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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秦砚北说完“谈恋爱”, 云织在他臂弯里不安地动了动,身上盖着的大衣稍稍滑落,露出高烧下泛红的脖颈,干涩唇间发出一点难受的气音。
他手指紧扣着她手臂和腿弯, 安抚地向里压, 力气不轻不重, 莫名让人听话,病中没意识的人乖下来,遵循身体本能,往他微凉的皮肤上贴, 彻底没了彼此间的界限,跟他离得更近。
这等于完美佐证了两个人的亲密关系。
秦砚北没心情再跟方简解释, 低声警告他:“云织脸皮薄,现在不敢在人前对我表现得太直白, 你知道就行了, 不用找她乱问乱说,言语注意分寸。”
方简愣愣听着, 还没从惊天消息里缓过来, 目送秦砚北抱着云织上楼,男人背影高大挺拔, 怀里的女孩子头小脸小,微晃的腿纤细匀长,两个人身高体型差鲜明,竟然很配。
……不是,现在这个算不上重点。
方简快步跟着上楼, 忍不住追问一句:“砚北, 你动真格的?不管多少理由, 她毕竟是秦震安排过来的人,你就能彻底放心?不介意吗?”
按秦砚北的性格,再有兴趣的东西一旦出现瑕疵,都不可能再入眼,何况是身边朝夕相处的人。
云织怀着目的接近他,他却能不在乎,对她用上“恋爱”这么郑重的字眼儿。
秦砚北用最后的那点耐心看了方简一眼:“介意?照她这么扭扭捏捏的,要不是秦震拿筹码威胁上她,她等哪天才能有胆子来见我。”
“暗恋再多年有什么用,”他垂眸盯着云织湿漉漉的眼睫,略带不满地淡嗤,“追人都不敢,还得靠别人逼,没点出息。”
方简越听越心惊,直到秦砚北走上二楼,送云织进房间,身影消失在门口,他才惴惴地吸了口气。
秦砚北的心理状况并不好,尤其近两年,持续地走下坡路,发作不稳定的时候越来越多,连药物都在失效,他天天为了秦砚北的病情寝食难安,生怕他哪天出点什么事,情况会失控。
这几天眼见着秦砚北有好转,抑郁和躁狂的症状,以及秦家其他医生口中的所谓妄想都没出现,他还以为秦砚北找到什么方法能自控。
结果方法的确是有了,却是紧密系在一个人身上。
他不知道这时候的心动算不算好事。
恋爱当然没问题,只是一旦这个能牵动情绪的人出现点什么偏差,系着的那根弦断了,那秦砚北岂不是要万劫不复。
方简回到书房取医药箱,进云织卧室给她打退烧针,刚迈进去就清晰感觉到秦砚北冰凉的打量。
他了然,这位阎王病得不轻,私有领地意识强烈,刚恋爱就占有欲过激了,连其他人靠近云织的床边都看不惯。
他举手保证:“等打了针,确定你女朋友没事我就出去。”
“女朋友”的称呼似乎取悦到了太子爷,他疏冷地收回视线,给云织掖了掖被角。
针打好了之后,方简又调了点药稀释,让秦砚北给云织喂下去。
他亲眼看着以往目中无人的太子爷这会儿并不熟练地揽着人喂药,眉宇间虽然烦得不加遮掩,但动作里没有任何一下怠慢,给她擦嘴角也没用纸巾,直接用手指,等弄干净,他才抽空打理自己。
……所以他居然是嫌弃纸巾太硬,才不往云织脸上用的?!
