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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80-90(第1页/共2页)

    提供的《长媳(重生)》80-90

    第81章

    自皇帝安抚王书淮后,原本观望的朝臣立即涌入王府嘘寒问暖,官宦夫人也都跟着丈夫前来结交谢云初。月底这几日谢云初忙着迎来送往。

    有些官宦夫人品阶不低,谢云初尚且需客套地应酬,有些品阶在王书淮之下,言语间自有讨好,谢云初以己度人,亦不能怠慢。

    这样的场景忽然让她想起了前世,前世她当上首辅夫人后,最享受的反而是姜氏,姜氏将家务撂给她,端着首辅母亲的架子,出入皆有人追随,好不风光。

    而她呢,来不及享受这份荣华富贵便病倒了。

    今生嘛,她盼着丈夫顺利登上首辅之位,也希望有朝一日能分家,她好过悠闲自在的日子。

    腊月初一冬祭,国公爷回府主祭,这一日王家上下依照长幼在宗祠外排班立定。

    这一回,出乎所有人意料,二老爷第一次以嫡长子的身份站在国公爷身边陪祭,“书”字辈则以王书淮为首,女眷这边,姜氏领衔,谢云初立至长孙媳位祭拜。

    二房嫡长的身份得到彻底确认。

    正堂祭拜结束后,所有人又跟随国公爷至宗祠内的梢间,这一小间在宗祠最西,十步见方,并不大,正北的位置摆放一年久斑驳的牌位,上头写着“王国公王赫之妻甄氏之位”。

    国公爷亲自上前拿着一块锦帕给亡妻擦拭牌位,二老爷王寿含着泪跪在底下点烛祭拜。

    身后各房人一一跪下磕头。

    三叩首后,国公爷独留王书淮与二老爷,遣其他人出去用膳。

    二老爷看着母亲牌位被孤零零扔在此处,眼泪怎么都抹不干,

    “父亲,您今日便给儿子一句准话,当年先皇后见段家出事,长公主守寡,是不是为了牵制住您,便一杯毒酒赐死了我母亲,再想着法儿将长公主许配给您?”

    国公爷闻言,温和的眸子瞬间变得冷厉,对着二老爷断喝一句,

    “胡说八道,早就告诉过你,莫要道听途说,这些有心人恶意离间,你母亲生你时大出血,产后身子虚,熬了没多久便过世了,与任何人无关。”

    二老爷犹然不信,轻轻哼了一声,他指着上方的牌位道,

    “既是如此,您为何不能将母亲接入主祠祭拜,她是王家名正言顺的宗妇,说句不好听的,长公主还得靠后呢!”

    国公爷以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儿子,语气冰冷,“你也知道那是长公主,什么叫长公主,她是君,咱们是臣,让一摄政长公主在你母亲面前行礼,你是要造反嘛?”

    “给你母亲单独立祠,是先皇后的遗旨,为父违抗不得,是非黑白,为父心里比你明白,什么话当说什么话不当说,我希望你拧得清,莫要给自己招来祸事!”

    王寿不甘,梗着脖子辩驳,“那我问您,您百年之后呢,是跟母亲合葬,还是跟长公主合葬,我母亲又置于何地?”

    国公爷面容忽然变得深邃,如静水流深一般窥不见半点波澜。

    王书淮也在这时,轻轻瞥了祖父一眼,他从这位饱经风霜的祖父脸上,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挣扎。

    屋子里一片寂静。

    王寿痛心疾首道,“她是长公主,会准许母亲进入她陵寝吗?即便成,我母亲又算什么?”泪水隐隐颤动自眼眶滑落,最后跌入他衣摆里。

    国公爷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放缓了许多,“孩子,这桩事为父一定安置好,给你一个交代。”

    王寿摇头,他仰着眸,极力忍住哭腔,自肺腑发出一丝极致的悲凉,“我想,如果我母亲在天有灵,她大概宁愿成一座孤冢野坟,也不愿跟你们合葬。”

    王寿话落,伏在地上泣不成声。

    国公爷缓缓将牌位搁下,粗粝的手掌轻轻搭在祭台,神情空落地看着前方的窗棂,阳光探入,空气里翻腾着一些粉尘,他目光忍不住晃了晃,那老迈的脊梁恍若一瞬不堪承受其重,也跟着颤了颤,嘴唇颌动了好几下,最终什么都没说。

