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想着白日去项羽那里,连女儿的面都没有见到,怀瑾心中满不是滋味。
自斟自饮,不知不觉都过了子时,项伯和项羽悄无声息的就来了。
怀瑾一看到他们,就笑开,把手放在嘴上嘘了一下:“不疑正睡觉呢!”
他们两站在院门口,也不进来,项伯看着她笑道:“刚从校场回来,事太多,我们一家子连坐下吃饭道别的时候都没有。明日各自启程,我带阿籍来跟你道个别。”
怀瑾一个劲的点头,抓着项羽的胳膊,交代:“你可千万让人把娇娇看好,姐姐全都交给你了,阿籍。”
项羽点点头,拍着胸膛做保证:“姐姐放心。”
她叹了口气,闻到这两人身上的汗味,心里有些感动,殷切交代:“在战场上,千万要保护好自己。”
她说了一句自己从来认为就没用的话,心中觉得好笑,真正关心别人的时候,哪怕是废话也忍不住一个劲的嘱咐。
“你也是,护好自己。”项伯重重的在她肩上拍了一下,语重心长:“我知道有子房在,必会护你周全,但……”
但他还是忍不住一再交代。
怀瑾都明白,认真的点头应下。
别的话也没有了,道完别,项伯带着项羽离开。院子里又剩她一个人,怀瑾心道,张良应该也快回来了。
然而坐了一会儿,一个侍女过来,说门口有人找她。
怀瑾大吃一惊,点名道姓要找她?还是这么大半夜?不过有一点她相信,绝对不会是什么危险,于是就随着侍女去了大门处,看见一个大胖子站在外面,竟是萧何!
“萧先生?”怀瑾惊讶的走出去。
萧何笑眯眯的看着她,不经意瞥了后面大门处的守卫,和怀瑾见了礼,然后笑道:“从临济到薛城一路同行,多得张先生照顾,明日便要各自离去,萧何特来道别。”
“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怀瑾不好意思的低头笑了一声,朗声道:“先生不知,子房仍在城外军营中,尚未归来呢。”
萧何笑着点点头,眼睛都看不到缝了,他说:“萧何哪里能知道张先生行踪,只好找到这里了,也是刚刚忙完才找到时机过来。”
他从袖中掏出一个锦盒,递上去:“既然张先生不在,夫人便代为收下吧,一点小心意,望笑纳。”
他说话中气十足,生怕那些守卫听不见一样,怀瑾也识趣的收下,屈身微微一拜,笑道:“既如此,那就多谢萧先生了,等子房回来,我自会转达。”
萧何把礼物一送到,转身就走了。
怀瑾也转身,看见那些守卫如木桩似的一动不动,连眼珠子都没转一下。回去的路上,怀瑾揣摩着刚刚萧何的的表现,想出很远。
萧何的的礼物,肯定是刘邦的意思。
未必是不知道张良的行踪,只是不敢找到军营里去……是怕传到项梁耳朵里?特意送到她这里,借着和她说话,正好表明了与张良的距离感。
很巧妙的心思,怀瑾心道,可是今天为什么非要送礼呢?
刚走回院子,怀瑾迫不及待就把盒子打开了,一块碧绿的玉环躺在锦盒中。
她见过不少珠宝,这块玉环的成色只能算中上品。又翻了翻,把玉环下面垫的锦布也抽开,怀瑾看到一方有墨痕的巾帕。
看到布帛上的简短三行字,怀瑾忍不住笑出声,这简直跟搞地下工作似的,有必要这么谨慎吗?还是……她笑容一敛,或许前几天开会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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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才让刘邦不敢正大光明的见张良。
就这么怔忪了一小会儿,余光中瞟到一袭月白衣衫,耳畔也响起张良动听的嗓音:“这个时候了,怎么还在等我?”
张良的头发都有些湿——是浸上了夏夜露珠的缘故。
他走进院子,看到廊下的矮桌上半壶酒,过去喝了一杯:“不疑睡下了?”
