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额头微烫。
身体恶寒, 本能地打颤。
喉咙麻痒难耐,让人忍不住咳嗽。
宋疏原地瘫了一会儿, 决定积极治疗, 努力爬起来给自己里三层外三层裹紧,带上口罩出了门。
刚一下楼,旅馆老板先被吓了一跳:“小松鼠,你这是怎么了?”
拜胖哥所赐,附近所有店家老板都开始跟着这么叫他了。
宋疏倚着墙, 有气无力道:“好像发烧了,请问镇上医院在哪里啊?”
“去什么医院呐, 还得扎针。”老板往隔壁一指:“去找宋季,他们家退烧最有一手,一副见效。”
“是吗?”宋疏看向百草堂的方向, 眼神略有些不信任。
几分钟后,坐在躺椅上摸鱼的宋季就看见一只白色大团子一步三晃悠,艰难踏进百草堂。
团子蹭到他身边,用口罩与帽子之间的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看过来, 沉闷沙哑的声音道出两个字。
“救命。”
宋季捧着手机, 上上下下观察他好几圈,抽动嘴角忍不住吐槽:“你是怎么做到裹成这样的?”
宋疏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裳, 慢吞吞答曰:“努力。”
询问症状, 号脉。
清楚情况以后, 写下方子, 到格子盒里抓药。
宋季说他没大碍, 就是感染风寒。
相比刚来时晕倒那次,现在的身体状况其实好了很多,还夸宋疏养得不错。
但其实这一个多月来,他什么也没做,只是按点吃饭、正常睡觉罢了。
宋疏圆滚滚歪倒在躺椅上面,眼皮很沉。对方抓药时蹦出来一句,他就猛的撩起眼皮,再缓缓往下落,像只困倦却不断被打扰的猫。
这个动作一直重复到宋季说完,耳边清净了,疲惫的眼睛彻底阖上。
生病的时候,浑身上下每根筋都得了懒病,动一下都难,只想待在一处不动弹。耳边比以往更静,脑子沉且迟缓,整个世界仿佛都延迟了好几拍。
青年懒洋洋躺着,几乎要睡过去。
“喂,宋疏?”
听到自己的名字,宋疏顿了好久,慢吞吞睁开眼睛。朦朦胧胧的视线里,金发男人端着泡好的药站在面前,正晃动他的肩膀。
见人终于醒了,宋季轻声道:“跟我去里面,那边暖和。”
听到暖和,宋疏挣扎站起来。
店铺后面有间二十平的茶室,暖气打得很足,落地窗对着院子里错落有致的植被,最显眼的一株腊梅,阳光下绽开的黄色花朵宛如玉雕。
宋疏找个张软椅,再次瘫坐。
这次倒没睡,因为发烧而泛着水雾的眼睛里呆怔映着玻璃外的美好景致。
虽然看起来是茶室,实则已然被中药的苦涩腌入味。宋季打开门,正拎着炉子在门口燃火煎药。
伴着蒲扇的风,袅袅青烟从炉后冒出来。在门口冷暖交接的地方,斜着冉冉升起,形成一道烟幕。
宋疏捏紧鼻梁上的口罩封口,咳嗽两声:“我非常感谢你帮我煎药,宋季,你是个好人。”
听到青年突然触发的好人卡,宋季递过一个疑惑的眼神。
“宋好人可不可以把炉子往外挪一挪,好呛,咳咳咳。”宋疏坐在烟雾里,又猛地咳嗽好几声,两眼发红。
这是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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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季忍笑,把炉子往外挪了挪。
与西医量化的成药不同。
一副中药的煎制相当耗费时间。
首先抓好的药需放入冷水浸泡二三十分钟,把药充分泡透以后才能开始煎。
煎药首选砂锅。先武火煮沸,再文火保持,需要进行两道煎煮,一般二煎比头煎时间稍长。
最后将两次煎煮好的药混合服用。
整套流程下来,至少也要一个多小时。
等药的时间里,宋疏遵医嘱喝了碗粥,其余时间发了好久的呆。
第一煎的药出来,房间里苦涩的味道瞬间浓重。添水以后,又开始第二次煎煮,没一会儿咕嘟咕嘟的声音重新响起。
在寒冷的冬日,水沸腾的声音意外地令人平静舒心。
宋疏抬眸盯着被墙遮了大半的砂锅,喑哑的嗓音突然在静谧的房间响起:“宋季,你觉得我适合学中医吗?”
