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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90-100(第1页/共2页)

    提供的《江月令》90-100

    第91章 泣泪

    ◎你会觉得表哥寡廉鲜耻吗◎

    为了躲避身后的追杀者, 邓文郁一路没命似的逃窜,等他好不容易快要甩开他们了,结果太子又派来了一堆人来补刀, 邓文郁感慨自己还是大意了, 太子行事狠辣, 完全一点儿生机也不给他。

    “罢了。”邓文郁长叹一声, 万不得已下,转而朝祈国寺跑去。

    他身后的杀手停顿片刻, 未敢继续追上去。

    佛门重地, 不可杀生。

    这是宫里的祈国寺, 受天子庇佑, 并非宫外的随意某个寺庙,他们要是闯了, 怕是会给太子惹下祸事。

    “启济糊涂, 受东宫蛊惑与其结党营私, 最后又被太子的人残忍杀害。施主在贫僧的师弟启济一事上对贫僧有恩, 如今施主有难, 贫僧自当出手相助。”祈国寺的启道方丈站了出来, 留下了前来避难的邓文郁。

    邓文郁松了口气:“那便有劳方丈了。”

    这个除夕夜, 他只能留在这里了。

    焰火升空, 在天幕炸开, 闹剧即将收场。

    白景辰醒来时, 依旧有些头晕眼花。

    “表哥醒了?”温宛意看到榻上人有了动静,连忙扶住他,“表哥身上还扎着针, 小心些, 莫要动了。”

    “都怪那害人的柔花散。”白景辰低头发现自己结结实实挨了几针, 马上有些发晕地移开视线,“宫中竟然有这种毒物,太子他真是害人不浅。”

    “柔花散?”温宛意倏地想起了南骆郡主,对方当年失身便是因为这宫廷秘药柔花散,而今柔花散再次现世,为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若没有表哥代替自己饮下那杯酒,又会发生什么呢。

    温宛意猛地觉出一阵后怕,拉住了表哥的手:“表哥……”

    “别怕。”白景辰安抚似的回握她的手,云淡风轻道,“这药也没什么,太医施针后,表哥已经不难受了。”

    “表哥,可是太医也不能全然相信,这里是有假太医的,表哥离开后,那假太医借口来送解酒药,实则想着要为难我,若不是元音和元萱拼命牵制,我怕是很难脱身逃跑。”温宛意正要把之前发生的事情告诉白景辰,说着说着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喝了那假太医的几口药,而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什么感觉都没有,那么那黑乎乎的汤药到底是什么东西?

    该不会也是柔花散之类的吧?

    温宛意小心地咽了咽口水,低声道:“表哥,糟了,我好像喝了那假太医的药。”

    白景辰的情绪陡然激越,强撑着起身要喊人来给她把把脉。

    温宛意轻轻按着他胸膛,不让对方起来:“表哥安心休养,我自己应付得来。”

    “之后还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要完完整整地告诉表哥才行。”兴许是方才太过激动了,白景辰感觉柔花散好似又开始起效了,他刚询问半句,就浑身无力地摔了回去。

    “没发生什么,表哥,我已经安然无恙了。”温宛意坐在他身旁,有些担忧道,“倒是表哥你的情况看起来更危急些。”

    毕竟柔花散也是宫廷秘药,说不准还有什么伤身的隐患,察觉到表哥情况不对后,温宛意连忙又让御医来瞧了瞧。

    御医收了针,回道:“中了柔花散,阳精溢泻而不竭,只要王爷自己解决多次,让元阳泄了便好,无需再担忧别的。”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温宛意自然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她知道表哥这时候会难堪些,所以借着去把脉的理由离开了屋内。

    “温姑娘脉象平稳,误饮的那几口并不碍事。”

    这位太医是皇后姑母的亲信,温宛意认识他,所以也信得过,对方既然说了没问题,她也心安了。

    除夕夜已经过去了,焰火也没来得及瞧,如果此刻出去,说不准还能瞧个一星半点儿,可是温宛意心中还牵挂着屋中那人,怎么能抛下对方先行离开呢。

    她只能忧心忡忡地守在屋外,等到手脚都冰凉了,才试着想进去问问表哥的情况。

    因为情况特殊,所以她只能独自推门进来。

    屋内有种淡淡的麝香味道,安静得落针可闻,她轻声唤了声表哥,却得不到对方的任何回应。

    难道晕过去了?