    王书淮看了一眼祖父,又望了一眼父亲,一言未发离开了宗祠,宗祠靠山面水,沿着侧面一条平折的水桥往西,他瞧见谢云初带着孩子在对面水榭里晒太阳。

    珝哥儿快四个月,长得十分壮实,被谢云初抱在怀里,珂姐儿手里正提着一只鸟笼在宽台上飞奔。

    王书淮过石桥来到水榭,逗了逗谢云初怀里的珝哥儿,谢云初却顺着他视线往宗祠瞄了一眼,

    “父亲与祖父吵架了?”

    这样的场面司空见惯,每每祭祀,便是二老爷一块心病,平日二老爷不敢跟父亲顶嘴,也仅仅在这个时候敢于发泄一些不满。

    王书淮目光望向前方的水面,语气平静,“是。”

    谢云初却知道丈夫心里并不如表面这么平静,前世国公爷病逝后,为葬在何处,王书淮便跟长公主大吵一架,后来夺嫡成功,长公主兵败自杀,成了孤冢,而王书淮呢,则将自己祖父与祖母葬在一处,也将王老夫人的牌位从小间挪至宗祠,接受所有后代的祭拜。

    今生国公爷虽然好好的,但这桩事最后如何处置,也成了悬在二房头顶的一把剑。

    在心里谢云初自然更同情那位已故的祖母。

    毕竟她也曾是那个香消玉殒的先妻。

    这桩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好办,先妻在前,继室在后,偏生那个人是摄政长公主,宗法与国法之争,谁也断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先皇后这桩鸳鸯谱点的可真叫人头疼。

    就冲着这一点,这一世谢云初要好好活着,不能让任何人占据属于她的位置,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受人蒙骗唤别人为娘。

    到了午后,一个更令人震惊的消息传遍王府上下。

    “你说什么,长公主要搬回府里住?”

    四太太吓得拽紧了管事嬷嬷的手腕,不小心将人给抠出一条红痕,

    “是什么缘由搬回府里?”

    管事嬷嬷忍着痛答道,“今日初一,长公主陪着陛下上朝,结果一名御史胆大包天,骂长公主殿下牝鸡司晨,甚至以身撞柱威逼长公主殿下离宫。”

    “随后殿下便回长春宫,吩咐宫人收拾行装,打算今日傍晚回府。”

    四太太闻言跌坐在圈椅里,精神气儿顿时萎了。

    长公主一旦离开皇宫,意味着王家失势,也意味着几位太太要直面这位婆母,身为掌家主母的四太太压力倍增。

    四太太匆匆离开账房回到琉璃厅,果然见府上的女眷均在议论此事。

    四太太见大太太三人坐在正北的炉子旁,立即挤了过去,“三嫂,你打听到具体消息没,母亲真的要离宫吗?”

    四位太太神色并不轻松,这些年长公主深居简出,谁也没真正尝过做媳妇的苦,一旦长公主回府,大家的日子可想而知,人家即便离开皇宫,那照样是皇家的长公主,照样是功勋卓著的皇帝亲妹,谁敢不敬畏她。

    姜氏一面幸灾乐祸,一面又害怕长公主回府折腾自个儿,“一个御史而已,三弟时任都察院副都御史,想要摆平此事应该简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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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太太忧心忡忡道,“事发突然,他什么消息都没收到,眼下已当众闹出来,即便将那御史打死也无济于事。”

    四太太差点要哭了,在婆母眼皮底下当家,简直是如履薄冰,老天爷真的跟她过不去,她这威风日子才过了多久?

    “这可怎么办,咱们煦哥儿和业哥儿还没科考呢,往后还指望母亲提携,母亲乍然离开皇宫,咱们将来又指望谁?”

    三太太比她看得开,“甭管母亲在何处,孩子科考得凭真本事,只要考上了,总归有出路的。”

    四太太没三太太这么乐观,她还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王书淮。

    以王书淮在户部的功勋,阁老指日可待,只是四太太绝对豁不下脸面去讨好二太太,她把目光瞅向奶奶席,竟然不见谢云初的人。

    “云初呢?”