方简一直在瞳孔地震,等云织安稳躺平,房间里只剩绵缓的呼吸,他终于找到机会说正事:“不过砚北,你接受云织除了感情这方面之外,其他也有好处,秦震应该是掌握消息的,最近行事越来越高调,秦氏几次签约仪式都是他代劳的,现在集团董事会有些人态度已经松动了,看样子要倒向他。”
秦砚北坐在云织床头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卷着她发梢,低淡冷笑:“还没到时候,让他继续折腾,至于董事会里对他示好的那些——”
他懒懒抬了下眼,语气稀松平常,说的话却毫无余地:“一个不留。”
方简熟悉他的作风,不意外,何况这本来就是秦砚北的目的。
他知趣地从房间退出去,离开南山院,秦砚北没管他,目不转睛瞥着云织那双碍眼的小脏手,起身去浴室想接点热水,发现家里根本就没盆。
他皱眉,进书房拿了个古董宽口圆肚花瓶,反复清洗干净才接了半瓶水,回来拿毛巾给云织擦手。
啧。
这手怎么长的,有没有骨头,一捏就要断了是吧。
太子爷耐着性子把云织干净的手塞进被窝,毛巾用古董花瓶洗了,又去替她擦脸。
……太软,软得人心烦。
用点力指尖就陷进去,像在故意欺负蹂.躏她。
他骨子里潜藏的破坏欲隐隐开始升腾,不受控地回忆起那晚吮.咬她的触感,想让她皮肤发红,可怜地含泪,无措地哀求他放过,但真要去下手,他又拧着眉迟迟不前。
云织意识昏沉,像掉进火海里,浑身烧得滚烫,狼狈到无处可躲的时候,有人带着湿润的凉意反复触碰她,她暂时得救,依赖地朝那个来源靠过去。
就如同当年那场爆炸引起的大火,她深陷中间,到处都是烈焰和浓烟,什么都看不清楚,也找不到方向,火焰燎到衣服,鼻腔里卷进窒息的烟尘,濒死的关头,似乎也有这么一只手凶暴地夹起她,带她冲出包围,重新恢复呼吸。
她看不见那个人的脸,声音也没听过,却在这场半真半假的梦里莫名觉得熟悉。
曾经也有一个人像他,做事不由分说,又不肯让他当面见到。
她中学期间因为严重的应激障碍短暂失去过视听能力,被扔给奶奶,奶奶带着她回桐县去休养,可她反应激烈,不能见人,不能正常生活,从早到晚抱着腿蜷在奶奶家老房子后院的一间小砖房里,大门紧闭,完全封闭外界。
眼睛看不清楚,耳朵里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听到的都是扭曲杂音,不能辨别正常的光线和说话,引起连锁症状,食物也不能下咽,几乎到了重度厌食的地步,自闭一样锁住自己。
直到某天,她不知道是白天或者晚上,砖房屋顶的小天窗被人从外面掀开。
一颗桐县后山长的小桃子,只有拇指大小,从上至下坠下来,轻轻打在她的肩膀上。
起初她听不到那个人说话的声音,耳中全是嗡嗡模糊的一片,眼前也勾勒不出轮廓,恍惚能分辨出一点光影。
他应该是跳上屋顶的,手劲儿很大,准头也好,次次都能轻而易举用桃子碰到她。
她那时对恶意极其敏感,在他那里,明明这么逗弄的动作,却一丝一毫也没能找到黑暗面,他不厌其烦地把桃子扔下来,总共十一个,被她抗拒地胡乱挥开,都滚到床下去。
隔天他又来,还是给她扔桃子,一模一样的十一个,她又丢,丢得多了,有些藏在角落奶奶没发现,就在分分秒秒里飘出清淡香甜,刺激她的感官。
到第七天,或者更久,她精疲力尽地缩在角落,又一次被天窗掉下来的桃子打中,这次刚刚好,掉在她手心里。