    温宛意担忧中也顾不得别的了,连忙关切地上前查看表哥的情况。

    “表哥,你还醒着吗?”温宛意小声道。

    榻上的白景辰沉默片刻,鼻音低低地应了声,随后扯高锦衾,遮了遮自己难堪的姿态。

    温宛意悄然观察着他,在她记忆里,表哥是矜贵傲然、云淡风轻的模样,就算发生再大的事情也不会慌乱,可是此刻,一向从容的表哥却罕见地露出了脆弱的一面,温宛意盯着他赧然的脸庞,脑中突然冒出一个不太妥帖的想法——表哥分明是男子,却有种娇气可人的味道,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一样,脸颊微红地躲在锦衾间,很有趣味。

    温宛意忍不住笑了起来:“多谢表哥帮我挡酒,这柔花散药力太大,委屈表哥了。”

    白景辰睁开双眸,委委屈屈地回头看她:“表妹是在可怜我吗?”

    温宛意被他一声清润的“表妹”喊得心都化了,她笑吟吟地应了声,用冰凉的手指碰了碰他侧颜:“表哥太可怜了,不过这热意正好帮人暖手。”

    白景辰:“……”

    不许笑。

    表妹狡黠,坏心思一阵一阵的,对方难得笑得开怀,他实在拿她没办法,只是更加羞愤了。

    温宛意笑弯了腰,俯下身用双手一起捧着他脸庞,汲取着对方的暖意:“不着急的,表哥你先忙,等何时我手冷了,再回来借一点儿暖意。”

    白景辰:“……”

    他半是羞赧半是气愤,头顶都快要冒烟了。

    “不气不气。”温宛意安抚似的摸摸他额头,像是在摸一条乖巧的小狗。

    白景辰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喊她:“温,宛,意。”

    “嗯?表哥唤我做什么。”温宛意笑着凑近瞧他,和他对视也不输,甚至还幸灾乐祸地揶揄道,“表哥还有急事要忙吧,这时候我就不打扰了。”

    白景辰别过视线,算是认输:“可以不走吗。”

    温宛意笑道:“表哥你说什么,大声些,我听不见。”

    “可以留下吗。”白景辰越说越小声,还补充了一句,“外面冷,屋里暖和些。”

    “自然是可以留下的。”温宛意以为对方在开玩笑,便点头答应了他,随后又起身走到几步远的地方,“只要表哥不觉得羞,我当然没有别的看法。”

    白景辰一低下巴,羞愧地将脸埋在锦衾中:“表妹,转过身去,不要看,不要听……”

    温宛意怔愣片刻,没想到对方真要如此:“啊?表哥你不是在开玩笑?”

    自然没有说笑,白景辰难受得紧,这样难堪无助的时刻,他偏偏还使不上什么气力,柔花散的滋味很不好受,单凭一只手轻易解决不了,他方才试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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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却还是憋闷至极。

    所以,他需要她,需要留下她,哪怕看着她背影……就像渴极了的旅人,需要望梅止渴来活下去。

    “温宛意、宛意、表妹……”

    身后低微的呼唤一声接着一声,伴随着可疑的滋沥沥的细微响动,温宛意只站在那里,就能听到对方声音中的无助和急迫。

    紧接着,又是一声明显压抑过的闷哼,室内再次陷入宁静之中。

    “表哥,可以了吗。”

    她轻声问。

    对面没有回答,回应她的,只是低弱的泣泪声。

    怎么还哭了?

    温宛意惊诧至极,连忙来到榻边查看表哥的情况。

    刚靠近榻边,她便停住了脚。

    榻上那人颓然侧身,几缕微乱青丝被不小心衔入唇舌间,脸庞的潮热未退,锦衾又半遮着身,像是痴缠诱惑的谪仙,有种叫人心惊的好看。

    温宛意看痴了,只能眨了眨瞳眸,掩饰自己的心虚。

    此生,她都未见过表哥这么动人的一面。

    表哥那双灿然生辉的桃花目染上了热欲,泪水沾湿睫羽,平添几分迷离味道,她本想拿帕子为他拭泪,可刚靠近些,那泣下的泪就顺着俊挺的鼻梁滑落在枕上,像是受了天大委屈。

    “你会觉得表哥寡廉鲜耻吗。”白景辰侧过脸庞,贴近她掌心。

    “怎么会,表哥是替我遭的罪,我怎么可能会嫌弃呢。”被面前人轻轻触碰,温宛意忍不住心软软,也笑着抚了抚他脸庞。

    白景辰阖上眼眸,十分受用地挨着她。

    “表哥,需要我帮你吗?”