    大少奶奶苗氏接话道,“云初去了戒律院,今日午时有个婆子喝了些酒耍酒疯,不小心放了一小厮进二门,闹出了些事,云初正在处置呢。”

    这话一出,四太太心里更堵着了,她干嘛想不开要把谢云初往戒律院使,这下好了,把人得罪了,今后她又怎么舔的下脸去求人。

    谢云初也听说了消息,优哉游哉进了厅中。

    立刻有婆子殷勤地换走了她的手炉,谢云初抱着暖好的炉子过来给太太们请安,最后坐在大奶奶身侧,苗氏脸色极是难看,

    “二弟妹,这个年怕是不好过了。”长公主可是长房唯一的指望。

    窦可灵和许时薇二人也十分惧怕长公主。

    谢云初比任何人都镇定,为何,她知道这是长公主以退为进的妙计。

    前世也有这么一出,长公主敏锐地察觉到暗中的玄机,断然回了王府,接下来皇宫里发生的事,一桩比一桩骇然听闻,而长公主不仅置身事外,甚至踢除了政敌。

    除了最后输给王书淮,长公主无往而不利。

    她实在是好奇,在这一世的夺嫡斗争中,长公主与王书淮是分道扬镳还是联手抗敌?

    正因为知道内情,谢云初表现出来的便十分淡然了。

    “我觉得长公主殿下回府歇一歇也挺好的,自有东山再起的一日。”

    朝云奉长公主之命回府收拾清晖殿时,便听到了这么一句,心里不由对谢云初生出敬佩之意,这位二少奶奶人品贵重,眼界也高阔,竟然无意中说中长公主的心事,任何时候都能做到宠辱不惊。

    朝云回来,大家都将那一抹忧色藏的很好,客客气气迎了过去。

    谢云初打过招呼后回了春景堂。

    今日也是林叔送账目的日子,冬宁已经在梢间核对,夏安在东次间带着珂姐儿折花灯,珝哥儿被林嬷嬷抱着坐在罗汉床玩,自王书淮搬回后院,西次间给他做了书房,两个孩子便只能挤在东次间玩。

    至晚边,王书淮照常踩着点回来用晚膳,谢云初便觉得稀奇了。

    “今日宫里发生了这么大事,你怎么回得这样早?”

    王书淮神色永远那么云淡风轻,

    “正因为发生了大事,我才回得早,接下来王府闭门谢客,谢绝任何人的探望。”

    谢云初忽然问,“祖母有何打算你知道吗?”

    谢云初想知道王书淮与长公主关心密切到何种地步。

    换做以前,王书淮并不会将朝堂上的风起云涌告诉她,担心吓到妻子,如今晓得这位妻子胸有丘壑,很乐意跟她商讨,

    “祖母旁的没说,只嘱咐我静观其变,我闻着宫里动向不对,年前年后你少出门,若有事必定要知会我一声,我不在,便让齐伟跟着你。”

    谢云初心中微叹,看来长公主有心提点王书淮,却又没有彻底放下防备。而王书淮呢,显然也有自己的打算。

    “那二爷便什么都别管了。”

    王书淮听着她唤“二爷”,神情恬淡地笑了笑。

    恰在这时珂姐儿朝他跑来,王书淮又抱起女儿,将她举高高,珂姐儿忽高忽低,咯咯直笑。

    谢云初目光移向珝哥儿,珝哥儿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

    谢云初忽然扯了扯王书淮的袖口,

    “你别光顾着抱女儿,你也抱抱儿子。”

    王书淮几乎还没抱过儿子,过去太小了,生怕一不小心伤到孩子,离开两月回来,孩子长大了些,他还没习惯抱。

    他将女儿搁下,从林嬷嬷手里接过珝哥儿。

    哪知道珝哥儿看着他便皱了眉,随后朝谢云初迫不及待伸出手。

    屋子里顿时一静,林嬷嬷等人大气不敢出,生怕王书淮动怒,纷纷垂下眸。

    谢云初却被儿子给弄迷糊了,被迫接了过来,搂在怀里,指着王书淮道,

    “这是你爹爹呢。”

