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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严还?没?开口问,底下就?磕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响头。
“都怪学生贪慕虚荣,斋中同窗待学生以真心,不曾芥蒂学生身世,还?赠了许多玩意。后与玄英斋有些口舌,一时?不忿才做了此等恶事,望山长明察,不要因学生之?过,牵连他人。”
真是一个乖巧至极的替死鬼。
邵安冷笑一声,“这怎么能叫牵连呢。没?有因,哪来的果。我看,这给东西的人没?安好心,也得治个同罪,你?说是不是郝学正?”
郝北默了默。
离开了玄英斋的学舍,他没?有浪费一瞬。当即和许徽沿着线索,一步步探查,一直摸到了朱明斋中冯晏的学舍门口。几乎只差冯晏认罪,可偏是这个关键时?候,眼前这学子跳了出来,把所有罪责一道揽过。
冯晏就?坐在那?里,干干净净地笑着看学子被他们带走。
此时?郝北回想起?林樾白日的那?一拜,口中发苦。
他口中的“理”,想立的“德”,他以为?在书院这个地方终能得到最初的清正。但事实是,即使是在更有话语权的他们手中,到了最后还?是成?了场面的上漂亮话。
出生就?注定的权势阶级,注定由他们来书写君子美德的结果。
见没?人应和邵安,杜元长更是瞪了过来,“邵安,做人还?是不要太尖酸刻薄,要不要我整个朱明斋的学子给你?们斋磕头道歉?”
邵安掀起?唇角,摇起?羽扇。
“也行啊。”
“你?——”
“好了。”庄严就?知道邵安在场,必要鸡飞狗跳。他揉了揉眉心,“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什么好吵的。该逐出书院的逐出书院,你?们朱明斋也确实德行有违,该好好收敛下性子了。斋长便代全斋记学册一笔吧。”
一切尘埃落定。
邵安笑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两条人命换个记过,好值啊。”
杜元长皱了皱眉,还?是应声领下。
学册的记录很快就?传到“代为?受过”的斋长耳中。
“你?先前那?一笔还?未消,如今又添一笔,玄英斋的邵安已经记住了你?,我也不好借故消去。在月底学测结果出来之?前,你?还?是安分些,少与那?些玄英斋的再起?冲突。”
“我安分些?”冯晏嗤笑一声,周身的狠厉刺破风流的外壳,溢出毒液来。
“你?以为?我永远只会是通判之?子吗?不过一个长衡,还?真当自己有多少脸面了……”
杜元长抿了抿干燥的唇,不敢再多言语。
他知道冯晏没?有说错,若他的背后是那?位大?人的话……
第023章 第二十三章:请外援
长衡书院开学后第六日的?清晨, 明心堂又贴出一则布告。
人群哗然了片刻后,终还是在上课钟声中回到了各自斋堂。
今日四斋都是上各斋掌事教谕所?讲的?儒家经典之课。
邵安这次终于没有再?弄成堆的?卷子,而是依据上次卷上所?得的?斋中学子学识上的?参差,着重对薄弱之处进行巩固。一天下来, 真叫大家见识了邵安的?真本事, 再?没有一个叫苦连天, 想着去?别的?斋了。
不过下学的?钟声响起, 不待邵安说放课。
斋中学子已然起身, 拔步就向?斋外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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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安拉住中间走?得最慢的?关道宁,问道。
“怎么了,一个个饿死鬼投胎啊?”
关道宁笑了笑, 躬身回答。
“倒不是为了吃饱,大家只是想尽快吃完, 然后去?看望病人。”
玄英斋最后一间舍房,此刻汇聚了整个玄英斋的?热闹。
二十个人几乎把小小的?舍房占得满满当当,找不出多少下脚的?地。
“梁兄你是没看到今儿朱明斋那群人的?脸色,青得跟鬼一样?。上次还是他们?说我?们?玄英斋的?就该除名,话说早了吧, 第一个除名的?是他们?朱明斋的?!”
“总算是大快人心,而且许教谕也特?来和我?们?说,骑艺艺长便选定?当日驯服那匹黑马的?斋长。总之接下来到月底学测之前?, 我?们?只要安心学习便是!让那朱明斋彻底服气!”