    温宛意目光里多了几分疼惜,低头看向怀中人时,只觉得满意极了。

    “表妹还来得及去看焰火吗?”白景辰不敢奢求这种意料之外的惊喜,所以先替她想好了拒绝自己的借口。

    “眼前这么动人的一幕,岂是外面那些焰火比得上的?表哥的好看,摄人心魄。”温宛意还是改不了这毛病,瞧着漂亮皮囊很容易走不动路,尤其还是自己心上人,这种诱惑太大,她很难抵挡。

    “好。”白景辰喉头微动,亲了亲她掌心。

    “表哥,你要说‘需要表妹’才行。”温宛意教他怎么开口。

    白景辰笑了笑,顺从道:“宛意,表哥需要你。”

    “闭上眼。”温宛意装作游刃有余的模样,抬手帮对方捂着眸子。

    白景辰抬手,轻轻抓着她的手,将自己全身心地交付于她,伴随着锦衾退却,心中的眷恋、难堪、羞赧都无处遁形。

    可是,他只听到身旁的表妹轻轻惊叹一声,随后除了周遭的冷意,再没体会到别的。

    温宛意自诩看过话本便以为自己懂了,可是真到这种时候,她却有些怯了。

    想了想,她还是真诚道:“表哥,我好像不该反客为主的,此事与我而言太过生疏,万一再惹哭了表哥就得不偿失了。”

    “难道表哥是什么很爱哭的人吗。”白景辰只得心绪复杂地睁开眼眸,“不碍事,表哥本来就该亲自教你的。”

    第92章 不欢

    ◎釜底抽薪才是最迅速有效的法子◎

    “表哥, 天亮了。”温宛意有些酸乏的手轻轻垂下,闭上眼睛靠在身后人怀中,“就像儿时守岁一样, 不知不觉就天亮了。”

    爆竹声连绵不休地响了一夜, 年节寺庙宫观的风气很盛, 天亮后, 陛下会前去祈国寺坛庙上香祈福,再去皇穹宇祭祀先祖, 而各家各户也陆续开始行节序交贺之礼, 寓意“接福”, 这种普天同庆的时候, 太子却早早出了宫,去了太傅王恭仲府上。

    “岁阴穷暮纪, 献节启新芳……转眼间, 老夫今年七十又七了。”年过古稀的老太傅须发已皆白, 他感慨过后踉跄起身举酒一樽, 挨个念着死去多年的故友之名, 酹酒高歌着什么。

    太子长坐在侧, 闭上眼, 听他唱着辞暮尔尔, 烟火年年, 听他对着那些死去的故人说话, 心中觉得愈发悲凉。

    入主东宫伊始,太傅便站在了他身后,为了谋大业, 为他招揽势力, 时至今日, 他身后的很多人死了或散了,唯独老师还愿意相信他,哪怕知道他来路不正,将来不一定能荣登大统,也无怨无悔。

    他的母妃离世后的那些年,父皇待他寡薄,皇后也暗自打压他不让他好受,只有他的老师是真心为他,教他储君之道,为人之道,给他无微不至的关怀护佑。

    他的老师,是这世上对他最好的人。

    太子望着老太傅背影,浅笑着庆贺道:“新元肇启,孤愿与老师岁岁长如此,年年物候新。”

    太傅王恭仲酹完酒,捏着杯盏缓缓回身:“角子煮好了,太子先尝尝咸淡。”