    珝哥儿对爹爹没有印象。

    王书淮脸色有那么一瞬间的尴尬,意识到是自己缺失造成的后果,也无话可说,摆摆手示意下人们离开,他端来锦杌坐在谢云初跟前,再次认真地张开手,

    “珝哥儿,爹爹抱抱你。”

    珝哥儿模样像谢云初,独那双眼却像极了王书淮,安安静静的,很少有情绪。

    珝哥儿没动,把脸撇开。

    王书淮气笑了,干脆将他们母子一道抱入怀里,谢云初只觉身子一轻,人就被他挪到他膝盖上坐着,这是没有过的事,谢云初不知是尴尬还是害羞,脸色通红通红的。

    “我怀里有孩子呢,你快些放我下来。”

    王书淮将妻子和孩子圈在怀里没动,珂姐儿瞧见一道风似的刮了过来,也开始往母亲身上爬,“我也要抱,我也要抱…”

    孩子就喜欢凑热闹。

    王书淮一只手扶着她背防止她摔,谢云初如坐针毡,挣扎着起身。

    珂姐儿又滑了下去,珝哥儿见姐姐爬不上来,这才咧嘴笑了笑。

    谢云初起开,唤来乳娘,将珝哥儿交过去,待回眸,却见珂姐儿已稳稳当当坐在王书淮怀里,得以洋洋道,

    “爹爹在我这,娘来抢啊。”

    王书淮闻言眉目深深看着谢云初。

    谢云初别了别耳发,镇定往梢间走,“娘还要看看账目,你陪着爹爹玩吧。”

    大约半个时辰后,谢云初忙完回来,东次间的宫灯已经歇了,只剩一张小小的琉璃灯,夏安打水进来伺候她梳洗,

    “孩子呢?”

    夏安将桶拧至她跟前,蹲下来给她洗脚,“被二爷哄睡了。”

    “二爷哄睡的?”谢云初有些意外。

    哄珂姐儿便罢,连儿子也是他哄的?

    夏安悄悄瞟了一眼里间,低声跟谢云初道,“奴婢觉着近来二爷脾气好了不少,方才哥儿那般不理不睬,二爷还耐心哄他睡。”

    谢云初笑,“那是他儿子,应该的。”

    将脚泡的暖烘烘的,又入内室卸钗环,帘帐垂下一半,谢云初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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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会夏安又给她塞来一个汤婆子,夜里冷,谢云初睡到半夜总要冻醒,有了汤婆子能睡安生些,谢云初抱着汤婆子上了床,这才发现床榻上只剩下一床被子,而那王书淮正躺在她的被窝里。

    听到动静,他侧身过来,眸色亦是寻常那般平静,语气也稀松平常,

    “天冷,睡一个被窝吧。”

    谢云初明显有些迟疑,王书淮干脆伸手将她拖入被窝,人被他搂在怀里,谢云初起先还挣扎,后来仿佛被什么东西硌到,便老老实实不动了。

    第82章

    谢云初后背贴着王书淮的胸膛,如同贴了个火炉,他双臂从身后圈过来,严丝合缝覆住她每一寸脊梁,轻微的磨蹭隔着衣裳绽出痒意,谢云初身子很快被他暖熨帖了。

    谢云初暖好自个儿后,便有过河拆桥的冲动。

    “你把被褥扔哪去了?”

    王书淮答道,“让嬷嬷收走了。”

    谢云初:“……”

    “两个人睡一块容易干扰彼此,你起得早,我怕被吵醒。”

    “宁愿半夜冻醒?”他语调幽幽。

    话虽这么说,却还是松开了她,谢云初很快调整姿势躺好。

    “那你伸个脚过来给我暖着。”谢云初理所当然道。

    王书淮喜欢她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这是跟丈夫说话的语气,

    他侧眸看着她,谢云初乖巧躺在被褥里,只剩下一张白皙的小脸露在外面,墨发铺满整个枕褥间,眼尾那颗美人痣轻轻往上一挑,无意间挑出一抹风情。

    王书淮眼角渐渐绷紧,就这么看着她,身子里的渴望怎么都压不住,但王书淮不想吓到她,身子还是克制住,他语气温和,

    “试一试,若是这一夜你睡不好,明日我再挪个被子回来。”

