    萧珩对上他的视线,说了一句极有深意的话: “刘贵妃的母家,户部尚书,刘玄江。”

    第54章

    上元佳节这晚, 皇后在宫中筹备了宴席,邀请各宫嫔妃皇子公主一同来饮酒赏乐。

    王皇后特意叮嘱太子萧琅带上七皇子萧珩一同过来,她对萧珩这个孩子从未有过什么?偏见。

    王皇后虽是中宫之主, 但?同萧珩的生母程贵人接触的机会并不多。

    毕竟是光承帝下令关押起来的人, 光承帝不愿意告知别人缘由,她也没那个兴趣去?过问。

    她只需要当好他的中宫皇后, 帮他打理好后宫的事务, 其?余不该做的一样不做,不该问的一样不问。

    时候长了, 王皇后自己也养成了习惯,她开?始对有关光承帝的一切失去?的兴趣漠不关心。

    她困在宫中整日约束着?自己做一个贤良端淑的皇后已经太久了,久到忘记了自己从前是什么?模样。

    她此生唯一的愿望, 不过是希望能?看?着?自己两个儿子能?平安长大, 看?着?他们娶妻生子, 万事顺遂。

    大儿子萧琅自幼体弱多病,生在这宫中许多事都变得身不由己,即便身体不好,却还是要被当做储君一般教养, 每日苦学课业从未有一刻停歇。

    小儿子萧玠白净俊秀, 天生一副笑脸人人见了都夸赞他生得好。

    他本是个胆小的性?子, 小时候最喜欢缠着?母亲, 围在王皇后身前甜甜的笑。

    可自打三年前, 萧玠被选为两国互换的皇子,到敌国小住了一年后从此性?情大变。

    他变得不再爱笑, 开?始寄情于山水终日在外游荡, 小小年纪过上了闲云野鹤的生活。

    在敌国的一年中,萧玠寄回京城的书信上从来都只是报喜不报忧。

    为人母, 又怎会看?不出儿子的强颜欢笑。

    王皇后曾经也小心翼翼的询问过小儿子萧玠,在那边一年过得如何?。

    萧玠只是笑了笑,并?不同她讲。

    就连一向苛责淡漠的光承帝都能?由着?他的性?子,答应他在外游荡,自由自在。

    王皇后已经猜测到,他在外一年必然是过的很?不如意,遭遇了极为不好不愿提起?的事情。

    他既不愿意说,她作为母亲也不愿意逼迫于他。

    左右如今两个孩子都平安无恙,王皇后已经感到十分知足。

    唯一叫她烦忧的就是无论是他的长子萧琅,还是小儿子萧玠,都在娶妻一事上极为抗拒。

    王皇后接过身边女官递来的杯盏,看?着?一众皇子公主们交谈甚欢的场面,叹了一口气。

    一旁的宸贵妃侧过身看?一下王皇后,开?口道?:“今日元宵佳节,姐姐怎么?看?着?心神?不宁。”

    王皇后扶额,笑了笑道?:“愁啊,太子早就到了该娶妻的年岁,你看?他到现在对自己的婚事丝毫都不上心,介绍给他的姑娘,他连看?都不看?,你说我这当母亲的怎能?不感到烦忧呢?”

    宸贵妃拿过自己桌案上的茶盏掩饰地喝了一口茶,没有接这个话。

    倘若太子如寻常人一般康健,原本同他结亲的一开?始就定?的是许明舒。

    就算是宸贵妃同皇后交情颇深,也不能?将自己的嫡亲侄女交到一个性?命朝不保夕的人的手上,即便它可能?是未来一国之君。

    宸贵妃安抚道?:“太子殿下一心扑在政务上,他还年轻正是历练的时候,既然他心中尚未有喜欢的姑娘,姐姐也不必太过着?急,兴许只是缘分未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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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皇后笑了笑:“你说的也是,我可能?是最近看?着?刘贵妃忙前忙后的,为四?皇子物色合适的姑娘,一时也受了些影响吧。”

    闻言,二人默契的往刘贵妃所在的位置上看?了一眼。

    许是因?为当初太子生辰宴上皇帝的一番话点醒了宸贵妃,这一年来,她刻意回绝了许多次皇帝的宠幸。

    退回了一个作为妃嫔应有的位置,同光承帝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谦卑恭顺,又带着?礼貌的疏离。