    太子执著恭顺地夹了一个角子,低眉浅尝一口,不小心被烫得眉心微蹙,嘶气的同时,他面前突然被递来了个纹绣精致的荷包,里面装的全是玉石八宝。

    和往常一样,太傅还把他当很小的晚辈,年年都要给他压祟钱,后来他好不容易推拒了这份不合年纪的做法,太傅还是忍不住给他馈岁礼,像个长辈一样疼惜他。

    “且收下吧,老夫到了这个岁数,掐着指头数,也已经给不了你几年了。”老太傅拍拍太子手背,抚了把长长的白须。

    太子最听不得这样的分离话,一瞬间,他悲从中来,放下双著,骨节分明的手掩住眉眼:“老师,孤该怎么办啊。”

    他身体里流的血不干净,皇帝就算此刻留着他的太子位,将来也必然要废去,东宫势力已经颓唐,他敌不过恒亲王的,朝中许多人明里暗里地站到了恒亲王一派,他已经快要走到腹背受敌、茕茕孑立的地步了。

    要他怎么办,该怎么办?

    储君之位十数年,他苦心孤诣地守着东宫,无论是安分守己还是棋行险招都无可避免地走上了下坡路,谁想到呢,短短一个年岁,他拼搏十数年的东西就要被恒亲王抢走了。

    他真的不甘心。

    “莫非是孤的时运不济,总是事事错,而他恒亲王却好似得了上天庇佑一般,哪怕再大的险境都能转危为安。”太子生恼道,“就如同上次火烧霄琼街,本以为能让富贾陆氏对他怀恨在心,却不曾想那陆氏根本没有挂怀,一点儿要为难他的意思也没有,孤等了这么久,一点儿风声都没瞧出来,白白浪费了一番谋划,好处全被他白景辰占了,坏处全让孤背了。如若这样下去,孤这样的情况,还能安然住在东宫吗?”

    “太子何需生惧,老夫只要活着一天,就能保你一日,得到帝位不是随便的儿戏,就算你血统不正又如何,百年前的珲成皇帝不也是外族所出?到头来不也如愿夺得了帝位,只要势力足够强盛,哪里需要惧怕那些杂碎小人!”老太傅王恭仲一把握住太子肩膀,枯槁的双手宛若古树从地下博发出的枝干,总能给人一种安心的感受。

    “孤无老师,无以至今日。”太子克制着心中的悲恸,虔诚地挨了挨老太傅的胳膊。

    “若朝中无人站你身后,那老夫便让人在春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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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贡中重新招揽一批人进来,过几日礼部试士时,我们也可以使些手段,重新扶持我们的势力。”王恭仲怜爱地看着太子,安慰道,“老夫活了这么多年,不愁在朝堂中搅弄一番风波,届时不少人落马,我们的人就能悄无声息地安排进来。”

    太子点头:“孤都听老师的。”

    “太子这段时日尽量安分守己些,毕竟迎了新岁,陛下很可能生了废黜的念头,只要你暂时不去犯错,皇帝没有足够的理由废太子。”老太傅伸手,帮太子捋了捋微卷的头发,“再给老夫几个月时间就好,现在朝中武臣有很多都是我们的人,若实在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我们也无惧的。”

    大不了反了这天地。

    ·

    恒亲王府,一片欢喜祥和。

    白景辰为属臣都赐了馈礼,又宴请几位亲信来府中吃春酒。

    “釜底抽薪才是最迅速有效的法子。”酒过三觞,穆睿似是醉了,开始口无遮拦地说胡话了,“而今太子总是想要温姑娘身上下手击溃王爷您,正是因为东宫那边知道温姑娘是您的软肋,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为难她,说来惭愧,是我曾经在东宫做太子幕僚时,提到了这点,当初太子嗤笑此为小人之举,可如今他不也清醒了,开始对温姑娘……”

    “义兄,你喝醉了,歇歇吧,不要说糊涂话了。”邓文郁还未醉,一听这种话,他马上汗流浃背地捂住穆睿的嘴巴,让他少说几句吧。

    恒亲王的笑意淡了,他平静地居于上位,命令邓文郁松开对方:“本王竟没想到能得到穆卿这样计谋出众的有才之士,穆卿继续说吧,本王好好听着呢。”

    恒亲王为人醇和,向来很好说话,没有为难过僚属们,可是这一次不知为何,所有人都从他的平静语气中听出了一丝不对劲,本能地嗅到了几分危险气息。

    大家下意识地坐直了,包括酒醉的穆睿都凭空出了一身冷汗。

    他酒樽从手中滑落,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狂妄,说了错话。

    “王爷恕罪!”穆睿猛地跪下求饶,“是在下酒后失言了。”

