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这会儿,她早忘了,她原本可是打算带着狗娃特意进山里挖老树根的呀。
“狗娃,一会儿晚上姐姐给你炖山鸡吃,咱们今天喝汤,不吃肉。”江初月牵着狗娃的手,两人一边往家走,一边说。
狗娃乖巧的牵着江初月的手,砸吧了下嘴说:“姐,肉好吃。”
江初月点头,“肉是好吃,但是精华都在汤里呀。”
这话狗娃听不懂了,但这一点不妨碍他对姐姐的信任,“嗯,那我多喝汤,少吃肉。”
江初月刚准备点头,又觉得这话好像哪里不对。她侧头对上狗娃懵懂的眸子,眨了眨眼睛,“肉还是要多吃的。”
狗娃毫不犹豫的点头,“嗯,多喝汤多吃肉。”
江初月:“”
我该如何跟狗娃说清楚,这啥时候得多吃肉?啥时候多喝汤?
两人大眼对小眼好一会儿,江初月放弃了。
管他是汤是肉,这年头,有的吃就不错了,还那么挑剔呢。
对,就是这样。
“狗娃真聪明。”江初月赞扬道。
狗娃仰头咧着嘴笑,一脸纯真。
“哎哟,小花,你可赶紧带着你弟弟晚一会儿再回家吧。”
姐弟两人刚走到通往知青点的小路上,就碰到了村里的婶婶。
“婶子,怎么了?”江初月蹙着眉。
那开口的婶子拍了下大腿,“你爹爹婆婆又跑你家闹去了,非喊着让你爸爸妈妈养他们。”
说着,这婶子“呸”了一口,很是不忿,“还不是看你家这日子过的越来越好了,眼馋了,又想回来过好日子了。从以前,就对你爸爸妈妈不好,使劲的使唤你爹妈,贴你叔叔一家。这会子,眼见你叔叔指望不上了,可不又想着你爹妈的好了。”
听到这里,江初月挑了挑眉,也没多生气,反而有一种心里的石头落回地上的踏实。
自从江建武腿瘸了,她婶婶李琴带着江秀秀离开以后,她心里就时不时的想着这个事儿。
江建武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以前什么都是她爸爸挡在前头,他只需要在两个老人面前甜言蜜语,自然是老两口的心头好。
本就好吃懒做的人腿瘸了,家里的劳动力又离开了,只剩下一家子自私的人,矛盾随时会爆发,到了那个时候,老两口自然就会想起曾经被自己嫌弃的老大夫妻。
这会儿的想起,可不是突然发现了老大夫妻的孝顺。只不过是突然发现老大夫妻如老黄牛般勤勤恳恳,能让他们吃饱穿暖而已。
江初月在心里冷笑一声,“谢谢婶子了。”
那婶子看着乖巧的江初月姐弟俩,尤其见狗娃还冲自己笑呢,她摸摸狗娃的头,说:“小花,还是带着你弟弟回避一会儿,免得再给吓出个好歹来。”
江初月感激的冲婶子笑笑,“婶子,我知道的。”
那婶子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多说,就多余了,便冲两个人挥挥手,离开了。
江初月牵着狗娃,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继续牵着狗娃往家走。
远远地,她就看见家门口聚集的人,就连知青点里的知情都站在门口张望,人群里时不时传来的尖利的声音,皱皱眉停下步子。
婶子的话说的没错,狗娃这眼见的越来越好了,若是再被刘芳这么撒泼打滚的吓几回,她真怕狗娃再也好不了了。
江初月抬眼朝知青点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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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看见了江燕。
想了想,她牵着狗娃的手朝知青点走去,准备把狗娃托付给江燕帮着照看一下。
“行吧,你赶紧回去吧,狗娃就在我这边待着。”江燕牵过狗娃的手,对江初月说。
“麻烦你了。”江初月不好意思的说。
江燕挥挥手,“说什么呢,赶紧回去吧,这回可是你爹爹婆婆一起来的,怕是没那么好打发。”
江初月点点头,又摸摸狗娃的头,“狗娃,你在这里和江燕姐姐晚一会儿,晚点姐姐过来接你好不好?”
