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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情谊
“将军多年征战在外, 不是在南蛮,就是在北疆大漠吹风沙,如今连家室也未置, 应该少见绝色美人吧?”
这话确实落在卢赛飞的心坎上?。
他今年二十?有五, 在沙场风宿十?几年, 脑袋提裤带上过日子,自己的命都不知?如何,哪还有心思娶妻。
常年跟一群糙老爷们混,南蛮地的女子尚且入不得他眼?, 更别说北疆大漠,一眼?望去只有莽莽黄沙。
今经魏召南提起?, 卢赛飞即便明日便要出征, 此刻也有了兴致:“哦?何样的美人?能得殿下之夸赞,想?来?姿色不会有差。只是行军路途终究不宜带女人, 殿下既有如此美意, 卢某却之不恭,便等凯旋归来?再议。”
且说另一头, 正是灰蒙蒙的大清早, 喻姝收拾了车马,欲往京郊去。
最近狄戎频扰,又?是年初,需盘划一年之图, 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这六部?之事堆得极多。皇帝年岁渐大, 圣体早不太硬朗, 便把?诸多繁重事分给了底下人。
开春后,魏召南很少?归府, 偶尔连着三四夜不回?。
喻姝大约知?晓他在忙公事。
她?盼了这么久,可算盼到他忙起?来?。
他一忙起?来?,少?管她?,她?也能放手大胆地做事了。
这一日清早,喻姝带了采儿,兼二十?护从下京郊去。
临走前她?特意跟陶姑姑提过一嘴,说是要下庄子比对账簿。陶氏一听极为赞叹,夫人果真是个贤妇,吃得了苦,亲力亲为啊。
今日虽是立春,天还是很冷,江面的冰都没化开。
喻姝出门时多带了一件厚绒斗篷,车里烘暖炉,身下还垫着毯子。
马车驶过街道,行过万顷苗田。采儿耐不住闷,撩起?窗幔往外望。
刺凉的风呼呼刮在脸上?,她?也不嫌冻,倒是叹道:“汴京的冬确实要比扬州冷”
喻姝想?起?采儿最近是常提到扬州,打趣道:“既然这般想?回?扬州,以后回?去了,我可得禀了外祖,赶紧让你嫁人。索性?便嫁在扬州好,生在哪,也归于哪。”
若换往常,采儿必是要羞的。今儿倒也不羞,反而?放下窗幔看她?:“夫人说真的?我们当真能回?去?”
此话却换喻姝愣住了。
当真能回?去吗?
她?咬唇琢磨,道:“肯定是要回?去一趟的,但我不知?会不会再回?来?,毕竟我已嫁了人。你若是只喜欢扬州,我便让你以后都待在那儿。”
是啊。
即便她?报仇之后要离开,以后再嫁,所?求不过是夫妇和睦,相敬如宾的日子。可是如今已经做到,或许也不必舍近求远?
马车进了京郊庄子,喻姝先往王府底下的农庄查账,待了一宿。翌日天未亮,便带着伙计绕到吴家。
吴家爹娘清早下田去了,留吴勇在家修木头。
见人来?,他从亡兄旧屋中取出前些日子整理好的遗物?,有整整一大箱子。
喻姝开箱,浅扫两眼?,便瞧见其中一枚秀巧样式的荷包,面上?还绣了交颈戏浮的鸳鸯,两块赤红小衣,几根旧银簪,让人瞧了直害臊。
这些都是出自林如蔻之手。
喻姝见过林如蔻的绣花,跟荷包的针脚一般无二。
她?给了吴勇一百两银子,见天色不早,太晚回?去惹人怀疑。简单吩咐几声后,便揣了信物?离开。
这一次不管是下农庄,还是回?去,一路上?都很顺利。
马车到达王府,正好是第三日的晚上?。
府邸大门挂了两盏灯笼,映着牌匾熠熠。
今日三月初一,圣上?驾临城西顺天门,开金明池、琼林苑,与民同乐。骑射练靶,水军夺标,尽显皇家风范。
魏召南忙活了一整日,归来?时不见喻姝在府,问了十?七与陶姑姑,得知?她?还没从庄子回?来?,先唤人熬了一碗汤药。
他在书房写表,听到喻姝回?来?的动静,便放下笔,让人备膳——正巧他腹中空空,也饿了。
案上?摆了紫苏鱼、荔枝腰子、花菇鸭掌、汤骨头兼两碗香软米饭。喻姝刚要动筷,忽然瞥见案边角的一小碗汤药,熟悉浓厚的苦味儿扑鼻而?来?,惹得胃腹翻涌。
喻姝眉头轻蹙,闻的有点想?吐。
她?攥着拳头捶了捶胸口?。
魏召南看向她?,握银箸的手一顿,目光微闪:“你是不是怀了?”
