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话。
后面也不知道真的?是三姑奶奶显灵了,还是咋回事,众人上山挖坟的?路上,竟然?遇到好?几次险,马蜂也跑出来了,白蚁也出洞了,路上甚至还遇到成群结队的?黄皮子?,简直搞得人心惶惶,阴阳看了,没看出来个所?以然?,后面知道是那几个男的?乱说,也顺理成章地甩锅给?他们,说是他们冲撞了出马仙,现在?要?遭殃了,那几个人吓得魂飞魄散,阴阳叫他们守在?坟地里面赎罪,一直到棺材出殡尘埃落定的?那一刻,才算罪孽结清,那几个人无法,吓得要?死也只?能被留在?林子?里过夜。
回去的?路上,严霁楼和阴阳并排走,其间他主动问起有关三姑奶奶生前的?一些?事,阴阳和三姑奶奶算是同行,而且自觉道行不如三姑奶奶,因此表现得非常尊敬,知道他就是三姑奶奶的?侄孙,还是个读书人,便十分热情地和他讲解,后面话到浓处,严霁楼装作不经意问阴阳,说世上是不是有蛊这种东西。
阴阳听了这话,摇头说不知道,他就是个看命盘风水的?,对于这种巫蛊降头一类的?东西并不熟悉,隔行如隔山,他不敢乱说,不过末了,阴阳却好?心地指点他一句,“你三姑奶奶生前最精通这种门道,要?是她还活着,一定能解答你的?难题。”
可惜的?是三姑奶奶死了,严霁楼也不由得面露憾色,阴阳见?他神色阴郁,似乎困苦深重,又提示他道:“听说你三姑奶奶生前有一本古经,上面写满了南北各地的?道法,其中肯定有你想知道的?东西。”
严霁楼心下了然?,当即道谢,那阴阳似乎十分和他谈得来,又是主动给?他看相?,又是要?看手纹,末了,拍拍他的?肩膀,“后生可畏,将来必有大造化。”
严霁楼因为一向不语怪力乱神,又以为这只?是兴起的?恭维话,自然?不放在?心上,只?是笑笑而已?。
一回去,严霁楼就找到丧礼的?主事,也就是三姑奶奶的?大儿子?,问起那本书的?下落。
人家倒也并不忌讳,直说是落在?棺材里面,给?老太太陪葬了。
严霁楼心里略一思量,道谢离开,一直等到后半夜,人都入睡,院里面静悄悄的?,他趁着守灵的?妇人去哄儿女了,暗中进到灵堂,因为棺材还没钉死,他推开棺盖,果然?,那书就在?花团锦簇的?陪葬金枕边。
也顾不得多想,他将书带走,重新阖上棺盖,临走前,又跪下给?老人家连着磕了三个响头,这才快步离去。
回去坐在?灯下,这样一翻,彻底惊住了,世上还真有这种东西,就在?南疆的?那些?部落,窗台上,灯光一跳一跳,他的?血也一阵热,一阵凉。
一阵凉,又一阵热。
窗外,有野猫叫春,这个季节这样叫,简直像诈尸。
第 35 章
按照当地习俗, 三姑奶奶的灵,是阖族亲戚轮流守,今天?是?最后一天?, 明天?就出殡,到晚上,按照辈分,该绿腰和另外两个媳妇了。
三个人跪了?一会儿,那两个媳妇见人都散了,互相搀扶着坐起来,伸伸懒腰, 活动筋骨, “真?是?累人。”
“谁说不?是?呢?”
其中一个脸上有雀斑的妇人, 挤眉弄眼地向另一个道:“你看见了吗?白天那个哭的最厉害的。”
“你说的那是?小花梅, 老三的媳妇,没想到平常跟老人搞得仇人一样, 死?了?反倒这么孝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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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的呗, 有些人就是?这么奸,老人活着的时候各种斤斤计较, 死?了?哭得比谁都大声。”
两?个人说得热络, 全然忘了?旁边还有一个第三者。
“人不?要脸是?天?下无敌, 你再看看青红,青红才是?三姑奶奶的亲闺女,葬礼从头?到尾, 一滴眼泪也没掉, 人还都背地里?说她心硬、不?孝。”
“呸, 那些蠢货知道啥,子女孝不?孝, 难道就靠嚎丧声音大不?大?我看这些能?嚎的,才是?最假的,真?子女的眼泪在后边,一生都流不?尽,不?孝儿孙的眼泪,一辈子也就人前?表演这么一场。”
“我看咱们不?要光说老三媳妇这那的,老三自己亲娘死?了?都不?来,也怪不?了?别人。”
“你说一个人连自己爹娘都不?孝,那还能?算作人吗?”
