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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70-80(第1页/共2页)

    提供的《我兄长的蛇蝎遗孀》70-80

    第 71 章

    高山流水讲的是俞伯牙和钟子期因琴声结为知己的典故, 作为流传千古的佳话,学琴不可能不学到这个。

    绿腰自然不知道,可是她还是顺从地去?了, 拉来凳子,坐在琴跟前,轻轻拨了两?下,那琴发出不成曲调的怪音,然后她转过身来,脸上浮现出羞赧的笑容。

    “我还不会弹。”

    严霁楼半靠在枕上,摇摇头, “反正我也听不出好坏。”

    他久远地盯着她, 脸上的神情悠远而平静, 倏忽间?转为一笑, 端起旁边的粥,舀两?口送到嘴里, “这个是在胡人街那儿买的吧?队伍很长, 能排到真不容易。”

    “嗯。”绿腰重重点头。

    然后她站起身,走过来, 从背后变戏法似的, 拿出另一只?汤勺, 把头凑到他旁边,也舀起一点,大口喝下去?, 然后惬意?地眯起眼睛。

    很?神奇, 一瞬间?, 她身上连日?来的病容好像消失了一样。

    那张脸上,呈现出白瓷一般的温润光滑, 连眉眼和嘴巴,都恢复了往日?的颜色,变得生动夺目起来。

    两?个人,你一勺我一勺,很?快就将一碗八宝粥吃干净。

    绿腰说:“你进京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好了,后天就走。”

    “那就好,早点走,免得中途有什么变数,这是一辈子最重要的大事,不管什么,都不能和这件事相比。”

    绿腰说完,从柜子里面取出一副护膝,“我问过别人,说你们要考九天,九天在贡院里面都不能出来,我想着,二月天还是大冻的时候,你的腿又受过伤,到时候老毛病犯了怎么办,你把这个套在腿上,膝盖和脚踝都能护住,我用驼绒织的,料子是从西域商人那儿拿的,和浆布不一样,有弹性,不用缠太紧,它也掉不了,到时候你考试的时候也不怕分心。”

    严霁楼听到她说腿伤的事,忽然感到很?抱歉,当初他在这件事上,装病骗过她。

    可是,他骗她的事太多了,就连最初的开?始,也是求生和欲望共同的驱使,以?至于连道歉也无从说起。

    他真不敢想象她知道真相会怎样,她是一个那么敏感又骄傲的人。

    绿腰还在喋喋不休地说下去?,就像要把几年的话一次性都说完一样。

    她似乎很?少与自己说这么多话。

    “还有这个帽套,貂绒的,戴上不会冻耳朵。”她笑着朝他头上比划了下,好像他是某种动物。

    “对了,虽然贡院里有蜡烛,你自己也应该多准备几枝,九天时间?,万一夜里冻得慌,还能取暖,主要是手要顾及好,否则卷子写不了,肚子里的墨水都吐不出来,那就太冤了。”

    绿腰又安顿了几句关于吃食和路上行程的事。

    最后提醒他,脸上带着羞愧的神色,“你要是考上的话,逢年过节,不要忘了给你哥烧点纸,反正我不是个好女人,没脸再去?坟上显眼了。”

    严霁楼笑着打断她,“一次性说这么多,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绿腰鼻腔发出轻轻的一声哼,是反对的意?思,手指头捉住炕沿上垂下来的床单,卷来卷去?,极尽纠结,一双眼睛却垂得很?低,看不见表情,只?有嘴角一直带着勉力撑起的笑意?。

    “我听说京城有榜下捉婿这种说法,小叔叔长?得好,学问好,到时候得了机缘,能留在京城,就尽量留下吧,人往高处走,不要做傻事。”

    严霁楼却早下了炕,不知道从哪儿端来一碗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说这么多,也不嫌口干。”