宋季疑惑地嗯了一声:“你烧糊涂了?”
他回头确认了一下,指着青年身后的铁树盆栽道:“当年你就是一边揪它的叶子,一边发誓这辈子不学中医的。”
至于五岁的宋疏为什么会如此坚决?
这其中当然离不开宋季的怂恿。
一摞人脑袋那么高的药理书,每次写完作业刚要出去野,就被揪回来背。小时候的宋季觉得别人是自由的鹰,只有自己是笼中鸟。
“可悲、可叹、可怜!”
捧着书在茶室里背的小宋季皱着脸如此感叹。他扭头看向旁边唑棒棒糖的小男孩,沉重嘱咐:“小松鼠,听叔公的,这辈子都别学医!”
作为跟屁虫,小宋疏对宋季哥哥拥有绝对信任。他也觉得不能学,因为哥哥背书就不能陪他玩了,自己只能坐在旁边无聊得揪叶子。
这是件十分、百分、千分不好的事!
他举起棒棒糖,操着小奶音坚定道:“我这辈子都不学医!”
茶室里,长大的宋疏坐在软椅里发出一声属于成年人的长叹。他撑着脸颊目露忧郁:“我这辈子该做什么呢?”
稍稍反应了下,就知道这是去县城的路上做的孽。宋季看着炉火,笑着问:“不会还没想到吧,很难吗?”
宋疏深以为然地颔首:“很难。”
宋季扬眉:“一点想法都没有?”
“也有一点。”
“什么?”
宋疏屈指敲了下茶桌,发出闷响:“我想待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等了好几秒,确认这就是他的那一点想法,宋季不可置信:“就这?”
“嗯。”
生病的难受劲儿翻腾上来,宋疏放下手,转而趴在桌面,微烫的脸颊贴在冰凉的桌面,十分舒适。
他想了想道:“像胖哥那样就很好。”
“那不是很简单。”
听到这话,宋疏抬眸看向坐在门口的金发男人,期待听到他接下来的话。
宋季摇动手中的蒲扇,语气轻松:“你这种瓷娃娃受不了风吹日晒,种地估计会饿死,那就像我们这样开家店呗。”
“吃的、喝的、玩的、穿的,对什么感兴趣就试什么。”他伸着指头列举,想到一件事,又补充道:“听说县里准备发展旅游业,民宿这类东西也挺合适的。”
“一旦成功,青城镇可就是标杆赢家了,估计会有很多资源倾斜,小镇的建设也会好很多。”
比如路灯与水泥路,只有小镇主干道才有,其他地方的夜路尤其难走,前两年还有人半夜没注意一头栽进沟里的事。
幸好那只是个年轻人,当时农忙结束,里面都是倾倒的秸秆和稻草。
还有镇医院设备老旧,老人也缺乏运动与娱乐的场地,现在都挤在镇政府旁边的旧篮球场上。
那篮球场还是水泥铺的,白线磨损,球架摸上去能粘满手的铁锈。
意识到自己说多了,宋季止住话。
“总而言之,能做的事情就像互联网+,百无禁忌,什么都行,你总不至于连一件喜欢的事情都没有吧?”
砂锅里的药咕噜咕噜地翻动,终于熬得差不多了。宋季用毛巾捏着手柄,端到桌面。
苦涩的药倒入碗中,被推到青年面前。
“一口气干了!”