怀瑾轻轻嗯了一声,过去坐下,絮絮叨叨说起晚上的事:“刚入夜的时候去了一趟表嫂灵堂,与阿佗说了几句话,后来碰到前来祭拜的司马大人,浅谈了几句就回来了。实在睡不着,就坐在外头喝酒,子夜时候阿缠和阿籍也来了,说了会子话。”
张良安静的听着,等她说完,他便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起外面的事情:“王孙……”
想到已不是从前了,他换了称呼:“韩王现在真是跟以前不一样了,武信君划来的三千兵马,他竟全盘交付给我。我特意让原伏担任左庶长,更换了他原先的那位内侍,他竟也毫无意见。”
说着便唏嘘不已:“当年他若是也能如此信任我……”
那他和韩成也不至于走成如今这个样子。
听了一会儿,怀瑾从怀中拿出萧何给的那个锦盒,把他回来之前的事说了一下。
张良看到那方布帛,沉吟着没说话,怀瑾问:“你今夜要去见他吗?”
张良淡淡一笑,语气从容:“不用见面,我也知道他要做什么,这个时候还敢见我,他胆子很大。”
“怎么说?”怀瑾问。
张良便说起来,怀瑾一听便明白刘邦为什么不敢来见张良了。前些日子众人议会时,项梁处处照拂张良,还与韩成戏言,说张良是他们项家的女婿,只是暂时借给他。
众人又听说张良如今住的地方,是在武信君府邸内院,自然就把他看成了项氏党羽。
没有人敢挖武信君的墙角,怀瑾默默然。
“武信君心思缜密,没有他留不住的人。”
张良的语气听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他淡声道:“他想留英布,英布就成了当阳君。想留陈婴,便给他封地,使陈婴也甘愿为他去督视怀王。”顺便把陈婴留下的旧部全部笼络住了。
如今为了留下张良,就要为他复辟故国。怀瑾这么想着,倒觉得项梁其实挺真诚的,唯一不好的,就是不给人拒绝的余地。
见张良看着那封信出神,怀瑾问:“你要见刘邦吗?”
刘邦现依附楚国,聪明人都知道该怎么做,可张良回想起与刘邦相识,总觉得这个人还保留了很多东西。
或许,该见一见。
张良神色只是一动,怀瑾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了,于是笑道:“今夜月色甚美,夫君可愿陪我出门赏月?”
反正她常做惊世骇俗的举动,半夜非要拉着辛苦一天的老公出门看星星看月亮,项家人听到也不会觉得有多奇怪。
张良唇角上扬,微风将一缕青丝吹动到他面颊上,儒雅之中平添一股风情。
于是张良连衣服都没换,就被她拉着出门赏月了,谁知一出门就碰到项梁从外面回来。
“舅父才回来么?”怀瑾见到项梁也是半湿着头发,衣服都汗湿了大半截。
后面的随从牵着马去了侧门,项梁走上台阶,问:“这大半夜的,你们做什么去?”
“陪我去赏月。”怀瑾抿了抿唇,挽着张良的胳膊吐了吐舌头。
项梁一听,顿时有些一言难尽,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让男人陪她风花雪月。
不过这个外甥女不能以常理度之,因此只是看向张良,交代:“你也不可什么都纵着她!”
张良一张嘴正要回答,怀瑾却哼了两声,觑了一眼张良,有些得意:“他敢不纵着我!”
项梁摇摇头,想起范增还在书房等自己,虚点了她两下,然后匆忙进府。
怀瑾和张良打着灯笼走出一截,她才对张良挤挤眼睛:“看来离经叛道也是有好处的!”
张良抿着嘴,笑而不语。
走在寂静的小道上,张良忽然笑起来:“若舅父真能说动你来劝我,我还真的会举棋不定。”
那必定是一个十分为难的局面,幸而他的妻子,永远都站在自己身边。
“我心如铁,坚不可摧!”怀瑾两手举起做放射状,张良看不太明白这个姿势,莞尔:“姮儿,你现在很像不疑。”
她放下手,幽幽的瞟着他:“你是说我幼稚!”