众人你一嘴我?一嘴地把课上的?新鲜事讲了个遍。
林清樾对于冯晏平安无?事的?消息并不意外。
书院说是为了太子立德而建,但真正实打实尊重德行的?又有几人呢。
包括她自己, 都在心怀鬼胎。
热闹说完了,也不知是谁带的?头, 先是一册书从身上搜罗出来,放到了倚坐在榻上的?梁映手中。
“梁兄, 这是我?今日誊抄好?的?讲义,都是邵安教谕所?讲的?重中之重。每读一遍,我?都颇有收益,待你复明,可?好?好?研读。这两天就先麻烦斋长为你口?诵,虽然不如下笔记得牢,但总归听熟了也是好?的?。”
“哦,对了!梁兄,这是我?之前?托人从各地收集来的?历代状元行卷集,就算只能学个一分相像,这策论成绩也不会太差。”
“嘶——你们?什么时候准备的??!哎梁兄,你别看我?这个虽然没有他们?那么珍贵,但也是我?自己多年总结的?行卷经验。要知道每次行卷时间非常有限,把握好?时间答完全卷,比起精益求精更是重要……”
林清樾猜梁映应该会非常庆幸自己此刻看不见。
这样?,才不会对渐渐堆高在他榻前?几十本,待他去?阅读的?笔记书册太绝望。
而梁映就算看不见,也能猜出此刻林清樾隔岸观火的?笑意。
昨日稍晚的?时候,学录告知他们?二人明日可?暂时先在舍房压惊调养。林樾可?待后日再?去?上课,而梁映只能等到眼睛复明之后。
如此,就当得了旬假的?林樾今日竟一觉睡到了午时,还是他这个病人提醒用午膳。
要不是呼吸声一直都在,梁映都以为是人一早离开了舍房。
这般懒散一直延续到放课钟声响起,刚刚还在喝茶翻书的?人忽然起身,开始收拾起舍房。梁映甚至听到了那笨重的?屏风被移走?的?声音。
“这是作甚?”
林清樾把屏风搬到了水房放下。
“怕客人坐不下。”
果然坐不下。
耳边充斥着不间断细碎说话声的?梁映这才明白了林清樾那句话的?意思。
“好?意我?心领了,但这么多都只给我?也不好?吧,林樾今日不也没——”
梁映的?话说到一半就被瞿正阳笑着打断。
“斋长,就不用我?们?操心了吧?”
“嗯……应该是斋长得操心操心我?们?。”
小小舍房上空响起一片认同。
“我?今日问过邵教谕,他看过朱明斋的?卷子,说是以我?们?斋现在的?学识要赶超朱明斋,只是白日上课,晚上温习尚不足够,还要算上六艺补习。精力时间都是问题,我?们?还需得想个别的?法子……”
瞿正阳坐在林樾身边道。
他之前?亦是青阳斋的?人,对他来说单是考过朱明斋不是难事,难的?是怎么把整个斋参差不齐,各有偏重的?的?成绩一块拉上来。
林清樾单手支着下颚,迎上多双同样?苦恼的?眼睛,略一沉吟道。
“逐个击破呢?”
“虽然学以致用为上,但如今情况特?殊,六艺之中只需补足短板便可?。水平能与朱明斋相当者,便可?带教斋中最不擅长者,不必所?有人都统一步调一起补习,三五人成小队,以长补短,互相督促,也可?节省不少时间精力。”
林清樾就坐在原位上,视线在少年们不同的脸上穿巡。
“例如,关道宁戴明业乐艺尚佳但数艺不足,可?以与乐艺不佳的?衙内和宋昌安为一组。瞿正阳、樊恒骑射不错,礼艺稍差,可?与杜恒……”
随着清朗的?男声一个个念出名字,斋中的?声音慢慢静下,他们?其实与这位光风霁月的?斋长单独打交道的?时间并不多。大多时候,都是他们?看着斋长在前?,却没想到自己的?名字已经不知不觉被记住。
而且,不仅仅是被记住,还记得他们所长。
梁映呼吸也慢了下来,这就是林樾。
就像猜到他乱发乱须的隐秘帮他遮掩,知晓他故意引灾上身却仍庇护,林樾总是能注意到无?人在意的?琐碎细节。
平日里并不招摇,可?在某一个不经意的?瞬间,他便能凭着这一抹温柔闯进眼前?。
毫无?阻拦。
梁映大抵能懂斋中其他人所?想。
因为林樾也是这样?对他的?。
“如此这般,六艺虽不会长进太多太快,但也不会再?拖后腿,剩下每隔三日,晚膳后,若大家愿意便回玄英斋一同研学典籍经册。”
果然林清樾说完,斋中众人皆无?反对的?。
只是除了六艺,更看重基础和眼界胸怀的?策论诗赋无?法如此投机取巧。
“当然愿意,但剩下的?只能靠自己多学多悟……看造化了……”
林清樾指节依着节奏轻轻叩着书案思索,三声之后,她笑道。
“若有外援呢?”