她拾起来,能摸到上面的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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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猜测应该是个天气很好的早上,她鬼使神差没扔,放在了嘴边,强迫自己咬下一小口,很久没有感受过的食物清甜覆盖舌尖,她愣了很久,抱住自己大哭,把那口桃子慢慢咽了,也是在那天,她混沌的耳边,隐隐听到了一声笑。
低淡微哑,混在各种燥乱的杂声里,扭曲变调着,却依然让她捕捉到。
他之后每天会来,时间不固定,她还是闷在这间小砖房里,悄悄期盼屋顶天窗被掀开的瞬间,一点希冀成了每个日日夜夜最漫长的等待。
自从她能吃下一点东西,除了桃子,他还会往下扔樱桃小橘子,街角那家便利店最畅销的零食,棒棒糖小饼干,甚至有时候还有地里种的菜,新鲜□□的,简单洗过,带着山里清亮,小黄瓜小番茄什么都有,一次都不差的十一个。
他偶尔会笑她,漫不经心说一句:“小瞎子又不吃饭。”
她还是不能听清楚他的声音,在耳朵里百转千回地被改变,加进无数不真实的噪音,听起来怪异曲折,可她牢牢记着。
小瞎子又不吃饭。
听起来很烦。
再烦就不来了。
于是她尝试吃东西,吞下米饭的那个晚上,奶奶抱着她喜极而泣。
她那时已经能看见一些光影,努力抬头辨认过他的轮廓,他总是逆光,模糊看出骨架修长,五官却像隔在天边,她再怎么努力恢复,也触碰不到。
他有时候躺在屋顶上,会哼一首没听过的歌,应该是很好听的调子,虽然在她听来只是忽高忽低的乱音,她拼命克服障碍,想早一点恢复视觉和听觉,认真看看他的脸,张开口跟他搭上一句话。
这句话她在心里想过无数次,曲曲折折流过少女所有的骨头和血管,但等她真的熬到那一天,能看见那扇小小的天窗究竟长什么样子的时候,他却再也没来过。
那扇窗彻底被关闭,再也没有从天而降的十一颗小桃子,他被迫变调的歌声哪怕她拼尽全力,都不能够复原,她也永远没有机会光明正大跟他对视,说出那句辗转反侧了无数个失眠夜晚的话。
云织在这场梦里,拖着火苗烈烈的身体,踉跄去追那个她从来没有亲眼见过的人。
她不知道他的名字,这么多年,只能默默叫他十一。
十一十一,她差点要脱口而出,恍惚间追到了他的背影,她拼命狂奔勾到他的手,红着眼抓住的那一刻,他终于转回头。
男生始终埋在阴影里的五官骤然间清晰,像被精致画笔一点点描摹,勾出沉冷黑瞳,高挺鼻峰和漠然敛着的薄唇。
云织呆住窒息,这梦……怎么能这么混搭!
属于秦家太子爷的这张脸对她露出惯常的嫌弃和冷戾,直接伸手扣住她的脸颊。
云织怕被掐死,本能地抓紧床单,颤巍巍喊了一声“砚北”。
深夜,秦砚北依然坐在床边,不厌其烦地盯着云织的反应,她已经渐渐退烧,但还没清醒,眉一直皱着,他抚了几次都没能抚平。
这会儿她像是噩梦惊吓,睫毛沾着一点水汽,昏昏沉沉叫着“砚北”。
安静昏黑的房间里,秦砚北几乎是针锋相对地看她。
她人是昏的,病得很重,脸色苍白到像是瓷器,这种情况下,她居然会不自觉喊他名字,语气无助可怜。
她就这么需要他。
爱他爱得梦里都不能安生。
秦砚北搭在膝上的五指收紧,掌心在升温发烫,这些凛冬寒夜里燃起的火星,在无人知晓时被催生烧旺,灼烧早已不够坚硬的壁垒。
云织叫完,无意中往他身边贴了贴,刚被润过水的嘴唇很红,轻轻开合。
秦砚北伸手,收敛着力道轻掐住她绵软的脸颊,低头审视。
她身上温暖干净的气息像是催动的引子,无声拨乱人重重跳动的神经。
云织喉咙干,很渴,唇开合几下之后,唇珠不自觉翘了翘,是生理本能需求水的反应。
秦砚北掐她的手指不得不施力,在她白净脸颊上印出浅浅红痕。
……干什么,她是在索吻么?