    谢云初就由着他了。

    出乎意料,这一夜睡得出奇的好。

    身侧时刻有个暖源,一动不动矗立在那儿,只要她想,随时可以汲取热量。

    王书淮想把她搂入怀里睡,想起现在她还在尝试阶段,不敢轻举妄动。

    大约睡到凌晨,谢云初胳膊随意往身后一搭,这一下碰到了不该碰到的,她自个儿倒是没有察觉,王书淮一瞬间被她弄醒,黎民在暗夜里撕开一条亮光,后廊外投进来一些绰绰约约的光影,墨发不知不觉被撩开,露出一截雪白的肌肤。

    王书淮轻轻覆上去,一点点摩挲。

    大约是觉着痒,谢云初转身过来面朝他。

    黑青的鸦羽整齐列在眼下,她睡相格外乖巧,他轻轻拢着她发梢,帮着她将碎发撩开,露出一张水嫩美艳的脸,整个人柔软柔软,几乎任由他摆布。

    朦胧未褪的睡意模糊了他的理智,薄薄的凉唇轻轻磨蹭她冰凉的耳垂,极致的一抹电流窜至她周身,谢云初慢慢苏醒,唇衔了过来,他的气息一下子灌入喉咙。

    就在她懵懵懂懂之际,他一瞬含住她。

    谢云初呼吸顷刻被夺,身子不自禁绷紧,双肩耸住似做抗拒,这样的举动越发让男人生出掌控力,他整一个将她拢入股掌中。

    温度在狭小的空间攀升,急促的呼吸彼此交缠,

    微凉的肌肤慢慢黏湿,细细密密的毛孔次第炸开,似乎有水液自那儿,自身子深处,又或是旁的地儿缓缓滑出。

    腊月初一夜,长公主回府,夜深寒重,除了太太老爷们,不曾叫晚辈过去请安。

    至次日清晨,天色刚亮,宫人自殿内缓缓推开清晖殿的大门,王家上下井然有序进了殿内,等候长公主与国公爷晨起。

    大奶奶苗氏甚少起得这样早,于晨风中打了个哈欠。

    她扭头看向谢云初,见她面颊泛着红晕,整个人神清气爽,颇有些羡慕,

    “你怎么这么精神?”

    谢云初神色微顿,偷偷瞄了一眼身侧的王书淮。

    王书淮穿着一件玉色的袍子,长身玉立,眉目清隽一动不动,又恢复了往日金尊玉贵的模样,谁能想到他方才在床笫间玩出那样的花样。

    谢云初经历一番激烈的运动,出了不少汗,又擦洗了身子,浑身舒泰自然精神好。

    “孩子闹哭了,我便早醒了两刻,这会儿精神着。”

    苗氏没多想。

    王书淮轻轻瞥了妻子一眼,谢云初装作没看到的。

    不一会,朝云出来唤众人进去。

    长公主撑额坐在暖阁里的软塌上,国公爷坐在一边喝茶。

    太太老爷们先进去行礼,随后是少爷奶奶辈,最后由乳娘牵着孩子们进去请安。

    孩子们小,一时约束不住,瑄哥儿便挣脱乳娘的手腕,跟在大郎林哥儿身后活蹦乱跳溜了进去,玥哥儿整整一岁,已经会走了,由乳娘牵着慢慢迈入门槛,大约是暖阁门槛过高,小家伙腿有些短,扑腾一声,人就这么摔在地上。

    哭声一瞬间荡开。

    许时薇和王书同吓破了胆,一时谁也不敢动,

    乳娘吓坏了,听到哭声这才反应过来要去抱孩子,哪知道一个小小的人儿已经先伸出手搀起了弟弟。

    珂姐儿一本正经跟玥哥儿说,“不哭不哭。”

    小姑娘梳着双丫髻,穿着件喜庆的粉红袄子,人虽小,却有一番气势,语调清脆又稚嫩,反倒惹来长公主与国公爷一阵笑。

    “倒是乖巧。”

    长公主却道,“她是胆大,上回还敢盯着我瞧。”

    许时薇见长公主没有动怒,悬着的心落了落,飞快地将儿子牵过来,示意他跪下磕头,

    长公主看着玥哥儿憨傻的模样,摆摆手,“不必了。”

