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白君虞是怎么想到这件事上来的。
然而君虞的神情无比认真,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不,不必了吧。”绪以灼惊得说话都有些结巴,“我拿这东西也没什么用啊。”
君虞失笑:“来这钧天宴的人有几人不贪图云宫里的宝贝,也只有你说的出拿来无用的话了。”
“真的不用,我没什么想要的。”绪以灼正色道,“我去拍卖会见见世面就差不多了,真没什么想要的。”
她若要靠君虞得紫微垣,这会儿也不必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将君虞从这浑水里撇出去了。
君虞看着绪以灼,她目光总是沉静的,可此时却带了一抹绪以灼看不明白的苦恼。
在这目光下绪以灼甚至又心虚起来,难道她哪里漏了破绽,君虞察觉到她和禹先生计划的事了?
“以灼……”君虞缓缓开口。
绪以灼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下一句就是“以灼你不要再瞒我了”。
“唉。”君虞叹了口气,转身道,“晚些再与你说吧。”
绪以灼呆立在原地,直到君虞走出好几步了还没跟上,还是君虞折返回来,几乎是拽着她才往前走。
绪以灼不可思议。
绪以灼难以置信。
君楼主竟然不好好说话了,君楼主竟然漏一半藏一半了!
“不是……到底要与我说些什么呀?”绪以灼连连追问。
就算发现了什么也直接告诉她呀,别这样让她提心吊胆的啊!
可是君虞怎么也不肯说下去了,无论绪以灼怎么追问,回答的都只有“晚点再和你说”一句话。
第 1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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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一夜, 罗悟城就空旷了许多。白河河畔的渡口停满了渡船,送走一船又一船的修士。而罗悟城本身的力量趁着现在还管得住,抽调了大部分兵力在沿岸设防, 直到进入其余城池的势力范围。
一个身形高挑,外披红衣, 头戴幕篱的女子推开了平洲阁的大门。她进门以后两扇木门自动在身后合上,一张闭门谢客的符纸在外浮现,封住了门缝。
女子掀开幕篱白纱的一角,露出半张古艳的脸, 她眼睛细长, 眼尾上挑, 本是妩媚的眼形,然而此时睁大了找人, 冲淡了几分妖艳的味道。
她找寻的人很快就从柜台后探出头来,禹先生抱着不小心掉到地上的卷轴灰头土脸从桌肚里爬出来, 把卷轴随意一放后便打量起刚刚摘了幕篱的女人, 看了好一会儿摇摇头:“不像。”
绪以灼撇了撇嘴, 把幕篱扔到椅子上, 自己也坐了下来:“不像就不像了, 也没什么影响。”
禹先生端来茶水糕点放在绪以灼面前, 自己在对面坐下, 啧啧称奇道:“明明一模一样两张脸, 却明显能看出是两个人, 气质对长相的影响可真是大。”
绪以灼狐疑道:“差别真的有那么大?”
黑玉半面伪装而成的是一个名为楼惜红的魔修, 也就是帝襄当年在涂云洲使用的假身份。绪以灼此时衣着打扮完全照着昔日楼惜红来, 特地翻出了不带一丝杂色的雪白裙裳与朱红外衣,又在腰间挂好了楼惜红所用的法器长笛“芳尽”, 她还以为这身行头换上,怎么也得有八成像了。
禹先生思索片刻,说道:“你瞧上去就显着脾气好,是个软和性子,但是楼惜红吧……和陛下一样,名声都不怎么好,曾在魔域这种地方都被那些个魔修称作‘罗刹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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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绪以灼点点头:“人厌鬼嫌。”
“没事,”禹先生也不怎么在意,“到时候总会暴露的,你会吹笛子吗?”
绪以灼摇摇头。
修真界认人不看灵力,就看法器,芳尽在证明楼惜红身份这件事上能起到的作用可比一张脸大多了。
禹先生早知如此,不以为意道:“你就带着装装样子,到时候开打了什么顺手用什么。”
绪以灼向他伸出手:“布防图呢。”
“昨晚就弄到手了。罗姑不听指挥确实麻烦,不过昨晚她杀人倒是给我制造了些机会。”禹先生将一册玉简抛给绪以灼,“我催动母本,或是出了平洲阁这里面的内容就会抹去,你得在这里就把布防图记下来。”
“知道了。”绪以灼一边将神念探入玉简,一边问道,“罗姑的呢?”