很?快,玄英斋就在第二日下学后,见到了斋长所?提及的?“外援”。
——青阳斋斋长,祝虞。
长衡书院实打实的?第一名,但也是出了名的?孤僻清高。
“阿虞答应每三日都来我?们?斋帮忙,若研习之中,有任何不解都可?以找我?和阿虞。”
玄英斋彼此面面相觑,这可?是青阳斋的?人啊。
青阳斋大多学子和玄英斋学子家世?相差并不多,只是他们?在读书一事上更为拼命。毕竟是青阳斋,有着日后可?以升往国子监的?名额,再?不济也能多配一个秋闱解额。
若说他们?玄英斋这次为了月底学测的?努力,是为了给自己争一口?气,那青阳斋的?努力则是不让其他三斋的?学子抢走?属于他们?的?位置。
论起斋中严阵以待的?氛围,绝不会比玄英斋差,甚至更窒息。
而第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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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虞的?位置更是青阳斋之中人人都想拉下来,自己取而代之的?位置。
这样?一天学十二个时辰都要担惊受怕的?人竟然同意另花时间帮他们??
有点美好?到像是圈套了。
难道这又是朱明斋的?新手段?
可?不应该啊,好?歹是斋长请来的?人……
祝虞似不太习惯这么多人瞩目,只轻声道。
“我?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初时众人并不信这般场面话,但真的?坐了下来,试着向?祝虞请教时,他们?才知道祝虞是真的?倾囊相授,手把手确认提问者吃透了其中深意才放过。
那耐心比他们?掌事教谕邵安还好?。
按理,瞿正阳也能帮同窗答疑解惑,可?自问做不到祝虞这般深入浅出地教,不遗余力地讲。
他不得不拽过林樾,偷偷地问。
“你是不是手上有祝虞的?把柄?怎么如此为我?们?斋尽心尽力?”
被分担去?不少担子的?林清樾望着祝虞来回走?动,不曾停歇的?身影,由衷道。
“阿虞是个讲义气的?好?兄弟。”
祝虞收尽耳中,脚步顿了顿,清俊斯文的?脸上隐隐漫上两分欣然。
一日繁忙,倒也充实。
林清樾踏着宵禁响起的?钟声回了舍房。
舍房里亮着灯,这倒奇怪。
依梁映现在的?眼睛,哪里用得着点灯。
昨日因着探病,林清樾把木屏风撤了,但当人群离开,梁映并没让林清樾把木屏风搬回来。说是房中沉闷,木屏风挡着风,撤了才觉呼吸顺畅些?。
这样?一来,今日的?林清樾一推开门,就得以一览无?余房内之景。
那身上缠着多道裹帘,脚瘸眼瞎的?少年竟没在榻上好?好?修养,而是独自坐在案前?,守着一盏灯,眸色沉沉,也不知在想什么。
“怎么才回来?”
“你能看见了?”
梁映开口?和林清樾的?声音撞在一起。
林清樾愣了愣,梁映这话问得——
怎么莫名像妻子质问晚归的?丈夫?
而梁映说完也是察觉到了不对劲,速速咳了一声,试图装作没有说过的?样?子。
“并无?。”
林清樾也顺势忽略了过去?,背着书箱边往里走?边问。
“那怎么点了灯?”