宋疏收起思索的神情,坐起身,皱着脸十分听话地一口气把药喝完。
如旅馆老板所言,一副退烧。
回去又睡了一觉,醒来时被闷出一身的汗,宋疏感觉脑袋清醒了不少,因生病一整天没胃口的肚子也开始咕咕叫起来。
今日不似前几日晴朗,天边有大朵大朵的云,太过浓厚遮住了夕阳。
地平线铺上重重一层绛紫,反倒是上方的云呈现橙粉色,像一朵透光的棉花糖,自然铺展的过渡是世间最精美的调色。
清风衬晚霞①,也衬帅哥。
宋疏倚着旅馆门框眺望,松软的黑发随风扬起漂亮的弧度。他裹着白色棉服,低头踏进风里,融入这张美好的自然风景图。
现逢放学与饭点,镇中心时不时有人经过,对那道身影总要侧眸多看几眼。
生病需要吃些清淡的。
宋疏去对面的店里点了一份简单的清汤面。
煮熟手擀鲜面上青菜、葱花、荷包蛋,再淋几滴香油,入口清香劲道,瞬间安抚一整天只进食了一碗粥和一碗药的胃。
慢条斯理地吃着面,宋疏的脑海里还在思考着不太清醒时听宋季说的那些话。
若说兴趣,大概只有读书勉强算得上。
但如果可以帮到小镇,他或许也可以尝试一下旅游相关的行业,万一真的成功了呢?
民宿的话,老宅位置方便又恰逢装修,似乎可以了解一下。
一碗面的时间只能让人思考这么多了。
宋疏放下筷子,与老板打完招呼离开面馆。走出去时黑夜降临,西北风吹起黑发,青年双手揣进兜里,低头走向旅馆。
一个多月住下来,冷清的旅馆房间已经有了人气。顶灯亮起,入目都是熟悉的物品。
宋疏关上门,打开空调。
启动的嗡嗡声响起,暖风迅速温暖房间。
青年低头拉开棉袄的拉链朝里走,刚要脱下,余光的床沿突然显现出一道白色身影。
“你不是——”
抬头看清那道人影时,宋疏的声音戛然而止。
洁白的披风勾勒背影矮小单薄许多,依稀可以看见归拢在另一面的黑色长发。
这不是央酒。
也不是他认识的任何一位门神。
宋疏蹙眉,有些警惕地后撤半步:“请问你是谁?”
那背影缓缓转身,露出一张清丽的脸。古人装扮的青年女子垂眸,面朝宋疏微微欠身行礼,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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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细语回荡在房间。
“妾名思慕,听闻宋疏公子可见鬼神,特来拜访。”
她缓缓起身,美眸直直望向对面的漂亮青年。看出他的警惕,女子掩唇轻笑:“公子放心,妾许久不吃人了。”
“……”
宋疏喉结滚动,默默又朝后挪了三步。
作者有话说:
注①:出自《南柯子》,仲殊<宋>
说到生病,决赛圈选手骄傲地举起手!
今天公司聚餐,狂炫小龙虾,好撑!然后、然后……咳,今天就迟了一点点。
亲你一口肯定会原谅我的对不对?【羞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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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诡异
◎央酒,你长嘴只用来吃饭吗?◎
旅馆人来人往, 气息复杂,自住进来起宋疏就没见过这里的门神。无论是祖奶奶、央酒,还是面前这位叫思慕的女子都能随意进出。
“傻站着干什么, 过来坐。”
清丽女子端正地坐在床沿,微笑着拍拍身边的被子, 婉转的嗓音字字都仿佛带着钩子。
对方目前情绪稳定, 态度良好,专门找到这里应该是有事情,不会暴起吃人。
理智完成判断,宋疏捏紧指节,蹭到窗下的书桌前拉开椅子, 隔着两米的距离坐下。
在人瞥过来时,他咳了一声解释:“男女授受不亲, 距离产生美。”
虽然主要还是怕,但不可以承认。
思慕指尖拂过床铺,轻笑道:“你坐过来, 会发现我更美。”
这个好答,宋疏坚定摇头:“不会,我是同性恋,对女生没兴趣。”
猝不及防的出柜让女子吃惊, 哑口无言好半晌, 瞧着宋疏的目光逐渐透露出浓厚的遗憾情绪。
“多好的食材呐,可惜有缘无分~”
烧退了, 但病还没好。
宋疏偏开头, 抵唇重重咳嗽, 蹙眉缓了好一会儿。
思慕静静望着他, 没什么情绪地说了一句:“人类真是脆弱啊。”
“还行。”
在世界万物中, 人类拥有得天独厚的智慧,寿命比之大多数虫蚁鸟兽也长上许多。
宋疏弯眸,琥珀色眼瞳折射头顶的灯光,他扯回正题:“思慕小姐,请问您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妾确有一事相求。”
同样一身白衣,相比央酒,思慕实在礼貌不知多少倍。提及此行目的,她缓缓起身,再次欠身行礼:“若您能做到。您可维持几年,妾就保您多少年平安。”
小鹿当初请求宋疏陪阿婆的时候也做过类似的承诺。能让鬼怪提出这样的补偿条件,一定是对方极其在乎的事情。
宋疏更认真了些:“到底是什么事情?”