“我喜欢你这样。”张良左手拿着灯笼,右手搂着她的腰,将她紧紧禁锢住。
她扭过头,偷偷的笑起来。
打着灯笼到了一处池塘边,夏日的荷花开了满池,一条干净的小船放在岸边。
张良带着她上船,然后往荷花深处前行。荷花、荷叶打在脸上身上,留下了淡淡的清香,怀瑾往后一看,只见到数不清的枝叶阻隔了岸上的景象。
到了荷花池深处,怀瑾看到另一艘小船上的刘邦与萧何,他们不知道等了多久,看到张良都是一脸喜色。
刘邦微微直起身子,敬佩的一拜:“没想到张先生当真来了!请受刘季一拜!”
张良忙回礼,风度翩翩的回答:“不敢当,沛公久等了。”
“如不介意,可随我去池塘僻静处详谈。”刘邦邀请道。
张良点头同意,萧何就从刘邦那条船上过来,张良从这条船过去。
“等我一会儿。”张良坐在对面,对她耐心关怀。
刘邦见状,就对萧何说:“务必照顾好张夫人。”
萧何当即就严肃保证,就差发誓了。
怀瑾见他们这么郑重其事,本人倒有些尴尬。
刘邦划着船,带张良往另一个方向行去,很快就看不到身影了,过了一会儿,连船桨打动花叶的窸窣声也没了。
只剩她与萧何在这里,一个坐在船头一个坐在船尾,安安静静的,场面有点尬。
“萧先生今年多大了?”怀瑾受不了这寂静的场面,搜寻着闲话想唠唠嗑。
与她独自在这里,萧何也不敢直视她,只是半低着头,办公事般的回答:“四十七。”
作者有话要说:
第385章 薛城终夜秘定乾坤
白白胖胖的,倒看不出已经四十七岁了,怀瑾点头:“正当壮年!萧先生……可娶妻生子了?”
想来想去,她一个妇道人家,暂时只能想到这些话题。
萧何手握拳放在嘴边,咳了一声:“我妻早逝,家中唯有二子一女,如今在沛县。”
说了这几句,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和尴尬,怀瑾瞬间有了点度日如年的感觉。
她想在船上趴一会儿,一直跪坐着腿实在太酸了,可当着萧何的面,难免显得有些轻浮。
许是萧何也受不了这么干坐着,于是也开口说话:“子游当年在齐地求学时,已是十多岁的少年,你与他出自同门,可年岁仿佛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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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
那都是好几十年前的事了。
怀瑾道:“我当年拜在老师门下,才刚过五岁,自然是比刘师兄小了一圈。”
想到刘交,怀瑾掌不住笑了:“与刘师兄相交几十载,从来也没听他说过沛公是他哥哥,世事当真奇妙。”
“子游是个谦逊话少的人,沛公正好与他相反。”萧何侃侃道:“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子游出生的时候,沛公的儿子都一岁了。沛公对子游,也跟带儿子似的。”
说到这里,萧何有点掌不住笑了。
怀瑾觉得自己腿有点麻了,她道了声不是,然后屈膝坐好。
这是一个相当无礼的姿势,不过萧何好像并不是很介意,怀瑾便放心大胆起来。又坐了会,她把船桨橫放在船身,然后把脑袋枕了上去。
这是个不讲规矩的妇人,萧何看到她这个难看姿势,心想道。不过听说她是贵女出身,想到前几次见到她,她连走路的姿势都区别于平民,今夜倒看到了这个妇人别的一面。
又想到张良对她的爱重,萧何顿时有些出神。
一个只知儿女情长的人本非大丈夫,可张良的才华横溢,聪颖绝伦,实在让人无法忽视他。
魏国之围,楚国援军的消息都还没传来,他就敢建议沛公把全部兵马留下,那样笃定的语气,让人无从质疑。
还有薛城的议事,路上他也说了个大概,各人的态度、想法被他一一道破。
那几日议事,萧何在角落里听到那些豪杰所说的东西,除了武信君要立怀王这事有些意外,其余的竟和张良在路上预测的一般无二。
因此他明白为何集议上,武信君为何那样热络,也明白当年项家为何要与他成了姻亲(作者有话要说:姻亲这个事真的是你想错了)。
这样的人,若能为沛公所用……萧何想到这里,便往后面望了一眼,只盼能尽快谈出结果。
萧何突然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怀瑾百无聊赖的看着夜空。看到天上星辰密布,怀瑾突然想起了另一个人,她和桑楚也曾在一片荷花丛中看过星星。
桑楚……他此时此刻,又在哪里呢?他可还记得自己?