“哦,见你好?似不太喜黑,平日睡觉都亮着灯,便就点了。”
少年说得随意,林清樾放下书箱的?手微微一滞。
她确实不喜欢黑。
特?别是在她开始为暗部执行指令之后。
黑暗之中,她的?眼前?便会止不住浮现出每一张她所?杀过的?人脸。
在濒临死亡的?那一刻,他们?的?眼神总是紧紧锁着她,好?像把她的?模样?记到地狱里去?。
留灯睡,不知不觉就成了她的?习惯。
她没料到梁映会去?记这件小事。
林清樾眼神下落在梁映的?手上,尽管大部分都被梁映压在另一只胳膊之下,但还是依稀看到在没有完全藏起的?手背,有一些?嫩红色的?烧灼痕迹。
对于一个瞎子来说,摸黑点灯实在为难。
而对于一个察觉不到灼烧之痛的?瞎子,应该更是难上加难。
大约林清樾沉默的?时间长了些?,梁映不自觉把手又藏了藏。
“别误会,这灯是今日医师针灸完,我?让他顺手点上的?。不是说今日要让我?背书给你,我?是想着早晚也要用上,顺便而已。”
这倒提醒了林清樾,她确实为了不浪费修养的?时间,就算梁映眼盲,也布置了个将前?两天所?学的?书册记诵的?作业。只是不知道梁映会如此乖地等着她,还为她点灯。
而且要细说,这乖竟已经延续了两日,实在不像梁映作风。
林清樾只怕是暴雨前?的?宁静,警惕地多看了梁映两眼。
“今日请了阿虞到斋中教大家,我?怕阿虞一人初来乍到,待不习惯便多陪了会儿。只是今日会晚些?,之后会早点回来的?。”
梁映却没管之后如何,只皱了皱眉问。
“阿虞?”
“祝虞,你们?之前?见过的?,他天资过人,能博闻强记,一个人也顶上半个教谕了,有他帮忙,月底学测胜算能多不少……”
梁映当然知道祝虞。
但什么时候,林清樾与他的?关系这般好?了?
还阿虞。
“既然梁兄好?学,那就背书吧。”
林清樾想了想还是决定?舍命陪君子,陪着太子殿下消耗掉多余精力,免得又惹事端。于是刚在床榻坐下的?身子重新弹起,挨到书案边,将书册摊开,预备给梁映抽背。
可?明明说着等她背书的?梁映此刻又突然把嘴闭得紧紧的?。
“梁兄?怎么了,突然忘了?梁兄?”林清樾莫名其妙地问。
林清樾问完,梁映周身气压更沉,明明看不见,却倔强地站了起来,摸索着往自己的?寝榻走?去?。
路上连磕了好?几下,也是一声不吭。
徒留林清樾坐在原地,捏着书卷的?手紧了紧。
这都叫什么苦活啊……
第024章 第二十四章:受牵连
“梁兄确定就这样去上课?”
林清樾上下看了眼梁映。
少年今日起?得很早, 许是昨日没?背书,休息得好吧。
自?己默默独自?一人将学服穿好,书箱背好,摸到林清樾的榻前说要一道上课。
只是他的发?髻歪倒, 礼课周教谕见
了会再把他扔出课堂, 衣襟也不?对称, 鞋袜倒是没?穿反, 但显然梁映又忘了自?己受伤的那只脚, 没?有乖乖缠好裹帘。
诸多毛糙之处,林清樾一时都不?知道先说哪样。
可?梁映蒙着?眼前的白布,面冲林清樾偏东南的方向, 一脸平静地点点头。
“就这样。”
“……”行?。
为了太子日后英名。
林清樾没?再反驳,只是从榻上站起?先把少年的身体转正, 面对自?己。
两人同时站着?一比,林清樾要比梁映要矮上半个头。
为了扶正发?髻和发?簪,自?然而然抬高的胳膊从少年耳侧绕过,柔软细密的里衣面料擦过少年的面颊。但很快因为林清樾的手法熟稔,便离开。
紧接着?, 一双手来到少年胸前,替他理正衣襟。
刚刚还一副对自?己甚是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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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的梁映竟也由着?林清樾摆弄。
只是呼吸渐渐,渐渐放得很轻很轻。
“怎么了?”林清樾敏锐地停了手, 怕这小祖宗带伤硬撑。
梁映抱着?书箱退开半步。
“你的头发?扫到了,有些痒。”
林清樾偏过头, 拢了拢自?己的散发?。
这几日仗着?梁映看不?见,早上林清樾便松懈了些, 没?再起?得更早“梳妆打扮”。
这倒提醒了她,这样的好日子怕是没?几天了。
“你的眼睛, 医师说还需几日?”