    然而她的这一举措却惹怒了光承帝,这一年来,光承帝很?少踏入昭华宫中,倒成了刘贵妃所在的咸福宫里的常客。

    刘贵妃仗着?受宠,这段时间以来没少在宫里作威作福。

    更是大张旗鼓的开?始为四?皇子萧瑜挑选富贵人家?的姑娘,京城里的人趋炎附势,太子身体羸弱,能?不能?顺利荣登大宝还未可知。

    宸贵妃膝下无子,刘贵妃又如此受宠,她的孩子在宫里的地位便仅次于太子之下。

    乱七八糟的流言蜚语层出不穷,王皇后只当做没听见。

    她并?不在乎宫中又有哪位妃子分走了皇帝的宠爱,也不在意刘贵妃又行的什么?越界之举,拉拢了哪些权贵。

    刘贵妃张扬至此,背后必然是有光承帝的默许。

    王皇后唯一怕的是她的儿子萧琅会因?此感到伤心。

    萧琅同她不一样,他将父亲母亲看?得十分重要,都是他心里割舍不下的亲人。这些年他虽然不说,王皇后也看?得出来,他十分想做好一位合格的储君,得到自己父亲的夸赞。

    即使,他的这位父亲对此从来不在意。

    彼时四?皇子萧瑜和?成佳公主,正一左一右靠在刘贵妃身边吃点心。

    萧瑜翘着?二郎腿,一手握着?酒杯,一手抱着?果子吃。

    成佳公主见状,拉了拉母亲的衣袖道?:“母妃,你看?皇兄,活像个话本子里讲的纨绔膏粱哪有一点皇子的模样。”

    萧瑜白了她一眼,对此毫不在意道?:“没事少看?点乱七八糟的书,多学学怎么?穿搭,你瞧你整天花里胡哨的。”

    这一年,随着?母亲受宠萧瑜的地位随跟着?水涨船高。

    他结交了不少新朋友,京城中世家?贵族同他一般大的公子都开?始以他为尊,跟着?他混。

    他们每天一起?打马射箭,喝花酒,风光又自在。

    刘贵妃见他死性?不改,只抱怨道?:“你不要光顾着?每天出去?喝酒,阿娘给你选了这么?多世家?出身的姑娘,你到底喜欢哪一个?不要三天两头的就变着?花样的换。”

    萧瑜皱了皱眉,开?口道?:“你选了那些人我都不喜欢,快别白费力气了。”

    刘贵妃漂亮的眉头皱了起?来,“你现在年纪小,婚姻大事于你而言评判的标准只是喜欢还是不喜欢,等你到了阿娘这个年纪就知道?合适远比喜欢来的重要。”

    “你并?非中宫嫡出,要是能?有一位家?世好,又有能?力的妻子于你而言,不是更能?锦上添花。”

    萧瑜面露不悦之色,抱怨道?:“母妃,你为何?总是说着?这些灭自己志气的话,我并?非中宫嫡出又怎样?我的母妃是父皇最爱的人,我的外祖父是户部尚书,我乃是天潢贵胄,我的婚事还续什么?锦上添花?放眼整个宫中,除了太子还有哪位皇子能?同我相提并?论?”

    刘贵妃拉了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说话这么?大声。

    萧瑜看?了看?周围,也觉得话说了的不是场合,便不再多言。

    刘贵妃看?向太子身边的萧珩,只和?萧瑜道?:“现如今,这宫里又多了一位皇子了,你这种大话还是不要说的太早。”

    萧瑜顺着?刘贵妃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突然冷笑了一声:“他算个什么?东西也能?跟我比,歌妓之子能?成什么?大事。”

    刘贵妃道?:“你总是这样不听劝,瞧瞧你这一年来除了和?人喝酒作乐你还做了什么??七皇子此番回京可是带着?功劳的。”

    “那又如何??就他那种功劳我想要多少就能?得到多少。”

    刘贵妃看?着?萧珩所在的方向,心神?不宁。

    恰巧此时萧珩的视线从那边转了过来,同远处的刘贵妃对视。

    阴森锐利的目光冒着?寒意,看?的刘贵妃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她突然发觉,一年不见,这个孩子的眉眼间长得同光承帝愈发相似了。

