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乌桃虽然冻得手都没知觉了,不过听她这么说,还是爬起来去看外头。
她家是菱花窗户,通过窗户看外头是变了形的,外面风又大,根本看不出什么,只觉得满眼都是被风裹着的雪,还有窗户外头海棠树的枯树枝哗啦啦乱晃悠。
她便说:“都是这么盖盖吧,也不一定别人家就盖得严实。”
宁妙香:“你懂什么,你看你潘爷家,围着盖了一圈砖!”
她叹了声,也就不看了,不过听着外面的风声,终究是叨叨:“这、有男人和没男人就是不一样,平时一个人挣钱养孩子,这也就算了,关键是到了紧要时候,刮风下雨出壮劳力,咱家没男人,怎么都直不起腰。”
乌桃便不说话了,青桐也不吭声。
他们知道一旦宁妙香说起这个,那后面一定是要走一整套的流程,先是说当时她怎么就嫁给他们爸,接着说他们爸当初也还行,有文化,结果后来好好地非瞎折腾,闹到现在这个地步。
中间会省略一段,他们爸是怎么没的她是不会提的,她会直接进入痛骂环节。
痛骂他们爸不是玩意儿,坑了她一辈子,痛骂他不管儿子,最后她就开始说自己命苦。
这个过程,乌桃和青桐谁要是说一句话,哪怕是安慰她的,她会把对他们爸爸所有的怒火全都发泄到他们身上。
所以两个孩子谁也不敢说话了。
好在这抱怨总有完的时候,宁妙香这么抱怨了好一番,躺在被子里,也就没声了。
青桐也很快睡着了。
不过乌桃却睡不着,她听着外面的风声,不断地想着自己的煤核,想着自己差出来的那两块七,就在节骨眼上了,要是不能出去捡煤核挣钱了,那她怎么凑呢?
其实两天凑两块七不容易,挺难的,得豁出命去,得靠哥哥和勋子哥帮忙,但是至少有个盼头,还能使一把劲,可如果不能出去了,那她不是等着凑不齐吗?
她翻来覆去的,不断地想,以至于睡着后,梦里都是风雪,风雪变成了日本鬼子,一个个扛着枪,踢腿正步往前走,走啊走,走到了她家门外,走到门外还要继续往前走,眼看着就要进屋了……
第二天,风没停,雪也没停,谁也不敢出门。
乌桃背上竹筐试着往外走,没走出院门就被风吹得一个趔趄,她吓得赶紧回来了。
这真是没法捡了,就算她不怕风,炉灰也怕风,炉灰被风一吹,还怎么捡。
再说这种天气,那些单位人家未必赶着出来倒炉灰,没准攒着呢。
乌桃急得直咬手指头,她不知道怎么办,她只有这一条挣钱的路,不然还能怎么着呢。
宁妙香戴上棉帽子,又围上围巾准备去上班,临走前瞥了乌桃一眼:“好好在家待着,你要是敢乱跑,我拿钳子拧你的嘴!”
说完她就走了。
乌桃看到风把她的围巾吹起,把她的包也吹起,她只好扶着墙走。
勋子过来了,劝她,说这个天气千万别出门,等明天吧,明天晴了就行了。
乌桃却知道,自己没指望了,肯定不成了,一天肯定不够的!
勋子没法,又劝:“等会风小一些,我就带你出去看看。”
乌桃点头:“嗯。”
就这么干熬着,一直熬着,熬到了傍晚时候,终于这风小了,不过雪却很厚了,乌桃跑出去,一脚踩下去,那雪已经没过脚踝了。
勋子:“算了别去了。”
这根本捡不到煤核!
乌桃:“嗯,不去了。”
勋子先回家了,乌桃咬咬牙,自己背起竹筐,偷偷地跑出去。
她不想勋子陪着自己折腾,太受罪了,哪能让勋子陪着自己卖命,但是对她来说,她守在家里这么熬着,无异于让她去死。
哪怕凑不够好了,哪怕最后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但是她不能这么干坐着,她必须拼命。
她冻得直哆嗦,但是却觉得,也没什么,心里像是揣着一团火,那团火,烧着她,她觉得自己心里的火可以让北京城的雪全都烤化了!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外走,到了她平时捡煤核的地方,仔细地观察着雪的痕迹,之后把雪扒开,找找雪底下有没有煤核。
可是并没有什么,这让她失望。
她觉得自己像一只野狗,虽然她出生前北京就没狗了,但是她知道什么是野狗,她就是一条野地里出来觅食的野狗。
就在她扒完了一堆雪却一无所获,打算起身的时候,一回头,她看到了旁边站着一个男孩,正歪头打量着她。
那是久哥。
她的心狠狠一沉。
怎么偏遇上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小知识:在90年代之前,北京是禁狗的,不让养狗,除了北京,很多大城市应该也是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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