忽然一阵风吹过?,上面的烛台滚落下来,灵棚里?面一下就黑了?。
两?个妇人尖叫起来,绿腰回?过?头?来,挂上挂着幽寂的微笑,“不?好意思,我把烛台打翻了?。”
这两?人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个沈绿腰,脸上悻悻的,也不?说话了?,老老实实地朝铜盆里?面烧纸上香。
到了?后面,大家都松散起来,喝酒的喝酒,赌博的赌博,那两?个本家的媳妇也加入赌局,留绿腰一个人在那儿,灵棚里?面空空荡荡,只有烛火昏黄,照出苍白的魂幡,灯下她的发髻洒下影子,像一只集市上卖的泥娃娃。
墙根儿底下,请来的吹鼓班子也歇下,白天?里?高亢的唢呐和缠绵的弦乐都悄然,严霁楼坐在这些人中间,眯着眼睛,听旁边的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偶尔应和两?句。
大约是?到后半夜了?,那些乡村怪谈应景,也就从人喉咙里?接连不?断地冒出来。
有个敲鼓的大汉,讲起自己曾经捞尸的经历。
说是?他?十几岁的时候,在黄河的缓滩上,已经当了?好几年的捞尸人,也是?他?命硬,别人都干不?了?这行,他?却是?得心应手,本来干得好好的,结果有一次,捞上来个人,这个人正面嘛,和别人没有啥不?同,怪的是?后面,竟然长着尾巴,跟猪尾巴有点像,很长时间都没有人来认领,人都说这是?黄河底下的怪物,他?没有在意,忽然有一天?,他?发现这具尸体的尾巴不?见了?,当天?晚上回?去,他?就发了?烧,梦里?梦见自己长出了?一条猪尾巴,第二?天?起来……
讲到这儿,有人打岔说,“真?的长出来了??”
另一个笑着调侃:“敢不?是?把前?后认错了?。”
大家就都笑起来。
那人急得手在地上乱拍,好不?容易等人群平息,赶快抢着说:“不?是?,第二?天?起来,啥都好好的,一点怪事也没发生,只不?过?忽然有个老瞎子上门,说我中了?邪,再不?走家里?人都要遭殃了?,我问他?咋化解,他?叫我跟着他?学打鼓,说这是?雷霆之声,世上纯阳至正的东西,只有学了?这个,才能?化解命里?的劫难。”
“然后你就学了??”有人追着问。
那人说不?是?,因为他?当年仗着命硬胆子大,根本不?信这一套,拾起扫院子的笤帚,把那个老瞎子几扫帚赶走,就出门下河做活去了?,那天?虽然很长,但是?他?过?得很顺利,只不?过?晚上回?到家,跟他?相依为命的妹妹和爷爷,都忽然倒在院里?没了?生气,家里?的鸡犬鸭鹅也都无一幸免,只剩猪圈里?面的那头?猪幸存。
他?这时候才有点怕了?,废了?好一番劲找到那个老瞎子,老瞎子说现在拜他?为师,已经迟了?,他?也不?愿意趟这趟混水,然后就挥着拐杖闭门送客。他?被赶出门的时候忽然想起,自己家里?还有一头?猪,于?是?割下猪尾巴作拜师礼,也由?此,学会了?这一身擂鼓的功夫,无灾无病地活到现在。
“嗨,讲了?那么多,原来是?老瞎子想骗一根猪尾巴吃!你早说嘛!”有人起哄。
紧接着就是?哄堂大笑。
过?了?一会儿,静下来之后,那个坐在最外围的吹唢呐的,摆着手说:“这算啥,我那年遇到那么一件事,才是?怪呢。”
接着他?就讲起来,说是?当年他?在南方?,跟着个小戏班子,到一个小渔村里?唱戏,晚上到了?江边,众人都歇下来,结果到后半夜,他?听见江心传来唱戏声,很幽怨的曲子,像是?昆曲的唱腔——这时候别人起哄叫他?学两?句,唢呐师傅摆着手急忙拒绝,说不?敢,当年就因为他?好奇心重,觉得那唱腔好听,辞藻也好,偷偷得跟着哼了?两?句,第二?天?起来,人已经漂到下游几百里?外的一个村子里?面了?,等他?找回?去,那个戏班子都解散了?,他?找到原来的老班主,老班主说他?们惹了?不?该惹的东西,这辈子也唱不?了?戏了?。
大家都有点发毛,悄悄问说“是?啥”,这个吹唢呐的就说:“阴戏听过?吗,给鬼唱的。”
“鬼还听戏?”