“她来得要比你早些,已经记下走了。”禹先生强调,“她的那份和你的不一样,两份我都抄在里面了,你记着不一样的地方,明日别走错了,也别和罗姑撞上。”
“你还真是等不及坑她啊。”绪以灼感慨道。
绪以灼本来还担心自己记下鼎天阁的布防图,等到了实地又分不清上下左右东南西北,没想到禹先生抄录在玉简里的布防图竟然还是3D的。
禹先生问她:“记得住吗?”
“没什么问题。”绪以灼示意他不用担心,“计划还是和之前说好的一样,没有改动吧?”
“过程没有问题,人才是问题。”禹先生屈指敲了敲桌子,“人是最难以捉摸的,光罗姑就是大麻烦。说好让她这几天先不要出手惊动四宗,昨日晚上她就在小宴公然杀了一个人,还半点都不伪装地用了自己的夺情花,明日不知她又会整出什么乱子来。”
“是你要用她的……就算这把刀反过来伤了你自己,你也只能认。”绪以灼道。
罗姑毫无疑问是把双刃剑,但禹先生现在已经无人可用。
“还有一个人……如果她动手,无疑是个大麻烦。”禹先生迟疑道。
“谁啊,”绪以灼随口问道,“四宗里的哪位?”
禹先生摇摇头:“不就是你带来的那位么。”
绪以灼愣了有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禹先生说的究竟是谁,手一下子没拿稳玉简,啪的一声掉在了膝上。
“不可能,”绪以灼一边捡回玉简一边说道,“干君虞什么事啊,你别打她注意,君虞不能掺和进这件事里。”
“我不拉她蹚这趟浑水,你怎知她不愿意自己踩进去?”禹先生道,“没准君楼主也想要紫微垣呢?”
“她要紫微垣做什么?”绪以灼笃定道,“人靠自己成为的正道第一人需要惦记云宫么?再说了,世外楼传承了这么久,里面的好东西说不准不必云宫少呢。”
禹先生点点头:“是我多虑了。”
他也不觉得修真界第一人,堂堂世外楼楼主会去夺紫微垣,如此猜测不过是出于谨慎,不愿放过任何一个变数罢了。
多想也没有用,君虞如果真的要夺,也不是他们阻止得了的。
不过,也不能说得这么绝对……
禹先生看向绪以灼:“你出来太久的话,不会被你那君楼主怀疑吗?”
绪以灼摇了摇头:“她闭关了。”
禹先生噢了一声,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绪以灼又将玉简抵在眉心,睁着一只眼看着禹先生:“她总是闭关,怎么一点也不见你惊讶。”
“闭关对修士而言是习以为常的事,短到几刻钟的小闭关,长到数百年的死关,若不能摒弃杂念,耐得住闭关的苦,还求什么仙途。”禹先生道,“外界纷繁琐事太多,陛下当年也时常闭关。”
绪以灼点点头:“这就是修真界第一人的共同点吧。”
禹先生忍不住笑道:“这些不过是基本功罢了,若连最简单的闭关修炼都做不到,那其他事更甭想了。不少人认为陛下能成为修真界第一人不过仰仗神明血脉,却不知陛下修炼之刻苦旁人亦不可及。我对那位君楼主并不熟悉,不过她能在如此年纪有这般修为,背后一定下了旁人所不知晓的苦工。”
听着这些话,绪以灼忽然间想起喜乐镇君虞质问傀儡的话来。
她点点头:“肯定吃了很多苦。”——
作者有话要说:
帝襄:有人又在编排我。
第 1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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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高悬,缀于楼阁之后。钧天宴戌时开宴,满月初初升起,尚未攀至中天, 仿佛伸手可及。人间灯火压过了皎洁月色,鼎天阁已然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聚众攀谈者不知凡几,然而越是如此,越感气氛压抑,风雨欲来。