“”
“没有。”喻姝也默了下,“月事刚来?过,只是闻着苦味恶心而?已。”
他稍稍失落了,却伸手抚了抚她?的背:“夫人勿急,孩子总会有的。”
喻姝奇怪望向他,清灵灵眼?眸滟着波光。
心想?:我也没急呀
喻姝有时候觉得,魏召南还是待她?挺好的。
例如有一回?,他坐椅上?抱她?之时,他说只要她?试一试亲他,他就不纳寐娘了。
当时喻姝也是半信半疑,虽没觉得他会做真,还是亲了。没想?到他果真说到做到,从年末到今年春,三个月过去也没有纳妾的动静。
又?比如说有一回?,她?给自己绣了荷包,魏召南以为是给他绣的。他虽嫌囊面上?绣的是缠枝花鸟纹,太过女子气,后来?还是取走了。
再说到睡觉的事。
一开始他睡里侧,她?在外,后来?慢慢成了她?在里。他一直默许这样,从不提为妻妾之道。
在大婚之夜,他教她?要容得下他的美人们,不忌不妒才是好。可魏召南偶尔也误以为她?在吃寐娘的醋,竟然没有生恼,还总是要说两句软话哄她?。
其实她?根本没必要哄的。
这些是不是都可以算作他待她?好?待她?还有夫妻情谊?
她?毕竟才十?七岁,也是刚飞出暖窝的鸟雀。有时透彻着,有时也会犯糊涂,这到底是不是男女之情?
三月十?八的这一天,殿试开始。
林如蔲紧张又?迫切,在神佛前跪拜了一整日,愣是吃不进丁点饭。
跪到傍晚,她?忐忑地站起?身,膝盖的酸软亦不曾留意半分。旁人都说,“邺哥儿既聪慧又?肯苦读,将来?必是大周的文曲星。”
她?这个亲娘哪有不信自己儿子的,每听人夸便欢喜愈甚。可这回?殿试的紧张也是真真的,生怕她?的邺哥儿粗心,犯下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之错。
林如蔲紧张地拨弄帕子,由丫鬟们扶出屋子,欲要亲自迎邺哥儿归来?。
谁知?刚踏出门,便听到屋外喻潘的骂声,如雷霆之势,骇得林木尽肃,鸟雀失声。
第32章 寐娘
林如蔲提着?心眼, 额角隐隐跳动,生怕自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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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犯了什么糊涂事。
她?探身堪堪往廊外走两步,终于瞧见是喻梁在?低头受骂, 可算松口气。
“腹痛?”
喻潘横眉一撇, 劈头盖脸叱骂:“吃了?什么脏东西, 自个儿莫非不清楚?你个不知轻重的,十几年苦读就成败今朝,殿试上掉链子,可真是我喻潘的好儿子!”
林如蔲素来也是不喜喻梁的。
尤其这庶子读书勤恳, 有时旁人赞他的话竟比喻成邺都要多。
她?生怕邺哥儿就这样被一个庶子比下去。
如今见喻潘骂得凶,林氏心下多是幸灾乐祸。
便敛了?敛喜色, 佯蹙眉走?近:“官人这是咋了??梁哥儿这么大的人了?, 再有错,好好教他就是, 何必动这么大火气?”
“教他?我如今倒是不敢教了?。”他冷哼, 气得索性不去看喻梁:“你自己问他,到底吃了?什么混账东西!”
林如蔲微微吃惊, 攥帕捂嘴啊了?声?。秀眉凝起, 佯作?吃惊状。
“好孩子,快跟你父亲说?说?,都吃了?什么东西,怎还弄坏肚子了??”