这女人,做梦都不忘了这点事,一个吻是惦记了多久,上次让她亲了耳朵还不知道见好就收。
喊完他名字就做出这种动作,是不是梦里正在对他不正经。
秦砚北注视她的嘴唇,喉结微微滑动。
今天特殊……
就勉强看在她高烧昏倒的份上。
男人挺拔的脊背缓慢下压,手肘在被子里碾出深深褶皱。
他手扣着云织的脸,把她轻轻转向自己,漆黑眼睫半掩,藏住惊涛骇浪,在这个不为人知的深夜,克制地吻上她柔软唇角。
作者有话说:
太子:别动,给你福利-
感谢在2022-05-13 01:55:422022-05-14 01:41: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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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云织觉得自己半夜里应该是清醒了一下, 但费力睁开眼,在一片浓稠的昏暗里看见秦砚北守在她床边,俯身离得很近,呼吸近在耳畔, 磁沉隐忍, 热得她皮肤麻痒, 实在很不像他。
没等细看他表情,她短暂恢复的意识就又抽离,再次昏睡之前,高度怀疑她是被突如其来的画面给吓晕的。
看来她这次确实病得重了, 已经严重到出现幻觉。
不止梦里被太子爷掐,醒了也臆想出他意图下手, 实在有点过分,虽然她给他添了不少麻烦, 说好的种菜又被迫搁置了, 但他那么面冷心软的人,肯定不至于想弄死她。
云织这一夜睡得很安稳, 退烧以后, 脸色也逐渐恢复,等再醒过来已经是隔天上午, 窗帘透进了几缕日光,照得她微微眯起眼,有种岁月安宁的不真实感。
她床头边放着倒好的热水,温度适合,送水的人应该刚走不久, 这栋房子里除了郑阿姨, 没人会这么细致地照料她。
云织润了润喉咙, 从床上撑起身,看到手机上有很多未读微信和好友申请,除了因为sin慕名来亲近的,竟然还有太子爷十分钟前发来的一条,语气一如既往傲娇不好哄:“醒了就别装睡,赶紧起来。”
天地良心,她只是稍微赖了一会儿床而已,这也被他知道。
等给他回复完,她视线再次落到热水杯上,冒出匪夷所思的念头,照顾她的人,总不会是秦砚北本人?
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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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摇了下头,笑自己想太多,点进好友申请,最上面那条是她昨天没机会见到面的方医生。
她这边刚点了通过,那边方简就好像守在手机边一样,立刻发来消息:“云小姐,上次你给我打过电话,我就冒昧来加微信了,希望没打扰到你,烧退了吧?”
云织推测应该是方简帮她打针吃药的,认认真真对他道谢,说已经没事了。
方简那边也不见外,直接打来语音,先是医生口吻跟她寒暄:“你是不是最近在刻意节食?没别的意思,就是昨天发现你有点营养不良,血糖也低,你外表已经足够好了,还是健康更重要。”
“没有,”云织垂了垂眼,“是老问题了,我会尽量改。”
方简有点不解,一个正常长大的女孩子,也没有刻意瘦身,一般不会营养不良,她倒是特殊。
他没有过度追问,继续说要紧的,语气开始迟疑:“你在砚北身边也有一段日子了,觉没觉得他性格,或者说心理层面——”
方简犹豫着应该怎么措辞,云织毕竟是秦震的人,关于秦砚北的病,虽说秦家那边算是半公开的秘密,但也不代表可以随便把真实情况告诉对立面。
问题是俩人又谈起恋爱,云织早晚会面对秦砚北的问题,与其到时候受惊吓回去跟秦震说不该说的话,还不如提早让她有个准备。
他正为难,云织已经听出他的意思,心里有了底,相信方医生是太子爷这边可靠的人,了解他的全部,于是直说:“他心理状况不好,发作的时候会情绪低迷极端,还有很强破坏欲,对物对人都存在强烈攻击性,也会自残,甚至……”
那句“有自杀倾向”她咬住唇没有说。
不一定。
多半是她想太多了,上次他只是在看温室而已,没有想跳下去。
他不会的。
方简这下是真的被吓住,隔了会儿才问:“他在你面前发作过?你没逃?!”