绪以灼与君虞相携步入阁中, 侍女未让她们卸下伪装自证身份, 验过修为收了入场费后便将二人迎入鼎天阁, 另有使者将她们引至厢房。未避免前期冲突,与会修士皆被分散到各个厢房中, 共有三百余间,拍品详情可通过水镜看到。
鼎天阁格局错综复杂,不过绪以灼昨日才下了功夫苦记, 倒是很快就判断出了自己位于何处, 禹先生又在什么地方。她和君虞所处的厢房是临时分配的, 然而禹先生和涂云洲几个大势力的厢房却是事先就安排好的。
若无背景之分, 厢房大小便依人数而定。房中一张矮几, 一张长榻, 两只矮凳, 榻后是仙人飞升的壁画,榻前正对面的墙上是一面水镜。
绪以灼与君虞方坐定,侍者便换了第三波。戴着缠花半面的侍女放下茶水, 灵果与各色点心后,缓声介绍了桌上阵法与水镜如何使用, 便退出厢房。之后只要她们不闹事不传唤,就不会有侍者进来。
门一合上,绪以灼就摘了面具,低头摆弄桌上的阵法,竞价支付,调节水镜全是通过桌案上事先设置好的阵法进行的,全程人与人之间不需要任何直接的接触,拍到的宝物可以让侍者在指定的时间送过来,也可以自己去取。
这些环节自钧天宴诞生以来就没有变化,也几乎从未出过岔子,最严重的一次便是罗姑那不知真假的调包事件。
绪以灼在摆弄阵法,君虞却在观察身后的壁画,见她看了许久,绪以灼问道:“壁画有什么问题吗?”
“这壁画不是一开始就在这里的,而是事后覆到墙面上的一件法器。”君虞收回目光,“不止是壁画,这屋里的陈设大多不是法器,就是在上面设了阵法。”
绪以灼明知故问:“它们有问题?”
君虞摇了摇头:“倒也说不上有问题,反而是对屋里人的保护了。这些布置既防外面的人攻击,也在防屋中的修士自己起了内讧。”
绪以灼道:“鼎天阁是真不想人在自己的地盘出事啊。”
“鼎天阁毕竟不属于罗悟城,肯定不想麻烦落在自己身上。若非要在涂云洲找一个背景最为复杂的势力,非鼎天阁莫属。”君虞只提了一下,倒也没有深入去讲。毕竟她对魔域的了解大多来自前楼主,自己也是一知半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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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事情绪以灼原先并不知晓,昨日在禹先生那待了许久,倒是都从他那儿知道了。鼎天阁确实坐落在罗悟城不错,但不代表鼎天阁就是罗悟城开的,而是各方势力都在其中掺和了一脚,由于钧天宴的特殊性,这些势力在鼎天阁的关系牢固又微妙,在历代阁主的经营下维系了鼎天阁长达数千年的公正。
哪怕事后调查证明与鼎天阁无关,罗姑也使其受了不小质疑,鼎天阁一口气憋了五十载,此届钧天宴拿出的拍品也不知他们下了多大的功夫才搜刮到,许多件在往届都可以直接作为压轴的拍品了。
拍品的名单随茶水一并奉上,既已开宴,也无需再藏着掖着。绪以灼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和从平洲阁买到的没有出入,平洲阁的那份还要更详细些。
戌时三刻,水镜中终于出现了第一件拍品,拍卖师的声音也一并传来。水镜中除了拍品再无他物,拍卖师只露声不露脸,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在哪里。
绪以灼只瞥了一眼就不再关注,第一件拍品是一颗保命的仙丹,类似的仙丹她包裹里多的是,当糖吃吃吐了都吃不完。
还没有鼎天阁的点心有吸引力。
第一块糕点清清凉凉,丝毫不甜腻,也不知道原料是什么。
“……还挺好吃的。”绪以灼心想,紧张的心情也缓解了许多。
拍品一件件出现,又一件件卖出,钧天宴上皆上奇珍,从未有流拍一说。厢房布下了隔音的阵法,内外声音无法传入传出,无声之间数不清的灵石流通,有一些拍品甚至以灵矿拍下。饶是绪以灼自身资产在这明虚域无人能敌,与会者的豪奢也让她大开眼界。