喻梁嘴唇紧抿一线, 还是不肯说?。
此时正逢喻成邺归来。
喻成邺瞟见低头站在?父亲跟前的庶弟——喻梁本就高瘦,吃坏东西又泻肚了?好一阵, 整个人看起来虚脱不少, 脸色惨白,可见颓废。
他心里有些慌。
这些日子, 每当离殿试的日子近一天,喻成邺便要多受几分折磨。他是忌妒庶弟的,担心考得太?好压过?自己,遭人议论。今早递给喻梁一碗杏花露时,他索性下了?泻药。
喻成邺读书不精。
虽有几分聪明在?身,但究竟下过?多少功夫自己也是极清楚的。
因此喻潘和林氏期待望向他时,喻成邺难免心惴惴,脸色有些难看。
林如蔻见儿子这副神情,心沉了?一下,却是开头劝慰道:“无妨、无妨,我儿已?是贡士出身,殿试如何都不打紧了?”
喻成邺没听进去林氏的话,目光却悄悄一瞥喻梁。
见庶弟只低着?头,只字不提杏花露,心里也笑?庶弟到底怕他这个嫡兄,如此一来,也算稳了?。
然而喻成邺暗笑?得意之时,却没瞧见庶弟微抬的眼睑,以及眸中的算计
喻成邺自知?殿试不如意,这两日总是耷着?脸。
而喻潘一心望子成龙,瞧见自己最出色的两个儿子都不堪大用,憋了?一肚子火没处撒。
怎么偏偏庶子就吃坏肚子了??
但凡在?庖屋里做事的丫鬟婆子,都被喻潘扣了?半年月钱。最近几日,喻潘也总沉着?一张脸,连同僚来访都一概推脱,整个家里死气沉沉。
林如蔻的脸也绷不住。
自殿试一过?,各家娘子来同她?说?笑?时总会提两句邺哥儿。她?虽不知?邺哥儿到底如何,可隐隐还是觉得不妙,只得先赔笑?敷衍了?过?去。
过?了?两三日,喻成邺嫌家中烦闷,尤其还得日日见他爹娘那副沉重脸色,愈发待不住,便溜去了?德福街找琬娘。
彼时琬娘正坐书桌前写曲儿。
三月春时,屋里晴光恰好。
喻成邺一进来,便瞧见桌前提笔写字的琬娘。眼眉如黛,桃腮嫣唇,一袭直领对襟丝缎袄裙,勾得腰肢纤纤、身姿曼妙,真真是好一个俏美佳人。
屋里焚了?香,闻着?暖甜醉人。
喻成邺光闻着?香,心绪便舒坦许多,将许多不如意皆抛之脑后。他暗暗叹:难怪道是宁愿醉死温柔乡,不慕武帝白云乡,管他个功名利禄,爷只贪求眼前富贵还不行?
他踱到椅边去看琬娘的秀笔小篆,忽然从后抱住美人儿,轻轻嗅她?的乌发:“屋里焚了?什么,这么香?”
“郎君喜欢便极好,这香里由香荚兰、没药、木香、麝香调的,辅以山棕、橙花、肉桂、大黄和柠檬马鞭草,专供房里暖情用的,可是奴家亲手?所调。”
琬娘笑?着?,柔软的手?臂攀上他的肩:“郎君若喜欢,就多来瞧瞧奴家,可让奴家盼得辛苦。”[1]
喻成邺哈哈大笑?,手?掌在?她?腰上摸了?一把?。
“乖乖,爷何尝想让你守空房这么久?今日便是来疼疼你的。”
他一说?完,眼瞥向琬娘写的字:“哊,乖乖不但会调香,还会写诗,这什么‘粉紫葡萄玉腰臀,长龙驱入夺命魂’雅致,实在?雅致!这样的诗儿作?着?,莫非还能弄成小曲儿给爷唱出来?”
说?话说?得琬娘脸红,本是抛绢儿跟他打笑?,闹着?闹着?又不高兴了?,倚在?他胸膛前嗔怪道:“奴家就是太?好性了?,郎君心里才没得琬娘。这回作?曲偏不作?了?!郎君若是想听,自是寻家妓院去,还怕没小娘子唱么?”