不知出了多久的神,后面窸窣声响起,张良和刘邦回来了。
月亮已经消失不见,估摸着时间,大约是黎明前的时候。船上猛的几个晃动,张良和萧何都回到了各自的船上。
怀瑾坐起来,看着他们,这两个人都是目光炯亮,如有万丈光芒。
她很敏锐的察觉到,张良忽然不一样了。
但到底哪里不一样,她暂时说不出所以然,只是凭着隐约感知到的一股气场。
张良拿过船桨,对刘邦颔首:“就此一别,盼主公凯旋。”
听到称呼,怀瑾睁大眼,那边萧何则惊喜的笑起来,刘邦隐隐有些激动对张良抱手:“今日无好酒,只能留待来日与你大醉一场。”
张良划着船往外走,不一会儿花帘将两艘船隔开,刘邦和萧何已隐匿在黑暗之中。
怀瑾看着他,见他眼中满是畅快,她终于明白张良为什么不一样了。
自魏咎死后,他总是忧心忡忡,每一次的笑容都含了三分清愁,像是走在路上忽然遇见三岔路的踯躅旅人。
可刚刚和刘邦出来,他整个人忽然定了,让怀瑾想起山峰上伫立百年的松树,顶着冰暴风雪生长,顽强的立于峭壁之上,天地也无法撼动他的根。
历史只说他是谋圣,却省略过了种种过程,将他的人生浓缩成短短的几行字。
后人不知,他也曾迷茫过、着急过、无奈过、痛苦过……跨过种种障碍,走过遍地荆棘,成就出一个史上独一无二的谋圣。
怀瑾为他感到高兴,砍断几株荷花荷叶,她递过去:“身无他物,只能以此来贺喜先生了。”
妻子俏皮的声音让他莞尔失笑,他把船桨放下,用帕子将几株花叶的根茎绑起成一束。
将花束放在她腿上,张良温柔的出声:“带回去给不疑,他一定会很高兴。”
重新拿桨,张良划动小舟,他看自己的眼神如甜醉的蜜糖,仿佛是因为她的理解和支持而生出的巨大感动。
怀瑾问他:“我有些好奇,刘邦到底怎么说动你的?”