狗娃没什么表情的抿着唇,眼底有些不愿意,可还是点点头,“好。”
“江姐姐,麻烦你了。”江初月又说了一遍,才转身回去。
她刚走到知青点门口,还没拨开人群,就听见刘芳喊道:“老娘生了你,你的命都是老娘的,我要你死你就得死,现在我要你养活我,你就得养活我,不然你就是无情无义的狗东西。”
第64章
听着这话, 原本江初月还有些匆忙的脚步顿时慢了下来,隔着人群,她站在知青点门口,透过攒动的人头, 清晰的能够看见坐在地上哭嚎的刘芳。
这一瞬间, 江初月整个人陷入一种莫名的茫然中。或者说, 不是茫然, 而是心里突然对人性生出了想要探索的想法。
她不知道前世的时候, 她爹爹婆婆和江建武一家是如何生活的。会不会也如这一世一样, 因为失去了她爸爸妈妈的劳动力,那个看起来异常和谐的家庭是不是也如眼前这般, 四分五裂的连人类最基本的亲情都将不复存在???
第一次, 江初月生出了要离开三桥村的想法。
之前,纵然因为和爹爹婆婆住在一个村子里, 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收获几个白眼以及几句难听的话, 于江初月而言,就当被蚊子咬了一口,痒过一阵, 肌肤自然会再度恢复白皙。
可如若一直与眼前这样隔个几日就来一出哭嚎撒泼的大戏, 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刘芳今天会来这一出,江初月用脚指头都能想得出来, 无非就是建房子的砖买回来了,马上要建新房子了, 觉得她家的日子好过了, 眼红了,想来占便宜。
江初月低头讥讽的嗤笑一声, 冷眼又看了眼仗着有人围观,撒泼的愈发“激情”的刘芳一眼,果断的转身,回到了知青点。
“咦?你怎么回来了?”
江燕正拿着本书,在教狗娃认字。
江初月笑了笑,搬了把椅子坐在狗娃旁边,摸了摸他的脑袋,对他安抚的笑了笑,才看向江燕,带着几分为难,“那毕竟是我婆婆,我这做晚辈的过去了,两边为难。”
江燕听了这话,倒是没说什么,只点点头,“说的是,你们家当家做主的可是你爸爸。”
聊到这里,两人便没再提起外面热闹的宛如集市的闹剧。只是刘芳尖利刻薄的话语仍然会时不时的飘进这个宁静的小院子里,再随着微微的轻风落入江初月的耳朵里。
刘芳的声音着实刺耳,隔着十里地都能听见,江初月托着腮,看着狗娃认真学习认字的模样,思绪有些发散。
隔着一道门,院内和院外,犹如两个世界。
夕阳西坠,天际一片橙黄,像一把生生不息的火把,用尽生命在燃烧。
刘芳的声音已经渐渐听不见了,人群也早已稀稀拉拉的散去。
江初月侧头看一眼知青点的大门处,一眼望过去,地面上铺着一层稀疏枯黄的地毯,在干涸的土地上拼劲全力的活着,只待来年,春暖花开,枯黄的草根将再度穿上青翠的新衣。
霎时间,她的心里顿时豁然开朗起来。
“江姐姐,天不早了,我带狗娃回家了。”江初月牵着狗娃对江燕说。
江燕收好书本,“嗯”了一声,随即弯腰跟狗娃平视,温柔的开口:“初阳,以后想认字了,就过来找姐姐啊,不要害羞。”
狗娃睁着一双黑亮黑亮的眼睛看着江燕,在对方话音落下后,重重的点点头,“谢谢江姐姐。”-
江初月带着狗娃回家时,聚集在一起的人群早已散去,门口的地面已经被打扫过了,面上还留着几道扫帚的划痕,周遭安静的恍如刚刚的闹剧从未出现过一样。
“怎么现在才回来?”