    “本王不会怪罪你,毕竟之前你为东宫效力,替他们办事而已,如今投诚本王,本王本不该拿着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找你的麻烦。”白景辰口中说着大度,可也没有继续满上手中酒樽,也没有让他起身,“穆卿釜底抽薪的办法确实很有效,若是得手,定然能叫本王迅速溃败。”

    穆睿额前全是冷汗,他从未见过恒亲王露出如此神色,平静中带着磅礴的杀意,像是暗穴中蛰伏的凶兽,心平气和地让他走近,再在下一刹那要了他的命。

    对方怎么能不在乎啊,那温宛意毕竟是恒亲王的心上人,说句不中听的,王爷对温宛意的在乎甚至超过了自身,任何不利于温家姑娘的举措,都会被忌恨。

    穆睿吓坏了,为了将功折罪,他战战兢兢地开口弥补:“在下的釜底抽薪,其实指的是对太傅王恭仲下手,那人是太子在这世间最信任倚重的老师,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用不了多久就能击溃太子的斗志。”

    “穆睿,本王看你还是醉着。”恒亲王捏了叭六艺期奇散散零四企鹅裙每日更新捏掌心酒樽,正色道,“为人师者如父母,太子从小便是跟着太傅长大的,太傅王恭仲对他确实意义不凡,可是那人已经到了古稀之年,连好好活着也是难事,一场风寒或是磕碰就能叫他驾鹤西去,我们与东宫的党派争斗已然见了分晓,怎么能在这种时候逼他到退无可退的地步?你可知那‘穷寇勿迫’的道理?走投无路的困兽到了最后一步是无惧生死和结果的,若真的惹急了东宫太子,他那么疯,何尝不会选择玉石俱焚地法子来戕害你我?哪怕随随便便伤了你们之中的任何人,对本王而言都是得不偿失的。”

    此话一出,不只穆睿,其他人也连忙跪地,说着什么“谢王爷挂怀”的好听话。

    “好了,都起来吧,如此佳节,不要动不动就跪。”白景辰叫众人起身,自己却放下了杯盏,转身离开了。

    一场宴席,不欢而散。

    “穆兄你糊涂啊。”步安良有些牙疼地看了穆睿一眼,摇摇头道,“说什么不好,偏偏扯到了温姑娘身上,王爷不发火已经很克制了。”

    “要不是近日过节逢喜,义兄你怕是要遭罪了。”邓文郁也叹了口气,“也罢,我帮你去王爷那边替他顺顺心。”

    邓文郁很快迈着步子追了过去。

    “王爷可还记得陆氏陆知筠?”邓文郁为了不触犯恒亲王的逆鳞,特意错开话头道,“前几日我的人发现东宫那边来打探陆兄了,想看看陆氏是否与我们结了仇,多好笑一件事啊,他们当然不知道陆兄早已经是我们的人了,烧他几座酒楼根本无伤大雅,陆知筠手握江月令一天,就能替我们办事。”

    “说来,你口中这位陆氏本王还未曾好好见一面。”白景辰走在前面,回首吩咐道,“过了年节后,劳烦邓卿去帮本王联络一下这位陆氏吧。”

    “遵命!”邓文郁马上应下,随后又佯装无意间提起,“对了王爷,近日快到礼部试士的日子了,陛下很重视这种事关文运国祚的大事,听闻还要在试士后重修贡院呢……那日陆兄找我谈过,愿意将开在各地的产业中的一部分转为书院,以王爷您的名义去出钱出地,让那些文人书生有个能安心读书考取功名的地方,若他日高中,这些人定然会感念王爷的助学之恩。”

    “这陆氏当真奇人也,本王曾一位一介布衣能成为富甲一方的商贾已经十分难得,却不曾想他竟有一副济世心肠。”白景辰停下脚步,“如此心怀大义之人,必然不会被辜负。”