    她慌忙别开?眼,开?口道?:“我听你外祖父说,七皇子此番在你外祖父老家?待了半年,兴许会查出些什么?不利于你外祖父的事,咱们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不要大意轻敌。”

    萧瑜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十分得意的说:“母妃放心,区区一个歌妓之子,我还对付对付不了他。”

    雪后的第一个晴天,许明舒正抱着?月儿枕躺在房里和?周公下棋时,沁竹拿着?邓砚尘送回来的东西欢快地跑进她房里。

    许明舒在睡梦中被她摇醒了,怀里被人塞进来一个锦盒。

    她半梦半醒地睁开?眼睛,摸到那方方正正的小盒子,便知晓那是邓砚尘送回来给她的今年的岁敬。

    今年年初雪下的大,许多官道?被封死了,以至于邓砚尘送回的东西在路上兜兜转转了十几日方才抵达京城。

    这么?多年,无论他身在何?处,隔着?多远的距离,只要是关于她的事他都会记得清清楚楚,从未遗漏。

    许明舒打开?锦盒,里面摆放着?一条深红色的朱砂手串,中间还缀着?一颗色泽圆润的白色东珠。

    她曾在古籍上看?见过记载,朱砂有杀精魅,驱邪祟的作用。

    想来是邓砚尘将自己常常做噩梦的事记在了心里,才特意为她准备的这条手串。

    沁竹见自家?姑娘捏着?那条手串傻笑,歪头打量了一番,道?:“咱们小邓公子真是贴心,每次送得东西都能?送到姑娘心坎上!”

    许明舒将手串戴在自己手上,笑着?看?向她道?:“你该说是你家?姑娘性?格好生得美,看?什么?都喜欢,戴什么?都好看?。”

    “是是是,我家?姑娘全京城最好看?了!”沁竹伸手拖着?许明舒道?:“前院已经快用晚膳了,姑娘你快点起?来吧!”

    许明舒被她推着?去?洗漱,待她换好衣裙出门时,提上了先前在东街邓砚尘买给她的兔子灯。

    许侯爷这一年未曾出门带兵打仗,徐夫人破天荒地允许他每晚可以小酌一杯。

    许明舒估摸着?她爹房里的酒快喝没了,打算去?库房再拎上一坛。

    刚同沁竹挑挑拣拣,取出一坛闻着?不错的佳酿时。

    许明舒一脚迈出库房,只听见咚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自高处坠下来,发出沉默的响声。

    许明舒寻着?声音看?过去?,像是身侧的那堵高墙后,有人在极力隐忍着?痛苦。

    许明舒同沁竹对视了一眼,朝墙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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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口道?:“什么?人在外面?”

    没有人回应,倒是听见了七零八落的脚步声。

    “裴誉呢?”

    许明舒刚一开?口,裴誉不知从哪个屋顶上落了下来,笔直地站在她面前。

    他耳目过人,许明舒指着?墙道?:“外面怎么?了?”

    裴誉抱臂淡然道?:“有人行刺。”

    许明舒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行刺?行刺谁,侯府的人吗?”

    “不是。”

    她松了一口气,若是行刺侯府的人裴誉必然出手。

    他站在屋檐上对此事漠不关心,说明外面的人只是恰好经过这里,别人的是非恩怨他一贯不喜欢参与。

    “人都走了吗,我们出去?看?看?吧。”

    左右有裴誉在,她也没什么?可害怕的,也想弄清楚什么?人有胆子在靖安侯府周围行刺。

    沁竹担心地拉了拉她的衣袖,“姑娘,外面怪危险的”

    “无碍。”

    裴誉没有阻拦,只跟在许明舒身后走着?。

    一脚迈出侧门,许明舒看?见方才那个有声音的位置上,一个黑衣人正倚着?墙,瘫在地上手捂着?流血的腹部。

    她提着?手中的兔子灯,试探着?朝前走过去?。

    光芒一照,见那人腹部,头部都是深红色的血迹。

    凝固的血液将他的脸遮挡住,看?不清面容,他倚在那里安静地像是已经没了呼吸。

    见状,裴誉上前试探了几下,确定?人还活着?朝许明舒点了点头。

    许明舒刚要开?口,那人缓缓睁开?眼睛,一双锐利的凤眼同她对视,隔着?前世今生数不尽的纠葛。

    她一惊,手里的兔子灯径直地落在了地上。

    许明舒目光沉沉,随即回过神?拉着?沁竹转身朝府门中走去?。

    她关上了门,心脏快速地跳动着?,胸腔内的那股熟悉地恶心再次生起?,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扭在了一起?,她有点想吐。