梁映轻咳了一声,“看血瘀散开的情况,一两日,两三日说不?准。”
虽然舍不?得多睡一会儿的日子。
林清樾转身将药和裹帘取来,但眼前少年不?能自?理的时日,她也没?轻松到哪里去。
“坐下吧,给你脚腕上药。等我洗漱完,再一起?去玄英斋。”
梁映迟疑了一会儿,半响才在林樾的床榻边坐下。
林樾的床榻和他的不?同,上面铺了细棉垫褥,软和厚实,离得很近后,浅淡的冷香便会明显一些。通常这气息伴着?熏过的檀香,便会成为林清樾身上温雅矜贵的一部分。
但现在,林樾还不?曾扮上那个光风霁月的翩翩公子模样。
透过眼前只蒙了两层的裹帘,梁映隐约可?以看清一个清瘦的人影半蹲在他的身前。未来得及束起?的长?发?顺着?一侧从垂落在胸前,眉眼宁静而专注,就算他说过他不?知疼,替他上药的手法也依旧轻缓。
这时的林樾不?会记仇似的叫他梁兄。
很温柔,也很……触手可?及。
梁映觉得自?己假装还未复明的决定果然很正确。
而且他也不?算完全的骗,眼睛是醒来时后发?现能看到一点光,到现在也不?过是能朦胧地视物,看得久了还会有些刺痛,若要好周全确实要到明日……
林清樾很快就上完药,留梁映坐着?,自?己转身去打水洗漱。
舍房外陆陆续续有学子出门的脚步声,而梁映他们的舍房门口?也响起?了敲门声。
“走啦,斋长?。”是瞿正阳。
林清樾不?认路,之前让梁映带着?还好,梁映受伤之后,林清樾为了不?耽误时间,拜托了瞿正阳每日一道去斋堂,昨日也是如此。
林清樾背着?书箱,扶着?梁映从舍房里走了出来。
瞿正阳睁大了眼睛,“梁兄,你这也太勤勉了些吧,我是山长?,高低得把你学册上那两笔都去了。”
“我本?就底子差,不?该继续磋磨了。”
林清樾扭头看了眼梁映,越看越陌生。
只感?觉是不?是被鬼上身了。
但退一万步来说,有鬼也行?。
要是能早点来多好,她得省多少事啊。
“我看斋长?这手也不?方便扶你,不?若让我背着?吧,免得路上颠簸。”瞿正阳试着?从林清樾手中将梁映的手臂接过来,可?不?料梁映的手一点也不?像个病人般无力。
瞿正阳被晃了一下,回过神?发?现,梁映的手不?过是从林清樾的手心落到了林清樾的袖子上。
既放过了林清樾有伤的右手,也不?曾改变一点两人之间的距离。
“多谢瞿兄关心,我已经习惯了林樾的步伐,这样走着?刚好,不?必再劳烦。”
瞿正阳最终没?能犟过一个病人。
今日还是邵安的课,本?来要讲《易经》,但见梁映来听课。
邵安把书册又塞了回去,讲起?了《论语》。
时常巩固基础也是好的。
下学之前,邵安把昨日他布置下的策论课业发?了回去,卷面上他都重新标注了一些行卷的思路和着重点。
“昨日是让青阳斋的人教了吧,我说改着?改着?怎么一股李学究的味。人家愿意教是好的,但吃透才是你们自?己的本?事。下次别把人留到宵禁之前,才把人放回去。人家学录都来我这里告状了……”
堂下一片讪讪笑声,但没?有一个确切应了。
个个是知道错了,但下次还敢。
谁叫祝虞这个小“教谕”真的很尽心呢。
大不?了他们午膳的时候,给他们的小“教谕”多分一些吃的。
看那单薄小身板,想必平日里也抢不?到什么好菜。
今日膳堂好像有羊肉,必然得给准备上!-
白汤羊肉的味道确实香。
祝虞在这队伍里排了好久终于?打上了一份。
这么奢侈的肉汤,以前只有逢年过节,才能蹭上一口?。祝虞小心翼翼地端着?碗从队伍中走出,可?还没?几步远,突然有人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拽。
满满当当飘着?香味的肉汤就这么骤然被撇开,撒到了地上。
祝虞望着?救不?回的肉汤,心疼地皱着?眉,不?懂突然抓住他手臂的学子所为何事。
“这是作?甚?”