    “这也是王爷有爱才之心,陆兄才能有机会为王爷效力啊。”邓文郁马上又接了几句好话,见到恒亲王马上要走到合至殿了,他便不再继续跟着走了,立刻就告辞滚蛋。

    走远没多久后,邓文郁抬袖擦了擦汗,寒冬腊月,他竟也出了冷汗,不为别的,只为了替义兄穆睿扳回一句。

    他们是义兄弟,而自己也是执掌江月令的令主之一,只要他不断向恒亲王展示他们江月山庄的用处,就能让王爷重用他们二人,不会在今后冷落了穆兄。

    当然,邓文郁把大话吹出去了,才想起自己好像并没有说服陆知筠办书院的事儿呢。

    “这该如何,陆知筠那样抠门,会答应吗?”穆睿听闻邓文郁的顾虑,也觉得万分愁人,他俯身埋首在邓文郁肩膀上,“是义兄对不住你,连累你了。”

    “没关系,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义兄,你我至亲关系,不必提这些生疏客气的话,只要你能好好的,我便能安心了。”邓文郁叹了口气,思索道,“我有一计——不妨用王爷的身份去说服陆兄,就当是王爷的意思,看他是个什么态度。”

    穆睿犹疑道:“陆兄那样爱财如命的人,我们以王爷的名义让他办事,他万一不答应呢?”

    “不会的,陆知筠爱财如命,但更惜命,他有多爱财就有多惜命。义兄,你可还记得我们当初抓到画七娘时,画七娘说了什么话。”邓文郁自问自答道,“对,没错,画七娘居然说是她因爱生恨,强行把陆兄关在了密室里。其实细想义兄,这怎么可能呢,陆兄不说别的,好歹也是富可敌国的有钱人,若他不想,他怎么能被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逼迫,唯一能让他被关在密室的理由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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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非是他本就心甘情愿,刻意做了一场局,让外人也以为是画七娘关起了他,而非他自愿不联络我们江月山庄的其他人?”穆睿接上他的话。

    “正是。”邓文郁嘴角扯出一个笑意,“是陆知筠贪生怕死,不愿破财,所以才假装无法入世,安安心心地守着他的一亩三分地。”

    “他已经不是野心勃勃的年轻人了,到了这个岁数,他有守旧之心倒也是情有可原。”穆睿说道。

    “到了他这个岁数,钱赚够了,怕死才是第一位。”邓文郁揉了一把脸颊,说道,“改日你我去会会他吧,他应该不会明着拒绝的,既然做了江月令的令主,他就算再不情愿也不可能置身事外。”

    穆睿:“但愿如此。”

    他们二人结伴离开,殊不知在合至殿那边,他们家心情不悦的王爷,居然委屈至极地趴到了温宛意肩头,怎么赶也不走,非要耍赖黏着人。

    “表哥,你脑袋太重了。”温宛意挠了挠那人下巴,不明白对方突如其来的小情绪,“这是怎么了,被谁欺负了?”

    “先让他们出去,表哥有话和你讲。”白景辰克制着情绪,声音微颤。

    温宛意惊觉不对,马上先让手底下的人离开,并阖上了殿门。

    只待殿中只剩下他们二人了,白景辰这才一松肩背,抱着人落下泪来。

    温宛意瞠目结舌地看着表哥突然泪流不止的模样,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了。

    表哥原来这么爱哭,明明方才进门前还装的云淡风轻,谁料想一关门就委屈起来了呢。

    温宛意只好一边帮他拭泪一边哄着:“年节不哭,不哭了……”

    白景辰心中的悲恸无法言说,他是重活一次的人,上辈子一直以为是江闻夕害了自己表妹,如今一盘算,自己最该恨的其实是那穆睿,上一世太子对表妹痛下杀手,便是因为此人的谏言。

    是他看不明白。

    而今若是穆睿没有向他投诚,那他就算对江闻夕有万千防备也是无用的,穆睿还是会替太子出招,一时不察,表妹便会再次离他而去。

    白景辰的泪,因为恼怒,因为悲恸,更是因为后怕。

    他太害怕失去温宛意了,她是他用十数年的心血与爱意养大的表妹,必须好好活着。

    上一世若没有他的连累,她根本不会死。

    一切都怪他。

    因为见过上一世的惨痛,所以白景辰总是克制不住自己的泪水,曾经他的遗憾太多,而今好不容易有重来的机会,他在欢喜之余更多的是胆战心惊。

    “表妹。”白景辰紧紧把温宛意箍在怀中,像是要揉碎了一样,他把穆睿的话告知了她,和她诉说自己的后怕。

    “既然已经即使挽回了,那这些未发生的事情何必担忧呢,竟然还能惹哭表哥,这也太得不偿失了。”温宛意笑着,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大碍,“倒是穆睿,可别被表哥这幅风雨欲来的模样吓坏了,他既然做了表哥的谋臣,就不会再对我们自己人下狠手了,表哥可以放心他的。”