“这就是?你不?知道了?,戏已开?腔,八方?来听,一方?为人,三方?为鬼,四方?为神明,只要开?嗓,不?管台下有没有人都必须唱完,这是?规矩。”
然后这个师傅又?讲,后来他?去打听了?,某年间,当地有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从小就喜欢听戏,因为长得美,很受家里?宠爱,一直到十八岁还舍不?得嫁人,那年过?十八岁生辰,他?父亲要给她大开?戏台,请众人来享宴,挑挑拣拣,不?知道叫哪一种戏上场,正好镇上从上游漂来了?个戏班子,乘花船而至,唱一种早已失传的戏,据说叫傀儡戏,里?面有一个唱花旦腔的,是?男人扮的,长的特别好——然后这个人说着,忽然指着严霁楼,“就像这个小兄弟这么样。”
众人看过?去,见月亮下,他?靠在墙边打盹,垂着眼睛,因为睫翼长而柔顺,在脸上投下阴影,显得有股媚意,众人一看就明白了?那故事里?的男人长什么样,也立刻知道接下来讲的肯定是?一段风流孽债。
这时候,严霁楼忽然睁开?眼睛,大约是?他?闭着眼睛的样子,显得眉眼修长,这样忽然睁开?,露出那双黑亮的眼珠,媚意消失了?,眉眼间是?全然的冷峻。
见周围人都不?说话,好像受了?惊,他?淡淡笑一下,将姿势调整得正些,“接下来的故事,必然是?那个小姐和唱戏这个男的搞到了?一起,后面私相授受,捡一个花好月圆夜私奔,再后面,要么是?故事结尾不?详,要么是?女主人公下场不?祥,是?这样吗?”
他?说话的时候挑着眉稍,显得嘴角的弧度很是?讥诮,明明语气还算柔和,可是?有一股掩盖不?住的桀骜。
依譁
那人听了?倒也不?生气,大约是?走江湖见过?太多怪人,应付一个小年轻的不?逊,还是?轻而易举的,于?是?只笑着摊开?手:“小兄弟只猜中一半。”
接下来他?向众人解释道:原来那傀儡戏班子是?贩卖团伙扮的,走街串巷只为了?拐卖各地的妇女儿童,骗上了?花船就开?到江心,连夜贩运至各地,这个小姐一看被人骗了?,所谓的俏情郎竟然是?个人贩子,气不?过?,等船开?到下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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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百里?的一个峡谷,就趁夜跳江了?。
严霁楼笑道:“是?个常见的结局,故事编的中规中矩。”
人都附和说:“这个小兄弟心狠呀,是?不?是?耍女人的时候反叫女人耍了?,留下阴影了?。”
严霁楼冷笑一声,懒得和这群愚人争辩。
“后面还有呢。”那个讲故事的唢呐大哥,斜着看一眼严霁楼,似乎有意要挑起他?的斗意。
“后来那个人贩子也跳了?,因为和从前?不?一样,他?这回?是?真?的爱上了?这个女孩子,对这个女孩子有情意,只不?过?没来得及把话说清楚。”因为当地方?言的缘故,这个“爱”的腔调很诡异,加上说话人说得也腼腆,听起来似乎是?不?情不?愿的样子,透着无限的别扭。
“说清楚也没有用啊,他?骗人难道不?是?真?的吗?”有人说。
讲故事的人置之不?理,只顾着讲故事的结局:“从此以后,那条江的江心,半夜总会有船出来,甲板上面永远有一个穿着红绿衣服唱戏的花旦,不?知道是?男的,还是?女的。
夜色很寂静,仿佛真?有什么丝丝缕缕的戏音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半夜凉风起,众人都有些犯寒。