“就是你!你刚刚排在我的后面!我腰上戴的那一块松鹤鹿纹玉佩定是叫你给我偷了!”
来人倒是言之凿凿。
祝虞却对自?己前面的人一点印象也没?有。
“无凭无据的,你空口?白牙就要诬陷于?我?”
说话间,这点热闹引了不?少学子围观。
“哼,你要证据?那你敢不?敢让我搜搜你的口?袋和书箱,若是真的问心无愧,便也无所谓吧?”
“是啊,一搜不?就知道了。”
“青阳斋也都是寒酸的,还真不?好说呢……”
窃窃私语之中,祝虞对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有一种不?好预感?在心头泛开。
“怎么,不?敢?心虚了?”来人提着?嘴角,好像早有预料。
“光说偷了东西该如何,怎么未曾听闻倘若冤枉错了人该如何?”
清朗的男声穿过重重人群。
这声音四?斋已是耳熟。
“林樾?又是你。”
祝虞回望,正是那个端方如玉的身影。只是今日他的身边亦步亦趋跟了一位眼蒙白布的少年。带头的林樾步子走得不?快,少年拽着?他的袖角刚好能够跟上。
而他身后还跟着?一群人,都是一块来用午膳的玄英斋学子。这会儿随着?林樾,玄英斋将孤零零被围在视线之下的祝虞拉到了他们身后。
“朱明斋?又是你们?”
瞿正阳抱臂,看清了发?难学子的脸,轻笑了一声。
“这和斋有什么关系。”发?难学子轻咳了一声,抬手直指玄英斋中心圈里祝虞的眉心。“是他偷了我的东西,我才找他的,你们玄英斋难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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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想仗着?人多包庇不?成?”
“未有实证,便口?称为偷,衙门断案若按你这么来,世上倒也没?有悬案了。”
瞿正阳不?甘示弱,反唇相讥。
“你——我说不?过你们,但被偷的玉佩是我祖传之物,今日这事一定要见个分晓,就算上报山长?,上报府衙,我都是要查的。”
“别急。东西这么贵重,查自?然是要查的。东西在哪儿丢的,怎么丢的都应该查清楚,你说之前祝虞排在你的身后?”林清樾眼底含笑,语气和缓,稍不?注意便被安抚了心境,顺着?他的话意回答。
发?难学子就是这样,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往刚刚的位置一站。
“我便排在这儿,想必就是我双手拿汤时给了他可?乘之机。”
林清樾走过去瞧了瞧,被留在原地的梁映竟也摸着?跟过来。
“有什么好看的?”
那学子轻哼一声。
可?话音刚落,蒙眼少年像被绊了一下,跌在那学子身边,林清樾见状,快步过去扶起?梁映。
“眼瞎了——”学子本?能地要骂,可?看见梁映眼前白布,硬生生咽了回去。
梁映的眼睛因何看不?见的,朱明斋的学子大都知晓。
发?难学子只能拂过被弄乱的衣服,不?耐地皱眉,“看也看了,找也找了,总该搜他的包了吧?还要包庇,你们便一同陪我去见山长?吧。”
说着?,真就抓住林清樾的手臂,似要直接拿斋长?开刀。
一直没?说话的蒙眼少年拽回林清樾的衣袖,阴恻开口?。
“你搜过你自?己吗?”
“我自?己?这怎么可?能?”那人嗤笑着?,把自?己的两只袖口?抖了抖,又把手伸进?胸口?衣襟里随便掏了掏,“还能在这——”
正说着?,一声清脆的玉佩碎裂声从地面炸开。
“呀!我怎么看到有个玉佩从他的衣襟掉出来了?”