张雪芬刚好从屋内出来,看见站在门口的姐弟俩,忙放下手里的扫帚,上前接过狗娃背上的框篓。
江初月卸下背后的框篓,提在手里,一边跟着张雪芬往屋里走,丝毫不提刚刚看见的一切,只笑着说:“反正没什么事,就跟狗娃在山里多待了会儿。”
张雪芬嗔怪道:“你这孩子,冬天白昼短,你瞧瞧外面天都擦黑了,在山里多危险啊。”
这话江初月没办法反驳,示意狗娃赶紧过去关上大门,在张雪芬疑惑的视线里,神神秘秘的把框篓里的葛根拿出来,又扒拉开里面覆盖的厚厚的一层干草,最后露出安静的沉睡在框底里的人参。
大小有狗娃的半个胳膊那么长,身体饱满,身形如小儿般,只看着就觉得充满了灵气。
张雪芬一时看的都呆了,嘴唇半张着,眼睛都瞪圆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妈,怎么样?你闺女是不是很厉害?”江初月扬着眉,挽着张雪芬的胳膊,眉眼笑意绽放,语气狡黠可爱。
张雪芬傻愣愣了好一会儿,突然喊道:“建文,江建文。”
原本在厨房里不知道忙着什么的江建文听见张雪芬这带着几分惊慌的喊声,也跟着张慌的跑了过来。
只是,他刚来到堂屋,看着自己个儿媳妇傻呵呵的盯着框篓看,闺女搂着媳妇的胳膊笑的整个人伏在了媳妇的肩头,以前没什么表情的小儿子这会儿也仰着头看着自己媳妇咧开了小嘴。
这是咋啦?
这句话在江建文心里一飘而过,不过,难得机智的他没有开口说出口,只盯着张雪芬的脸,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开口:“雪芬,咋啦?”
张雪芬没抬头,缓缓的伸出手指,指向框底。
顺着张雪芬手指的方向,躺在框底的可爱的人参娃娃终于出现在了江建文的视线内。
“我的天这怕是要成精了吧?!”江建文下意识的说了一句。
“噗嗤!”
张雪芬瞬间被逗笑了,江初月笑的更是把整张脸埋进了张雪芬的颈窝里,狗娃这会儿不仅嘴角咧开,就连眼睛都笑的眯成了一条线。
一家人因着这株人参,惊奇了好一会儿,直到狗娃的肚子里传来阵阵的声响,几人才终于反应过来,该吃晚饭了。
张雪芬把扒拉出来的干草又放回框篓里,将整个人参覆盖的密密实实的,打眼看去,就只是一筐干草而已,丝毫看不出别的东西来,她这才放心的把框篓放回房间里去。
江建文把整理一半的干柴整理好,整整齐齐井然有序的堆放在灶门口,要用的时候,抬手就能拿到,带尖刺的全部处理过了,即便是不看伸手去拿,也不会出现手被划破的情况。
小砂锅里炖着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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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粥,大锅里烧着热水。
这会儿,江初月麻利的把大锅里的热水装进开水壶里,还剩下半锅,她看了眼坐在灶门口的狗娃,索性去后院拿过江建文自己做的大木盆,把剩下的半锅开水全部盛到了木盆里,喊张雪芬过来帮狗娃洗个澡。
乡下条件有限,并不会专门辟出一间屋子来做洗澡间,再加上他们H省属于平原地带,家里也不像北方那样烧炕,所以冬天全靠抗。
像冬天洗澡,一般会用废弃的盆子里烧很多的干柴,借着烧着干柴的余热,洗一个战斗澡。
这会儿正好做着晚饭,厨房里温度比较高,再加上刚好又有热水,正好给狗娃洗个澡,也不会担心太冷感冒。
在江初月和狗娃回来之前,张雪芬已经开始准备做饭了。
腌的咸菜已经切了一大碗了,砧板上还放着一小块的腊肉,其他的也没有了。
江初月挽起袖子,把腊肉放回柜子里,反而把从早上就泡在一旁的大骨给端了过来。这是早两天的时候,她去镇上买东西,偶然看见的。骨头上的肉已经被剃的干干净净,买的人不多,价钱又便宜。她看了看,索性把摊位上的3根大骨全买回来了。
当时张雪芬还说江初月买这玩意儿着实浪费,没肉,光喝汤也不顶用啊。
江初月只笑笑,倒是没说什么,只说自己想喝汤了。、
这会儿,她把大骨洗净,让江建文帮着剁成了小块,又从后院抱进来一颗大白菜,洗净,切成小片状,拿出柜子里上回去镇上买回来的细粉丝泡着。
大骨泡了一整天,里面的血水已经泡干净了,这会儿热油下锅,爆香葱姜后,把大骨放进去,再倒入清水,煮开,撇去浮沫,骨头的肉香此时已经在整个厨房里弥漫开来。
坐在大木盆里仍由张雪芬“蹂|躏”的狗娃双手扶着木盆的边缘,转过头盯着锅里看了一会儿,微微直起身子,吸了吸鼻子,“肉。”
张雪芬一听这话,点了点狗娃的鼻尖,“咱们狗娃想吃肉了呀?”