女子启红唇,道出两个字:“买书。”
“书?”宋疏疑惑。
思慕轻嗯一声,抬起的眼眸格外认真:“妾请求公子帮一人买书,他要什么您便帮他买什么,其中花销由他自己承担。”
“这个人是谁?”
“张成权,妾所守护宅邸目前的主人。”见他没有立即回应,思慕轻笑:“不答应,吃掉你哦。”
宋疏:“……”
“如果只是帮忙买书,一切合法合规,我自然没有问题。”他承诺道。
房间里站立的清丽女子抿唇,露出满意的微笑,秋水盈盈的杏眼瞥向宋疏背后的窗外。
思慕突然释放出三只毛茸茸的巨型尾巴,火焰一般在空中挥舞,洁白的披风无风自动。
“公子似乎现在就有麻烦,妾现在便帮您解决了吧。”
说完,窗户咣当一声被吹开,红影闪过,原本站在床铺前的人依然没了踪影。
宋疏视线追向窗外,看见有一道黑影从远方朝这里飞速冲来,思慕迎击,红与黑撞击在一起,空气位置鸣叫!
耳边高频的尖鸣令人难以忍耐,青年捏住窗框,痛苦地闭紧双眸。
脑袋几乎要炸掉。
他要紧后槽牙,艰难开口:“住手……”
令人意外的是,两秒后战斗的声音竟然真的消失了。
宋疏晃了晃发晕的脑袋,缓缓抬头,只见祟气紧裹的人影立于半空,手上拎着一只三尾红狐狸,正看着他。
原来不是为他停下,而是思慕太弱,被人三两下解决了。
甚至打回原形。
看着在黑雾手上来回挣扎的火红狐狸,宋疏轻叹,与对方商量:“放过思慕,既然是来找我的,那就来和我聊聊吧。”
谁知他不说话还好,此话一出,对方身上浓墨般的祟气立马翻腾,在月夜之下火焰一般燃烧起来,晃动间泄露出里面的人。
琥珀色瞳孔中划过一抹洁白的发丝。看清祟气包裹下的人时,宋疏愣住。
他按着窗台朝外探身,眉头紧锁担忧问:“央酒,你这是怎么了?”
一向洁白无垢的槐树妖浑身黑气缭绕,祟气间房黑眸死死盯着窗户里的青年,无意识攥紧的指节让狐狸痛苦惨叫。
他单方面对峙良久后,冷哼一声把手里的妖甩出去。
思慕在空中翻滚,改变方向。
宋疏下意识张开手,接住了飞向自己的红狐狸。再抬头时,对面的门神已经冷哼一声扭头走了,只留下凉凉四个字。
“小白眼狼。”
低头与怀里的褐色大眼睛对视,确认这的确是狐狸而不是狼,青年脑袋顶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我又怎么惹他了?”
思慕挣脱他的怀抱,跳入房间,重新幻化成清丽女子的形象,只是满头凌乱的黑发不复从前的优雅了。
她捏着拳头看向央酒离去的方向,脸上几分愤怒、几分惊恐。
“我可是八百年的狐妖,怎么会输……”
听清楚她的呢喃,宋疏咳了一声,默默举起两根手指:“他两千岁。”
“这种老妖怪还没死?!”
思慕磨牙,恼羞成怒。毕竟是自己说要帮他解决麻烦,她上去却被别的妖三两下解决了。
这事要是传出去,威严不保!
赤狐挥舞利爪,咬着牙再次承诺:“此次是准备不足,下一次老娘活撕了她!”
这次明显是嘴硬。
宋疏失笑,迈步走向洗手间,回来时手中多了一柄木梳。
修长好看的手握着绿檀木梳子,递到女子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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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慕目露茫然,抬头看向人类。
眉目柔软漂亮的青年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头发,温声提醒:“这里打结了。”
狐狸是爱干净的动物。
化成一名漂亮女子,想来也爱美。
思慕摸到脑袋上盘成结的发丝,接过木梳,脑子里已经把央酒痛骂十遍。面前的人类好看又温柔,一定是那老妖怪的问题。
毕竟妖怪老了,容易变态。
女子捏住梳子,愤愤道:“你别怕,我肯定为你主持公道!”