本质上,张良和刘邦这伙人完全不是一个阶层。
张良一出生就站在社会最顶层了,当年他和项梁那些贵族在各自的国家玩弄权术时,刘邦这些人还不知道在哪里混日子。
权势、金钱、美色,这些对张良诱惑不大,刘邦究竟是怎么把她夫君说动的?在这个节骨眼上,让张良选择了前途未明的刘邦。
“世上只有他与尉缭先生能看出我心所向。”张良这样回答道。
况且刚刚刘邦在他面前流露出不加修饰的野心,与平时那个看上去只有江湖义气的刘邦判若两人。
他并非池中之物,张良非常确信这一点。寻寻觅觅这许多年,他终于找到了第二个人,是比出身高贵的魏咎更合适的人选。
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夫妻俩捧着一束花回去,最终只睡了短短一个时辰。
几乎是刚挨枕头就被叫起来了,天光大盛,张良与项庄等人骑马立于韩成之后,后面是三千大军。
队伍后面是负责粮草和后勤的小队,怀瑾的马车就在这后面,跟随队伍前行。
今天早上从薛城出发的有好几支队伍,不过她大概是遇不到了。不疑在马车里把玩着几朵荷花,他将花瓣全掰下来铺在软垫上,然后将没成熟的莲子剥着吃了。
“这里去颍川有多远讷?”阿婉掀着帘子好奇的看着外面,回头悄声问阿燕。
阿燕也回答不上来,支支吾吾的:“应该很远吧,我也没去过。”
“按现在这个行军速度,估计要走半个月。”怀瑾对于中原的地形非常清楚,回头瞧见阿燕担忧的脸色,知道她是担心会计的婆婆和儿子,就笑着安慰:“等安定下来,你就把你孩子和婆婆接过来,这兵荒马乱的时候,你也不安心。”
托怀瑾的福,阿燕一到薛城就问到了会稽那边的情况,得知婆婆和儿子都被招到项家旧府里帮工了,一时倒也没那么忧心。
怀瑾不是第一次行军,因此十分适应马车的速度,只是两个婢女和孩子在马车上度过五天后,统一的手脚酸软吃不消了。
一天里,张良总会从最前面折返来看她们好几回,见孩子小脸发白,他立即叫了一个年轻小伙子过来,让他带着不疑骑马。
其实坐车和骑马都是一样的颠簸,但不疑在车里颠了好几天,本能的觉得在外面看看风景比在车里好,果断出去了。
“给我一件小点的骑射服吧。”怀瑾从车窗里叫住张良,他骑在马上,穿着十分干练。
见怀瑾一副鬓乱钗横的慵懒模样,知道她也是在车里坐烦了。
不多时,有人送了衣服、发冠和一柄短剑过来。
怀瑾在马车里换了衣服,是一件藏蓝色的骑射胡服。短衣窄袖,长裤革靴,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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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处被襻膊绑住,怀瑾又将发髻钗环都卸掉,束成男子发式。
“夫人瞧着像是俊俏公子呢!”阿婉给她收拾完,开起了玩笑。
她扮了多年男子,自然知道自己男装是什么模样,听到阿婉的打趣也只是抿嘴一笑。
这是支正经军队,她不能穿着女装就出去骑马,省得给张良招来物议。
掀起帘子,她见马车旁一熟悉的青铜面具,韩念骑行在马车边上,手里牵着一匹空马缰绳。
怀瑾跟韩念打了个招呼,利落的翻身上了马。
大家都在前进,没人注意打扮的毫不起眼的她。一上马背,她先搜寻了一圈儿子的身影,见那个小兵带着不疑已在老前面了,就安心的与韩念交谈:“你如今负责什么?”
“粮草。”韩念的口吃似乎好了,又或许是因为这两个字简单,怀瑾没听出他的结巴。
“以你的本事管粮草,是不是屈才了?”怀瑾笑问。
不过她也知道韩念一向是对主上言听计从,自己是没什么想法的。
果然,韩念说:“申徒大人、吩咐的,韩念、当听从。”
还是结巴,怀瑾听到这句,内心腹诽。
长长的队伍走在蜿蜒的小路,若是从拉高到天空看,便如一条快速前行的黑蛇。
怀瑾眯着眼睛望过去,遥遥望见领头那几个人,都是一个颜色,除了韩成穿得一身黑红色能够辨认,她也分不清张良在哪边。
“直接去打颍川吗?”怀瑾收回目光,望向韩念。
韩念老实的低下头:“不知道。”
这种军机大事,他确实不能知道,自己刚刚问了句废话。
这日行进到黄昏时,他们到了一座山下,前面竖起旗帜,大家知道是要到休息的时候了。
士兵们分工明确,每人都去找自己的长官。伍长们给小兵分派任务,小兵们便去扎营生火,伍长们再集合去最前面,再听长官的吩咐。
各人忙碌时,张良派人将她们接到晚上要住的营帐,怀瑾可算见到了丈夫。不过只说了两句话,张良就去了隔壁的帐篷里。
“看背影,我还奇怪怎么有这么瘦的兵,原来是表姐。”项庄手中抱着头盔从后面走过来,应该也是来找韩成的。
怀瑾看着他过分年轻的脸,笑道:“这么穿方便。”
一问一答,项庄点点头就进了张良刚刚进的那个营帐中,原伏等人守在外面。
帐中阿婉和阿燕正在收拾,怀瑾站在外面喝水,看见不疑手上耍着一把短刀,被指派过来带他骑马的年轻人正追在后面一脸紧张。
这个人也是下邳带出来的游侠儿之一,叫什么来着?怀瑾思索了一会儿,记不起来他是叫景谷还是叫金谷。
不疑跑到眼前,兴奋的比划了两下,问她:“阿母,你看我威风不威风?”