狗娃回头,冲张雪芬一笑,“爸爸妈妈姐姐,还有狗娃,都吃肉。”
张雪芬看着狗娃粲然的笑容,只觉得心里涨涨的,说不出来的感觉,鼻尖陡然一酸,她侧了侧脸,才转过头继续打趣狗娃,“那如果只有一块肉,给谁吃呀?”
这个问题对于正常的八九岁的小朋友来说,再正常不过了,可对于狗娃来说,其实还是有些难度的。
张雪芬这么问,原也不指望狗娃能回答的,只要狗娃每天都能开开心心的,能开口说话了,会喊爸爸妈妈姐姐了,时不时的还能冲你软软的一笑,她觉得,哪怕狗娃一辈子就这样,也满足了。
“给妈妈吃。”
狗娃歪着脑袋蹙了蹙眉,好一会儿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张雪芬,说出这句话来。
第65章
热锅里发出“滋啦”的声响, 葱姜蒜干辣椒下锅,瞬间迸发出更清脆的声响,以及辛辣刺鼻的味道,转眼, 香味在厨房里弥漫开来。
狗娃忙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鼻子, 可还是被呛到了, 一双圆圆的眼睛湿漉漉的看了眼站在灶台前忙碌的江初月, 又回头看向张雪芬, 他眨了眨眼睛, 伸出一只手捂住张雪芬的口鼻,咧着嘴冲张雪芬笑。
这下, 张雪芬心里只觉得即便是世界末日在此刻来临了, 她的人生也已经圆满了。
腌的极入味的酸菜和葱姜蒜干辣椒碰撞之后,迸发出更浓郁的香味, 浓郁的酸味和辛辣的姜蒜辣椒交织缠绵,渐渐变成了引人口舌生津的香味儿来。
酸菜炒出了香味, 旁边锅里的大骨也开始咕噜咕噜冒着白烟,用手轻轻一扇,肉香无孔不入的往你鼻息里钻, 江初月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奶白色的汤汁在锅里翻滚, 江初月用勺子尝了口咸淡,口味偏清淡, 一会儿把酸菜放进去正好。
她回身从柜子里拿了个大碗,盛了一满碗的汤, 撒了点细盐和一把葱花, 白玉的汤汁上漂浮着片片绿叶,看着就让人食欲大振。
江初月把已经炒香的酸菜全部盛进大骨汤里, 切好的大白菜也一股脑儿的放进锅里,最后再在白色上面铺上泡好的细粉丝,盖上盖子,再焖15分钟就可以起锅了。
晚饭做好,江初月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但其实时间尚早,不过刚刚六点钟的样子。
她这边做好饭,狗娃也早已洗好澡,坐在灶门口撑着下巴等吃饭,江建文在后面院子用温热的水洗手洗脸,张雪芬在收拾因为给狗娃洗澡而打湿的地面。
“妈,我给隔壁的江姐姐送一碗酸菜过去。”江初月一边装菜,一边跟张雪芬说。
张雪芬整弯腰做事,只“嗯”了一声,江初月把做好的晚饭全部端到了堂屋的桌子上,才端着一碗酸菜去了知青点。
“呀,初月,你这是做什么呢?”江燕正和几个知青一起在厨房里煮面条。
江初月看一眼锅里的清汤,笑了笑,“猜着你们该想着我做的饭菜了,这不,晚上我家做酸菜粉丝呢,特意给你们送一碗尝尝,看看我手艺有没有进步。”
她这话一出,大家顿时都笑了出来。
“江小花,你这是说反话呢吧?啊?欺负我们做饭不如你好吃呢。”
“瞧瞧人家这说话的艺术,啧啧”
“行了行了,人小花给咱送好吃的过来,你们一个一个的还打趣个没完啊。”
江初月听着大家的打趣,跟着笑了起来,只是笑着笑着,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厨房门口的位置,昏黄的灯光下,整个厨房的光线都是暗暗的,看一眼门口,外面漆黑一片,除了偶尔经过的寒风,什么都没有。