喻成邺听她?这话不对,心下惊怪,忙去捉她?的手?笑?道:“这说?什么话呢?前一阵爷是忙着?春试,虽没来瞧你,可也没去妓院。你这好端端的怎还跟爷耍上性子了??”
“郎君若真心想要奴家,怎么还不把?奴家纳进家门?日日关在?这儿,可真真是要闷死了?。”
琬娘捶着?他胸,“奴家虽是瘦马出身,可郎君买的时候还是完璧之身呢,也是由郎君破瓜若是等郎君日后迎娶正房娘子,奴家才更是难进门了?!”
喻成邺如今正一心溺在?温柔乡中,自是琬娘跟他说?什么,他都乐意听。况且他也不愿回回找寐娘,都要偷摸来德福街一趟。
琬娘也并非妓,说?起来这样的瘦马,跟家里买的奴才又有何两样?他早就生了?纳她?进家门的心思。
喻成邺宽慰了?美人两声?,寻思找个日子便跟家中提起
且说?前两三日,自从喻姝带了?吴家一大口箱子归来时,便将里头的物件翻出,细细琢磨了?许久。
杀人是要偿命的,何况吴唐并不是喻家的奴隶。
箱子里还有七八本陈年账簿,应该是喻老家主和老太?死后,林氏做的阴阳账。假账在?家宅公中,真账给了?吴唐,让他处置掉。
林氏如此,喻潘手?中也未必干净。当年他吞下王氏的嫁妆,又薄待欺|辱她?娘,害得她?娘郁郁而终。这些喻姝总会让他们一笔笔还回来的。
喻姝把?林如蔻通奸、做假账、杀人的证物收拾好后,便去用午膳。
因着?林如蔲的事逐渐有了?眉目,她?饭也吃得格外香。
用过?了?午膳,正巧见陶姑姑在?庖房指挥人忙活。过?去问了?一声?才知?,原来今日是殿下生辰。
是了?,她?险些给忘了?。数日前就听陶氏提过?一嘴,只是她?那时忙着?去京郊下庄子,一时给忘了?。
送点?什么礼好?
若是他的美人们过?生辰,她?好歹还能赠些首饰绸缎。但换成魏召南,喻姝是真想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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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去芳菲堂看过?一眼,见美人们在?吹拉弹唱。又去吟春堂看寐娘,也在?弹小曲儿。
她?默默琢磨了?会儿,与其送他连他都不稀罕的珍玩宝物,倒不如不送。她?若是能写会画,字写的跟名家般,还能勉强露一手?可她?的字画实在?平平无奇。
喻姝决定还是不送了?。临时想的,倒也送不出有心思的东西。
今晚魏召南回来,晚宴摆在?假山边的亭台上。
他神色如常,并不多见喜色,仿佛也如许多个平常的夜晚用膳。饭后,喻姝问可要观赏歌舞,他颔首说?好,六个美人便轮番登场,到第七个寐娘,边弹琵琶,唱了?最拿手?的扬州小曲儿。
一曲毕后,他笑?笑?道了?声?好,让人给大家看赏,其中寐娘的赏赐是最丰厚的。
喻姝指尖扯弄着?裙摆,忽觉尴尬之色。
她?这正房娘子当得正是有愧于他,末了?只能凑到他身边,既愧疚又贴心地问:“殿下可还有甚想看的?”
魏召南瞧她?一眼,没问起她?的备礼,也似乎半分不恼她?的忘却。他酌了?最后一口酒,便摆摆手?:“今夜到此为止,都散了?吧。”
喻姝舒口气,起身之际,却看见寐娘怜怯的眸光朝这望来一眼。
寐娘生的妖娆,弯眉俏眼,今晚还穿了?一身艳丽的玫红绉纱衫子。可这一眼,却不见妩媚风采,只让喻姝略觉,有一种言不出的悲戚。
就好像溺在?池中,苦苦挣扎的人。想爬出去,爬不出,想呼救,割喉无声?只那一眼,便让喻姝稍稍一怔。
为何会是那副凄凉可怜的神情?
喻姝想:魏召南近日虽少见寐娘,可待寐娘也是极好的,赏赐比六个美人加起来都多。
莫非寐娘身上还有她?不知?晓的事么?