等一盘糕点被绪以灼吃了一半,熟悉的宝物终于出现在水镜中,绪以灼毫不犹豫就叫了价。
“流明簪……”君虞缓缓念出拍品的名字,问道,“以灼对这个感兴趣。”
绪以灼给出的理由非常简单:“这个挺好看的。”
君虞轻笑一声,倒没多说什么,只若有所思道:“原来以灼也喜欢好看的首饰。”
她声音放得很低,绪以灼又可谓心怀鬼胎,一不小心就把这句话听漏了。
流明簪外形确实华美,但它本质上是一件已达仙器品阶的法器,足可作为一些宗门的镇派之宝。绪以灼也不管别人叫价多高,一有竞价就往上加,不多时便将其拍下。
大量灵石的交易必须借助专门用来储存灵石的空间法器,绪以灼将存有对应数目灵石的玉牌放在案上,传送法阵直接将其送了去。绪以灼又唤来侍者,让他即刻将拍得的流明簪送来。
厢房彼此隔绝,拍卖时竞拍者的身份同时是保密的,转送拍品的侍者皆为鼎天阁最为强悍最为忠实的修士,照理来说这个过程不会出问题。
但也只是照理而言。
直到又有三件拍品拍出,流明簪还没送过来。
绪以灼看向君虞:“不会出问题了吧?”
君虞长眉微蹙,也说不好此时究竟是什么情况。
绪以灼站起身来:“我出去看看。”
君虞本想唤住她,然而本届钧天宴的压轴珍宝,紫微垣在此刻出现在了水镜之中。君虞这才发觉,钧天宴竟然已经进行到了尾声。
她迟疑了一下,就是这一会儿工夫,房门一开一合,绪以灼已经走了出去。
君虞想了想,没有跟着出去。她轻敲了两下榻面,看着短暂的沉默后紫微垣的价格一路飙升,没有立时出价。
厢房外空无一人。
绪以灼呼出一口气,看来禹先生的布置没有出任何问题。
她取出黑玉半面扣上,一边走一边换上事先准备好的衣服,待拐过一个拐角,出现在巡查侍者眼前的就是一个身着红衫的妖异女修。
绪以灼目不斜视地从侍者身边走过,脚步沉稳地往禹先生的厢房走去。
第 1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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绪以灼一路上没有遇到几个人, 禹先生的厢房外更是没有人守着,想来他都已经安排好了。绪以灼直接推门进去,禹先生盯着水镜头也不回, 像是已经算好了绪以灼会在这个时间到。
她在一旁自己找了张矮榻斜坐下,随口问道:“叫价叫到多少了?”
禹先生一边操作阵法一边答道:“十三条灵矿。”
上品灵石储量高于万枚, 且后续每年产出不低于五百枚上品灵石的才是可交易的灵矿,先前拍品中最珍贵的一件在灵矿出现后也停止了加价,而对紫微垣而言,这显然只是个开始。
果然禹先生继续道:“云宫的库房里还有百条灵矿没带走, 这些东西外面都是查得到的, 成交价应该会再高一点。”
绪以灼提出了疑惑:“能随身带这么多灵矿的人不多吧?”
有没有这样的身家是一回事, 能不能短时间拿出这么多条灵矿是另一回事。拍得宝物的人走出鼎天阁后能不能保住命都不好说,所以钧天宴没有先交一部分钱后头再补上尾款这一说法, 素来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禹先生点点头:“外头来的情报不足,估计是拿不出来这么多了。但本就在涂云洲的势力, 尤其是四宗, 即使先前不知道有紫微垣, 离得近的这个时候送钱也来得及。”
禹先生说着, 又将一枚玉牌放入了传送阵。
叫价后必须把等额的灵石灵矿放入传送阵中, 叫价才会生效, 如若成功拍下鼎天阁能直接将钱收走, 即使最后没有拍到灵石也会通过传送阵原数奉还。这样的设置保证了鼎天阁不会被赖账也避免了许多恶意竞价, 但也使得成交额不会太高, 毕竟随时调动大量金额无论在哪里都是一件难以实现的事。
“你成不成啊。”绪以灼看着价格一路飞窜, 问, “带够钱了吗?”