她眨了眨眼睛,收回视线,跟大家说了句“回家吃饭了”,便离开了厨房。
站在知青点的小院里,厨房里的笑闹声并没有因为她的离开而按下暂停键,只是回头看一眼黑暗的房间,总有种错觉,有个人下一秒就会从房间里拉开门走出来,脸上挂着温润的笑意。
一阵风吹来,江初月回神,垂眸勾了勾嘴角,转身回家了-
时间慢慢划过,转眼到了除夕。
这天的天气格外晴朗,万里无云,湛蓝的天空如碧玺般清澈,站在阳光下,周身都感觉到一股暖意,沁人心脾的温暖。
一早起来,狗娃乖巧的穿好衣服。仍然是一身平日里的旧衣,新做的棉袄整齐的叠放在衣柜里。
大抵是换了环境,也或许是他现在所接触的人带给他更多的都是善意,他现在已经会主动的和人说话,更甚是,像在江燕面前时,还会自己主动找话题聊天,一张小嘴,偶尔也会叭叭个不停。
“燕姐姐,过年的新衣服是要等到大年初一的时候才穿呢。”狗娃仰头看着江燕极认真的说。
江燕眼底含着温柔的笑意,柔声开口:“可是今天除夕啊,也算是新年了,今天不可以穿吗?”
狗娃歪了歪脑袋,穿过大门经过堂屋,看一眼正在厨房里忙碌的张雪芬和江初月。
“你看,你妈妈和姐姐正在准备一会儿团年要吃的饭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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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不是说明今天就是新年了?”江燕继续开口。
狗娃眉心微蹙,眼底带着丝丝不解与疑惑,抿着唇,好一会儿没开口。
江燕也不着急,就那么含着笑看着狗娃。
过了好一会儿,太阳已经慢慢散步快要走到当空时,狗娃才终于开口道:“燕姐姐,你说的不对。”
“嗯?我哪里说的不对?”
“如归哥哥说过的,除夕是要辞旧迎新的,是结束过去的一年,迎接新的一年,所以,大年初一才是新的一年的开始,今天不是。”狗娃睁大一双圆圆的黑溜溜的眼睛,说的极认真。
闻言,江燕睁大了眼睛,眼底满是难以置信。
她是知道狗娃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的,毕竟,临近过年的这段时间,是大家最闲的时候,所以,这些日子,她每天都带着狗娃学习,教狗娃认字写字,念念诗之类的,可她却没想到,狗娃竟能条理有序的说出这么一大段话来。
能不惊讶吗?
当然,说惊讶也不对,更多的应该是惊喜。
她来三桥村时间也不短了,曾经的狗娃如何,她是有亲眼见过的。她曾也是可惜与狗娃长的这么好看的一个小朋友,竟是不会说话的孩子。
可如今
清晨的朝霞洒满天际,阳光从云缝里照射下来,金灿灿的光芒投射在银装素裹的村庄里,为这颜色素雅的除夕增添了些许带着希望的色泽。
江燕透过指缝看一眼天空中并不刺眼光芒,嘴角带着愉悦的笑意,此时的她,那些掩藏在心底里对生活无望的挣扎,在这一刻,突然冲破了禁锢。
生活,只要你坚持努力着,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呢?
瞧,狗娃那样一个被人人当成小傻子的小孩子,如今都已经变成了一个说话有逻辑且面对人毫不胆怯的比乡下正常孩子还要聪明些的小朋友,不就是证明了一切吗?