    绿腰把水接过,为避免抬头再有视线交汇,便?低着头默默啜饮,但?是喝得很?快,喝完把碗重新还给他。

    严霁楼眼神瞥过干净的碗底。

    “腰腰,花瓶里面的梅枝都枯死了,我再去?给你重折几枝。”

    严霁楼的话音刚落,绿腰就觉得眼前一片朦胧,思睡昏昏,竟然就这么倚在炕沿上打起盹来。

    此时外面太阳陷落,天色暗沉。

    严霁楼替她把鞋脱了,把人放到炕上,盖好被?子,又向地上的炉子里面添了两?块炭火,转身进了杂物房里,取出破冰的斧头,绑在后腰上,披上黑色的斗篷,翻身上马。

    鸦群云集,朝西北方向飞去?,正如黑云压城,昼夜错颠。

    绿腰一觉醒来,入夜黑沉,伸手不见五指,她以?为自己还在梦中,直到听见炉子里的炭火爆裂声,向屋外一看,天已经?暗极了。

    糟了!

    “小叔叔?”

    “严霁楼?”

    “小楼?”

    内外一片死寂,久久没有回应。

    绿腰看着桌上的碗,对了,下午的时候,他递给自己一碗水。

    那碗水有问题!

    她怎么就没想到,他会插手呢。

    看他今天的样子,分明是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她到后院去?看,果然马已经?不在了,他会去?了哪里呢?哪里需要骑马去??

    不好,他一定?是知道了自己的打算,代替她赴约去?了。

    想到这里,绿腰赶快跑到杂物房,果然,那把在冬天用来破冰的斧头,在被?她擦得锋芒毕现之后,就这样忽然消失了。

    大马被?骑走,家里的小马驹,这时候还不到一岁,顶不上事,绿腰只?能跑到别人家又借了匹马,火速赶往娘家村里。

    月光下,大地上的荒野,清晰得毫厘毕现,群山如同奔涌。

    等到她赶到,只?看见墙上的血迹,如同梅花一般,洇开?大片。

    少年手里提着淌血的斧头,垂着头站在门后。

    绿腰跑过去?抱住他,一句话也没说。

    两?个人带着满身的血迹和土渍回去?,还未进门,绿腰趴到他身上,第一次主动亲吻他。

    一夜疯狂的交欢。

    第二天,严霁楼就病了。

    这次没有装病的余地,他实打实地发了烧。

    一直烧了一天一夜,怎么也叫不醒他,看着载满举子去?京城的驿车已经?出发,绿腰更是心急如焚。

    他们刚新搬家,在偌大的雍州城内并不认识多少人脉,绿腰把自己卖唐卡辛苦攒下的钱拿出来,请了许多郎中来,也都束手无策。

    这时有一个老郎中,说这症状看着像是魂丢了,又或者是病人自己不愿意?醒来,他把着严霁楼的脉,说:“这孩子的内心好像很?痛苦。”

    然后提醒她不能用常规手段,得找个会看事的过来。

    绿腰马上请来了个叫魂的阴阳师傅,这人一上来就要看八字。

    对于严霁楼出生的具体时辰,所幸绿腰之前听严青提到过,根据印象复述,那人一听便?说不对。

    难道是记错了吗?

    想来想去?,没办法了,公婆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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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只?有族里那两?位知道,纵然她千般不愿同他们再有交集,于是她收拾东西,打听好地方,骑马,上山。

    靠近悬崖的土窑,篱笆旁边拴条大黄狗。

    过年的对联,现在还贴在门上,半边的糨糊已经?被?风给刮干,颤巍巍在山风中抖动。

    狗被?拴在草棚底下,朝绿腰持续吠了很?多声,一直叫到疲倦,终于无精打采地回窝里趴下,偶尔拿嗓子眼胡乱嗷呜两?声,应付交差。

    始终不见人出来。

    又过了几个时辰,一直等到太阳下山,四周的景色开?始变得迷离。

    “你回去?吧。”九叔婆拄着拐出来。

    “你们搞错了,我不是来求你们的,我是来通知你们一声——”