禹先生拍拍被他放在案上的做成锦囊模样的空间法器:“平洲阁全部身家都在这了。”
绪以灼道:“干完这票你的平洲阁怕是也开不下去了。”
没有挂靠的情报组织最忌讳的就是站队某一势力,多年心血即将毁于一旦, 禹先生看上去却毫不在意。
当价格叫到九十七条灵矿的时候,价格上涨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大多人是因为确实财力有限退出,也有些人是权衡过后打算硬抢了。
绪以灼站起身来:“你这边没问题的话,我就先过去了。”
禹先生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水镜,扔过去一张凭证,摆摆手道:“你快些过去吧。”
绪以灼接过象征禹先生身份的凭证,看了两眼收入袖中,她站在门口想了想,还是将一块玉牌跌掉了禹先生怀中。
毫无防备的禹先生手忙脚乱接下,终于把目光从水镜上移开了,翻看了两下玉牌,不解道:“这什么?”
“一千灵矿,借你的,用多少还多少。”绪以灼说着推门离开。
“你说多少?”禹先生不禁怀疑起自己做这副傀儡的时候是不是哪里出了疏漏,不然好端端的听力怎么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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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看啊,骗你不成。”说罢绪以灼已然反手合上了门,心道只放一千是怕吓着了你。
之后要去的地方,则是禹先生也无法打听到的了。
绪以灼走出一段距离后,在长廊静静等了一会儿,不到半刻钟就看到了巡逻的侍者。她叫住侍者后说道:“劳烦道友领我前去取下拍品。”
侍者不动声色地观察眼前白纱蒙面看不清面容的女子,目光飞快从她腰间的长笛上扫过,语气不显一丝端倪:“客人厢房外无人候着吗?”
“不知去了何处。”绪以灼说着翻出自己的凭证,“不久前我拍下了流明簪,若未记错,我应当可以自己去取。”
鼎天阁只认凭证不认人,侍者查验过后,即便心有怀疑也只得压下:“自然可以,我这便领客人过去,只是需要暂时封闭客人五感,若是不愿,您也可以在厢房稍候片刻,我去将流明簪取来。”
“不必,你封住便是。”绪以灼先前做足了功课,这会儿自觉背过身去。
侍者将一根细针刺入绪以灼颈□□道,随着经脉被封,五感很快随之消失,绪以灼睁眼,一片黑暗中却有一个模糊的人形,正是在前面引路的侍者。
第一次失去五感的时候绪以灼只觉无所适从,好像整个人都被从世界剥离,然而在平洲阁试过一次后,她心里早就有了准备,神情自若毫无破绽地跟上了引路的人形。
目不能视,耳不能闻,迈出的每一步都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绪以灼不知不觉间迷失了时间,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
直到侍者将细针抽出,五感回归,绪以灼发现自己正站在一间摆着无数面的水晶镜的房间里,她环顾一周,问道:“流明簪呢。”
侍者欠身道:“客人稍等。”
他从绪以灼那取来了凭证,走到一面水晶镜前,一抬手,竟是半条胳膊都没入了镜中,多一会儿又把手抽了回来。
而有一双苍白的手捧着玉匣,从镜子中伸了出来。侍者接过玉匣,又递到了绪以灼手上。
然而绪以灼看都没有看高价拍得的流明簪一眼,直接收入空间法器,问道:“紫微垣的拍卖可是结束了?”