云织自然而然说:“只是看起来有点可怕,实际他不会伤人的,宁可自伤,我那天……帮他冷静下来了,所以想问问你,以后到底应该怎么救他。”
方简呛住,快把肺咳出来,不能相信云织刚才说的都是实话,转念他镇定下来,也想通了,为什么秦砚北这么不近女色的人,竟然会对她动真格,她属实是有过人之处。
这样把话说开了也好,不管云织有什么魔力,好歹短时间内能安抚住秦砚北,他也没必要这时候告诉她,秦砚北不是不伤人,是伤的时候,她没看见有多惊悚。
万一他把云织吓跑,太子爷能要他命。
云织手机上又收到秦砚北不耐烦的催促,她没在房间耽误太久,跟方简要了病情的资料,就下床洗漱,画了个气色好点的淡妆才出去,看到秦砚北坐在一楼餐厅,撩起眼帘淡淡掠了她一眼。
已经上午十点了,他平常那么忙,今天却还在南山院,电脑摆在餐桌上,双手一直没停过,抽空盯着她,示意她过去。
云织小跑到他身边,想看太子爷有什么关于昨晚不满的训话,而他只是朝她抬了抬手臂。
她下意识弯腰,靠近他的手。
下一秒他温热的掌心就盖在她额头上,彼此皮肤没有阻碍,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云织意外地屏住呼吸,攥紧手指,而秦砚北按了几秒就松开,嗓音里混着少许不知名的哑,像是一夜未眠的淡淡懒意,透着她不常见到的落拓随性。
他淡声说:“不烧了,去吃饭。”
云织却恍惚间感觉已经平稳的体温又晃动了一点。
“怎么,不是你对我这么试体温的?”秦砚北见她愣着不动,很轻地嗤笑一声,这女人做梦都索吻,醒过来摸个额头也害羞,他睨她,“还是说,只能你用,我就不行?”
云织小声说:“当然不是……”
只是谁能想到,太子爷会屈尊纡贵做这种事。
厨房里的早餐做了七八种,保温很好,云织吃的时候一点也没凉,她坐在太子爷对面吃早饭难免紧张,又没胆子擅自挪走,就这么低着头努力降低存在感。
秦砚北眼睛始终凝在电脑屏幕上,键盘敲击的声音一直没停,偶尔会只用单手,另一只手漫不经心拿筷子,一言不发地往她碗里添菜。
云织受宠若惊地搂着碗,太子爷懒洋洋睇她,神色凉薄,不冷不热问:“有意见?”