严霁楼淡定地打破寂静,“这个故事,到这里?算是?露陷了?,前?面的什么猪尾巴、花船、阴戏,比起这个,简直是?不?堪一击,人贩子会忽然良心发现,就相当于?狼不?再吃羊,改吃草。”
严霁楼神色冷酷,对这个故事表现得异常反感,“这个小姐不?聪明,这个男人更是?愚不?可及,为了?一己私情,他?们倒是?一死?了?之,其他?人却要遭受无妄之灾,白白被坑害,百年之后还要上演阴戏,毁坏无辜百姓的营生,未免过?于?张狂,即使是?故事,也不?该这样讲。”
这些老大哥一听,更加笃定他?是?过?去有历史,心中有隐痛,所以怨气才这么重,敲鼓的汉子走前?还拍了?他?一把,劝他?早日看开?,只有讲故事的吹唢呐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说他?将来一定是?个好官,还祝他?早日高中。
目送这些人都散去,他?拍散身上沾染的尘土,捡起垫在地上的那本旧书,向灵棚走去。
远远地就瞧见寡嫂一个人坐在灯下,歪着脑袋,额头?轻点,似乎极困倦,怀里?的绣绷,早已经滚到一边。
他?走过?去,拾起地上的绣绷,见上面绣着唐卡图案,一个莲花生大师的佛头?,已成雏形,金碧相射,锦绣交辉,上面的丝线绣法轻盈,颜色绚烂夺目,如同丹青妙手随意泼洒。
有一瞬间,他?不?由?自主地抚了?上去,纵横交织的丝线忽然像有了?温度,那种纹理和他?的指纹巧妙地重合,好像血管里?什么东西在汩汩涌动,像是?要刻进血肉之中,他?莫名地手心发烫,急忙丢开?,把那东西放在她面前?,自己转身将书重新填入棺中,匆忙离去。
第 36 章
丧事过?到?这儿, 也就告一段落,将那些桌子凳子灵幡香烛都撤下来,最后?在村口的庙台子上, 请大?家看一出戏也就算完了。
请来的班子是秦腔,唱了一出《红鬃烈马》,又有《三滴血》、《铡美?案》,都是当地人耳熟能详的老曲目,不?知道听了多少遍,这会儿再演,人还是坐得满满当当。
绿腰不?爱听这些, 因为一是故事老套, 二是这种唱腔戏词不容易懂, 听了这么多年, 她还搞不?清楚里面?有?些段落的意思。
而且此?时,她正和严霁楼坐在一张桌子上, 不?知道是她, 还是他太显眼,人群中, 总有?很多探询的目光向他们?投来, 虽然?两人中间隔着大半距离。
绿腰扭过?头去, 和对过?儿的那个小媳妇窃窃私语,两个人交换针线的绣法,头发的梳样, 还有?最近集市的物价和见?闻。
严霁楼坐在那儿不?说话, 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儿被九叔公拉走,在众人面?前露相去了。
长辈都在最前头坐着, 严霁楼白净挺拔,站在一群苍老黝黑的农村老汉当中格格不?入。“这不?是严家那个二娃么?都长这么大?了。”有?个咂着烟锅的老汉说。
“是呀。”九叔公得意地说,“现在可?有?出息了,在杜老爷的学塾里面?念书,成绩都是数一数二的,马上就要考官了。”
人都纷纷附和:“有?出息,将来可?不?要忘了报答咱们?严家对你的养育之恩。”
严霁楼垂下眼睛,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很标准,却又淡得转瞬即逝的笑容,眼底一片冷清。
“我咋看这娃,越看越像……”老汉把烟锅取下来,朝里面?重新填烟丝。
九叔公飞快瞪了老汉一眼,“抽你的烟,那么大?烟锅还堵不?上你的嘴吗?”
