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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0 章 【VIP】(第2页/共2页)

美,却难以消除他眉宇间的哀愁郁气,他看着看着,便显露出落落寡欢的神色。

    阮朝汐听多了白蝉的警告,并不会主动接近暂居的客人。在屋里洗漱完毕,她照常推开门去书房。

    等?她踩着积雪穿过中庭时,对?面的窗已经关上了。

    ——

    当晚的书房里,阮朝汐和徐幼棠正式碰了面。

    他们虽然之前有过几句龃龉,徐幼棠刻意找过她的麻烦,但时隔那么久,阮朝汐淡忘地差不多了。

    徐幼棠掀帘子进了书房,迎面见了伏案练字的阮朝汐的背影,刚一?怔的功夫,阮朝汐先起身行了礼,按照惯例称呼,“徐二兄。”

    徐幼棠点头应下,“原来你在这里练字。”顿了顿,又说,“郎君传唤我过来。”

    阮朝汐把长案上铺满的纸张收掇收掇,空出半张书案,把身子往窗边上挪了挪,伸手整理了一?下身边摆放的竹簟。

    徐幼棠又怔了片刻,几步过去,端正跪坐在她身侧的竹簟上。

    阮朝汐练字时两耳不闻窗外事?,等?一?口气练完五张字纸,洗笔时才发现荀玄微至今未至,徐幼棠还在身侧跪坐候着。

    她问白蝉,“徐二兄等?候了半个时辰了。他身上有伤,坞主在小院有事?耽搁了么?”

    白蝉唤来了葭月,低声问询几句,回来时眉心微蹙起, “郎君不在小院。和西客房那位客人同去后山了。”

    阮朝汐愕然,“坞主记岔日子了?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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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忘了。”放下笔起身,“后山哪处?我去寻坞主回来。”

    白蝉哭笑不得,把她按坐回细簟上,“郎君的事?,你小小年纪少掺和。”

    始终未出声言语的徐幼棠,忽然开口道,“郎君心思缜密,定下的事?,极少会有疏漏遗忘。今晚去了后山,却把我召来书房,和阮阿般共处了半个时辰……其中苦心,我大?致明白了。”

    他按着伤处,吃力?地侧转身,对?向阮朝汐的方向,

    “刚才半个时辰,恕我始终在观你言行,查验你人品可有不堪追随郎君之处。我见你习字专注凝神,言语坦然由?心,并不计较前事?,应是个心思澄澈纯净之人。之前争执,是我以貌取人,心思狭隘了。”

    说完长揖告罪,起身告辞。

    已经在穿戴风帽,准备去后山找人的阮朝汐:“……?”

    白蝉送徐幼棠出去后回转,和葭月低声感?慨道,“徐幼棠出去了一?趟,回来性子稳重许多,倒像是换了个人。”

    葭月笑道,“那是自然的,郎君眼光挑得很。不止要有独当一?面之力?,还要处处出类拔萃,才配为追随郎君的家臣。”

    阮朝汐已经穿好了风帽氅衣,索性直接回房。

    今晚葭月主动送她,提着六角灯笼,走在前方。

    葭月人长得纤瘦,身段却丰盈,走动时风姿绰约,衣袂在风中飘然荡起。昏黄灯光映在她的侧脸,腮若三?月桃红,盈盈回眸间,仿佛春日暖风拂过人面。

    阮朝汐自己长得好,便不大?在意别人长得好不好。东苑里的小子们时常私下议论说,主院里的几个都是美人姊姊,她听得左耳进右耳出。

    今夜细雪中的惊鸿一?瞥,她忽然意识到,白蝉阿姊的美在于气质过人;而?前方带路的葭月阿姊,确实是容貌出众的美人。

    但容貌生?得极美的葭月,此刻停步回眸,对?她说出来的一?番话,却不怎么动听。

    葭月走到四?下无人的长廊中段,停步不前,目光盈盈如水波,上下打量着她。

    “我和白蝉是正经伺候书房的身份。徐幼棠是入了册的家臣。如今可好,郎君不在,我和白蝉不开口,徐幼棠也?不开口,你小小年纪,倒敢抢先做主安排了。”

    阮朝汐没?听明白她想说什?么,但话里的不悦之意明显,她便问,“葭月阿姊想说什?么?若阿般做错了什?么,直说就是。”