君虞端坐于榻上,原先自若的神色逐渐变至面无表情。
紫微垣价格变动的幅度越来越小,与会的修士绝大多数已经后继无力了。君虞也出了两次价,为了以防万一她此番带了百余条灵矿,还有竞价的余力,只是此刻她已然毫无心情。
绪以灼离开了太久,久到她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
君虞目光越来越沉,厢房内防御的阵法由于她外溢的灵力起了反应。
几息后。
君虞蓦地起身,挥袖卷走案上的凭证,大步离开了厢房。厢房外空无一人,她心中不安的感觉愈盛。
心念微动,君虞目光沉沉看往了一个方向。
她感觉了熟悉的灵力扭曲,正是在小宴上杀死玄甲士兵者的气息!——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两天我假条有成功请出来吗,茫然。
感冒有点严重就养了几天病,期间没上线过,也不知道假条是不是被吞了。
第 1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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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弥漫开来的血腥味浓郁到让人无法忽略, 在长廊来回巡视的侍者已然不见踪影,缀着明珠的白鞋踏过地上血污,顺着台阶往下流淌的鲜血裹挟着片片赤色花瓣。
君虞脚步不停, 往鼎天阁灵力最盛之处快步走去。
她捕捉不到属于绪以灼的灵力,只能前往混乱伊始的地方, 若是绪以灼不在那儿,她也可以稍微安下心。
鼎天阁内部宛若迷宫,君虞将行经之处尽数记下,在脑内拼凑出了一张地图, 估出目的地应当在鼎天阁的中心。她稍稍呼出一口气, 赴宴宾客安排的厢房并非全无规律, 总有那么一些人想要彰显自己是这涂云洲的主人,又自恃在这鼎天阁中无人敢对他们出手, 结果白白给人行了方便。
那不知名的魔修既然是向四宗出手,那以灼没有道理会被卷入其中。
君虞这般想着, 紧蹙的眉却彰显她仍觉不安。那些先前被刻意忽略的感受此时此刻浮上心头, 君虞隐隐意识到绪以灼瞒了她什么事, 却想不出究竟是什么。
眼前终于出现了此行所见的第一个生人。君虞冷眼瞥过倚墙半跪的侍者, 他的指尖生出了一朵血色的花, 那血花顺着他的手臂肆意生长蔓延。侍者面如金纸, 全身的力气都被用来抵御寄生的夺情花,半分也无法动弹。
直到君虞出现, 他才艰难开口:“前面……不能过去。”
君虞目不斜视经过了他, 侍者此时显然已经无力阻拦, 然而就在君虞越过他的那一刹,侍者惊异发现自己臂上结起了冰霜,被冻结的夺情花看似与先前一般无二, 然而已然生机断绝。
侍者毫不犹豫斩断了被冻住的手臂,正欲起身跟上君虞,便听前方的客人冷声道:“退下。”
侍者迟疑片刻,提醒道:“罗姑又回来了,她在四宗的茶水中下了夺情花种……”
君虞顿住脚步,回头问他:“你有没有见过一个以铜镜为法器的女修?”
侍者愣了一下:“您说的可是血莲宗的人?四宗之中,唯血莲宗有女修炼化铜镜。此番血莲宗亦损失惨重,宗中九长老此时应在与那贼子缠斗。”
君虞不再多言,转身便离去。
四宗宾客不在一个厢房,然而彼此相邻,只以屏风与重重珠帘相隔。君虞一路行来见着了无数歪斜的尸体,这些修士皮肉尽数消融,夺情花缠绕于森森白骨之上,唯有破损的衣裳能看出这些白骨来自鼎天阁的侍者。待接近四宗的厢房,君虞才瞧见身着其他服侍的尸体,想必这些就是四宗的人。
夺情花只食皮肉,不吞骨血,方留下了这一地血泊。厢房的房门大敞,一路畅通无阻。房中陈设千疮百孔,安几倾倒,断榻横陈,一眼看去仿佛披了一层血纱。那一场恶斗似乎已然停歇,君虞走到交界处,单手拂过一串被拦腰斩断的珠串。
珠帘后火光幢幢,血腥味里掺杂了一缕夺情花被焚烧时发出的异香。
君虞捻住一粒珊瑚珠。
就在这一瞬间,重重珠帘之后忽地探出一把血色短匕,刀尖宛若毒蛇吐信直往君虞面门而来。
君虞一翻手,只凭一颗珊瑚珠轻巧地抵住了匕首。珠帘后的人亦在同一时刻将匕首甩开,霜花堪堪覆上了刀柄。
两人隔着重帘对视,一时间都没有再出手。
片刻后,君虞道:“你先前交手的人恐怕已经离开了。”
珠帘后的女修声音嘶哑,恨恨道:“还是让她逃了!”