作者有话要说:
第386章 行军城父入住祖宅
怀瑾点了点他的额头:“你的剑法白学了!”
不夸张的说,下邳几年,张良是手把手教不疑和莺儿练功夫的,可儿子挥舞这两下却是毫无章法。
“小公子,把剑还给我吧,别割了手。”年轻人走了过来,怀瑾见到他的脸,终于想起了他的名字是叫景谷。
“割了手也是他自己活该,跟你没关系。”怀瑾知道他是怕不疑受伤了自己会担责,因此格外紧张。
看他的年岁也不过二十出头,也不知被分派来照顾一个孩子,他是不是会不高兴。怀瑾知道,这时候的男儿,人人都是奔着建功立业去的。
不疑看到她腰间的佩剑,扯着她的袖子:“阿母,来跟我比剑吧!像你上次和姐姐那样!”
怀瑾扬眉,觉得儿子今天一骑马沾了些野性,他平日都是秀气斯文的,有点像个小姑娘。
她倒是想陪儿子耍一耍,可周围不少戌守的士兵,她只好敷衍说:“明日再陪你练。”
阿婉出来说里面已经收拾好了,怀瑾就想叫他进去洗脸,可不疑一脸抗拒之色。
怀瑾顿时扬起了笑容,不疑看到这深切的笑,脖子一凉,立即把短剑还给了景谷。
“今天辛苦你了。”怀瑾客气的对景谷颔首致谢。
景谷只是抱拳:“夫人客气了,这是申徒大人的吩咐,都是小的份内之事。”
给不疑洗手洗脸,然后让他在营帐里坐着,不疑见外头热闹,一心想往外跑。
怀瑾就道:“等到了颍川住下来了,阿母再让你出去玩。”
不疑的嘴撅的老高,都快能挂油瓶了,阿燕拿出他最喜欢吃的糕点都哄不了。
坐了一会儿,张良的声音从帐外传来,怀瑾就让阿婉把帘子拉了起来。
韩成、张良、项庄三人站在外面,含笑说着什么。
见到怀瑾,张良停下来,招招手:“准备用饭了,出来吧。”
项庄看到不疑坐在那里,闷闷不乐,过去把他拉出去:“我们的小不疑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告诉阿庄舅舅,阿庄舅舅去给你出气。”
不疑拿眼睛瞟着怀瑾,项庄顿时改了口,顽皮的逗着不疑:“要是你阿母的话,那舅舅就没有办法啦。”
说着声音压得低低的:“舅舅也怕你阿母!”
正事都已经说完,韩成现在是心情大好,以为是受委屈了,便关切的问怀瑾:“可是有不便的地方?”
眼前这位已经是韩王了,怀瑾微笑半揖道:“多谢大王关心,并没有什么不便。”
对上张良询问的眼神,她无奈的笑了笑:“这小子刚刚把景谷的短剑抢了过来,非让我与他练剑,我不答应,他就这样了。”
几个男人都大笑起来,周围戌守的人也都面带笑意,韩成道:“这有何难!”