    葭月掩口轻笑,“郎君如今偏向你,无论你做什?么,谁敢说你一?个错字。白蝉大?度,不和你一?个小丫头计较,但我葭月可没?那么大?度。阮阿般,你需记得自己的出身。乡野间选出的小童,侥幸入了郎君的眼,把你带在身边耐心教导。但谁知道郎君何时失了这份耐心呢。阮大?郎君赐你的玉佩,在我们荀氏的云间坞里可当不得护身符。”

    阮朝汐站在原地发怔,葭月提起灯笼,重新沿着长廊往前,轻声缓语催促,

    “雪大?天冷,莫要在外耽搁太久冻着了。你既得了郎君的青眼,所有人自然待你不同,‘口无遮拦’倒成了‘坦然由?心’,‘不通世?故’也?就成了‘心思澄澈’。若是冻坏了你那张人见人爱的标致脸蛋,倒是我的不是了。快些回屋去罢。”

    ——

    当夜,阮朝汐在屋里的斗帐卧床里翻来覆去,直到二更天才迷糊睡下了。

    不知怎的的,梦里没?有出现睡前见面的白蝉和葭月,却出现了她久未见到的,西苑住的娟娘子。

    娟娘子抱着长筝,穿了身鲜亮长裙,娉娉袅袅地站在雪地里,对?她笑说,“小阿般,我要走了。”

    阮朝汐在梦里似和她亲昵得多,扯住娟娘子的袖子问她,“大?姊,你往哪里去。带我一?起。”

    娟娘子笑着摇头,“不是个好去处,你莫要跟着。阿般,你是西苑最出众的,郎主对?你颇为不同,只需把性情放和软些,以后定会有比我好百倍的去处。”

    阮朝汐在梦里松了手,眼睁睁瞧着娟娘子踩着满地碎雪,抱筝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风雪尽头。

    她想问娟娘子口中的‘郎主’是谁,漫天大?雪封住她的口鼻,她连一?声也?发不出。

    梦里风雪声声,灌入口鼻,她从梦里惊醒时,耳边依旧是寒风呼啸的声响,几片冰冷的雪花融化在她急促呼吸的鼻尖。

    阮朝汐猛地睁眼,原来有扇窗户半夜被风吹开了,积雪卷进屋里,熄灭了碳炉,黑漆漆的屋里冷得雪洞一?般。

    她裹着被子哆嗦着起身,先把角落小铜炉里的碳点着了,冻得不住地搓手,挪过去几步关窗。

    一?阵突然而?至的风雪灌入口鼻。几片雪花融化在她的鼻尖。

    那场面和梦里的太过相似,以至于惊心。阮朝汐在窗边怔站了片刻,梦里窒息的感?觉混合在风雪里扑面而?来,她提起灯笼出了门。

    黑魆魆的庭院暗处布满着值守部?曲。她才走下石阶几步,今夜值守的高邑长从黑暗处走出来,沉声喝止,“小阿般,大?半夜的去哪儿?”

    阮朝汐这时才发现自己出来的理由?唐突。

    “我……想去西苑,找娟娘子。”她在呼啸夜风里艰难地张嘴说话,“刚做了个极不好的噩梦。我想找娟娘子说说话。”

    “娟娘今晚哪有空。” 高邑长伸手指向书房的方向,“郎君和西客房的来客长谈。谈到一?半时,召了娟娘子去书房弹筝。”

    隔着空旷庭院,书房里亮着灯,窗棂处模糊地映出屋里的情形。

    书房主人和西厢房暂居的客人在窗边对?坐。

    无名客人整日戴着遮盖面目的黑布幕篱,此刻摘下了,窗棂间露出瘦削单薄的侧影。

    烛火摇曳的窗纸上闪出第三?个婀娜身影。

    娟娘子坐在屏风边的矮案处,却没?有传来奏乐声,而?是在围着小炉烹茶。

    梦境里的悲伤情绪太真实,阮朝汐原本有股说不出的闷气憋在心头,看到娟娘子活生?生?的侧影的时候,那股闷气就泄了。

    谨慎起见,她还是问高邑长,“最近娟娘子……没?有离开坞壁的打算吧?”

    高邑长比她还要诧异,“没?有的事?,你听谁胡说的。娟娘走了,西苑何人掌事??”

    阮朝汐长长松了口气。果然是个荒诞离奇的噩梦。

    冬日山里的夜风冷得刺骨,她心里的心结解开,立刻感?受到身上的冷了。瑟缩抱着自己肩膀,往屋里快步走。

    走出几步,脚步猛地又是一?顿,回头问,“高邑长,娟娘子是西苑掌事?,西苑里的小娘子们,平日除了当面称呼‘娟娘子’,有没?有别的称呼?”