    沁竹以为她突然拉着?自己回来是受了惊吓,赶紧扶住她道?:“姑娘,我们先去?侯爷那边吧。”

    裴誉皱着?眉,神?色显得有些犹豫张了张口道?:“许姑娘,外面这人怎么?处理?”

    裴誉方才检查那人呼吸时无意中看?到腰上露出的半块腰牌,刻着?宫里的样式。

    若是个闲杂人寻仇恰好经过此地,他本不必理会。

    可若是宫里的人,在靖安侯府周围丢了性?命,弄不好要给许侯爷惹来什么?麻烦。

    许明舒掐着?自己的手,压下了胃里的翻江倒海。

    此刻,她也明白裴誉这样问的原因?。

    她稳住心神?,转身冷冷开?口道?:“叫府中的小厮过去?,只说在府周围发现个受伤的陌生人,给他送到附近医馆去?,其?余的不必理会。”

    就算是运气不好就这么?死了,也别扰了靖安侯府的清净。

    第55章

    许昱淮下了朝正欲回都察院时, 被东宫内侍拦住,引着他入了东宫。

    他在门前站定?了片刻,见内侍躬身朝书房内轻声道:“太子殿下, 许御史大人到了。”

    窗内人影晃动, 随即一个青年温润的声音传来,“快请进来。”

    许昱淮提着官服下摆走?进书房, 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朗声道:“臣都察院御史许昱淮参见太子殿下。”

    萧琅上前几步扶他起身, 客套道?,“许大人不必多礼。”

    萧琅挥了挥手, 示意身边的?内侍奉茶。

    “今日请许大人过来,是有?一些事想同您聊一聊。”

    许昱淮在一旁的?椅凳上落座,他脊背挺直, 一袭青衫落拓, 宛如苍松劲柏。

    萧琅将书案上摆放着的?吴知县遇袭的?卷宗递到许昱淮面前, 开口道?:“不知许大人近来可曾听闻过遂城县的?案子。”

    许昱淮伸手接过那些卷宗翻了几页,正?如他所料,卷宗中记载的?不仅仅只是吴知县一人的?案子,而是包含了先前去世的?几位知县在内。

    许昱淮合住卷宗, 点了点头正?色道?:“不瞒太子殿下, 臣这段时间以来也一直在关注着遂城县的?案子, 对?十?年间发生的?大事小情也有?几分了解。”

    萧琅有?些惊讶, 方才?他递给许昱淮的?大多都是十?几年前的?旧案, 那会儿许昱淮尚未调任至都察院,按理说应该对?此并不知情。

    “回太子殿下的?话, 臣家中侄女自幼有?一位要好的?玩伴, 臣也是机缘巧合之下,从?他们口中方才?得知此事。”

    太子微微皱眉:“小舒的?朋友?姓甚名谁为?何会同此事有?关?”

    许昱淮恭敬道?:“这位少年的?父亲是永德三年的?探花郎, 邓洵。”

    萧琅慌忙站起身,震惊道?:“邓先生的?儿子,他现在在何处?为?何会同小舒相识?”

    许昱淮道?:“此子名叫邓砚尘,自幼命运多舛,父亲母亲接连去世后?被黎瑄将军接入京城将军府内收养。”

    萧琅微愣,他听说过黎瑄当年匆匆从?江南一代接回了一位故人之子,养在府中视如己出,为?此还同自己妻子闹得不太愉快,但他没想到这位故人之子居然?是邓洵的?儿子。

    许昱淮喝了口茶,继续说道?:“我曾听兄长和黎将军说起,此子在领兵作战上极有?天分。年仅十?三岁时,便趁敌人不备夜闯敌营烧毁粮草。现如今代替兄长在北境抵御蛮人的?人,便是他。”