他把腰间的长剑解下来送到不疑面前:“伯伯这把剑送给你,说不定不疑将来会成我们韩国的大将军。”
项庄笑了一声:“阿庄舅舅可以教你剑法,不疑长大了,跟着你舅公去打坏人!咱们项家儿郎,必叫敌人闻风丧胆。”
韩成搓搓手,仿佛没听出项庄话中隐隐的抬杠之意,笑得很开心。
怀瑾听到这两人说的话,急忙笑瞥了张良一眼。
张良将韩成那把剑接过,立在不疑身边比了一下,然后还回去:“大王这把长剑,不疑如何挥得动?日后等他再大一些,大王再赏赐吧。”
说罢轻轻的拍拍不疑的脑袋:“还不快道谢!”
小孩哪能知道什么,不疑听到这几个人的许诺,只有高兴的,小人儿连忙站起对韩王行礼:“不疑多谢大王伯伯。”
这事就揭过不提了,然后朝着营帐旁升起的篝火走去,篝火上挂了一个铜锅,锅里正咕噜咕噜的响着。
一股肉香飘过,不疑咽了咽口水,瞬间把练剑的事忘了,眼巴巴的看着母亲。
怀瑾只是拍拍他,示意他等一下。
等士兵给韩成先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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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碗肉,阿婉才敢接过第二碗。阿婉先递给张良,张良再给怀瑾,怀瑾又给了不疑。
锅中炖的兔肉,汤中放了姜片和盐。想起刘邦那支队伍的饮食,怀瑾觉得,还是这里伙食好。
夜里回了营帐,除了熟睡的孩子再无其他人,怀瑾才问起作战计划。
“我们先去拿城父,再去攻颍川。”张良说,然后笑起来:“其实城父根本不需要打,韩成在那里颇有声望,我们的兵马一到,城父县令就会把城门打开的。”
中原早已乱了,原先秦朝的官吏叛变的不知有多少。
果然到了城父时,他们都还没驻扎,城父县令就打开了城门,带着自己一百多兵站在城门口迎接,他们畅通无阻的进了城父。
自然,县令的兵马也归了韩国。
韩成在城父有府邸,妻子儿女也都在,到了城父就直接奔回去了。
项庄和张良负责安排士兵在城中驻扎,而怀瑾和孩子被韩念带着到了一座老宅子。
“这是张家、的祖宅。”韩念说。
他一扬手,后面的士兵就将门推开。一股陈旧的气息从里面飘出来,里面黑黢黢的,看着有些瘆人。
跟过来的三十多人,除了韩念目前仍算是韩成的人,其余都是张良的私兵,是从下邳出来的那批游侠,只是他们现在的头从原伏变成了越照。
他们进去将灯点着,在宅子里面四处检查了一圈之后,怀瑾才带着孩子和两个侍女进去。
“我以为颍川那座宅子就是张家的祖宅。”怀瑾对韩念说。
一进去就是一个四方的院子,正对着门的是一个厅堂,厅堂里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两侧的柱子也脱漆严重,到处都是灰尘。
越照指挥着士兵们去打扫,怀瑾就在厅堂里站着。
房梁比一般宅子都高,站在厅堂看出去,视线十分开阔;地上铺的是光滑的杉木,至今也没有任何损坏的痕迹。
厅堂两侧的回廊直通大门,往后则贯穿了后面的住宅。这么一眼看下来,只觉得这座老宅大气简约,没有任何繁杂的设计。
“这是老相国、的祖父、置办的、宅子,已过、百年光景。”韩念站在她身旁。
“老相国是子房的父亲还是祖父?”怀瑾有些糊涂,张良的老爹和爷爷都是张相国,不点名道姓,她也听不出韩念在说谁。
“是公子……是申徒祖父、的祖父。”韩念颇带敬意。
怀瑾嗯了两声,把昏昏欲睡的不疑抱了起来,往后面走去,阿婉和阿燕紧跟其后。
韩念显然对这座宅子非常熟悉,他跟着韩成在这座县城待了不少年,应该经常过来察看的。
从右边回廊往里走,又是一个四方院子。回廊贯穿整个院子,廊后是木门紧闭的房间,院子中间是空土地。