九叔公是族长,在村里很有?威望,说话比皇帝的圣旨还灵,大?家都不?敢反对,因此?这个老汉也就讪讪地闭了嘴。
另一边,绿腰正说话,听见?看客都喝彩,头一抬,原来是前面?台上的戏正唱到?精彩处。
在那攒动的人头间,严霁楼回来了,手?里抓着一把蓼花糖。
他走过?去,把糖撒在绿腰面?前的桌子上,剩下的一半给那个小媳妇,分配得极其公平。
“九叔公给的。”
给完自己回去,坐到?原来的位置。
那小媳妇抬头望了一下,绿腰倒是没动。
“这是你小叔子?”等严霁楼走远,小媳妇努着下巴,一面?朝严霁楼那面?张望,一面?拿手?肘轻撞绿腰。
绿腰低下头,嗯了一声。
“你小叔子,长得和他哥不?太像啊,”小媳妇剥开油纸,朝嘴里丢一个蓼花糖,那雪白的糖霜,沾在她的唇角,和洇染的艳红色口脂交替在一起,显得有?些触目惊心,“你家那口子活着的时候,我见?过?嘞,长得人高马大?,浓眉大?眼,没想到?有?这么个细致的弟弟,皮肤白的,性格也是文文静静,跟个姑娘似的。”
绿腰这时候也留心看去,还真是,严霁楼长得同他哥哥严青,确实不?大?相像,两个人的个子,倒是差不?多高,甚至严霁楼还要更高一些,只?是他哥哥体格宽,因为常年上山下河得跑,显得壮实,他清瘦,是书斋里面?静坐出来的气息。
眉眼呢,乍看也有?点像,骨相都立体挺拔,其实也很不?同,严青五官俊朗疏阔,严霁楼呢,是那种带有?勾连的精致,又因他表情?极少,常常有?些幽微的气息在脸上游走,显出一种肃穆来。
“你小叔子啥时候成亲呢?”
顺口就有?胆大?的中年婆娘笑问严霁楼,“小伙子,有?中意的对象没?”
很快就有?人怼她,叫她不?要操媒婆的心了,“人家还在念书呢。”
这倒也不?能怪这些妇人多口舌,长久以来都是这样,当地人靠天吃饭,人生最重要也就是养家糊口娶妻生子,难免要在这个问题上操心的,即使是不?那么熟的人,也要问候一二。
秦腔一声吼,直响到?了三十里外,戏文里王宝钏的寒窑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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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世美?的头掉落虎头铡,很快天光大?降,远山上羊牛下来,入夜了。
到?了夜里,红红火火的秦腔就该退场了,深夜后?半场,已经?走了不?少人,却还要清场,目的是为把小孩子们?都赶下去,因为这后?面?的内容,实在是不?宜。
与白日里那种正戏不?同,后?半夜唱的叫风雪戏,这风雪戏呢,虽然?叫了个冰天雪地的名?儿,其实十分火热。
因为它还有?另一个名?字,叫粉戏。
这个粉戏,顾名?思义,自然?是有?无限春光。
弯月在天,夏夜里蚊虫叮咬,戏台周围烧起艾蒿,那种清苦的气息很快蔓延开来。
众人都静悄悄坐在一处,等着看那穿单薄衣裳的花旦出场,其实那花旦却是男人扮的,这是公开的秘密了。
绿腰第一次看这个,心里有?些不?好意思,想走,见?周围人都不?动,自己乍然?声张,倒像是有?古怪,同时又有?些隐秘的好奇在滋生,于?是终究坐定了。
不?多时,管弦声动,伴随着宛转乐曲声,那花旦出场了,穿一身立领大?襟水红衫,桃色的花间裙,裙底下一双三寸金莲,却原来是踩着木跷作装扮,故意扮出那一种风流妩媚、弱柳扶风的姿态。
“姐儿生得好像一朵花,吃郎君扳倒像推车。猪油煎子面?筋荤子我,材前孝子满身麻。
姐儿生得好个白胸膛,情?郎摸摸也无妨。石桥上走马有?得宋记认,水面?砍刀无损伤。
姐儿生来骨头轻,再来浮萍草上捉蜻蜓。浮萍草翻身落子水,想阿奴奴原是个下头人。
姐儿梳个头来漆碗能介光,茻人头里脚撩郎。当初只?道郎偷姐,如今新泛头世界姐偷郎。”①