    邓洵一介文人出身,生出的?孩子却是个练武的?奇才?。

    萧琅尚未来得及唏嘘,回神道?:“既如此,此事交由许大人查办再?合适不过了。”

    “遂城县这几年接连有?这么多条人命案件发生,我有?意将此事托付给都察院,今日叫许大人您过来,便是想问一问您的?意见,是否愿意协助我将此案查清,有?冤之人一个清白,还百姓一个公道?。”

    许昱淮恭恭敬敬的?站起身,朝太子行了一礼道?:“臣定?不辜负太子殿下厚望。”

    萧琅叹了口气,“许大人,虽然?我知你对?此事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但是我不得不再?提醒你一句,此事盘根错节,牵扯的?范围广延绵时间长,是一件十?分棘手的?案子。若是许大人心有?犹豫我也并不会强求。”

    许昱淮神色平缓,目光满是坚定?:“明辨正?枉,本就是都察院职责所在,太子殿下言重?了。”

    萧琅谦和地笑了笑:“既如此,就劳烦许大人费心了。”

    听他这样讲,许昱淮站的?原地没有?离开的?意思,神色显得有?些犹豫。

    萧琅看一下他,询问道?:“许大人可是还有?什么疑惑。”

    许昱淮缓缓开口道?:“有?一事,本不该由臣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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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大人无需顾虑,请讲。”

    “北境的?军粮迟迟未能送到,如今玄甲军驻守的?将士们已经弹尽粮绝,陷入饥寒交迫之困境。长兄一封接着一封的?书信上交之朝廷,却也迟迟未能有?所回应。臣斗胆替长兄向太子殿下带话,前线军情紧张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

    萧琅面色逐渐凝固。

    他对?此事丝毫不知情,朝中军粮一直都是由兵部?上报,内阁商议后?,再?由户部?负责筹备。

    边关将士们在苦寒之地保卫家国,怎可让他们陷入缺衣少食的?困境。

    萧琅沉默半晌,哑声道?:“许大人放心,我一定?亲自带话给父皇,派人着手处理此事。”

    许昱淮朝他行礼,“臣替长兄先行谢过太子。”

    许昱淮走?远后?,屏风的?那头一个头部?包着绷带,身形修长的?青年走?了出来。

    他走?到太子萧琅身侧,看向许昱淮离开的?背影,道?:“皇兄为?何不将此事交由刑部?处理?”

    刑部?侍郎王冕,出身于琅琊王氏,是太子的?表舅。

    按理说由他来做,才?最?是放心。

    萧琅摇了摇头,叹息道?:“此事牵扯户部?,如今放眼整个朝中能不畏惧户部?尚书权势的?,或许只有?靖安侯府的?人。”

    他手指在卷宗上点了点,继续道?:“年初,靖安侯府四房许昱康称病辞去了在户部?中的?官职,想来是许昱淮从?此案件中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才?劝阻其家人早日脱身免得惹祸上身。如此,即便是为?他弟弟着想,此案交由他手里,于他而言必然?是要比交到外人手里保险的?多。”

    萧珩眸光微动,应声道?:“皇兄高瞻远瞩,谋的?是以后?。”

    闻言,萧琅抬起头柔声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萧珩道?:“都是些小伤,太医说静养两天便能痊愈。”

    萧琅愤愤道?:“你查案方才?回京这些人便已经按捺不住敢在天子脚下行凶杀人,简直是无法?无天。”

    他伸手在萧珩肩膀上拍了几下,“阿珩,这段时间的?确是辛苦你了。”

    “你我兄弟之间不必言谢。”萧珩神情刚刚松缓,随即他像是想起了些什么,开口问道?:“皇兄,当日是谁将我送回来的??”

    萧琅道?:“是靖安侯府的?小厮,在西边墙外发现了受伤昏迷的?你,便将你送去了附近的?医馆,还是亲卫搜寻了一天一夜才?找到你。我还没问,你当时会跑到靖安侯府那边去?”

    萧珩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被人追杀沿路逃窜,想着若是到了哪个大户人家的?地界门前有?守着的?侍卫,兴许能有?一线生机。”

    萧琅皱着眉,“还好你机灵,不然?你出了什么事皇兄这心里恐怕怎么也过意不去。”

    萧珩低着头,没有?说话。

    良久后?,他犹豫着开口:“皇兄,你可知道?靖安侯府周围有?没有?一位穿着一袭白衣,手提着银灯,年岁很轻的?姑娘?”