借她勇气她也不敢。
快吃完的时候,云织收到院里老师发来的消息,通知她第一次交流活动就定在今天下午两点,跟中央美院联合,搞了以前没有过的特殊形式,不在学校里按部就班,而是换到了欧纳游乐场,类似行为艺术一样在里面主题写生。
云织查了查地图,确定游乐场的位置,给对方回复了一句准时到,等她抬头,才看到秦砚北目光幽沉地注视她,面无表情。
她试着说:“砚北,学校有事,我要去一趟。”
秦砚北无波无澜:“不行,菜还没种。”
说完他就拾起手机,看样子是要通知底下人给她强行请假。
云织差点笑出来,她明白秦砚北是觉得她病没好,出去会加重,没有恶意,索性特别乖地点头答应:“好,那我就推掉。”
秦砚北这才若有若无地抬了下唇边,给面子地多看她两眼:“在家待着,我下午去设计院,等回来如果看见你还是这幅病恹恹的样,你就干脆打包去A区住,别在这儿碍眼。”
云织更想笑。
太子爷冷言冷语威胁她,筹码竟然是让她去住A区那栋别墅,不是撵她滚出南山院回宿舍。
等司机把车开到地下,秦砚北的轮椅进入电梯,云织警惕地瞄着车尾从C9门外的路口消失,她总算松口气,武装上最厚的羽绒服和围巾离开南山院,抓紧赶往游乐场,路上收到了江时一的微信,要来接她,被她客气拒绝。
云织很清楚这样算是骗了秦砚北,但以太子爷的性子,跟他争辩哪会有好结果,她也不是不懂变通的人,对待他,还是乖乖顺他的意,过后再去做什么,只要赶在他回家之前结束就不会被发现。
云织提前十分钟到达,江时一在游乐场门口等,大衣里揣了杯热奶茶,一见面就递到她手里:“快暖暖。”
男生长身玉立,黑色大衣衬得清瘦笔挺,很吸引人眼球。
云织没有伸手,江时一随即说:“我给参加交流的大家都买了,只是顺手帮你带出来一杯而已。”
她这才慢慢接过来,手上凉意很快被热烫的奶茶杯驱赶,点头轻声说了句“谢谢学长”,然后趁他不注意,按亮手机给他把奶茶钱转了过去。
时间紧迫,门口到画画现场还有一小段距离,云织跟上江时一往园区里面走,没看到人潮熙攘的右侧墙边站着一个人,对方微张着嘴,下巴快要惊掉,手却没闲着,不到一分钟,他相册里已经多了十来张照片。
女生从旁边厕所出来,瞪他:“你干嘛呢程决,拍美女啊。”
程决连连摆手:“美是美,拍也拍了,但是真不为我自己,我艹啊不得不服,天仙手段真真不一般,留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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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身边了还不安生,敢给他找不痛快,这不自己挖坑吗。”
他是被女朋友硬拖来游乐场的,非要看什么高大上的现场艺术交流,他本来没心情,但意外见到了江时一,这位江公子平时也是挺清冷一人,这会儿揣着奶茶等人,就算不是女友,也是在追人家。
程决来了兴致,在一边悄悄看半天了,万万没想到等来的会是云织,随后就想起那天江时一亲口说过,云织是他喜欢的人,还让他转告太子爷。
他又没疯,当然不会说,以为就那么一句玩笑而已,结果今天亲眼见证。
程决翻了翻相册,啧啧两声,拉着女朋友跟了上去,接下来他站在活动现场的外围,透过保温用的透明墙,眼睁睁见证了江公子对云织是怎么殷勤主动贴心爱护。
毕竟是深冬,现场做了很多保温措施也还是不比室内,云织有两管颜料材质特殊,容易凝,她手又偏凉,只能握一会儿热奶茶,再去攥颜料。
江时一离她很近,不跟她商量,直接把没那么烫的奶茶插上吸管,送到她嘴边,又换了一杯刚让人送来的更热的,放她手里暖着,再接过颜料,用自己掌心替她融。
他躲开云织来抢的动作,低声说:“织织,先别介意,今天咱们俩是搭档,作品关系到青大美院的面子,先互相帮忙把画弄好了再说,大不了你之后再还我奶茶钱。”
这在程决的角度看,活脱脱就是照顾心爱女友,说话凑那么近,奶茶又喝又暖手的,就差脱了衣服把体温给她。
程决越瞧越按捺不住,手机咔咔拍照,混在旁边乌泱泱的围观人群里,一点也不显得特殊,甚至他女朋友已经嗑上CP了。
“不好意思啊天仙,”程决叹着气,小声自言自语,点开秦砚北的微信,“我既然看见了,就没法瞒着那位。”
他在相册里精挑细选了画面最暧昧的七八张,一起发给秦砚北,良心地补上一句:“天仙真受欢迎,江公子明目张胆追人。”
云织搬着椅子挪了挪位置,尽量跟江时一拉开距离,专注在自己的画布上,她最后一笔刚收完,外面就脚步匆匆来了几个人,叫走场地的主负责人。
他们离得远,云织听不见说什么,但能看到负责人脸色越来越难看,连连点头答应。
紧接着他转身回来,直接叫停了活动,抱歉地解释:“不好意思,刚接到上面通知,半个小时内可能有突发的极端天气,为了安全和秩序,只能选择暂停,下一次活动我们再继续,麻烦大家安全撤离,不要逗留。”
现场云织和友校代表的画都已经完成。
云织个人风格鲜明,画面冲击力极强,里三层外三层围观的油画爱好者已经兴奋叫了好一会儿了,就等着看江时一的水平,没想到突然停止,一时间都是抱怨声,但顾念着极端天气,还是选择接受。
“行了行了,青大美院已经赢麻了,她根本不能算在校水平的范畴,别的看不看也不重要,撤吧。”
云织听着透明墙外的议论声,抬头看了看天气,简直万里无云。
她有些莫名,起身收拾画架,江时一正要过来代劳,负责人就急匆匆小跑到她身边:“那边几个人指名要找你,你当心点啊。”
云织心跳一空,来勒令活动停止的这些人,是来找她的?!