……
后?面?越唱越不?像话,幸好因为这戏文和唱腔都不?是本地的,绿腰听不?懂那词,只?觉得周围的热潮一浪高过?一浪,隐约感知到?那等绵绵春意,不?多时,台上的花旦小生同入台角搭起的一座大?帐,旦角把一只?绑跷小脚故意露在帐外。
满座叫好。
帐子摇动完毕,等戏子出来,短衫肋以上纽扣松开,大?红色的内衬显露于?外,不?但妆容粉极,意态亦粉极,绿腰心想,怪不?得叫粉戏。
人都大?笑。
绿腰面?色滚烫,余光一绕,这才发现小叔也在座,赫然?就在自己旁边,不?由得面?露赧然?。
紧接着,又有?一出《挑帘裁衣》,“二八佳人生巧样,红罗帐空了半床”,此?曲毕了又是一出《戏叔》。
这戏不?是好戏,是一出叔嫂的戏码,绿腰自然?避嫌,正坐立不?安,背后?阴影笼罩下来,传来极轻极凉的声音,“走吧。”
绿腰起身。
两人一前一后?,皆是脚下如飞,再回头,已经?走出极远,只?有?那声音,还缠缠绵绵地回荡在戏台上,烧起来的艾蒿青烟,一直飞上繁星点点的云天。
大?路口有?马车牛车等着拉人挣钱,盖因三姑奶奶家排场大?、戏热闹,吸引了一些旁边村镇上的人来看,间接地促进了商机。
先前那辆牛车便?宜,人已经?载满走了,旁边那辆马车上也已经?挤满了人,车夫坐在辕上,手?里提着缰绳朝两个人吼,“走不?走,人满了,再不?走,黑了狼出来了。”
严霁楼转头看向绿腰。
绿腰忽然?想起之前半夜在山道上碰见?狼的那一回,便?说:“走。”
上了车,才察觉上当了,这人坐得满满当当,哪里还有?空位给他们?。
严霁楼先爬上去,绿腰上不?去,严霁楼便?伸出手?,递给她。
绿腰犹豫了半天,直到?车上的其他人都发出不?满的嘘声,于?是她抓住他的手?,他很快握住,用力一拉,将她卷入车厢中。
幸亏这里离他们?本村远,这趟马车上,都是些陌生的男女,没有?人认出他们?这对叔嫂。
绿腰想着方才那一下,也就罢了。
盛夏的夜晚,空气潮湿闷热,这马车虽然?有?个篷子,却十分简陋,破旧的板材,虚弱地拼接在一起,已经?掉出一块,因为马蹄起伏和大?风吹刮,剧烈地晃动着,锯齿的边缘不?时打到?她的后?脑,她因为脚底被被人的小腿困住,上身也不?方便?转,被挤在一个小角落里,只?能懊恼地忍着残板的颠扑。
忽然?,脑后?的钝痛消失了,她好奇地回头,张望,却对上一张冷若冰山的俊脸。
原来是小叔展臂扶住那块板材,让出自己的半壁位置,才为她搭起一块无虞的庇护所——虽然?也正好叫她掉进他的臂弯。
看他们?这样艰难,旁边的妇人支招说:“你不?如坐到?他腿上,这样两个人都舒服些。”
妇人的语气和表情?看起来不?像是戏谑,大?约是真把他们?当成了出来游玩的小夫妻,严霁楼倒是面?无表情?,绿腰一阵心慌,只?能装作不?闻。
车夫或许是为了多拉几趟人,疯狂地甩动马鞭,一直到?前面?过?弯,也不?曾减速,差点连人带车都砸进沟里,车上众人跌得七倒八歪,都骂起娘来。
“往我这边。”耳边传来严霁楼的声音,“前面?还有?几个大?弯。”
她小心地靠近,努力让两人中间有?空隙留出,然?而这个姿势,依旧让她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声,鼻尖弥散着艾蒿燃烧的清苦气息,还有?他身上长久存留着的一点墨香。
前面?是一道冗长的上坡,身体的失重终于?不?再受她的控制,她整个人已经?彻底落在他怀里,直到?碰到?他矫健炙热的大?腿,她差点控制不?住地叫出一声小叔叔来。
她想要起身,错开。
“不?要动。”他在她耳边命令道,温热的气息如同一条小蛇,在嘶嘶地游弋。
她别了别耳际的碎发,抬起的手?指被脸颊扑啦啦地烧灼。
下坡的时候,他顺理成章,将手?臂横在她腰间。