    高邑长夜里不欲和她多说,挥手催促她回去。

    “小孩儿做个噩梦,怎么忒多话。西苑那些小娘子们年纪都比娟娘小,在外人面前叫娟娘子,关起院门私下里都叫她大?姊。听她们‘大?姊’‘大?姊’地叫了许多回了。”

    阮朝汐的脚步惊愕地停在原地。

    噩梦里被风雪掩住口鼻的窒息感?觉又倏然回来了。

    她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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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望向书房方向,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她虽然在梦里和娟娘子亲厚,但一?个在东苑,一?个在西苑,她其实并没?有和娟娘子说过几次话。

    一?声微弱的琴声,就在这时传入耳朵。

    昏暗烛火映出云母窗纸。无名来客在书房里抚琴。

    说是抚琴,却并未传来连贯的琴声。琴声微弱,乍响起便被按住。仿佛那位客人不欲发出任何声响,不欲惊动任何人。

    说是不欲抚琴,客居的旅人却又一?根根抚着琴弦。琴声断断续续,发出凌乱喑哑的声响。

    “别站在风口里,快回屋。”高邑长迭声催促她回房,阮朝汐又看了眼书房映出的侧影,慢吞吞地往回走。

    耳边忽然又传来一?声极清越的筝音。

    铮然清鸣,一?下子便把风雪里凌乱细碎的琴声乱响给掩盖过去了。

    东苑前些日子粗浅上过两节琴课,讲过琴和筝的区别。

    琴音古朴内敛,隐居高士喜爱抚琴自乐,悦自己之心。

    筝声清亮华美,高门大?族宴客时常弹筝,悦客人之耳。

    杨先生?在课上说起,坞主荀玄微雅爱乐音,可抚琴,可弹筝。西苑的娟娘子当初学?琴和筝时,都曾经得过坞主的指点。

    但因为筝音悦耳,琴音悦心,两者分了雅俗,杨斐随口笑说,“我在云间坞五年有余,偶尔听到坞主为悦己而?抚琴,却从未听他为旁人弹筝。也?不知谁有此荣幸了。”

    今夜凛冽风雪中,阮朝汐听到书房传来清亮筝音,一?开始的念头,以为娟娘子在弹筝。

    但细看人影又不对?。

    远处的书房窗边,坐着两个对?坐的郎君身影。一?个抚琴,一?个奏筝。分明是荀玄微亲自在弹筝。

    筝音清亮空明,回荡庭院。起调平静开阔,有若明月高悬,大?江奔流。

    似乎得了某种不必言于口的默契,在洋洋筝音的覆盖之下,无名客人的琴弦逐渐拨响。

    七弦琴音低沉徘徊,不能?广传于庭院,更不能?压制风雪之声,只求入己之耳,抚慰己身伤怀。

    隔着这么远,阮朝汐的耳力?再敏锐,也?几乎听不清筝音里交错的琴音。琴音淙淙,沉郁而?短暂,很快一?曲终了,消散无声。

    琴音终止后,书房传来的明阔筝音也?逐步放缓,曲音缭缭,消散于深夜风雪中。

    无名客人终于能?够完整抚出一?曲琴音而?不必惧怕惊动旁人,不必忧惧琴音泄露心声。风声传来隐约压抑的哭声。

    漆黑的深夜里,阮朝汐躺回了自己床上,安静地听着。

    这是她熟悉的夜晚,带着熟悉的世?间苦难味道。

    她曾经在无数个类似的夜里,听着阿娘压抑的哭泣声睡去。

    她年小力?弱,不管如何地劝慰,陪伴,甚至一?同哭泣,都宽慰不了阿娘伤痕累累的心。

    如果说今夜有所不同的话,那就是书房里压抑痛哭的无名远客,有清茶,有乐音,有此地主人的陪伴宽慰。

    抚琴以悦己之心,奏筝以悦客之耳。此地主人五年来头一?回为来客奏起悦耳动听的筝曲,如春雨润物无声,宽慰来客之心。

    风雪里渐渐停了悲声。

    阮朝汐迷迷糊糊地睡去时,之前的噩梦已经淡忘,心里只想着,坞主的筝曲真好听啊。

    如果阿娘没?有病逝在山林里,而?是撑到了坞主的车队到来,阿娘入了安稳的云间坞,有衣食宽慰,会不会像书房里的来客那样,夜里停了悲声。

    留在云间坞里,或许是上天对?她不错的安排。或许阿娘在天之灵也?会同意的。

    ………

    意想不到的变故,就在第二日倏然袭来。

    打破了云间坞里安宁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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