瞿正阳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地大声道。
这一声中气十足的问句,整个膳堂都听得清清楚楚。
发?难学子脸是青一阵白一阵,定定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玉佩。这才想起?刚刚身上被撞那一下产生的异样,他竟大意了,一心觉得书院书生们满脑子圣贤道理,不?可?能会有人比他手更快。
本?就不?光彩的手法,技不?如人,只能认栽。
发?难学子随手将碎掉的玉佩抄起?便要走,可?下一刻一条条手臂拦在他身前。
皆是玄英斋学子。
“平白诬陷了人就要走,连声道歉都没?有?”
刚刚陷他人于?孤掌难鸣境地的人,此刻也没?有人为他站出来。
发?难学子扫了一眼正嫌弃地离开人群的紫冠折扇公子,心下凉意蔓延。
再抬头便像是认了命,脸色灰败地快速道。
“祝虞抱歉,是我一时不?查错怪你了。”
祝虞从玄英斋的庇护之中走了出来,此时的他怎么还会不?懂这是一场蓄谋。
“何为要陷害我?我并未得罪过你。”
“怪只怪,你选错了边。”
发?难学子从林清樾的脸瞥过,别的再不?肯多说,冲出人群很快离开了膳堂。
“好了好了,散了啊,没?什么好看的。”
瞿正阳将人群挥散。
剩下的玄英斋学子彼此看了看,略带沉重的表情之下,像是一同拿定了什么主意,各自?排了不?同的菜最后都走到祝虞面前,一份份拿给他。
“祝兄,是我们连累你了。往后你就当不?认识我们吧。”
面前十几个碗,祝虞两双手哪里接得过来。
他无奈地一笑,他们大概不?知道,就在被诬陷的那一瞬间,青阳斋的人没?有一个愿意与他对上视线。
天下之大,他能站的能有几边呢?
之前不?曾想过,可?若真的要选……
祝虞忍不?住抬眸,去看向人群中始终淡然浅笑的温雅少年,他就静静地迎上自?己的目光,好像无论自?己做什么选择,他都可?以理解。
清风一般,释放了他压抑的心绪。
祝虞把碗一个个推回去,“这么多菜当然一起?吃,不?要浪费,这两年粮食可?不?好长?。”
这意思是——他们不?会失去一个小教谕了?!
“好,一起?吃!”玄英斋愁容来得快,去得也快。
二十多人坐在一道,吃得比任何一斋都要热闹。
“所以这一次算朱明斋演砸了?天天不?用心读书,尽整一些有的没?的。”
“谁说不?是呢,就这么拙劣的手段,我好像对月底学测信心都提高了不?少。”
祝虞吃着?饭,不?似其他学子那般庆幸。
他几乎可?以确定当时那枚玉佩已经放到了他的口?袋或者书箱之中。
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从他身边拿走,又重新放到那学子衣襟上。
祝虞只见过一个人,那是在百十双聚精会神?的赌桌上,他众目睽睽也能偷天换日。
他侧身对隔壁坐着?的少年低声道。“谢谢。”
梁映没?承认也没?反驳,只说道。“你和我换个位子吧。”
祝虞莫名,但还是同意了。
梁映假装摸索着?,重新挨着?刚刚隔开他坐下的林清樾。
“斋长?大人怎么突然不?管我死活了?”
林清樾兀自?夹起?一口?菜,看也没?看假装可?怜的少年。
“都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想必梁兄眼神?比我还要好些。”
梁映:“……”
才装了一日都没?有。
第025章 第二十五章:旬休日
新一日的开课钟声敲响。
邵安上摇着羽扇坐在最前, 依旧是那懒洋洋的腔调。
“两个好消息说一下。”
“第一呢,医师说梁映的眼睛已经能视物?了,日后上课就正常了。”
众生回望过最后一排,对着解下白?布的梁映都投以贺喜的目光。
梁映微微颌首, 予以回应, 眼角余光却?瞥过身侧的位置, 只有那儿的青衫少年因为早知结果, 对着窗外春景神思外游, 并不关?心。
“第二呢,明天就是书院的旬假。你们可下山好好放松一下,这?几天尽是埋头苦读的, 一点年少人的朝气都没有,也?不知道是你们读书, 还是书读你们。”
能下山,确实对已经连续九日都在书院毫无消遣的学生来说,是不小的冲击。
斋中大家看了看连日挑灯苦读的青黑眼圈,低声笑开。
邵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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