绿腰心中一跳,幸好车内众人都面?露倦色,并不?注意他叔嫂二人的僭礼之举,饶是如此?,绿腰依旧止不?住心惊,一个劲地勾着腰朝外张望。
飞驰而过?的马车这样快,却不?及道路两旁无限倒退的白杨,还有?葳蕤生长如绿洲的杂草野树,不?住地向车轮缠绕上来,甚至偶尔有?一两个花骨朵探入车厢,又很快被人摘走。
绿腰是没摘的,她一点都不?敢动,因为马车的跌宕,身下的大?腿已经?起伏得足够厉害,好像她亲自在骑着一匹马似的,她安安静静地,像是泥塑娃娃一样坐着,怕再添上任何一笔变数。
她一直背着身,他微微活动了下关节,两人贴合得更加紧密,后?背紧挨着的少年的心脏,蚂蚱一样跳动,仿佛要突破血肉的限制,跳到?她手?心里来。
“师傅停一下,前面?沟口,我们?要下车了。”有?一对中年夫妻冲着车夫嚷嚷。
“这沟里面?还住人着吗?看着黑黢黢的。”
那对夫妻有?些不?悦了,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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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是自己住的地方被人小看了,那个男的说:“沟里咋了,我们?沟里地多粮多,山清水秀,你想住进来还不?行呢。”
马车停到?那个山沟前,车里面?的人都给这对夫妻让路,严霁楼向后?仰,却也没将手?丢开,绿腰提起裙边轻轻抬腿,把路让出来,这样的姿势,叫她由那种背对的姿态,横着坐过?来,靠在他胸前。
绿腰没有?注意到?,头顶的那双眼神渐次幽深。
那夫妻两人下去的时候,妇人看着底下马路,似乎是恐高,又像有?意要拿乔卖乖,夸张地展开双臂,以一种完全信任的姿势,跌进男人事先预备好的怀里。
等这两个人走远,车上人都笑了,以一种很微妙的态度,大?约是在这个地方,这种年龄还能这么恩爱的夫妻实在少见?,绿腰却没有?笑,因为她忽然?想起,从前严青教她学骑马的时候,也曾站在太阳底下,这样充满期待地等着接她,不?过?她每次都是自己跳下马,稳稳站在地面?,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叹气,直到?今天,她才反应过?来。
她茫然?地仰起头,试图寻找迷失的旧忆,颅顶正好碰到?他的下巴,思绪中断。
绿腰不?依不?饶地向上看去,相似又迥异的眉眼,忽然?让她生出眼前人熟悉又陌生的错觉,她提醒自己,这是小叔。
横在她腰间的,是捉笔拓印的手?,不?为谁牵马,自然?也不?放羊,更不?会为她暖床,可?是下一秒,那双手?不?由分说地紧了紧,头顶传来警告的声音。
“坐好。”
第 37 章
前一天是个好日子, 这一天也是一样,甚至更好,就像太阳总是比月亮更亮。
日上三竿, 那间小小的里屋,人还未醒来。
严霁楼怀着一种复杂的接近谜底般的心理,静静地朝屋内走去。
套间里外只隔着帘子,他很有分寸感地停下脚步,驻足在帘外,依稀可以闻见一股隐含的皂荚,混含着其他香的味道。
“嫂嫂?”
他轻轻叫了一声, 那音量不知道是怕打扰她?休憩, 还是有意不要她?听见。
果然?里面没动静, 他掀起帘子。
宽敞的炕上, 女人正蜷身歪在玫红色团花被单上,松绿色的缎面被子, 大?半垂落到?地面。
昨晚大?约是累狠了, 她?是和衣而?睡,裙子卷成?筒状, 胡乱裹着小腿, 蹭出许多褶皱来, 上身的对襟衫也没褪,一张瓷白的鹅蛋脸,半埋在黑鸦鸦铺开的头发中, 只露出一只白到?透明的耳朵, 没有耳垂。
严霁楼莫名想起, 从前他听村里的老人说,耳垂薄的人, 大?多都缺福气。
他的寡嫂没有耳垂,恐怕命要苦了。
转念一想,如果不是命苦,怎么会?嫁进他们这个家呢?