她没拖延,快步过去,对方开门见山给她一个信封,她抽出来一看,一张抬头是“国家飞行设计总院”的信纸,底下龙飞凤舞几个字,力透纸背。
“云织,你是不是找死。”
云织当场头昏。
……她这是被秦砚北抓到了?!
就算今天现场围观人多,但都是爱看油画的,跟他扯不上关系,他怎么会发现的!这下太子爷发现她随口骗他,还不得把她骨头拆了。
云织摸出手机,心虚地给秦砚北发了条微信,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表示她是被迫参加,学院的要求拒绝不了,而且做好了完全的保暖工作,绝不会加重病情。
等了五分钟,太子爷才回过来一句三秒钟的语音。
她贴到耳边小心翼翼点开,秦砚北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线撞击耳膜:“奶茶好喝?”
没了,但云织就是知道,阴阳怪气到了极点。
如果声线带刺,她已经不在人世。
递信封的人客客气气说:“云小姐,设计院就在游乐场对面,秦总请您过去。”
云织愣住,僵硬地回过头,越过游乐场的设施和围栏,看见街对面有栋十来层高的楼,上面的标识端正庄严,清晰刺眼。
国家飞行设计总院。
她明明不可能看清楼上的窗户,可莫名能感受到那束沁着冰的森森视线,一瞬不错地盯着她。
云织认命了,不想狡辩,收拾东西准备去给太子爷郑重承认她欺骗他的事实,听从他发落,但为了能挽回一点,往设计院去的路上特意买了两杯热奶茶。
茉莉奶绿少糖给秦砚北。
红豆椰果是她的。
他不是问奶茶好不好喝么。
太子爷那么矜贵,估计没喝过这样的平价饮品,那就……给他尝尝鲜,说不定能哄到。
云织的画架用品被秦砚北的人收走,她捏着对方交给她的通行证,提紧两杯奶茶,乘电梯到六楼,惴惴不安敲响了某扇办公室的门,没得到具体回应,只有一道低淡的冷嗤。
……是他,没错。
云织压下心跳,把门轻轻推开,一眼看到秦砚北坐在工作台后面,视线不在她身上,侧脸冷峻到披霜挂雪,没有半点上午陪她吃饭时候的人情味儿。
偌大一间办公室,她只是站在门口就已经感觉到呼吸不畅,里面空气凝结,像不知道哪一秒就会裂开。
云织定了定神,才注意到秦砚北身后还站着一个人,是酒吧见过的程决,程决脸色不太自然地招了招手,发现她手里拎着奶茶,恨铁不成钢地摇头。
天仙不是挺有手腕的,怎么现在不灵光了,这种二三十块钱的奶茶买给秦砚北,不是闹呢。
太子爷能喝这鬼东西就怪了。
云织走到工作台前,把茉莉奶绿小心地放到桌角:“砚北,该解释的我已经在微信里跟你解释了,你生气也是应该的,这个……给你道歉。”
程决更着急。
敢情她还有一杯是给自己买的啊?!