    九叔婆停到原地,脸上挂着困惑的神情。

    “你们侄孙快死了。”

    虽然他们不愿意?再认严霁楼,但?是多年的付出打水漂,恐怕也不是容易承受的事。

    “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九叔公终于肯露面,站在门口,个头奇高,远远看去?,挡住大半个窑口,细看就会发现,他双肩驼得厉害,整个人已经?苍老了不少。

    “他不是我们严家的人。”

    老族长?讲起过去?的事:

    当年,严青他爹还是个牲口贩子,跑到北面去?贩马,走了大半年没有回来,他娘和一个藏族男人好上了,后来那个藏族人出家当喇嘛,跑路了,他爹回来见自己女人怀了,恨得要杀人,奈何这时候他娘肚子已经?大了,想打也打不掉,没办法,只?好生下来,生的时候大出血,自己没了命,娃也叫扔到乱葬岗。

    “还是我去?捡回来的。”老人说。

    山间?不知名的鸟一直在怪叫,发出凄厉的鸣啼-

    梦里,有个人一直在戳着他的脊梁骨骂。

    “你好意?思叫严霁楼,你好意?思姓严吗?你和你那个短命的妈一样,都是小偷,贱货,偷别人的东西养活自己,严青对你多好,你竟然抢自己的嫂子,当初要不是严家那两?个老的要留着你,你早被?扔到乱葬岗里叫狼吃了,忘恩负义的东西。”

    严霁楼挣扎着爬起来。

    他冒着寒风和夜色,去?找镇上那个老秀才,据说他的名字是这人起的,他肯定?知道所有的事。

    “霁楼……霁楼……”独居的老人听了他的问题,笑起来了,瞽目的脸上带着神采,显然已经?回忆起当年的这一桩缘分,“好孩子,你当上官了没有?”

    “当年严家的老族长?抱着你来找我,更多自愿在叩抠君羊武二四旧零八一久尔叫我给你起名字,要个正宗的汉名,我心里还很?古怪,翻了不少书?,发现前朝有个宰相儿子就叫‘霁楼’,我顺手牵羊,借过来给你也起了这么个名字,指望你将来也能混个官当当,你听听,咱们十?里八乡有这么气派的名儿吗?”

    这么一个四四方方,不像藏人的名字吗?

    心脏感到一阵钝痛。

    严霁楼告别老秀才,回家的路上,此时天上飘起雪花,他忽然跌倒。

    “唉,我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大巫马把人扶起来,放到马上。

    温驯的大马眨着眼睛,大约认出这是当初给自己接生的恩人,所以?主动用头蹭他。

    大巫马安抚地摸摸马鬃,连人带马牵回去?到自己寨子里。

    “你要真想当我们藏人,那你就睡着,不要去?考试了,这辈子留在山里跟我放羊。”

    长?鬈发的高大男人对着床上的人说道。

    床上的少年,唇角翕动,眉间?攒出深刻的印痕,像是忍受着非一般的痛苦。

    不长?时间?,人就醒了过来。

    “我要回家。”

    一起来,看见这不是自己家,严霁楼立刻就要下地。

    “我早知道,你小子是个没良心的。”

    或许是这话刺激了严霁楼,他端起旁边的药碗就往下灌。

    他必须把身体养好,离开?,离开?这个地方。

    把知道真相的人狠狠甩在身后。

    他听过难听的话不少,可惜从没有当真过。

    原来这么多年,这些?人全?都在看他的笑话。

    怪不得小时候所过之处人人都厌恶他,唯独这个藏族赫赫有名的大巫马,肯教他骑马,给他糖吃。

    怪不得他在家里炕毡底下,翻到过一本藏传唐卡古画集。

    怪不得他爹发现这本书?的时候暴怒,差点要了他的命。

    怪不得他爹讨厌他,他起初还以?为是自己害母亲难产的缘故。

    恐怕连央拉雍措肯给他帮忙,也是看在一半族人血脉的份儿上。

    “我不谢谢你救我,就像我不恨你这些?年骗我,咱们两?清了,我不欠你的。”