    大家看得出来,长公主心情没有想象中差,都跟着松了一口气。

    珝哥儿最小尚在襁褓中,这么冷的天也就没抱过来。

    请了安,大老爷晓得长公主不喜孩子吵闹,吩咐乳娘们把人接走。

    国公爷带着儿子孙子去了书房,留下女眷说话。

    侍女奉来一碗燕窝粥,四太太见状立即挽起袖子,要上前侍奉,长公主摇摇头,突然往姜氏看去,

    “你来。”

    姜氏懵然看着长公主,打了个哆嗦。

    长公主神色幽幽,“常听人夸你命好,丈夫体贴,儿子争气,媳妇孝顺,媳妇们就连怀了孕依旧争先恐后伺候你,想必老二家的比谁都懂得如何服侍人。”

    这是要给她下马威了。

    果然长公主回府,第一个要治的就是她。

    姜氏如同被雷砸在后脑勺,整个人失魂落魄,跟个呆鹅一样。

    身侧大太太见她不动,悄悄推了推她,她这才慢吞吞挪向前,

    还别说,姜氏一辈子都没怎么伺候过人,这会儿看着那一碗燕窝粥,手都在抖。

    长公主慢条斯理净了净手,目光平静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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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氏咬了咬牙,绞尽脑汁回想媳妇们伺候的光景,慢慢学着做。

    第一勺递到长公主嘴边,长公主愣住,往一旁避开,随后目光冷戾盯着她,

    “你平日是让人喂的?”

    她身为摄政长公主,虽事事由下人伺候,除了生病,却也不至于叫人喂至口中,这个姜氏简直是骄纵蛮横之至。

    姜氏见她脸色一沉,连忙跪下来。

    “媳妇…媳妇知罪…”

    长公主冷笑,“那你起来喂吧。”

    姜氏双唇耷拉着简直要哭,又磨磨蹭蹭起身,重新去端粥碗,磕磕碰碰喂了两口,长公主实在嫌恶,皱了眉。

    四太太见状,立即上前替换了姜氏,轻车熟路伺候道,

    “我来给二嫂做示范。”

    她轻轻搅动粥碗,见热气散了些,便搁一些在手腕上试温,待妥当了再奉在长公主跟前。

    长公主继续喝粥,看都没看姜氏一眼,只吩咐道,

    “今后你每日辰时来清晖殿伺候。”

    姜氏闻言脸色一阵发白,浑身弥漫一种大难临头的灰丧。

    不行,她压根就不会伺候人,这不是平白受罪嘛。

    姜氏骨子里也有一股倔气,既然已撕破了脸面,她干脆破罐子破摔,恭恭敬敬跪下道,

    “殿下,媳妇知错了,媳妇明白您并非真的要媳妇伺候,只是想提醒媳妇以己度人,莫要苛刻旁人,您吩咐媳妇来清晖殿伺候,媳妇心里实在犯怵,恐伺候不好您,与其回头领罚,您还不如现在就发落媳妇。”

    长公主轻轻将青瓷薄胎碗往桌案一搁,心想这姜氏总算是聪明了一回。

    “姜氏,你想一劳永逸,我偏不许,不让你吃吃苦头,你又怎么明白旁人的苦?你记住,你也是女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姜氏颓然坐在地上,讶然不语。

    媳妇们看着长公主多了几分敬畏。

    长公主净了手,又看向四太太,“家里的事你应付得过来吗?”

    四太太心中发苦,面上却连连应道,“应付得过来。”

    长公主瞥了一眼谢云初,“我让淮哥儿媳妇给你打下手,该是无碍的。”

    四太太听到这里,心头一紧,若是叫长公主知道她把谢云初遣派去戒律院,她怕是要遭殃,姜氏前车之鉴便在这里,四太太想着法儿给自己转圜,

    “先前云初总说自己年纪轻,怕担不住事,媳妇不敢让她操劳,母亲瞧着,从今日起,让云初帮着看账目如何,上回我听三嫂说,初儿算筹极好。”

    长公主何等人物,一眼看出端倪,也知道四太太是什么算盘,轻轻嗤了一声,无可无不可道,“随你吧。”

    她没心思过问这些细致的庶务。

    后来不知想起什么,又沉吟道,“谢祭酒当年以注经著称,骨子里崇尚经史子集,云初的算筹怎么会这么好?”