“这倒不用麻烦了。”
青年拒绝,思慕怏怏不乐:“你嫌我太弱,打不过他?”
宋疏笑着摇头,他解释道:“因为刚刚那只妖是我家的门神,虽然脾气臭,小气护食、动不动就生气……咳,坏毛病很多。”
“但应该是个好妖。”
他回头望向窗外,目光越过一座又一座小镇宅院,依稀看向自己的家。
青年虚弱地咳嗽两声,轻声道:“思慕,如果买书的事情不是很急的话,你后天再来找我吧,明天我可能需要回家一趟。”
自从那天没得到炸鸡,又被他从床上赶走以后,宋疏这几天都没有见过央酒。现在想起来,那日端着炸鸡都没把贪嘴的妖引出来,显然已经不对劲了。
当时,他还以为只是被坑过一次,听说是自己做的,槐树妖不愿意吃,才躲起来不见的。
刚回来的时候,老宅的确祟气冲天,但央酒爱待的屋顶丝毫不受影响。更何况自从小鹿说过做门神会帮宋疏打扫干净祟气,家里早就被人悄悄打扫得干干净净了。
如今央酒浑身祟气,不像是沾染上,反倒与小小的情况有几分相似。
看刚刚的模样,这情绪显然是冲着他的。
可除了那天没给他炸鸡,没让他玩床垫,没做过什么最大恶极的事情啊?
难不成发现思慕和自己待在一起,又以为自己想换门神?
“阿秋!”
宋疏揉揉泛红的鼻尖,这才发现窗户大开,一直忘记关上,冬夜的冷风一直呼呼往里灌。
他连忙拉上可怜的窗户。
每次有某只妖来,都要被粗暴地撞开,幸好它很坚强。
宋疏拍拍尚还□□工作的窗户,扯上蓝色遮光帘,将所有窥视全部隔绝在外。
老宅开工已经一个多星期了,除了下雨昨天下雨,一直在快速赶工。
为了能与央酒好好聊聊,宋疏特意早起,赶在开工前一个小时来到老宅。
手机上显示,今日会在六点四十九分零八秒日出。宋疏裹着棉服走在路上时刚巧能看见。
只可惜,今天是阴天。
没有太阳。
一路冷风吹着,终于来到家门口,却发现新换的大铁门敞开,里面已经有人在了。
宋疏探头朝里望,发现施工负责人正在对着一堆随瓦片叹气。
“出什么事了吗?”
转头看见青年,魏国安挠头笑了笑,面色有些纠结:“其实事情也不算很大吧,就是有点……”
他琢磨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诡异。”
自开工以来,大部分都很顺利。主要是宋疏要求尽快完成,为此花了许多钱请人。人手充足,图纸完善,大门、楼下、楼上一起开始,施工起来更是飞速。
唯一不顺利的就是屋顶的修缮工作。
只是加固、换瓦的工作而已,对于几十年的老手来说信手拈来。问题就出在完工以后,第二天总会出现毁坏的地方。
补了又坏,坏了又补,来来回回几次终于出现了麻烦。
前天下雨,刚补好的屋顶半夜再次被破坏,昨天回来的时候,正在改水电路的三楼一脚一个水坑。
幸好魏国安提前准备,在地上铺了两层塑料布。
但是更吓人的还在后头。
“前几次坏瓦只是零零碎碎地分布在几个地方,这次除了坏的更多以外,正中央还印着一个人形。”
因为这事,几个老头小伙都吓得不轻,嗷嗷叫说不来了,怎么劝都没用。
还有人说自从来这里干活之后,回家天天做噩梦。前两天因为精神不济,还差点受伤。
可以说是人心惶惶。
魏国安搓搓汗毛陡立的手臂,勉强地干笑两声:“咱知道封建迷信要不得,不过小宋,你在这的罪过什么人没有,会不会是他打击报复?”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以后住在这里,太不安全了。”他语重心长地提醒。
从负责人这边听完事件的全过程,宋疏尴尬地扯了下嘴角。
的确是打击报复。
这种事情,除了央酒还有谁能干得出来?