第33章 动情
早春的夜里, 天?凉如水。
喻姝跟着他的步伐出亭台,寒风吹来,她冷得拢了拢斗篷。
没走两步, 魏召南忽而停下。等她走到身侧, 拉住她的手?。
他的步伐不快不慢, 指尖却始终在摩挲她的手背。
早在席间,魏召南便瞧出她的窘色,此刻拉住手?,更是?见?人儿不出一言, 眼珠都快掉地上。
他看一眼她,道:“不过一个生辰而已, 我?从前在宫里便没有?去庆。若非陶氏提起, 我?也是?不记得的。”
喻姝知晓他在宽慰她,舒缓了不少。
她也知晓他从前的日子不好过, 并不意外。因此踮起脚, 在他耳旁愧疚道:“今日是?妾之疏忽,往后每一年, 妾都牢牢记住。”
魏召南刚想说也不必, 可话到了嘴边,还是?吞下了。
他想,其实也是?希望她陪着罢?
他不过生辰也无妨,可倘若她会在意这一日, 魏召南会是?高兴的。因为?从前除了抚养他的常姑姑,再没有?旁人会记得。
他伸手?把?她拉到怀里, 不吭声, 嘴角却在上扬。
喻姝由他拢着,明明是?寒凉夜, 脸却在发烫。
她肩上的乌发被他缓缓用手?梳,一边走,听?到他微沉的声线:“四月我?要离京,出塞北疆地,乃是?圣上所遣。卢赛飞的大军还未抵达漠北,圣上想不折兵马而灭战火,两方和?谈。他遣我?去,是?要试探吉鲁王庭之意。”
喻姝心思活络,稍稍一想,约莫能猜着为?何皇帝派的是?他。
皇帝儿子不少,然而成年立府的只有?五个。
其中他是?宫女所生,地位最低,最不受重视,在汴京的名声又是?不堪透顶。
皇帝对?吉鲁声称洽谈,实则是?要一探王庭虚实。
遣出的使者既要彰显天?家威严,又得防被吉鲁人扣押而威胁大周命脉。
自然,魏召南也就成了最合适之人。
不过他似乎早已习惯这种对?待,只是?很?平淡地跟她说出来。他比喻姝的身量要高大许多,此时搂着她,闻她发中的栀子香:“这回我?想带寐娘出塞。”
他没说为?什么,喻姝也没问。她轻轻点?头,“那妾身呢?”
“漠北苦寒,夫人还是?待在汴京好,万一途中发觉有?了身孕,岂不是?更糟?”
魏召南怕她误会,又摸了摸她白嫩圆润的耳垂:“我?只同夫人行欢好之事,带寐娘去是?为?了旁的。”
喻姝本就是?极容易害臊的人,听?他这么露骨的话,脸都红透了,拂开他捏耳垂的手?。他又低声笑,大掌摸到她的肚子上。
这些时日,自从他向神医问了个劳什子求子药后,总爱摸她肚子。
好像他真觉得那药能喝出一个孩子。
“羞什么?夜里还能叫哥哥,现在说两句还不行了。”
她睁着圆圆的杏眼,瞪他,声音却极小:“妾也不是?心甘情愿叫的是?被迫的”
“谁迫你了。”她刚挣出,魏召南又把?人儿拉进怀里问:“哥哥迫的?”
“”
喻姝羞得再也不想跟他说话了。
夜色无边,经?过院落,朱门两角灯笼高高挂。暖黄的光晕落在青石地上,照出庭院一片寂静。
他惬意揽着怀中人,心想,夫人真是?小女子。
魏召南从没有?一年生辰日,像今夜这样舒心,好像远离了屈辱夺权的日子,他只有?一可心的人。可是?真梦假梦,他又何曾分不清。就像他要活着,要还他们数十年的折磨,最后仍是?要痛苦清晰地醒过来。
回到寝屋,他仍端来一碗温热的汤药要喻姝喝下。
魏召南撩袍,悠悠坐在圈椅上。甫一喝尽,他便笑笑问“什么滋味,也让哥哥尝下”,拉她坐到腿上,去尝她口?中的残余汤药。
末了,魏召南松开的时候,正瞧见?人儿脸色红涨。
红得十分可疑,喻姝也不知怎么会这样,不太想看他,手?指扯着裙摆的缠枝绣纹:“妾是?不是?病了,胸口?又有?些难受”
魏召南搂着她,心想她怎么如此耐看,娇俏可爱。他看得目光迷离,又瞥一眼微隆的胸口?:“怎么难受了?”