    谢云初上前来,如实答道,“少时母亲离去,府上并无主母,我便替父亲管家,一来二去便也熟了。”

    长公主深深看着她,想起见过的总督府夫人,对着谢云初生出几分怜惜,终究是什么都没说,慢慢颔首。

    最后又问起大太太,“老大家的最近老实吗?”

    大太太连忙替丈夫说话,“母亲上回教导,他这回可听到心里了,这两月都没怎么出门。”

    长公主轻声嗯了一下,至于三太太,自始至终垂首不语,长公主也没为难她,自然也没看她,朝云这时递来一些文书,长公主挥挥手示意众人离开。

    朝云忙了一上午,至午时便去寻谢云初,

    今日长公主在府上,媳妇们都不敢偷闲,均来琉璃厅点卯,五少爷王书煦定了腊月十八娶周敏过门,三太太要过目婚礼仪程,四太太要准备宴席的事。

    年底各处庄子收账,全部落到谢云初头上。

    至午后,沈颐遣人递来请帖,说是后日小寿,请几位交好的手帕交过去吃酒。

    谢云初立即便跟二太太姜氏和四太太告假,姜氏现在哪敢挑谢云初的错,闷声不吭应下了,四太太却舍不得谢云初走,

    “后日正有两个庄头来交账呢,你非去不可吗?”

    谢云初却觉得好笑,这还是长公主回来了,四太太才敢让她接手账目,否则怎么可能丢得下这捞好处的肥差。

    谢云初正要答话,一旁的姜氏冷冷斥道,

    “她是我媳妇,又不是你媳妇,我都准她离开,你干嘛拦着,要不,早些给业哥儿娶个媳妇过门,你也有人支使?”

    姜氏眼下彻底跟长公主撕破脸,心里没了任何顾忌,谁的面子都不给。

    四太太吃了个噎,姜氏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四太太惹不起,

    “我不过是说说罢了,云初要去便去吧。”

    谢云初连王书淮都能扔开,遑论家务,让她帮忙,她便认真出一份力,不让她帮忙,她也乐得清闲,到了初四,谢云初早早打点一份贺礼,高高兴兴登车前往李家。

    沈颐嫁的是宁侯府的二公子李承基,宁侯府早年有从龙之功,宁侯更曾是战场上厮杀过来的悍将,如今任武都卫指挥使,负责巡防京内各坊。

    李二公子上头还有一位兄长,为侯府世子,李二性子闷吞,自小跟着父亲去边关历练,好不容易拼出一份功勋,如今在南军中任中郎将一职。

    进了府,谢云初却觉得院子里过于冷清,轻轻扫了一眼,门房一些婆子在倒座房探头探脑,她颇觉奇异,对着前来迎候的管事嬷嬷,问道,

    “好歹也是你家少奶奶生辰,府上怎么这么冷清?”

    这位嬷嬷是沈颐心腹,闻言满脸心酸道,“咱们奶奶跟大奶奶生辰相近,前阵子府上刚给她办过寿宴,太太说府上刚请过酒,年关各府又都忙碌,就不便替咱们奶奶张罗,奶奶索性不办,只觉着平日吃了您们几位的席,面子上过不去,便请你们来二房吃个酒赔罪。”

    谢云初便知端地,也不细问,跟着婆子绕去二房院落,一进穿堂听得里面笑声不断,似乎夹着王怡宁的笑声,

    “哟,小姑姑也来啦。”谢云初拔高嗓音问。

    王怡宁坐在炕床上,轻轻推开支摘窗往外探出半个头,从窗缝里瞥见谢云初穿着一件海棠红的缎面厚褙子,步履轻盈而来,连忙笑道,

    “你个小妮子,忙什么呢,来这么晚,我们可都来了。”

    谢云初匆忙进了屋,见不大不小的东次间内,坐满了人。

    萧幼然,江梵坐在下首,沈颐和王怡宁坐在炕床上,见谢云初来,沈颐连忙将位置让出来,“你素日怕冷,快些上炕来。”