秦砚北一丝余光都没给她:“去隔壁605,没处理好之前别过来。”
云织不明所以,但还是听他话,壮士断腕似的飞快跑出去,把门带上。
等她一走,秦砚北才吝啬地抬眼看看那杯奶茶,在程决面前转动轮椅去了办公室里套的浴室洗手。
这女人被宠得晕头转向了,什么都敢拿来挑衅。
还算她懂事,知道哄人。
他刚才在画图,手指蹭到了油墨,不能直接碰她的奶茶。
程决却替天仙头皮发麻,太子爷这是得动了多大的怒,看那杯奶茶一眼都嫌脏,脏到不能跟它共处一室。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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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赶紧替她扔了,免得一会儿秦砚北回来反应更大。
程决拎起奶茶,准备丢进垃圾桶再找东西盖上,扔之前他多看了一眼,也有点好奇,不知道这东西什么味,他女朋友倒是总喝。
他犹豫了几秒,又探头看看秦砚北没回来,就在处理垃圾之前,把吸管插上,试着喝了两口,全当废物利用了。
……别说,还挺好喝。
程决没忍住又喝几口,准备一鼓作气喝完再扔空杯子的时候,浴室门打开,轮椅声沉沉传过来,他嘴里还含着奶茶,拼命往下咽,捏扁杯子要丢掉。
而下一刻,他猝然有种皮开肉绽的恐惧感,惊悚抬头,顾不上扔,浑身僵着,直直迎上秦砚北能把人凌迟的目光。
秦砚北唇角敛紧,下颌线绷得锋锐,手指把轮椅扶手握出微微异响。
程决这个狗东西把奶茶喝了?!
云织给他买来,专程哄他的,被喝了?!
程决快哭出来,百口莫辩,想狂奔出门去找云织求救,这会儿正好云织再次敲门,侧身挤进来,手里还提着她的红豆椰果,刚打开喝过一口,吸管上有很浅的一抹淡红唇印。
云织心里安稳了很多,她起初以为605是什么修罗场,结果去了才发现是休息室。
里面有助理准备了她今天该吃的药和感冒冲剂,以及加热好的暖宝宝,她把药按量吃完就马上赶回来,想再次跟太子爷道歉,不然都对不起他的照顾。
没料到再进门会是一触即发的场面。
云织来回看几眼就大概搞懂了怎么回事,奶茶被程决给喝了。
她为难地看看外面,设计院离奶茶店还是有点距离,现在去买再回来怎么也要十来分钟,程决会不会挺不住。
她低头瞄了眼自己的奶茶,还有几乎一满杯,口味也不错。
云织深吸口气,软声问:“砚北,你这里有干净的剪刀吗?”
秦砚北夹枪带棒的视线刺向她。
她忙说:“如果你不嫌弃,我的奶茶给你,就是喝过一口了,我想把吸管上面剪掉,或者把杯盖压的塑料膜弄开。”
秦砚北看着那抹浅红唇印,小巧秀致。
他昨夜才吻过它的边角。
太子爷沉着脸,朝云织抬了下手,云织乖乖过去,双手捧着奶茶。
他镇定接过,寒凛眼睛转向快吓死的程决:“把你相机打开,拍。”
随后他手指拨了拨吸管,看云织一眼,不甚满意地低斥:“你什么时候能真实点,还找剪刀?多此一举。”
故作无辜。
欲盖弥彰。
不就是想让他喝她奶茶。
嘴唇印在一起。
呵。
算她会哄人。
秦砚北冷淡垂着眼帘,自然地把云织用过的吸管放在唇间,她留下的浅浅口红,就这样亲密无间地压入他炙热唇齿。
作者有话说:
太子:秀恩爱都不会,还得我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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