“我们貌似走不了了。”绪以灼探头看了一眼就把脑袋缩了回去,她躲在暗巷,一只手还提着一只禹先生。
禹先生有气无力道:“你可以先把我放下来吗?”
“哦。”绪以灼直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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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当地一松手,禹先生扶着墙艰难站了起来。
禹先生取出一件法器看了一眼,道:“罗悟城中大街小径此刻皆有人把守,眼下无论哪条路都不好走了。还得庆幸四宗已无余力,否则我等处境只会更糟。”
绪以灼看了一眼手中形如玉玦的紫微垣,乍看上去这只是一块玉质莹润的普通玉饰,然而只要运行特定的法诀,就能发现上面密布如同蛛丝一半的红线。
绪以灼看得头皮发麻:“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祝师。”
虽然不知那些人此刻身处何处,然而一根红线对应一位祝师的话,此刻占卜出紫微垣所在的祝师已经多达十余位了,而且数量还在不断增加。
绪以灼试着把紫微垣往系统包裹里放,不出意外再一次失败了。
“不用试了。”禹先生不用看都知道绪以灼此刻在做什么,“世间任何加入了鲲鹏鳞的法器都无法放入其余空间法器中,紫微垣本身也能起到空间法器的作用,不过能容纳的东西是特定的。它起初练出来不是做云宫中枢之用,而是拿来在必要时候把整个云宫装进去的。”
绪以灼心想,哪知道连系统包裹都装不了它。
“有人来了。”禹先生眉头一皱,“快走快走!”
绪以灼熟练地拎上禹先生,几个闪身就到了一处无人的屋中。她一边注意着屋外的动静,一边向禹先生伸出手:“你那法器也给我一个……我神识探知不太行。”
“你当这法器是大白菜呢?我哪来第二件。”禹先生叹了口气,“我先帮你看着,等不得不分开的时候我再交给你。”
绪以灼凑过去看了禹先生手中状若罗盘的法器一眼,上面密密麻麻都是红点,有一些红点的颜色已经深得近似浓墨,这还只是他们方圆百里内化神期以上的修士。
绪以灼指着一个快要与罗盘中心重合的红点问道:“这是不是那人就在我们旁边的意思?”
禹先生没有回答,也不再需要回答。
头顶传来一下鼓声,与此同时绪以灼一把将禹先生甩了出去。屋顶自中间裂开,绪以灼抽出腰间的长笛,抬手挡住当头劈下的弯刀。
两者相击掀起的气浪将所经之处的陈设尽数掀翻,禹先生熟练地放倒一张桌子躲在了后头。
红袖翻飞,绪以灼抬手看见一双琥珀色的双瞳。
她不认识那个别着腰鼓双手持刀的女修,但看她惊异的眼神那人显然认识“她”。
“罗刹女?”女修不敢置信道,“你还没死?”
熟悉的灵力直接将她震飞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睡了一个白天。
放暑假了好诶。
第 14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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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修惊诧过度, 竟是没能及时用灵力支起屏障,若是绪以灼下了死手,当时便已将其毙命。
纵是如此, 那手持双刀的女修也被磅礴灵力震得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墙上, 险些将整面石墙震塌。罗刹女之灵力不同诸多魔修,势如山岳之时又不失阴寒狠毒,女修嘴角渗出鲜血,只觉自身仿佛被卷入血海漩涡之中, 战意尽失, 无力抵挡, 四肢百骸都传来密密麻麻的被撕扯的疼痛。
若她能冷静下来,就会发觉此灵力有神无实。只是女修此刻整个人陷入惊惧之中, 瞪大了双眼看向烟尘渐散后,垂眸冷冷注视着她的女子。女子略长的额发软软垂下, 投下的阴影为一张古艳妩媚的脸平添几分阴郁, 一双无情目看向谁, 便使谁遍体生寒。
广袖红袍披在惨白里衣外, 女子的手收在袖中, 只露出半截玉笛。
红衣缀玉笛, 声绝群芳尽。
白衣红衫自然不可证明身份, 但女修一眼便看出女子手中正是玉笛芳尽, 断定此人必是销声匿迹多年的罗刹女。
谁能想到紫微垣竟然将此人都引至罗悟城, 女修惨然心道, 我梁非鱼今日是要命丧于此了!