“有?些顺不过气。”
他愣了下,凑耳贴近,竟听?得心跳,一声一声,无比悦耳地撞进心里。魏召南圈着她的腰,炙热目光落在她红润的脸颊上,告诉她:“这是?动情了。”
上一回也是?这样,她喊不舒服,胸口?难受。他那时就当是?病,替她揉着。
这一回她又说难受,没察觉心跳快是?动情。魏召南慢悠悠地笑了:“不信么?”
喻姝一直觉得自己待他,犹如夫妇间相敬如宾。她应该是?不爱他的,即便有?过肌肤之亲,那也是?不爱的。
虽然自己一直称心里在意他,那也只是?为?了能走得长远。
见?她犹疑不决,他似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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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矛盾逗笑了。
魏召南说了声“不信就试试”,便按住她的后首再衔唇,一手?抚在她胸口?的动静上。果然,声声砰跳,几乎要钻进他的掌心里。
魏召南揉了又揉,几乎鬼使神差地想抓住那阵悸动。初初一遭,她挣出桎梏,推开他的手?掌,不知是?认命还是?疼的滑出两滴水光:“不要了”
喻姝也察觉出自己极不对?的心跳。
可她觉得不该如此。
她只要当好一个主母便行,又何必生出这些枝节?到底是?从何时开始的?是?因为?可怜他,还是?因为?他待她好……
魏召南见?她掉泪,以为?是?弄疼了,便拥住,缓慢抚她后背。他真真觉得他夫人是?个小女子,虽然偶尔聪明,也耍点?心术,但真要跟铁臂大腕争起来,还是?柔软无比的。
“我?夫人怎还娇人儿似的爱掉眼泪。”
他瞧着,笑问。
喻姝仍是?不作声。
魏召南索性从圈椅上起来,抱起她,将她放在窗沿边的案榻上。
几案的银瓶插了数支秋海棠,他折下一朵,簪在她的发髻里,与她戴的一对?海棠镶珠步摇并列。
他观赏了两眼,笑道:“一直觉得夫人容色如海棠,今乍一看,实在标致,可不是?海棠成了精?”
喻姝的腿也在榻上,连翘头软鞋都没脱,便羞躁瞪了一眼,作势要摘下花。他握住雪白腕子没让动,反而指了指窗牖。
她真让人给转移注意力了,回头去看,透过纱窗,只见?深深庭院的一棵高大梧桐树。莫名与除夕夜,她在德阳殿窗边所望见?的重合在一起。
不知不觉中,魏召南也坐到榻上,自然而然从后揽着她,把?软软的人儿拉进怀中,在耳边道:“你只觉得自己胸口?跳动难受,听?听?我?这儿有?没有??我?心里是?有?你的。”
这蟠龙火烛明亮,又在窗边,外头的人一眼就能瞧见?里面。喻姝嫌羞躁,本还挣扎了两下,听?见?他的话倒是?认真去听?了——果真,一下一下跳动,热烫而猛烈。
也不知是?不是?人高大,心也跳得快些。
她不过十七,初尝情意,不由听?得脸红,仍要推开他。魏召南哪就真如她心意了,越瞧越是?喜欢,捻她圆润耳垂上的白玉坠子,复而食中两指指腹摩挲她饱满的唇瓣,蹭了些口?脂在手?上。
即便那晚跟他好好说开,他好像也能接受,可饮酒窃香似乎成了一种习惯,他贪念烈酒的醇厚混杂她口?中春液的滋味。但喻姝却吃不惯此等烈酒,每每只酌一口?便觉得喉咙闭塞。
今日他换了新的酒喂她。
喻姝起先不肯,他说不烈,把?酒囊递到唇边硬要她尝尝。喻姝拼命摇头,柔软的身子在怀中扭来扭去,偏还挣脱不得。被磨得不耐了,她只好硬着头皮说:“既然是?尝,那就只吃一口?。”