“这样吧,今天大家都好好休息休息,工资照结,我来处理一下这件事。”
“好好好,你注意安全。”
有宋疏这句话,那几个人再想闹腾也不好意思。魏国安拍拍他的肩膀,朝门外走。
出门之前,他停下脚步。
中年叹了口气,还是转身提醒:“小宋,叔知道你们年轻人都不信鬼神一说,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他昂首看向院子里遮天蔽日的老槐树,面色深沉:“在咱们这,槐树是鬼栖木,不宜种在家里。”
“实在找不到仇家,还是砍了吧。”
此话一出,院子里骤然阴冷,冷风带着地上的枯枝败叶,直朝魏国安的脸上糊。
宋疏连忙走过去,推着人往外走。
“您放心,我会解决的。”
目送人骑着电动车彻底离开,宋疏这才松了口气,重新回到院子里。
刚刚因为魏国安的话突然出现的门神此刻正坐在自己枝干的顶端,背对着大门,和当初抢熊简直一模一样。
宋疏站到树底下,刚想开口,一只粉紫色毛绒兔子被人从树顶丢下来。
他弯腰捡起,掸掉沾染的土。
“不要了?”
顶上回应的只有一个沉默的背影。
宋疏昂首看了一会儿,从家具堆里拖出一只木椅再次坐到挡风的屋檐低。兔子柔软可爱,被他抱在怀里取暖。
一妖在树顶,一人在檐底。
在沉默中僵持许久后,青年长叹一口气。这一次他没想什么办法讲道理,或者用委婉的方式搞定对方。
他只是好奇地问:“央酒,你长嘴只用来吃饭吗?”
清澈好听的嗓音顺着冷风传到高高的树顶,面无表情的槐树妖瞬间坐直。他恼火地转头看向底下,就见青年低头正在咳嗽。
他虚弱地说:“我生病了,不能冻着。如果五分钟后你还没有好好说话的意向,我就走了。”
宋疏抬起琥珀色的眼眸,轻声问:“要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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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酒黑瞳里映着弱小的人类,放在粗粝树干上的手缓缓捏紧。过了好久,他轻声开口。
“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作者有话说:
今天提前发,我是不是长很多了!
学会了一个不会被吞掉又很可爱的颜表情,O3O,能get到吗!
26 关于央酒(上篇)
◎树就是这样的。◎
央酒曾对人类不屑一顾。
他是一颗长在山巅的槐树, 吸收土地的养分,沐浴阳光,迎接风雪, 于一道惊雷乍响时苏醒。
山之巅,是离天空最近的地方, 云朵缥缈, 缭绕在他的枝干。除此之外,这里只有石头、青草与几颗矮树。
那些树蠢笨愚钝,一句话也不会说。
槐树嫌弃他们,不与之为伍。
每日修行、修行、再修行。
除此以外,再无他事。
日月轮转, 山云变化,旁边的树死了又活换了不知多少, 连天上的星星都挪了位置。
槐树依然立于山巅。
不知不觉间,千年已过,他成为了这片山林间最厉害的大妖。
与往常别无二致的普通一天, 山顶忽然出现其他东西。一群小妖精怪来到山巅,跪拜请求槐树成为山神,成为这里的主人,他们将献上忠诚。
忠诚是什么?不知。
但反正这座山本就是自己的, 做个神又如何?
只思索了片刻, 懵懂而傲慢的槐树就同意了。小妖们立刻欢天喜地地开始准备加冕仪式与宴会。
水果,酒水, 桌椅、布料……
许多许多从没见过的奇怪东西逐渐展现在面前。
一直待在山巅的槐树不懂那是什么, 遮天蔽日的树冠随风摇曳, 好奇看小妖们辛勤地搬运。
来来回回, 跑来跑去, 终于在月亮升起时把山顶的空地填满。
篝火唰地亮起。
群妖嗷呜嗷呜地叫,声音响彻山林,惊起一片普通的飞鸟。
老狐狸抬手示意他们安静,准备举起所谓的加冕仪式,这时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人类的加冕仪式,是带冠冕。
妖怪的山神该用什么?