见有假山陈立,怀瑾想,这里以前应该是个花园。
“这是中庭。”韩念说:“待客、的地方。”
继续往里走,穿出中庭,回廊就延伸到此就停了。
眼前一条两米宽小溪,自东边围墙下流进来,从西边围墙下流出去,竟还是活水。
大约多年没人打扫,水底飘着大量水草。溪上一座木桥,木桥那头一个花园,可惜花园里一株花都没有,只有墙边一棵枝繁叶茂的李子树。
花园再过去两三步,是一排房子,大约五六间连在一起的,外面是三尺宽的木廊。
后院的地势高,怀瑾一走到木廊上,就发现站在这里,中庭的院子一览无余。
越照带着两个人走到前头,将灯点起来。
韩念推开李子树后的那个房间,说:“公子往年、祭祖,住的是、在这里。”
屋子里空荡荡的,除了一张桌一张空书架和一张空榻,什么都没有。
怀瑾对阿婉说:“去马车上把被褥都搬下来,先铺上。”不疑在她怀里完全熟睡过去,怀瑾的手臂酸软不已。
她发话要住这里,越照立即就和人去打水,把房间里都擦拭了一遍。
等阿婉把铺盖拿回来铺上,怀瑾把不疑放了上去,然后对越照说:“中庭那些屋子都空着,你和兄弟们住那里吧,只是铺盖需要明日才能出门采买。”
这个点了,没有人还在外面开店的。
越照摆摆手,笑道:“我们这些人皮糙肉厚的,不担心这些。”
况且又是夏天,完全不需要盖被子。
想着蚊虫叮咬,怀瑾又让阿燕把马车上备着的香料给越照他们分发下去。
不管什么香料,对于平民来说都是珍贵的,因此阿燕格外心疼。
等都安顿好了,韩念就告辞着走了,他是韩成的人,还是要回到主子那里的。
站在木廊上,看到中庭各个房间都亮起了灯,怀瑾就让阿燕陪着把后院其他屋子也都走了一遍,空空如也的房间,委实也没什么看头。
最角落的小房间,怀瑾让阿婉和阿燕住了进去,没有多的褥子,她把自己穿的大氅给了她们先对付着。
她们两把住的地方准备好,然后就寻摸去了灶房。大家都刚住进来,热水是必不可少的。
子夜时分,张良回来。
怀瑾正好洗完澡,正寻思把阿婉叫起来去打热水,张良却就着她洗过的水再洗了一遍。
“今年就在这边过年了。”张良如是说,一句话便把接下来的行程全部交代了。
别的事,怀瑾不会关心,她也不想问,轻轻的嗯了一声,转头说起别的:“府里现在什么都没有,各处都要置办,我身上的金子不够这些开销。”
张良握着她的手,在手背上亲了一下:“这些杂事都无需你操心。”
那简直太好了,怀瑾乐了一下,除了张良和孩子,她根本不想操心任何人。
管理家务、训练仆人、人情往来都是费精神的事,她自嫁给张良后,基本上再也没操心过这些。
作者有话要说:
第387章 百忙之余丈夫理家
张良子时回来,睡到翌日刚天亮就又出去了,怀瑾迷朦中感觉他在自己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她又倒头睡去。
直睡到日上三竿,不疑吃东西的声音把她吵醒。
“现在几时了?”怀瑾揉了揉眼睛,看见不疑坐在书桌旁啃一个香瓜,满脸的水渍。
守在门口的阿燕听到她说话,就笑着走进来:“巳时了,夫人可算起来了,外院来了很多人呢。”
她端着一盆温水进来,伺候怀瑾洗了脸。
清醒过来,她问:“谁来了?”
阿燕就说韩念送了很多奴仆过来,怀瑾一想,莫非是韩成送来的人,好让张良充实宅邸?韩成现在这么贴心,怀瑾倒不适应起来。
换上衣服她径直去了外院,韩念早已不在那里。十多个年轻的小女孩跪在庭院中左顾右盼,厅堂里几口大箱子,越照几人正守在那里。
“是什么?”怀瑾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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