他笑笑说好。
喻姝微仰头,两手?握着酒囊倾倒。酒液入口?,醇香弥散,果真没有?之前的烈。但她素来不喜饮酒,不喜迷迷晕晕的酒味儿,只一口?便不吃了。他的手?指擦过她唇边的余酒时,喻姝恰巧看见?指腹一抹秾丽的口?脂。
她登时觉得耳根烧极了,伸手?摸了摸,果真极烫,便想从案榻下去,拿浸了冷水的布擦拭,消消热气。
魏召南早看穿意图,箍着她腰身的手?臂丝毫不动,反而一个劲儿盯着圆软的耳垂看。
那耳垂子原是?白嫩的,只吃过一口?酒便烧得红透,被垂吊的白玉耳坠一衬,像极小一颗红熟的桃子。他的眸光一寸寸沉下,最终却是?忍不住地含上了。
似舔舐又似轻咬,连右耳质地温润的坠子一并含入。她捱在他怀中,身子轻轻一颤,仿若受惊的鸟雀。
这回胸口?还要更加难受,她有?一瞬怅然若失,学他试探的模样,颤巍巍伸手?按住了胸口?——果真极为?猛烈的跳动可她并不希望是?这样的。
她的眸光很?是?清浅,此刻还含了水光,失神地望向窗外。
明月高墙,梧桐成影,枯桠寥叶遮去了半片乌云天?——正如纷飞雪夜的除夕所见?
魏召南说她是?娇娇人儿,她确实也是?,因为?这一夜她在软帐内掉了好多泪。
他笑说她的眼泪是?不要钱的珠子,偏喻姝憋红了脸也驳不出来。
他攥着她的腰,凝神听?她哭。边听?,却不知收敛力道,执念深重,好像非得跟她融成一体。待她实在撑不住了,哭得断断续续,上气不接下气,他才肯把?人儿抱在怀里,缓缓顺她的背。
这厢说到喻成邺。
自从琬娘处回来,便盘算着纳进家门的事。
如今他也十七,老大不小。之前林如蔲为?了让他用心读书?,先是?把?他房里的貌美丫鬟都赶走,换了一批年岁稍大,又老实操练的。
没一个年轻小丫头,喻成邺天?天?瞧,早就生闷了。
这回他琢磨道:殿试铁是?不成了,母亲定会巴望我?三年后再考。若让母亲知晓纳的是?琬娘这等花容月貌、讨趣儿娇俏的人,必然要不允。不如先去求父亲,我?喻家香火可等不了那三年。
喻成邺想罢,便迈步朝喻潘的书?房去。
彼时已是?入夜,喻潘正坐在书?桌前看薄子,手?边还有?一碗姨娘送来的缕肉羹。
喻潘吃了一口?,刚好听?见?屋外邺哥儿的声音。甫一进屋,便掀袍跪在地上:“儿子有?件事想求父亲”
“何事?”
“父亲也知晓我?这些年读书?,母亲连个通房也不曾给纳。可现今殿试已过,子孙事也不好一直拖着,正房可以先不急,待您二老在世家里慢慢相看。但儿子已瞧中一人,欲先纳作妾。”
喻潘舀着粉羹,眼皮一掀:“正房娘子都没进门,你就想先纳妾?这说出去别人会怎么传你老子?”
“父亲,儿子是?怕正房娘子不肯要妾,才想先纳了之。若我?将来娶的是?口?舌毒妇,亦或是?不下蛋的母鸡呢?此事父亲也是?遭过的。”
如此一说,喻潘便想起王氏那个善妒的妇人,当初千哭万闹,就是?不肯他纳妾,搞得全家鸡飞狗跳,偏她自己又生不出儿子。
念及此,喻潘倒也摆摆手?:“那你便纳罢,看中哪家的姑娘了?”
说到这,喻成邺尴尬笑了两声。
他不敢告诉他爹,琬娘是?他花重金买的扬州瘦马,只好笑笑说,是?别人赠他的美人儿。虽是?红尘出身,可身子清白,春宵一度,已经?成了他的人。
喻潘自己就是?个贪欲的男人,也懂儿子,并不多说,只让他明日领了琬娘来看。
他又问儿子:“那你如今将她安置在何处?”