    “穆睿与邓文郁是义兄弟,一人心术狠辣一人内仁外义,而邓文郁又那么看重他这个义兄,方才匆匆来和表哥攀谈,也是为了证明他们二人的用处,想要我放穆睿一马。”白景辰摇摇头,还是介怀道,“可这让我如何敢继续重用穆睿,心术不正之人,总会让人觉得心寒。”

    温宛意见到表哥这么介意,也不好再劝,只能道:“那表哥是不是要渐渐疏远穆睿了呢?他不再作为表哥的亲信后,说不定以后也会识趣离开了。”

    “不,无论如何他也必须留在我身边,即便百无一用,即便心思狠毒,本王也不许他离开。”白景辰缓和片刻后,终于正色下来,“而且还得和之前一样好好待他,不然把他放走了,万一他跑到别人那里,我们可就要遭罪了。”

    温宛意点头:“既然如此,那么过几日我与表哥一同去见他一面,缓和一下今日的不欢。”

    作者有话说:

    最近阴间作息,每天深更半夜才开始码字,更新应该是在半夜或者天亮

    注:角子,宋朝的叫法,也就是饺子,宋朝已经出现了鞭炮

    “岁阴穷暮纪,献节启新芳”出自李世民《除夜》

    第93章 悔恨

    ◎他需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年节热闹, 江府却冷清异常。

    今年的年节下人少了一多半,那姨娘也带着江文朝离开了,偌大的江府本就空寂, 而江闻夕又不喜欢闹腾, 所以下人们走动时也是小心翼翼的, 让江府显得越发冷寂了。

    江闻夕给手下人赐了馈礼, 便再无事可做了,他听着外面的鼓乐喧天, 颇觉无趣, 便独自沿着小路去散心。

    不知不觉间, 他一路走到了府库, 想到温宛意上次赠给自己的贺礼还未细瞧,索性开了府库进去重新再看一遍。

    温宛意身为恒亲王的表妹, 与那人有着同样“恋金爱玉”的喜好, 凡是赠礼, 都离不开金玉二字, 譬如她送了自己一副环锁轻叶黄金甲, 恒亲王则送了一支三尺金鞘佩剑, 这两位审美意趣出奇地相似, 都讲究一个繁复富贵, 江闻夕随手提剑掂量一二, 这样的剑, 漂亮却不中用,作为佩剑只能装装样子,根本没办法在杀敌时派上用场。

    江闻夕心中嗤笑恒亲王送的太过表面, 毫不在意地就要放下手中剑, 突然注意到剑柄上好似还有一行小字。

    于是他凑近了细瞧——上面竟刻在“剑人如一”四个字。

    江闻夕:“……”

    很难不怀疑恒亲王在拐弯抹角地骂自己。

    江闻夕扯了扯嘴角, 不想再看这碍眼东西,转而去欣赏温宛意赠的环锁轻叶黄金甲了。

    这黄金甲当然也只能在朝廷大阅礼仪中穿一穿,没办法真的用到……

    不对。

    江闻夕神色一变,突然摸到了一个陌生手感的东西,黄金甲衣中竟然还藏了别的?

    他马上认真下来,拆开外面的金叶甲胄,发觉里面居然是一件造价不菲的防身宝物——金丝软甲。

    此物以金环套扣缀合而成,近战可防剑矛斧钺,远战以可抵弩箭三成威力,不至于当下毙命,能按照古法制成这样的宝物,定然会花费很多心血和钱财。

    江闻夕当即愣住,大为震撼的同时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抚过这珍贵宝物,一时间都不止作何言语。

    他江闻夕何德何能……得到这样的赠礼。

    因为他的拖延,险些错过了她的心意,江闻夕瞬间后悔不已,连忙收好这金丝软甲,又想着去找副甲胄架子将那环锁轻叶黄金甲也撑起来放在自己房中日日观赏,可他翻遍了府库,也找不到称心如意的甲胄架子,唯一能想到配得上这幅黄金甲的,只有父亲房中的甲胄架。