“怎么了?”槐树好奇问。
聚在一起叽叽咕咕的妖们连忙住嘴,由老狐狸作为代表说出了这件事,为他们的疏忽而请罪。
槐树这时才知道世界还有一种生物,名为人类,他们是天道自然的宠儿,拥有其他动植物无法企及的情感与智慧。
妖为修成正果,大多也会修成人形。
至于加冕?
了解那是什么以后,槐树不屑一顾。
“我需要你们加封?”
精怪们赞颂山神大人的英明神武,于是这个聚会众望所归地直接跳过仪式,直接进入狂欢。
月夜下的山巅,篝火闪烁,群魔乱舞。老狐狸进献最好的酒,送给他们的主人。
槐树疑惑。
他从地底抽出一条树根,伸进酒坛,从未感受到的滋味顺着根须传递到每一截树枝与叶脉。
巨大的树冠颤抖。
深埋地下的巨大根须拔地而起,一囫囵把全部酒坛全抡到树底下,独占的态度昭然若揭。
聚会没酒,相当于失去大部分乐子。
夜晚的冷风把篝火吹地抖动,一群妖怪站在山巅,静默地看着一颗老槐树抱着酒坛疯狂酗酒。
那个聚会上,其他妖怪的感受不知道如何,反正槐树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
阳光从地平线升起,宴会结束。老狐狸派人整理凌乱的现场,同时询问:“山神大人,可否告知我们您的名讳?”
槐树一颗独居老树,什么都不知道,能有什么名字。顺着满足的酒意,他摇晃树冠,醉乎乎地说:“央酒吧。”
这片山林的中心。
酒很好喝。
这个名字很快在口口相传间,为众妖所知。
此后几年,小妖们总被他们的主人要求去寻找各种各样的酒与人类食物。
出于对这些食物的好奇,央酒曾离开这片山林,化出人身,偷偷前往人类的国度。
那里比他想象中无趣很多。
污浊的祟气漫天遍地,每个人都像蠢货。他们的蠢与槐树扎根处的那些树不一样,树是没有反应,人类是太有反应。
喜怒哀乐,爱恨情仇,视为最珍贵的东西竟然全绑在其他个体身上。但凡有一点不合心意,就要奉献牺牲,寻死觅活。
他们说情感是人类得天独厚的东西。
央酒对此不屑一顾。
他觉得树才是得天独厚的。
树就是独自一颗树,无情无欲,安静地生长于天地之间,是世界上同天空一样最干净的存在。
那次出行,央酒失去了对人类的兴趣,甚至连食物与酒水都甚少提及了。
虽然成为山神,但生活没什么改变。
除了偶尔帮妖怪解决些麻烦,大多数时间里,央酒依然独自立于山巅,修行或沉睡,时常几个月不醒一次。
树的生命本来就是如此的,寂静无声,静止如它扎根的山。
就这样继续年复一年。
在某个五月,央酒正在努力开花,老狐狸带着一群妖浑身是伤地跑来求救,他们说有个人人类天师打上山来了。
“请山神救救我们!”
央酒觉得自己开花更重要。
可一堆残破小妖叽叽喳喳在耳边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实在影响开花的美好心情。他幻化人形,最终决定去把始作俑者捏死。
然后回来安心开花。
在一群妖怪的簇拥下,央酒下山,来到山脚下的一条溪流前。
顶空的阳光透过树影,斜斜地照耀这片空间。雨后的溪流清澈湍急,对岸一个穿着破道服的人类男人卷起裤子,正在泡脚。
看见逃而复返的小妖中央的白发妖怪,男人笑眯眯挥手:“你就是他们的老大?”
央酒不打算和他废话,起身飞过去准备直接开始。白影倏地冲出去,他凌空飞于溪流之上,骨节分明的手就要抓住人类的脖颈。
男人抬手一挡。
央酒拧眉,手怎么也按不下去;道袍男人也震惊,使劲力气也推不开。
一人一妖,陷入僵持。
“你心里应该也有数,咱们打起来谁也奈何不了谁,最多闹得两败俱伤。要不,咱们换个方式决胜负怎么样?”
央酒也嫌麻烦,稍稍思索便收回手,飞在溪流之上垂眸望着人类。
“什么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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