    “还有,”严霁楼把自己小时候捡到的那把小刀插进桌面,“我告诉你,我是汉人,堂堂正正的汉人。”

    那刀当初是他在坟场捡到的,一把小巧的藏刀,现在看来,却是事先?布置的恩赐,阴谋一样的恩赐。

    严霁楼扔下这句话,就出了门。

    他骑着马回到自己家中,大雪积满了半个院子。

    家里寡嫂还没有回来。

    他把从姓段的那儿拿到的小盒子,放到她的枕下。

    他不知道这个人掌握了寡嫂的什么把柄,肯让她付出性命的代价相搏。

    很?奇怪,起初他用尽浑身解数靠近她,直到现在,两?人肌肤之亲无数次了,好像她也只?是被?动地承受着,从不主动与他亲近,除了上一夜,她第一次把自己完全?交给他,用他想象不到的力度。

    他一方面感到深深的负罪,另一方面,很?寡廉鲜耻地,推不开?她,甚至想要更多、更深处。

    永远可以?不用同她抽离开?来。

    姓段的有一点说对了,他很?卑鄙,也很?无耻,尤其忘恩负义。

    于是他杀了他。

    严霁楼看向手里的小盒子,这是在姓段的身上翻出来的。

    或许寡嫂的事,这个小盒子里面有答案。

    但?是他没有打开?,也不想多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下在她前半生的雪,他也不能全?部看见。

    归根到底,是他对不起她。

    这是眼下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事了。

    暮色中,严霁楼背上行囊,沿着大路走向远方,再也没有回头。

    很?快,不断落下的雪就覆盖了一切痕迹。

    这恐怕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雪-

    在山上磨了一天一夜,老族长?终于肯跟她回来。

    路上路过倒淌河村,她和严青的家。

    绿腰目不斜视,倒是老族长?,目光越过矮墙,看向那三座孤零零的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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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神情复杂。

    “我知道您会救霁楼的。”绿腰打破沉寂的气氛。

    老族长?转过来看着她,示意?她说下去?。

    “你们窑洞门上,贴着霁楼写的春联,到现在还没取下来。”

    老族长?叹了一口气。

    “没想到花半辈子,养大了别人家的种,养到功成名就,把自己家孙媳妇拐跑了。”

    绿腰阴阳怪气地笑道:“可见人有时候真的不能起坏心,当初把我关在雨神庙的时候,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吧。”

    “后墙不是有个洞吗?”老族长?幽幽道。

    绿腰睁大眼睛,他怎么知道这事儿的。

    到底是小辈,自己吃过的盐比他们走的路还多,自欺欺人就算了,谁看不出来他们那点事儿,大家只?是迫于新科举人的官威,不敢明说而已,还不要提,在那之前,当初自己帮他们压了多少闲话。

    “……你猜那洞哪来的?”

    绿腰细想起来,确实,雨君庙那地方铜墙铁壁一般,怎么偏偏在后院留下个兔子洞,而且洞口又刚刚能容她通过。

    “原来你们希望我走。”

    “是为了你们好。”

    为了她,也为了那孩子。

    这种关系中,妇人总是承担得更多,他还不想看着这个孙媳妇被?唾沫星子淹死。

    至于霁楼那件事,他早就知道,纸包不住火,有朝一日?会东窗事发。

    他既然当初敢把他从坟地里捡回来,敢叫他姓严,就有这个把握保他。

    但?是有一种东西他保不了,那就是一个人的负罪感,这孩子会不会被?压垮,他也不好说。

    那天,他跪在院里同他们决裂,他就预感到要出大事,所以?他说“你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一语成谶,后悔的却是他这个老东西,他十?分后悔说了这句话。