    而自从父亲死后,他还从未踏足过那间屋子。

    那间正屋,就如同他不近人情的父亲,坐落在那里,是让他路过都不愿靠近的存在,如今再次踏足尘封的屋宇,江闻夕心情极其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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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闭眼便能想到这些年父亲的厚此薄彼,哪怕他是江家的长子,未来袭爵的江世子,对方也没给过自己多少好脸色,甚至还会当着下人的面数落自己,给自己难堪。

    思及旧事,江闻夕不免低落,他推开门,准备拿了东西便走。

    然而当他找到甲胄架子后,却没能拿起来,这东西本没有多沉,却好似粘到地上了一样,再怎么使劲儿也根本拿不起来。

    江闻夕烦躁中随意拧了一下,却听到屋中发出了一阵让人牙酸的咯吱声,他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于是又试着使劲将这架子转了半圈。

    这一次,他回眸,看到墙角出现了一条通往地下暗室的路。

    江闻夕诧异不已,长这么大,他竟然从未知道江府还有暗室!

    自己父亲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吗,必须建一个暗室才能藏得下?

    江闻夕揣着疑惑,小心翼翼地往暗室走去。

    通过小小的入口,又走了一段狭窄的通道,视野再次清晰时,却发觉这里面竟别有洞天,卷轴藏书以及诸多蒙了白布的家具摆件。

    江闻夕隐隐猜到了什么,试着挑开白布……果不其然,那些东西正是他母亲的遗物。

    可是父亲曾经分明告诉自己,这些东西全被扔了啊?

    江闻夕一时间百感交集,他既恨父亲的隐瞒,但又因为对方的口是心非而烦心,既然没丢,为什么偏要告诉自己已经丢掉了,非要自己记恨他才满意吗?

    江闻夕一言难尽地移开目光,转身去瞧了瞧那些藏起来的卷轴,他认识梁域字文,可以看出这是一些母亲私藏的药理秘籍。

    父亲曾和他说过一些关于母亲的事情,母亲她在来中原之前是医女,后来跟着贞妃入宫,做过几日侍女,那些年中原与梁域分外交好,母亲因为不俗的才能本事,被皇帝任命为五品女官,最后嫁给父亲……

    江闻夕敛眸,一本正经地翻着旧物。

    直到——他找到了一个木匣,那里面藏了很多信件。

    江闻夕面无表情地拆开来看,无动于衷的表情马上变了,这些居然是父亲写给已经过世的母亲的信?

    他竟不知父亲有这种写信习惯,很难想象那样一个五大三粗的武将,会揣着柔情写下这些啰里啰嗦的东西。

    江闻夕冷哼一声,随意又拆了几份,甚至把木匣倒过来,去看看垫底的信件还能有什么花样。

    可是,后面的信明显不是同一个人的字迹,那样娟秀漂亮的笔法,更像是女子所书,再加上陈年的笔墨灰尘,很容易猜出书写这几份信件的主人是谁。

    江闻夕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这几份是他母亲写的。

    用的,也全是旁人看不懂的梁域字文,除了他们父子二人,其他人很难看懂。

    江闻夕坐下,仔细瞧过……从早年母亲书信中对父亲倾诉情愫,再到母亲病了那段时间对父亲的叮嘱。

    母亲写道——庆帝多疑,日后必然要与梁域反目成仇,贞妃已死,她亦无活路,开战再即,不愿让父亲因她为难,遭到皇帝的猜忌,所以便先赴黄泉……府中的几位下人,汤氏、贺氏、葛氏皆为宫中眼线……她死后,父亲切莫伤心过度,陛下如何对待死去的贞妃,父亲就要如何对她,不可与陛下相悖,不可露出耽于情爱之色,让府中下人瞧见了……陛下对待太子的态度,便是父亲对待自己的态度,一定要记清楚了……将来若是与梁域完全撕破了脸,父亲宁肯疏离自己,也不可露出溺爱之色,不可将上一辈的恩怨过早告诉自己,不可……

    几封信,足足二十四句“不可”,字字诛心。

    母亲还说,父亲是个没记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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