能改变人的不是环境,而是自己本身-
太阳带着满身的光芒悄悄的爬上了正当空,漫山遍野的枝丫渐渐褪去了一身白装,就连门口小路上的枯黄小草也露出了黄中藏着嫩绿的新衣,震天响的鞭炮声在江初月的家门口热闹了起来。
江建文笑呵呵的站在门口看着乱窜的鞭炮,江初月捂着狗娃的耳朵站在门后探着脑袋看着,张雪芬同样一脸开心的正从厨房里往堂屋的饭桌上端菜呢。
葛粉炒野菜、野山鸡烧板栗、干野菜炖腊排骨、色泽鲜亮的腌小菜、有头有尾的红烧鱼,还有一小筐圆润饱满的白面包子不大的饭桌上顿时摆放的满满当当。
鞭炮声渐渐歇了,一家四口围坐在一张四方的小饭桌旁,透明的小玻璃杯里盛着颜色浓郁泛紫的葡萄酒,看起来极有想让人尝一尝的欲|望。
江建文看着眼前三张笑脸,一项不苟言笑的他也终于咧嘴笑了起来,随即端起眼前的酒杯:“过去的一年,有改变,有收获,最重要的是,我们一家四口还能这样齐齐整整的坐在一张桌子前吃团年饭。”这话说的颇为感慨。
“雪芬,谢谢你!”
江建文突然转向张雪芬说了这么一句,随即,仰头将杯里的葡萄酒一饮而尽。
此时,张雪芬好似才反应过来一般,想笑,可眼底却又控制不住的泛起晶莹的光泽,最后掩饰般的低头轻抿了一口杯里的葡萄酒,嗔道:“一把年纪了,当着孩子的面,瞎说什么呐,”微顿,又极认真的说:“咱俩可是两口子,有啥谢不谢的,只要咱们一家四口好好的在一起,比什么都强。”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楞是让江建文红了眼眶。
江初月看看江建文,又看看张雪芬,抿了抿唇,开口道:“爸,妈,我打算年后,咱们一家都搬去镇上住,不在村里住了。”
原本还有些伤感的氛围,登时因为江初月这句话,消散的一干二净。
张雪芬擦了擦眼角的泪珠,率先反应过来,“搬去镇上?住哪里?咱没有商品粮,每天吃啥?”
作为母亲,第一反应都会是生活上的琐碎,是的,听起来好像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事情,可正是这些事情,才是最应该考虑的棘手问题。
“妈,您忘了,之前叶镇长邀请我去镇上的葛粉厂上班的,到时候咱们一家都去,这些您担心的问题,叶镇长那边都是可以帮忙解决的。”江初月认真的说完,又看一眼正啃着骨头的狗娃,摸了摸他的脑袋,“狗娃年纪也大了,咱们也该送他去上学了。”
张雪芬看向狗娃,对上他黑亮的眼睛,顿时,什么迟疑的话都被堵在了喉间。
儿子一天天的改变,没有人比一个母亲更清楚了,为了子女,母亲是可以付出生命的。所以,只是换一个全然陌生到令人不敢想象的环境去生活,那又能怎样呢?
