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从燕归院送她回家后,他在北江一中门口?抽了根烟,拨了个电话出去。
“今天?在燕归隔壁吃饭的都有谁?”
长褂男人有些惶恐:“北江的几位不大不小的老?板,是不是声音太大,吵到您了?”
商时舟回忆了一下自己?透过玻璃看过去时,那张暗色下也多少与舒桥有两分相?似的脸:“有姓舒的吗?”
不过十来分钟,对方就拨了电话回来:“有,叫舒远道。”
又简单说?了两句。
公司叫什么。地址是哪儿。有个女儿,据说?成绩很好?,天?天?被?挂在嘴边夸。原配在女儿两岁的时候就过世了。风流成性?,女朋友一桌坐不下。
末了,还发了份资料过来。如果舒桥看到,估计会觉得恐怕舒远道自己?对自己?都没这么清晰的认知。
商时舟接受了,但没点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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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问问,证实一下自己?的想法。
但他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宿管阿姨不管你吗?”
舒桥:“……我?可以告诉她我?回家了一趟。”
商时舟睨她一眼:“你这样的好?学生也会骗人吗?”
如果是刚认识的时候,舒桥可能会拒绝回答他这个问题。
或者瞪他一眼。
但夜色包裹,舒桥靠在副驾驶的姿势放松了许多,她专注地看着前方在黑暗中看不清的长路,在愈发清晰的轰鸣声中开口?。
“就是好?学生说?的话才更可信。”她摇摇手指:“从小我?爸就教过我?这个道理。人不是不可以说?谎,但说?谎的目的是要让别人相?信,而相?信的前提是——这个人值得相?信。”
下一刻,她又转过头,难得笑得有些调皮:“再说?了,就算败露,我?坐的也是北江一中14届高考状元的车。大不了请家长呗。”
商时舟笑了起来:“会嫌吵吗?”
“嫌吵我?会上你的车吗?”
也是这一刻,他突然发现了她骨子里的叛逆。
所以在一路蜿蜒到了梨台山旧路路口?时,商时舟踩下刹车,侧脸问她:“要听歌吗?”
夜晚的梨台山笼罩在一片朦胧中。
月光下,山形隐约有比夜更深的轮廓,铺天?盖地,与黑夜一起倾覆下来,一眼望去,仿佛蛰伏的兽。
舒桥看了会儿群山,突然问:“一直忘了问你,这是什么车?”
发动机轰鸣声更大,商时舟在原地随意给了脚油:“斯巴鲁Impreza。”
舒桥若有所思地点头:“听。对了,我?听说?你们有一句行话。”
“什么?”
舒桥慢慢说?:“……谁松油门谁是狗。”
商时舟:“……”
谁教她的?
“那你要感受一下吗?”他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
舒桥来了兴趣,连连点头:“好?啊。”
开夜路比平时要更危险也更难,何况这会儿也没有人给他念路书。但商时舟神色平静,已经抬眼看向了前方的路。
他没有再多说?让她坐稳,亦或做好?准备。
只是在短暂的停顿后,就同时踩下了油门和?刹车,进行弹射蓄力。
就像是笃定地知道,他松开刹车,车子弹射而出的那一刻,就是舒桥已经准备好?了的时候。
舒桥在这个间隙里,看了一眼坐在驾驶席的男人。
他收去了平素里的所有散漫,下颌线比平时更紧绷,那双总是懒洋洋的眼眸里,盛满了认真。这一刻,他像是一柄锋利的刀,就要撕裂黑夜。
车子发动的前一刻,舒桥模模糊糊地想。
比起黑夜中的群山,自己?身边这个男人才更像是蛰伏的兽。
失重与爆裂的推背感袭来。
几乎是同时,堪称炸裂的音乐混合在咆哮的轰鸣中响起。
是Linkin Prak的《Numb》。
这一年,查斯特?贝宁顿还没有在公寓里上吊自杀。美?利坚迎来了公认为最丑陋也是最戏剧化的一年大选。奥运会在里约热内卢举办。摇滚巨星大卫鲍威病逝。英国在全民公投后,决定脱离欧盟。
北江市梨台山上,舒桥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谁松油门谁是狗”。
半小时后。
舒桥扶着一棵树,接过商时舟递过来的水。
胃里的翻江倒海很难在短短这么一会儿平息,还好?夜风清凉,让她昏头转向的脑子有了一丝清明。
商时舟拍着她的背:“还好?吗?”
舒桥摆摆手,喘息几口?气:“我?没事。”
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是只有我?一个人会这样吗?”
“你好?歹坚持了半小时。”商时舟安慰她:“柯易一开始只能坚持十分钟。”
“但他现在也能跟完全程了。”舒桥替他说?完。
“嗯……看情况吧。”商时舟说?得很婉转,多少给柯易留了点儿颜面?。
等舒桥漱完一瓶水,重新直起身的时候,才继续说?:“感觉怎么样?”
她不知何时将头发松散地随便绑了起来,这会儿被?夜风吹得有些散,她站在那儿,纤细单薄,群山是她的背影,好?像下一秒就要融在这样的黑夜中。
商时舟几乎要抬手去抓住她。
心里多少有点后悔,怎么她说?好?,他就陪着她胡闹。
就算这会儿没封路,他到底是收了点儿力,没有全油门,这玩意儿也不是正常人能受得了的,更何况是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姑娘。
然后就听到刚刚还吐得昏天?暗地的小姑娘斩钉截铁地开口?。
“爽。”
她转过来看他的时候,眼中的亮色比此刻的月光更盛:“再来一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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