    只?可惜覆水难收,现在再说这些?,好像用处已经?不大了。

    转眼间?,已经?到了镇上。

    傍晚,镇口的打铁铺子,异常热闹,一群人围坐在一起,打铁师傅手下,火星四溅,仿佛把夜色烫了些?洞。

    有人眼尖,看见这一老一少。

    “老严头,你那个杂种孙子呢。”

    绿腰一听这话,气势汹汹地冲上去?就要同人理论。

    打铁匠把那人骂了一顿,又停下手,赶忙弯着腰出来给她端茶递水。

    “劳烦沈二姑娘,代替我跟你那位小叔子说一声对不起,当年我年纪小不懂事,冒犯了他,现在他马上要功成名就了,还请他大人有大量,原谅了我。”

    “你说了什么?”沈绿腰目光咄咄走上前问。

    “他曾经?骂人家是个杂种娃,还逼人家钻□□。”有好事者嘻嘻哈哈地吐露。

    沈绿腰听了,一双发红的眼睛,看着铁炉里火星跃动,久久没有说话,忽然抓起旁边的炭渣,哗哗啦啦全?砸到对面的脸上。

    “那你可真该死。”她咬牙切齿地说。

    围观的人都有些?震惊,在他们印象里,这个严大媳妇,是出了名的娴静文雅,从来也没有见她跟谁红过脸,怎么突然如此失态?

    老族长?眼看要打起来,把她拦住,拉到一边,“十?几年间?,这种话我听了不知道有多少遍,犯不着置气。”

    “我是为霁楼不值。”

    老族长?不说话了。

    过了会儿,进城里的马车过来了,两?人上了车,绿腰才发现老族长?抻着袖子,在抹眼泪。

    她掀开?帘子探出身去?,望着路旁的风景,当作什么都没有看到,一路上都没有去?打扰这位悲伤的老人。

    搭车进了城,回到家里,大门虚掩着,掀开?门帘,已经?人去?楼空。

    伸手一摸,病榻上早没了人影,床褥寒凉。

    整个冬天都不曾熄灭的火炉,第一次积满银灰。

    房间?冷得吓人。

    “看样子已经?走了。”

    绿腰心中一阵失落,却又同时放下心来。

    失落是因为他竟真的就这样,以?抱病之身不告而别,放心又是因为,她怕他真要从此一蹶不振了,现在既然还有功名心,便?证明他并未完全?陷落。

    九叔公走前,把曾经?承诺过的路引放在她面前,“是去?是留,自己决定?吧,以?后都是你们自己的事了,再轮不到我们这些?老古董插嘴。”

    “这回,我是真的再不掺和了。”

    老人喃喃说着,一步一挪朝外面走去?,雪落在他本就斑白的头发上,仿佛难承其重,那向来挺拔的脊背也如同骆驼一般,沉沉地垂坠下去?。

    “九叔公,你说他还会回来吗?”绿腰喃喃问道。

    “人往高处走,不要做傻事”,是她说给他的话,为什么她现在好像又后悔了?

    绿腰手心里紧紧捏着在枕下翻到的小盒子,那么小的一个,在她手里却仿佛有千斤重。

    是因为他帮自己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吗?

    还是像姓段的说的那样,她心生虚荣,想做官太太了,舍不得那即将到手的安逸富贵的生活?