只要这一切,都能让自己的孩子过的更好,就足够了,不是吗?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下来,江建文从头至尾,除了多喝了几杯葡萄酒以外,什么多的话都没说。
只是,他坚持要把村里的房子建好。不说早已经买好的砖,他只是认为,异乡再好,终归不是故乡。
在他的观念里,年轻时,为了子女远走他乡这是父母应该做的,可当他老了,他仍旧希望,自己还是有故乡可归,能够落叶归根的。
第66章
除夕在接二连三的鞭炮声中从天亮慢慢划向夜晚, 天上难得的竟然点缀着几颗星星,忽闪忽闪地,好似感染了人类开心的情绪。
三桥村的习惯一般是中午吃团年饭。
吃过团年饭,午后徜徉在昏昏欲睡的温暖阳光下, 不论是大人还是小孩子, 都会走家串巷的聊天玩耍, 以打发这难得的闲暇时间。
过去的一年, 不论是好还是不好, 都将在今天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对于新的一年, 每个人心里都会充满了更多的期待。
张雪芬看着外面难得的好天气,习惯性的把家里的棉絮被子全都搬到院子里, 晒晒太阳, 这样老旧的棉絮被子也会多几分暄软,晚上睡觉时, 鼻息间全是太阳的味道,能让人好眠。
狗娃捧着本书坐在院子里, 认真的看着。
张雪芬拿着细长的小棍一下一下的敲打着棉絮,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狗娃,眼底的温柔都要盛不住了。
“姨, 又晒被子呐。”
江燕和几个女知青刚吃好不算团圆的团年饭, 正一起走出院子,打算去几家平日里交情还不错的老乡家里唠一唠, 每个人手上都还提着些东西,白糖罐头点心之类的。
东西虽然不多精贵, 却也正好是老乡家里舍不得买的物件。
张雪芬回头, 面带喜气的给几个姑娘打了招呼,“来来来, 过来院子里坐会儿。”
说着,放下手里的小细棍,转身就打算去堂屋搬凳子。
几个女知青只得忙推脱,转身匆忙离开了。
倒也不是和张雪芬相处的不好不愿意来坐一坐。只是,他们一旦过去了,张雪芬必定是会拿出糖果点心的出来招待的,他们此刻手上提着的东西却是要拿去别家的,就这么去江家坐一坐,喝一杯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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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一些东西再离开,怎么都不合适。
遂,最后留下的只有江燕了。
她跟着张雪芬进到堂屋,把自己手上的一兜子东西一股脑儿的递了过去。
张雪芬一看,网眼的兜子里装着两瓶橘子罐头,一斤装的白糖,还有好些彩色糖纸包裹的糖果,并一些见都没见过包装的饼干,忙拒绝。
江燕爽朗一笑,避开张雪芬的胳膊,径直放在了堂屋的桌子上,转身揽着张雪芬的肩膀,半推着她往院子里走,“姨,我在这边受您多少照顾啊,就今天中午,初月那小妮子还给我们送过去一大碗的腊排骨呢,那可是我们想都不敢想的好东西呐,您还和我客气什么呀。”
“可是”
“哎呀,您就别可是了,不说这吃的,就平时,您对我的照顾也不少啊,前几日,您帮我缝棉袄的时候,特意把棉花多塞了一层,当我没发现呢。”江燕说道。
话说到如此,再推拒就着实不太合适了。
张雪芬失笑的摇摇头,“行了,你和狗娃在这坐会儿,我给你端点瓜子和糖水出来。”
“哎,姨,就那个初月炒的咸味儿的瓜子,您给多抓点哈。”江燕不客气的朝堂屋里说。
“燕姐姐。”狗娃从书里抬头,冲江燕打招呼。
江燕摸摸他的头,看一眼他手上的书,是一本唐诗,有些旧,可是书页整洁,一看就知道书的主人平时是很爱惜书本的。
她从狗娃手里拿过书,翻了翻,一眼便认出这本书是沈如归的,她之前去找沈如归借书时,曾在书桌上看见过。
当时她还打趣沈如归,都十七八了,怎么还在看这种启蒙的唐诗三百首。
彼时,沈如归只轻轻一笑,说:“爱好罢了。”
不过是一句闲聊打趣,真的爱好也罢,有其他的深意也好,于她都无关。
只如今这本书在狗娃这里看见,莫名的,她心里陡然升起些别的想法来,只是,那会儿的江初月并不是眼前的江初月。
所以,怎么可能呢?
呵果然是自己想太多了。
“会背几首了?”江燕问。
狗娃看看江燕,突然眯了眯眼睛,抿着唇笑,缓缓伸出两只手,大张开,“十首。”
江燕只觉得这样的狗娃看起来可爱极了,实在没忍住,在狗娃的头上揉了好一会儿,直到柔顺的短发揉的凌乱,才罢休。
而此时的江初月和江建文正在村长家。
“小花,不是叔不信你,只是,这事儿你能说定?”村长陈爱国抽一大口烟,声音有些沉的问。
江初月看着陈爱国,极认真的开口:“陈叔,别的事儿我还会跟您开开玩笑,只眼前这一桩事,可是关乎您的声誉的,我怎么敢开玩笑?”说着,顿了下,想了想才又开口,说:“陈叔,这样,等初六的时候我去找叶镇长,到时候给开个条子,到时候您拿着这条子再给咱村里开会,说起来也有底气些。”
江初月这么一说,陈爱国悬着的一颗心,稍稍落地了些。
他把旱烟杆在椅子腿上敲了敲,燃尽的烟灰悉数落在地上,才轻叹了口气开口:“小花,你是个好孩子,叔也知道你这么做的用意。说实话,你帮咱村里是情分,不帮是本分,可有些时候,这情分啊本分啊,有些人是不认的,叔这么说,你懂吧?”