    谢云初推拒道,“我小姑姑在上头,我可不敢陪坐,”又将萧幼然往上头一挤,自个儿挨着江梵落座,沈颐便端来一锦杌坐在王怡宁下方。

    上面铺了一层厚厚的绣芍药花的锦褥,大家围炉说话。

    谢云初开口便埋怨王怡宁,“小姑姑也不来府上接我,害我被长辈责骂,说是年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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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还四处窜门。”

    王怡宁还没搭话,沈颐替她说了,“她呀,哪有功夫惦记着你,人家高世子亲自驾车将她送来此处,再去上的衙门。”

    众人哄笑。

    谢云初惊讶道,“小姑姑,您这就被拿下了?”

    王怡宁捧着脸害躁道,“没有的事,是那混账自个儿要来充当车夫,我原还想着你,被他一搅合便给忘了。”

    “瞧瞧,有了男人便忘了侄儿媳妇。”

    王怡宁气急,“今个儿是沈颐生辰,你们别闹我。”

    不一会,门外来了一婆子,隔着窗帘往里请安,

    “奴婢给郡主请安,我们家太太听说郡主来了,稀客稀客,请郡主去上房吃茶。”

    屋子里数人交换个眼色,沈颐双颊鼓起,满脸委屈,王怡宁便不打算给侯夫人面子,

    “过府吃席,本该去拜访,又听说侯夫人近来身子不爽利,便不敢叨扰,你替我谢谢侯夫人好意。”

    王怡宁品阶在侯夫人之上,论理该侯夫人来请安,这到底是李府,王怡宁过去也使得。

    只是侯夫人没有尽到待客之道,儿媳妇寿宴都不曾露个面,王怡宁自然也不必给面子。

    那嬷嬷讪讪离开了。

    等人一走,大家都看着沈颐。

    萧幼然问,“你这是怎么回事?”

    沈颐眼眶泛红,“还能是怎么回事,总归什么都想着大的,一心扶持世子一房,我那大嫂性子泼辣,平日太太有些惧她,怕她闹出事,便事事依着,她总归见不得我好,仿佛我低她一等,就得在她面前伏低做小。”

    “有这样一位妯娌,着实头疼。”众人叹道。

    王怡宁问,“你那大嫂是什么来头?”

    “杨惜燕的嫡亲姐姐,杨侯府的嫡长女。”

    杨家早年出过一位首辅,杨家女才貌双全,曾一度在京城十分招眼,媒人踏破门槛。

    沈颐的长嫂便是在那时被求娶进门的。

    “当年我嫂嫂放着王孙不嫁,嫁来了李家,我公婆和长兄便拿她当祖宗供着,一路来养成了她娇惯的脾性。”

    王怡宁一听说是杨惜燕的姐姐,眉头皱得老深,“不愧是姐妹,性子一模一样。”

    萧幼然性子又急又泼辣,闻言立即怒火冲冲,“人善被人欺,换做我,绝不忍她,她敢欺负我,我便怼的她说不出话。”

    王怡宁打趣她道,“你跟你婆婆吵了这么多年,她得了贤名,你吃了暗亏,有的事不是吵能解决得了的。”

    沈颐也跟萧幼然一般爽快,却比她多了几分城府,

    “我跟她吵又如何,她是长嫂,身后有杨侯府撑腰,我娘家没个能说的上话的兄弟,即便吵最后也不过是我吃亏。”

    江梵道,“言之有理,你过好自己的日子,那些没公婆的还不是要靠自个儿,你也就别指望公婆帮衬便行了,至于长房,你家夫君又不靠人家提携,不必与之来往。”

    谢云初又沉吟道,“平日不与她相争,倘若哪日她做得过分了,你便不动声色抓住人家尾巴,给她来一次狠的,她晓得你不好欺负,也就不敢造次了。”

    沈颐想了想,笑道,“我记住了。”

    “不说她们了,咱们行酒令吧。”沈颐着人取来酒盏,唤个丫鬟当行令人,从王怡宁开始起句,行的是雅令,需引经据典,分韵联吟,从巳时玩到午时,除了才女出身的谢云初,其他人均被罚了两三杯。

    沈颐被罚的最多,撂下色子道,“姑奶奶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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