    抑或是,美貌文雅的小叔,连同这种悖德刺激的日?子,都叫她完全?陷落其中……

    她自己也说不明白了。

    “为了我们,不会,为了你,说不定?。”老族长?已经?走远了,却又淡漠道了这么一句。

    绿腰望着桌子上的梅瓶,里面有新换的梅花,枝条清减,却生机盎然。

    “或许吧。”

    不过她会等着他的。

    第 72 章

    最后一场积雪消融后, 春天就来了。

    绿腰在去昭觉寺的路上?,在田埂上?捡到一个萝卜,半露在地里, 被冻成了透明的?粉红色。

    她?捏着把玩了一路,然后扔出去给道旁刨土的老母鸡吃。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像现在这么轻快了。

    天上?的?阳光,终于能透过厚实的?衣服和肌肤,照到她?骨头里面?。

    她?现在重新开始攒钱了,想象着在不久的?将来,水汽充沛杏花烟雨的?江南,开上?一家自己的?铺子。

    实在不行, 给旁人打零工也行。

    从最小的?活开始干, 就像婴儿也需要骨骼坚实, 适应大?地, 才能站稳脚跟。

    什么都要慢慢来。

    对,急不得。

    她?背紧身上?包裹, 里面?装着新绣的?唐卡。

    最近她?还开始画画了。

    之前说学琴是假的?, 现在学画却是真的?。

    雍州城繁华阜盛,她?托人在一个清幽的?巷子里, 找到个教丹青的?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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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没有严霁楼帮她?描底稿, 她?也可以自己流畅地完成。

    “沈娘子绣得越来越好?了。”老喇嘛在看过唐卡后说。

    顺便又?给了她?一本拓印的?图案, 说是敦煌的?佛窟里面?,正在雇募人来绘制壁画,他愿意为她?引荐。

    绿腰拒绝了, 她?觉得自己不久就要离开这里, 现在接下这笔活, 到时候恐怕会走?得不容易。

    老喇嘛露出惋惜的?神情。

    她?不好?说太多,只将话题引向别?处, “我想去到往生殿里看看,可以吗?”

    由小沙弥引领到后山的?殿里,绿腰朝那个由严青为母亲供奉的?长明灯,拜了一拜,又?添满香油。

    原来这就是为什么严青会把她?娘供奉在此的?原因,他早就知道?事情原委,所以选了昭觉寺这个藏传佛寺,他是为他娘考虑的?。

    面?对老喇嘛,绿腰很想问关于严霁楼生父出家的?事,但是她?又?不知从何说起。

    这时候穿藏袍长鬈发的?大?巫马从殿里走?出来。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他走?到她?面?前说。

    绿腰有些?惊诧,却还是顺从地跟上?他的?脚步。

    因为她?记起,这就是当时给她?家难产的?母马接生的?恩人。

    她?当时还奇怪,为什么小叔叔能请动这个人呢?大?巫马虽然是兽医,但在藏族里面?却很有声誉,现在看来,一切都是早就注定好?的?。

    两人来到一间寂静的?偏殿,青稞茶的?气?息在空中浮动。

    “你想问的?那个人早都死了。”他开门见山地说。

    绿腰尚未从惊异中回过神来,就听见对面?又?说: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男人,就像你看上?你小叔子一样,你的?婆母也被此人蛊惑。”

    见不得光的?关系忽然被这么个陌生人一语道?出,就像被人在大?街上?猝不及防揭开遮羞布,绿腰瞬间面?红耳赤。

    “我没有。”她?小声道?。

    对于这个人所谓的?她?看上?小叔子这种?说法?,绿腰并不肯认。

    这话说得好?像她?勾引了他似的?。

    她?不傻,在山上?洞房之前,她?早就感?受到他对自己的?欲望。

    予取予求那么多回,她?唯一的?主动,也就是他离开前的?那晚上?,就那一次。

    作为答谢的?回报,而已。

    怎么别?人的?口气?,听着好?像都以为是她?勾引的?他,而且甚至是害了他呢?