这一下把?喻成邺问住了。
若说安置在友人内宅里,也是?不妥。若说自己在外头置办了院子,回头喻潘问他哪来的钱,又该怎么说?
索性只好如实道:“我?母亲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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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两间空铺面吗?空置了三年,反正放着也没人用,儿子便擅自做主先借了来。”
喻潘骤然一震。
林如蔻手?头有?什么地契铺子,他都是?一清二楚的。何时背着他又置办了两间?到底那妇人做什么勾当,还能空置三年?
第34章 终结
喻潘隐隐觉得, 林氏那妇人有事瞒他。
于是想了会,沉吟说:“你母亲一心都在你读书上,既然?女人养都养了, 还是拿她的铺面, 就切不可再让她知晓。只怕你母亲发起怒, 为父也袒护不了你。你如今还年轻,手头做事到?底马虎,那两间铺面在哪里?为父先替你料理清楚。”
闻言,喻成邺喜上眉梢。
原本?求他爹时?还想, 只要允他纳寐娘进家门便好。
没想到?他爹不仅允了,还说要帮他料理!
最近天很?冷, 即便房里铺了方胜纹的地衣, 喻成邺双膝跪地时?依旧觉得又冷又硬。
原还有些嘀咕,现在高兴地双腿无知无觉, 忙给他爹磕了个头。
喻成邺怀揣着满腔欢喜从书房出来, 与冷风打了个照面。
他心?飘悠悠的,正不知归往何处, 忽然?被一句惊破——“大哥当心?脚下!”
喻成邺回神, 脚前正是几道台阶。
他抬起眼,庶弟正提着食盒,立在台阶底与他四目相望。
叮的一声,水波翻涌。喻成邺心?里有鬼, 硬着头皮朝喻梁一笑。
他不想看?见庶弟,刚要快步离开。
喻梁正好拾阶而上, 挡去了他的路:“大哥这么晚找父亲, 为的何事啊?”
“与你何干。”
见喻成邺还瞪自己,喻梁笑了:“与我是不相干, 可弟弟今夜要向父亲禀告之事,就与大哥有干了。殿试那天,大哥一碗杏花露可是闹得我腹泻不止。”
喻成邺额角跳动,眼睛眯紧:“你胡说什么?自己吃坏了东西还要赖我身?上?你便是把它拿出,放父亲跟前,我也是极清白的!”
他看?见庶弟一滴不剩地喝尽,心?下冷笑,哪还有证据呈上来?
喻梁却道:“于成可是大哥的心?腹,之前我的人跟踪,亲眼见他进了药铺。大哥为泻药万无一失,去的是天字号,有买有字据的。到?底是不是你给我下药,我禀告完,父亲一查就知。”
“你”
喻成邺怒极反笑:“原来你喝之前就知道杏花露有问题,你竟然?阴我?”
“我要阴大哥,也得大哥有害我之心?才行。”
喻梁冷冷笑:“如今我因大哥丢了殿试,要三千两作赔不过分吧?”
原来候在这呢!
三千两?喻成邺狠狠唾了声,喻梁便是入仕,干个五六年也未必能挣三千两。
好啊,原来在这狮子大开口,也不掂量自己有没有肚量吃得下?
他心?下虽在骂,眼见庶弟要往书房去,忙拽住:“好、好,算你狠!二弟且等?几天,为兄这就把银子给你凑上!”
喻成邺气昏了头,离开时?连纳妾的欢喜也不见。
只是凑够三千两如何容易?
光靠借,也只能零散地借,铁定?是凑不齐。
他名?下还有几间铺面,本?来能值个八百两。
可惜最值钱的一间被喻姝威胁要了去,只有六百两在。
原来兜里还攒了些钱,大约有五百两,但吃花酒已用掉两百两。
如今浑身?上下,加上铺面,他也就九百两在。即便找友人借点零碎钱,只能凑够一千,还有两千两的银子没有着落!
喻成邺走投无路之下,只好求助母亲林氏。
他心?里也清楚,即便林氏对他的读书事严苛了些,却是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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