能认出芳尽的人不多, 梁非鱼恰巧是其中一个,只因她多年前侥幸在罗刹女手下留得性命, 昔年所见尸山血海几乎成为她的心魔,梁非鱼知晓自己再见罗刹女,只怕是刀也拿不起,只能引颈受戮。莫不是她这些年窥探了太多天机,引以为傲的卜算之术竟然将她引至绝路?
能在众人之前找到绪以灼,不说修为如何,至少卜算之术在这钧天宴上鲜有人及,梁非鱼确实是其中的佼佼者。她被那红衣身影吓得肝胆俱裂之时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罗刹女,也是栽在了这卜算之术上。
修魔一途不顺天道,窥得天机要比仙修难上百倍。经年受人吹捧,梁非鱼不自觉恃才傲物,自觉得天道眷顾,某日卜得一吉卦,便往卦象所指之地御刀而去。
御刀飞了半日,直至月上中天,梁非鱼才在一处山谷停下。她从空中往下看去,只见一片浓稠白雾,白雾并非天然形成,她看不见雾中详情。
梁非鱼自诩修为高深,又占得吉卦,想也不想就钻进雾中。不多时她就看到了一个盘膝而坐的绰约人影,等察觉到那人外溢的灵力杂乱无章,应当是与人交手后正处虚弱之时,梁非鱼心中喜道,这就是她今日的机缘了!
杀人夺宝在涂云洲素来不是什么需要遮掩的事,梁非鱼当即就出了手,刀锋直往女修命门而去。
然而她这一偷袭却没能得手,彼时彼日恰如今时今日,同样是一支白玉笛,轻巧挡住了梁非鱼的双魂刀。
那玉笛不如平常玉饰一般莹润,显出衰败之气来,上面雕着一支梅花,同样是凋零之象。
玉笛稍移,露出一双妩媚狐狸眼来。盘膝而坐的红衣女子眼尾上挑,唇角微翘,不笑也带着三分笑意,偏偏一双眸子仿佛用浓墨点上,黑得瞧不出丝毫情绪,这眼极是无情。
梁非鱼好像想起了什么,然而灵光一闪而过,她并未抓住,只觉红衣谁都穿得,玉笛谁都用得,这女修应当就是涂云洲无数魔修中平平无奇的一个,虽然修为高了些,运气却颇为不好,尚未调息好就遇上了她梁非鱼。
双魂刀共有两把,被挡下了一把也不要紧,梁非鱼挥出另一把刀,要斩断眼前那细白的脖子!
这一刀中了,梁非鱼心中却只有茫然,刀锋没有受到任何阻碍便陷入颈中,可她不觉得自己切开的是人的血肉,而双魂刀割开一寸后,便失了力。
并非遇到阻碍,她持刀的手臂在瞬间便失去了知觉,纵使如此,双魂刀也该继续顺势挥出,可长刀一同停下了。
被长刀割开的地方没有流出鲜血,而是出现血色的细线,那些细线勾勒出如白玉笛上的花枝一般的纹路,不过之上梅花开到了极盛,更是一路绵延,很快双魂刀的刀身上也缠绕了血色的梅花枝。
梁非鱼没见过这种妖术,眼见着和罗姑的夺情花有几分相似,当机立断就要松开双魂刀。可她那条失了力气的胳膊却保持着抬起的姿势,紧紧握着刀柄,双魂刀好像和她的血肉长在了一起。
梁非鱼眼看着花枝攀上她的手腕,又深入被衣袖包裹的手臂。梁非鱼心存侥幸,一开始没有断臂求生的魄力,等她想这么做的时候,身体仿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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