    仿佛她?占了多大?的?便宜。

    她?不用想也知道?,村里人围坐在一起说闲话时,多半都是在骂她?,对于小叔子,肯定是同情极了。

    或许是看她?面?色难堪,男人道?:“你不必这样,在我们藏人看来,这只是很普通的?一种?关系。”

    绿腰知道?,某些?藏人家庭是有兄弟共妻的?习俗的?,但这在宗族林立讲究孝道?尊卑的?汉人圈看来,简直就是大?逆不道?、惊世骇俗之举,传开了要喊打喊杀的?,这可能也是在这个多民族混居的?地区,为什么汉人和藏人特别?容易起冲突的?原因吧。

    当地人尤其不喜欢这些?民族间杂交生的?孩子,叫他们杂种?。

    绿腰忽然意识到,大?约正是因此,严霁楼便要特别?承受额外的?指责,好?像他的?行为正是由于他的?血统引起的?,而他又?是受了人家的?恩惠才长大?,这样更显得他罪过之深。

    如同那种?寄居在别?人窝里的?鸟,长大?以后却顶替了人家的?亲生骨肉的?位置。

    千夫所指。

    不过,更令她?震惊的?,还是她?这个素未谋面?的?婆母。

    她?以为她?应该是个贤惠持家的?女人,没想到她?竟然敢做出如此违逆世俗之举,这实在令她?感?到意外。

    她?扪心自问,没有那种?勇气?,为情爱做到如此地步。

    大?约她?骨子里是个生意人吧。

    她?权衡利弊,而非孤注一掷。

    “反正现在都这样了,你们在一起算了,我真不明白,世上?哪来那么多规矩,你们汉人就是扭扭捏捏,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当汉人有啥好?处?”

    绿腰莫名觉得这话像是若有所指,于是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那为什么有人非得当汉人不可?”这个藏族汉子穷追不舍,硬要逼出个答案。

    绿腰想了想,只好?说道?:“不是想不想当什么人的?问题,听说以前附近山上?还出过狼孩,难道?那孩子放着人不做,想要去做狼吗?我想,倘若一个人生在汉人的?家里,吃汉人的?米,学汉人的?字,那就应该是汉人了,生恩不如养恩大?,小孩子又?选不了自己的?父母,大?人再用这一点欺负小孩,那就太无耻了。”

    这位藏族的?大?巫马义愤填膺,“这话应该让你们村子里的?人听一听。”

    绿腰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窗户外面?。

    现在什么日子了,他应该考完了吧。

    京城,农历二月春风吹彻大?地,礼部贡院的?杨柳已经萌发出鹅黄的?绿芽,砖缝里也有细小的?草破土而生。

    在夹板隔间里,严霁楼提着笔凝神作答。

    前些?日子,他发了高烧,待起来运送举子进京的?驿车已经启程了,他因为身体虚弱,不能骑马,最后是雇了一辆车,快马加鞭,一直赶到关中地区,才追上?前面?的?人,总算按时到达京城。

    途中,严霁楼的?病一直未好?,倒辛苦旁人关照他,大?约因为同行的?人中属他年龄最小,所以大?家都肯包容他,对他多番照拂,即使?是发烧整夜呓语,也没有把他丢下车,他在这些?人身上?感?到的?善意,比整个成长过程中在村子里面?加起来还要多。

    一路上?陌生的?景色,洗涤了过去沉重的?回忆,他努力将高原上?那个贫瘠的?小村庄忘掉,开始新的?征程。

    会试和乡试的?流程差不多,虽然此时身体尚未完全痊愈,偶尔还有些?咳嗽,但是幸好?已经不再发烧,为了保持大?脑清醒,也是为了适应贡院里面?的?作息饮食模式,他在考前住在会馆时,就吃得很少,后来也很顺利地通过严格的?检查。

    在八号这天,进入礼部所设的?贡院。

    会试一共九天,分三场举行,一场考三天,需要自备饭食和油灯,里面?为了考生的?不时之需,还在桌台上?放了备用蜡烛。

    能参加会试的?,都是各省的?举人,千里挑一的?佼佼者,但会试这关,任然如同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严霁楼记得,上?一年大?约有四千人参加会试,最终仅录取了二百多人,会试后的?录取者被称为贡士,从字面?理解,是贡给天子的?士,意思就是可以面?见天子了,面?见天子这一关,就叫作殿试,在会试的?一个月后,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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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试一过,就意味着正式进入庙堂,有些?人平步青云,有些?人老死江湖。