    昨晚意识朦胧时,他仿佛看见这样一个人朝他身边靠近,月光倾洒在她身上,衬托的?她身姿纤细,影子又薄又好看,她的?身影与他梦境中梦到的?姑娘十?分相似。

    萧琅笑了笑,“你看错了吧,哪有?什么姑娘?就算是有?,靖安侯府合府上下只有?一位年轻的?姑娘,那便是靖安侯的?女儿许明舒。小舒平素胆子小,晚上很少出门你应当是见不到她的?。”

    萧珩没有?应他的?话,记忆里那抹银白色的?身影同梦境不断重?合,他在脑海中默念了几声那个名字,许明舒。

    ……

    北境的?雪地一望无际,巴图骑马回来坐在军帐前,将脚上的?一双靴子脱了下来,抖了抖里面的?积雪。

    彼时正?值天寒地冻,他手脚上生了几个冻疮。

    他独自坐在火堆前烤了烤鞋袜,默默的?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内,整个过程中没有?说一句话。

    听见脚步声,乌恩转过身看向巴图离开的?地方。

    他将手中的?盔甲放到身边将士的?手里,也朝营帐内走?进去。

    彼时,巴图正?坐在矮凳上拿着手中的?木棍,重?重?的?往火堆里戳了几下,仰头闷了一口酒。

    乌恩走?上前,坐在他身侧吸了一口烟,看向自己身边神色愤愤不平的?巴图。

    “今晚你我出去巡夜,不要喝太多酒。”

    乌恩原本是上一任首领乌日汗身边的?副将,乌日汗过世后?他便来到北边战场,跟随着他的?儿子乌木赫行军。

    此番打了败仗,损失了许多将士,他们士气不振也正?常。

    烈酒顺着巴图的?脖颈滑落,他愤愤不平道?:“早就说不要让那个毛头小子做主将,你们偏不信。先前的?那一仗根本就不该打,他太贪心了,若是派我过去必然?不会打成这样。”

    乌恩吸了一口烟,平静道?:“粮草和军需也同样重?要,留你在这里驻守,前线的?将士才?能放心作战。”

    巴图眼神凶狠,“说的?好听,不过就是想让我放权给给这个小子。事到如今你也看见,什么天才?不天才?的?,到了战场上,经验远比天分来的?重?要。选他当主将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你们就是太抬举这个小子了!”

    乌恩开口安抚道?,“可他毕竟击垮了玄甲军分营主将黎瑄,这是包括你我在内十?几年来都没能做到的?事。”

    巴图冷哼了一声,“那是因?为?今年我们有?的?铁锤军,这样无坚不摧的?军队,放的?谁带领都会得到这种效果。”

    乌恩道?:“所以,铁锤军是乌木赫提议创建的?这一点,谁也质疑不了。”

    闻言,巴图咬后?槽牙没有?再?说话。

    乌恩抬头看了看外面的?雪地,重?重?的?吸了一口手上的?烟。

    “我们这里什么都好,就是冬日太长了。许多人,牲畜,都冻死在了冬天里。只有?进攻中原开辟新的?领地,我们的?人才?能更好的?生活,在这之前自己人不能有?不该有?的?矛盾。”

    话音刚落,营帐被人从?外面掀开。

    “将军,前方发现中原人一队轻骑徘徊已久,像是在风雪里迷失了方向。”

    巴图猛地站起身,拿起身边的?刀,恶狠狠道?:“来的?正?好,看老子怎么把他们的?头摘下来当球踢!”

    乌恩挡住了他,皱眉道?:“不要冲动,万一中原人的?陷阱,我们需得先行请示首领。”

    巴图看向他,眼里冒着火光:“等那个小子做出决定?,什么都晚了,区区几个中原骑兵,不足为?惧!”

    乌恩道?:“玄甲军来了一个武艺高强的?年轻人,看着比乌木赫还小几岁,我见识过他们二人交手,凭你之力,不是他的?对?手。”

    “那又怎样!毛都没长齐的?娃娃而已!”巴图一把推开乌恩,“中原人有?句话叫做前怕狼,后?怕虎,说的?就是你们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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