阳光从明纸窗子里照进来,她?的睫毛微微翕动。
按理说他应该避开眼睛,可是他没有。
在马车上,他记得,行到?最后,车厢里空空如也,只剩他们两个人,她?都一直安静地坐在自己怀中,臂弯里她?垂下的发丝,柔软修长,他低下头,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样子像一只猫。
他一直没叫醒她?。
就那样在黑暗中,看?着马车驶过?自己的村庄,经过?一片又一片陌生的旷野,那车夫为了收更多的钱,也不提醒他们,大?约是以为他们都睡过?了头。
一直到?了更远的村子的时候,她?忽然?醒过?来了,于是他镇定?地叫停马车,向车夫付了钱,那车夫收钱时,甚至没有点,只是向他们露出歉疚的笑,那笑容里含着一戳就破的心虚。
马车辘辘远去,寡嫂看?着完全陌生的地方,似乎会?错了意,很赞同?地点头,“对,在这里下车更妥当。”
现在她?又突然?醒来了,正如同?昨天那样。
迷迷糊糊地瞧见有个人倚在门框上,神色阴冷地盯着自己,绿腰爬起上半身,揉着眼睛,“你怎么进来了?”
“吃饭。”
严霁楼面无表情地说道。
绿腰没料到?自己会?睡这么死,直到?看?见点点金斑在墙上跳跃,她?这才知道,原来已?经日上三竿了。
“你先出去,我马上下地。”她?钻进被筒,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像是蝴蝶重?新退化成?了茧。
“快点,饭凉了。”-
绿腰收拾屋子,洗过?脸,漱过?口,披散着头发,坐到?桌边的时候,饭果然?都凉了。
她?一向是这样,一段时间只能做一种事,而?且必须提前做好规划,否则就手忙脚乱,甚至在开头没做好的话?,宁肯拖延——拖延和追求完美,本来就是一对孪生兄弟。
幸亏面前这个人,也是慢条斯理的公子哥做派,两人互相延误,也就不算迟到?,谁也不吃亏。
男人捉住筷子的手,骨节分明,十指细长,优雅得好像在品鉴珍馐玉馔。
要不是面前摆放着一锅焦黑的东西,谁能知道这只是烧糊的粟米粥。
察觉她?一直在看?这盆残次品,严霁楼停下筷子,垂着眼睛,“烟囱有些堵了,我下午去通一通。”
隔了一会?儿,又说:“也可能是锅底太薄了,得换一口锅。”
绿腰嚼了几口像锅巴的干粥,嘴里苦味弥漫,她?下意识地皱起眉头,顺便很轻快地接过?话?头,“柴火也不太行。”
严霁楼抬起眼睛。
她?这样伶牙俐齿的样子,倒是少见。
她?没有梳头,按理说,这是很没规矩的事,可是,他怀着挑剔的眼光看?向她?,忽然?想起在信中,兄长提过?很多次她?的脸。
他曾不以为然?,现在却令他不悦,兄长说的是真的,她?的脸,不是初见惊人的那种,却会?慢慢偷走人的视线,不管什么表情,由她?来做,好像都会?更深些——当然?,这也可能是中毒后带来的错觉,他这样想。
早晨的太阳光影在她?脸上流转,她?整个人像水一样绵软,窗台上的镜子与太阳打架,光斑投到?她?的锁骨间,像是两只白金小鱼嬉戏游弋。
其中一只斑点,忽然?往下一钻,消失在玉色的衣领里。
她?端起碗喝水,因为口渴而?喝得急,小股水流翻着几滴珠子,沿着白皙细腻的胸口,流淌,洇开,沉没在峰峦里。
嶙峋的锁骨,像江南的梅树。
严霁楼坐在对面,只觉得那水打在上面如同?松树的树脂一样黏腻。
他情不自禁地吞咽喉咙,如同?陷入干渴。
外面的野猫和鸡咬起来了,鸡毛猫毛满天飞舞。
绿腰放下碗,急匆匆赶出去。
将野猫赶走,她?抬头,看?见晾衣绳上招展的紫色纱巾,在日光底下湿漉漉地飘摇。
绿腰微微发愣。
他竟然?有一条紫色的纱巾吗?也许是哪位姑娘送的,手帕这东西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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