    考官挨个发放案卷,严霁楼撕开被蜡封住的?卷宗,粗粗浏览一遍,他心下放松不少,题目对他来说并不困难。

    中间因为带的?馒头已经干了,所幸他吃得很少,别?人带饭食,首选是可口,他选干粮的?首要目标是耐吃。

    攒的?钱都用来买新房子了,住在会馆里还要打赏那些?难缠的?下人,他身上?并无多少余钱可用。

    幸好?幼年的?经历,练就了他忍耐饥饿的?能力,反而在越是寒冷饥饿的?条件下,大?脑越清晰,不得不说这是唯一的?好?处。

    住在会馆的?日子,他发现,来京的?举人家境都特别?好?,和他想象的?不一样,出自富贵人家的?公孙,比寒门子弟的?数量多得多,这更激起了他的?胜负心。

    一直顺利做到最后一题,他细看,竟然吓了一跳。

    此题是要求考生议论对“唯器与名,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也”这句话的?理解。

    很巧,他还记得,这正是数月之前的?一个普通夜晚,他曾和寡嫂探讨过的?内容。

    当时寡嫂很不喜欢横渠四句,觉得那是说大?话,表面?上?为别?人好?,其实是认为自己比别?人优越,更是直言,当官就是为了升官发财,于是他引用了这句话劝诫她?。

    现在书面?作答,自然不能那样随意。

    他细想了想,此话出自《左传》,说的?是鲁成公二年春,齐顷公攻打卫国,卫国的?孙桓子率军对阵,结果?惨败,这时新筑人仲叔于奚救了孙桓子,事后,卫国国君要赏赐于奚封地,于奚谢绝,只请求朝见时用曲悬、繁缨之礼,这种?请求是以大?夫僭用诸侯之礼,卫君答应了于奚的?请求,孔子听说,便发出上?述感?叹。

    严霁楼细想,这个题目放在整场考试的?最后一题,必然不是字面?上?这般简单的?含义,听说当今圣上?是初掌国祚不久,才登大?宝,就敢与朝中一众老臣分庭抗礼,必然要收回部分权力,这一题便是考验分定人心之题,更进一步说,这是要在朝廷新人里面?擢选自己的?势力了。

    想到此处,他下笔,先以六经注我,“名以出信,信以守器,器以藏礼,礼以行义,义以生利,利以平民,政之大?节也……”

    后面?再加上?各种?对时事的?纵横评述,暗中表露锐意进取之心。

    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

    此时的?少年还不知道?,这道?题目的?内容,将会影响他一生的?政治命运。

    交卷以后,严霁楼站起身,走?出隔间的?那一刻,他忽然听到细微的?铃铛声。

    抬起头来,原来是贡院门檐上?的?风铃。

    他忽然想起某个夏夜的?傍晚,他在嘈杂的?乡村集市上?,从一个老婆婆手里买到两根带铃铛的?编织红绳,后来又?借着过路的?道?士之手,才叫那红绳戴到她?的?脚踝上?。

    怕影响发挥,就连去省城乡试的?时候他也戴着。

    按理说蛊毒解了,现在他已经不需要那个东西了。

    为什么他还怅然若失。

    第 73 章

    等待揭榜的这些日子, 严霁楼一直住在会馆。

    许多同侪也在其中?,大家无聊,心中?又因为即将到来的榜单烦闷, 便聚在一起饮酒作乐,企图以诗酒度过这段煎熬的日子。

    京城的一切都与雍州不同,满眼繁华,在这里?,倘若想要见到大山的话,是需要登山的,不像他们, 是直接生活在高原之上, 大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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