这话江初月怎么可能不懂?她也并不觉得自己的一番心意还要被人如此犹豫而有什么不开心,人性如此而已。
她自己也并没有多伟大。
而且,她如今给村长出的这个注意,于她而言,也不过是双赢而已。
“行,陈叔,那我就先回去了。”
话说完,江初月起身准备回去。江建文打算在村长家再坐会儿,正好这不过年嘛,回去也没什么事,在这儿和村长聊聊天。
只是,江初月刚走到村长家门口,村长的妻子陈嬢嬢追了上来。
“小花,你等等。”
江初月回头,“陈嬢嬢,怎么了?”
陈嬢嬢走到江初月跟前,把手上盖着白色蒸布的小框递给江初月,“这是前几天蒸的腊肉包子,给你几个,带回家尝尝看,”说着笑了笑,“都知道你做饭好吃,不过你也尝尝我这做的,味道也不差的。”
江初月笑看着小框,倒是没接,“嬢嬢,这腊肉包子你们留着自己吃啊,我家有呢。”
陈嬢嬢嗔笑着把小框塞进江初月的怀里,“照你这说法,你家有的,我就还不能再给呐?”
江初月失笑,“您都这样说了,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陈嬢嬢见江初月接了过去,脸上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闪过一瞬的不自然看向江初月,“小花,其实,嬢嬢还有件事想求你帮个忙。”
江初月微楞,“求我帮忙?陈嬢嬢,我有什么能帮您的呀?”
陈嬢嬢抿了唇,到底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但想想自己的闺女,还是开口道:“嬢嬢是知道你的本事的,所以,嬢嬢想求你,能不能把你芳芳姐给弄到葛粉厂去做工?”
这下,江初月是真的楞住了。
把陈芳芳弄进葛粉厂做工人?那也不比在乡下种田强啊?
等她拿到条子以后,整个三桥村都能各家各户的去山上挖葛根卖到厂里去,那会儿赚的可不比在葛粉厂少啊?
何止是不少,可能还要多好几倍呢?
所以,干嘛要去葛粉厂做个女工呢?
不怪江初月有这个想法,也不是说她瞧不起女工,只是于她而言,自由职业多少比在工厂上班强吧?
重点是,赚的丝毫不比在工厂上班少啊?
所以,干嘛想不开的去工厂按部就班呢?
她心里的想法如何,陈嬢嬢不得而知,只是看她的表情,以为江初月是不愿意,“小花,如果你不方便的话,你就当陈嬢嬢今天没说过这个话。”
陈嬢嬢倒也没怪江初月不帮忙,她心里也清楚,江初月在葛粉厂自己都还没扎根,就先安排人进去工作,多少也是说不过去的。可想到葛粉厂的正式工,还能把户口转到镇上去,作为母亲来说,这么好的机会能让自己闺女脱离这“泥腿子”的身份,多少还是会失去些许的理智的。
“不是不是,陈嬢嬢,”江初月忙开口,“陈嬢嬢,这去厂子里上班,多不自由啊,还要被管着,哪有比在家里舒服啊。”
这会儿的江初月倒不是不知道城镇户口的重要性,主要是,她想着村长家的这个情况,一时没转过弯来。
她执念着去镇上,也不是为了户口什么的,最主要的还是想给狗娃治病,看看到底他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还有一个就是,真的想远离她爹爹婆婆那一家子,尤其是她婆婆,时不时的来闹一出,着实恼人。
作为她自己来说,在乡下其实也挺好的呀。
自家建个大房子,带院子,等春天了,种几颗大树,再多种些花花草草,在院子里绑个秋千,再让她爸给做个小桌子小椅子什么的放在秋千旁,等春暖花开的时候,沁在花香里荡秋千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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